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整理】水利专制之源----《河渠书》的阴谋式解构 -- 普罗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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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整理】(九)众志成城

“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为强塞,塞之未必应天。”

Oh my God!这话说得多好啊,既有水平,又合真道。怎么大坏蛋也能说出这种至理名言?

可是,有一个人不这么看,谁呢?司马迁同学。司马迁跟汉武帝、田蚡是同时代的人,相互应该都认识,所以他看田蚡,就不会像我们这样肤浅了。他怎么看的呢?他经过调查,发现田蚡这小子之所以跟皇帝这么说,是有私心的,因为他的税收范围在北边,而河水在南边决口,正好合乎他的利益。

这里笔者有点走神,因为笔者发现了一个字----“菑”。这个字,在前边也出现过,就是在讲大禹的时候,司马迁说过一句“河菑衍溢,害中国也尤甚也”。究竟这个菑,是什么意思呢?

笔者开始查字典,这一查,查出了麻烦,因为“菑”字,竟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1. 未开垦,或刚开垦的荒地

2. 灾害

照一般的想法,司马迁写的这两个“菑”字,当然都应该是灾害的意思,这才对得上。可是笔者有些不信邪。笔者在非常小人之心地考虑一个问题:太史公会不会搞错了呢?

也就是说,明明这个菑,最初就是刚刚开垦的荒地的意思,所以“水菑”或“河菑”,它原本的意思是河水帮忙把荒地给开垦了,然后人类不需要多少工夫,就能在这些地上收获植物。

这跟“灾害”、“水患”,何止天壤之别!完全是一个肯定,一个否定,倒过来了。

结合我们前边作过的分析,一个清晰的图像,已经出现在笔者的头脑中: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与河水的关系,是非常的和谐的。人类不但不会担心河水为患,反而每到夏秋,都期待河水涨得多一点,高一点,远一点,这样,就会有很多的地上可以长出植物来,供人类和他们的子女食用。

而经过了大禹的时代、秦始皇的时代,这种观念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被埋在每个人的思想深处,成为荣格所说的“集体无意识”。而在表面上的“集体意识”中,原本是自然母亲之伟大恩赐的“菑”,居然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恐惧和敌对情感的词汇。当我们的司马迁同学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反复地接受了这种情感的填塞,接受了种种关于“恐怖之水”的故事。所以,他每用一次“菑”,都是在否定意义上使用的。

“恐怖之水”,这个问题我们后边再涉及,现在先停止走神,回到大坏蛋田蚡的高论上来。

我们首先反思一个问题:为什么田蚡明明知道,他自己是洪水南溢的受益者,还敢进言主张“消极无为”呢?他不担心汉武帝刘彻怀疑他的小人之心吗?

我认为,有三种可能性:

1. 田蚡早就知道南岸堤防不稳,容易出事,所以索要的是北边的食邑

2. 北岸高,南岸低,所以南边一旦决堤,损失重大是必然的

3. 田蚡不但把北岸堤防做得不错,也曾经主张加固南岸堤防,但那不是他的势力范围,所以说了没用

必须指出,以上三点完全是笔者个人的猜测,没有史书和实地的证据(至少笔者没有发现相关证据)。但是,鉴于有疑点就要寻求解答的人类通则,笔者认为以上三点分析是有助于解释田蚡进言这件事的。它们可能一个为真,两个为假,也有可能全部都是真实的。

无论田蚡的话,究竟出于什么动机,但是我们意外的发现,他的观点是有很多支持者的。谁呢?“望气用数”者。

“气”,基本上等同于今天的“自然”。“数”,就是周易数术,当时的最高科学理论。又懂得观察“气”,又懂得用“数”的人,那么当然就是当时的知识分子了。任何时代,知识分子的人数都不是一两个,而是一大群,所以田蚡的支持者,看来真是不少。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得不佩服司马迁同学,虽然他个人未必喜欢田蚡这个人,但是仍然秉笔直书,说有很多人支持田蚡“无为而治”,任水流淌的观点。

无为而治!这个词有点耳熟。我们记得在《汉武大帝》这部电视剧中,田蚡有个姐姐,好像是汉武帝的老妈,整天不干别的,只做一件事:织布。还有当时的一些有权势的女人,如窦太后,也喜欢治布。她们讲过,这样做表明了一种态度,就是大汉朝要以“无为”治天下。

但是,嘴上说“无为”,行动上真的无为吗?中央说无为,地方上就会无为吗?联想一下前边简单讨论过的千里“金堤”问题、酸枣产业问题(那还是在大唱无为高调的文帝时期),我们就能感觉到,事情恐怕远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别忘了,当时田蚡的身份,可是“丞相”。无论某些学者如何论证,说当时的丞相实权有限云云,但一个丞相和一群高级知识分子都赞同“让它流”,这仍然代表了当时的主流思想。何况,还有皇帝他妈呢。于是,汉武帝同意了“无为派”的主张,而且坚持了很长时间,没有再找人去堵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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