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发点我写的小说,欢迎指正,拍砖留情——暂定名:雨夜 -- 苏芬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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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雨夜 4

没有了泄密和安全之忧的新型坦克研制人员们在确定的思路基础上研究进度很快,加上这些人中间不乏学生时代就对装甲车辆有着浓厚兴趣的军迷,所以他们画在草稿纸上的零部件往往还带着以往那些世界经典战车身上某一部分的影子。而在新玉公司的吕山和刘工等人加入后,原本是最难推进的装甲系统的研制工作也明显加速了。见识过国外最新的复合材料防弹衣的吕山干脆把他记得的特点移植过来,制作了一块装甲模型放在大家面前。有人眼尖,叫了一声:“这不是鱼鳞吗?”

对,这正是鱼鳞——正如美国“尖峰装甲”公司生产的“龙鳞甲”防弹衣——内部以凯夫拉纤维编织起的高强陶瓷片即采取这样的形态来构成它的防弹层。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剽窃了中国人的创意。早在两千年前的秦兵马俑身上,就有类似鱼鳞样的甲胄披挂,此后的中国历史也证明了这种仿生学创造的成功,无数武将士卒披着这种只由简单的铁片牛皮制作的“防弹衣”,挡住了刀枪箭矢的攻击。而其中蕴含的力学原理则是稍具知识的人就能明白的。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这是本事,但因美国人惯用金子堆山的传统,“龙鳞甲”价格非常昂贵,美国陆军根本就没想过采购这种防弹衣来装备驻伊和驻阿美军,一些美军官兵只得自掏腰包购买“龙鳞甲”来保护自己。

“鱼鳞状的层叠结构,既在减少了防护材料的堆砌造成不必要的材料耗费、减轻重量的同时,又保证了防护面积和舒适度,当然对于坦克就不必讲究舒适度了。最重要的是,这种结构可以在投射物打击一个鳞片的瞬间将侵切动能通过横向的线性联系和纵向的梯次叠压分散开来,最终消弥于无形之中。”

听完吕山的介绍大家明白了不少。有人又问:“那被投射物直接命中的瓷片会怎样呢?不太可能完好如初吧!一旦被击破,这个被防护部位就暴露了,又该如何承受下一发袭来的炮弹?”

吕山闻言没有立即作答。这个问题其实昨夜他制作模型时就想到过,对一件防弹衣来说,穿在人身上同一个部位连中两枪的几率实在不大,就算是狙击手打死靶也不一定全中。因为重力、风偏、枪口或目标微小的位移、弹头本身的飞行章动和形状等因素都能对“穿糖葫芦”的精度产生很大影响。而打坦克则不同,穿甲炮弹、反坦克导弹、火箭弹,以及近年来“流行”的路边炸弹,能飞起来的就对横风自重等因素不屑一顾,除非瞄歪,否则可以一发一发地钉在同一个点上直到打穿。何况这些大型弹药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那就是射流——

数百克到数公斤之间的梯恩梯爆炸后不仅把钢铁的弹体变作四处飞散的数千块破片,还将其中很大一部分迅速加热熔融,空气阻力又把这些熔化材料拉成长长的细流。于是炽热的钢铁就以上千米的秒速勇往直前,去撕破一切阻碍。

在“盾”越来越坚固的今天,以传统的高硬度金属合金制造的弹头已经越来越难破坏由高分子合成纤维织物和非金属防弹材料共同构成的坚固防线。一些人提出了新的高性能穿甲弹概念:用质地较软熔点较低的常见金属材料作为弹头,发射时就会在火药加热和空气摩擦的共同作用下熔融,在空气中飞行时因惯性和阻力作用而自动变成拉长的流线型,其飞行速率将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借助投射物侵彻两要素的高速及足够高的高温,这种金属液滴将是任何一种现役装甲的噩梦。很显然,新式穿甲弹就是特意制造的金属射流。

好在即使是普通陶瓷至少也能部分地抵挡高温的侵害。但远高于金属的脆性则是同时出现的缺点。吕山认为只要解决了陶瓷脆性太高而无法应对硬杀伤的问题即可使陶瓷装甲真正实用化。想到这里他平添不少自信,微笑着大声问:“现在在场的诸位中谁是研究反应装甲和金属装甲的?”

新型坦克——KT-35型城市战坦克初步设计定型了:整体初看起来像是缩小化的“艾布拉姆斯”;采用仿照T-72主战坦克、但长宽均有所缩小的的低矮底盘,侧面是从下到上由60°和45°两段延续的斜面装甲,车底采取可有效防御地雷爆炸的船底形;底盘的45°侧装甲又与半球形炮塔相延续,严丝合缝,籍此掩护了关键的座圈,但又不必担心炮塔与底盘之间的摩擦——前后两组共十个钢制滚珠各由前后下三个方向的四个弹簧固定在底盘上炮塔座圈外侧,露出部分吻合于炮塔底面的滑滚轨道,微微地将炮塔托起;炮塔的上部顶着一个既像“斗笠”,又像房顶的有脊双斜面结构——顶甲,其上覆盖着由反应装甲块、陶瓷板、经表面硬化处理的轧制钢甲三层巧妙叠加的鱼鳞形附加装甲,宽阔的“房檐”既遮蔽了整个车体,其下则是一对挂架,可挂装数枚反坦克导弹或者两个火箭巢;安装楔形鱼鳞装甲的炮塔正面,伸出一根中长的100毫米速射滑膛炮管,下面是短短的可同轴发射、又可在车内卸下进行自由射击的7.62毫米轻机枪枪管;整车使用扭杆-油压复合悬挂系统,车体中后部安装一台国产坦克普遍装备的12缸1200马力柴油发动机。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KT-35也仅仅是一种外形奇特的坦克而已。实际上,安装在车体内部的“整体防御框架”系统才是最大的特色。一对横截面似“工”形铁轨的主要钢梁在车体两侧贯穿前后,数个大略呈钝角等腰三角形的“辅架”两两共轴垂直交叉,底边的点通过有伸缩弹性的“脚”与“主梁”相连接,从前向后排列,其钝角点则支撑着炮塔的穹顶。这些三角形的每一条边都由两个紧贴在一起的平行长梭形部分组成,这两个部分的应力方向是相互拮抗的——一根向外撑,一根向内拉。而在三角形底边构成的平面下边,又是数根同样具有力学拮抗作用的成对短钢梁垂直地连接两根主梁以进行底盘侧方和主梁的加固。这个极类似于房屋结构的大框架的所有连接点都与坦克的“内壳”即内装甲固定在一起,车体外面所见的斜面装甲、附加装甲等等“外装甲”则是采取海军潜艇的外壳固定方法,即以多个“T”形支架与内装甲连接。

张昌祥属下的一个小伙子用电脑动画向大家展示了KT-35坦克的透视立体结构图和模拟的火炮射击防御试验:一发发“炮弹”分别从前、后、侧、顶、底五个方向以及同一方向的不同位置和角度对坦克进行了“射击”。以较大入射角打在炮塔、车体侧面和顶甲上的炮弹纷纷弹开,有的甚至未能引爆反应装甲块;正向击中车身的炮弹有的在外装甲“鱼鳞阵”上碰得粉碎,剩下击穿外装甲的却在内装甲前无力地停下来——正是“整体防御框架”发挥了作用——内、外装甲都是以模块化方式组装的,各模块间存在可压缩的缝隙。弹丸击中装甲时,装甲可产生较小幅度的形变,当装甲受力过大时承受不住的冲击波(侵切动能)则通过层层框架结构分散到坦克全车,也就是说,由整体来承受一个部位的打击。由于侵切动能被迅速吸收,弹丸自然就变得“软弱无力”了。

随着投影屏上的画面变换,众人的面部表情也各有差异。有人看得两眼放光,有人一脸疑云。动画播放完毕,安卢恩首先发言:“这样设计的战车各方面都很新颖。只是,对炮火袭击的防御效果真有这么好吗?”

“从理论计算上来说是这样的。所谓系统工程即是如此,就像苏-27战斗机,单独拿出任一个部分与西方同时代装备对比都逊色不少,但组成那样的整体后就是公认的优秀。”张昌祥回答。

在充分总结了俄罗斯БМПТ坦克掩护战车和以色列“梅卡瓦”Mk 4主战坦克参战经验的基础上,KT-35坦克也针对其身处的城市作战环境改善了武备系统。100毫米的主炮在发射机构上的改进使其可以达到自行迫榴炮般的+70°仰角和-5°俯角,较短的身管也让坦克炮塔在较窄的街道中能回转自如,虽然牺牲了一定的射程,但那毕竟是一个次要的因素。重要的是,坦克可以直接在未来巷战中自由使用重火力进行压制。正面的7.62毫米轻机枪既可与主炮同轴射击,又能在炮塔转向后自由射击;在顶甲的“屋脊”下,还有一挺14.5毫米高射机枪,平时以折叠状态置于顶甲上的平盖下,用时可直接移开平盖,推出机枪射击,机枪手甚至不用出仓;就算要用高机平射,枪尾部还有交叠的两块防弹钢板,将其展开就能让机枪手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战斗,而平移开的后盖还能变向立起来,挡在机枪手的身后。

考虑到具体的作战环境,车内只安装了简单的弹道计算机和横风传感器,但双向稳定系统和激光测距仪以及昼/夜瞄准器都是非常先进的。按照解放军的老传统,一切电动机构都同时备份有人工装置以防止故障情况出现造成的麻烦。

坦克的初步设计工作结束了,接下来将是论证和模型测试,在下阶段前之前放两天假。虽然坦克的设计思想和具体方案早而有之,设计工作进展神速,但还是把研制组的军官和工程师们熬得红着眼睛黑着眼圈,从字纸堆里钻出来回去补觉和出门散心,当然,散心是有人陪同的。片刻之后走廊、大厅,甚至是旅部办公楼周围都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油墨味儿。幸好他们中间竟巧合地没有一个烟民,否则从他们的肺中呼出的气息是会招来消防员的。

与一窝蜂地走出办公楼的人群相对,同样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的罗林匆匆走进办公楼。即便是受过特种训练,连续数周的劳累仍使他精神有点恍惚,连几名校尉军官擦身而过他都没想起敬礼,他正在努力集中精力思考一件事情。

在楼上,周明勇从自己暂用的办公室窗前看到了脚下发飘的罗林,揉揉自己也发红的眼睛摇头苦笑,回过头来端起一杯加了葡萄糖的凉水。

“报告!”“进。”罗林走进办公室,脚步却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和平稳,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参谋长,这是‘土楼’行动第二阶段的总结报告……靠,这些日子两头跑,累挺了我了!”周明勇从他手里接过报告,罗林不再说话(他也实在懒得开口了),自顾自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头上拽下帽子甩在一边。周明勇看了几行报告,发觉没有动静抬头瞧,看见罗林歪在靠背上睡着了。

“你小子占我的沙发呀,靠!老子睡哪儿?”周明勇一脸愠色,却没有骂出声。他走到门口把屋门反锁,从地上捡起被挤掉的枕头往罗林身上一扔,坐回桌前趴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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