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发展与变革 -- wild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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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漫谈宗族化社会和工业化社会(二)

本文是前文离题万里后的一种重新归纳,其实应该算是第一章节,不过既然已经写了前文,那就将错就错吧。

宗族化社会是一种将简单的关系复杂化的社会,与尽可能将社会条理简单化的工业社会似乎完全两个方向,如果说工业社会更象机器人的话,那么宗族化社会无疑更象人一些。或许很多人认为宗族化社会是一种落后文明的产物,但是当美国人开始修家谱,花街流行着政治联姻,宗族化早已在异国他乡悄然回归,或者这本来就不是中国特有的“愚昧”。

传统社会经过中国近两千年的发展演化,其传导和反馈机制已经变得相当完善,就象人体一样形成致密、错综复杂而又切实有效的神经血管网络。在医学上,即便我们拿着解剖图,可是当真正用手术刀切开人体后,绝大多数人都会彻底晕菜,图例上鲜明的主动脉和神经血管,即便挑到你面前,你也不一定认识。社会也是一样,故而要说明宗族化社会的前世今生,必须选取一个突破口,本文选取的突破口就是所谓的“农民起义”。

如果翻看过相关的中国历史,会逐渐发现一些有趣的现象,大体上最让统治者揪心的阶层不外乎三个,其一是军头,分封的王、节度使、出征的元帅等皆在此列;其二是贫民,这个也很好理解,“穷乡恶水出刁民”嘛;其三则是“吏”,或者说“僚”,亦即今天多数“公务员”的前身,这个我想很多人都没想到。不过就象2008年以前多数人都没想到花街竟然会和美国同床异梦,我们也总想当然地认为“官僚集团”也是铁板一块。历史上陈胜、刘邦、宋江、李自成等都在“吏”的位置上起兵做乱,自然这里面肯定有玄机。

在中国传统的官僚文化中,官和僚的分界是相当明晰的,出身不好的僚想要进入官的阶层,其难度并不比民入官低多少。新版水浒第一集中,宋江混入官的骑队努力试图平等对话,结果被嘲弄并弃于道旁,很好地揭示了这一“内幕”。在科举制度尚处于鼎盛时期的北宋,官和吏的分界即如此明晰,后世不断被蚕食的科举选士制度还有多少可信度可就真是天知道了。据说古时经常有“状元”世家,大体上父子叔侄总会接二连三地中状元,这些状元的成色是真的出类拔萃,还是可以类比重庆的“六连号”,不能不说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军头的反叛在宋后随着崇文抑武之风逐渐式微。贫民的反叛则破坏大于建设,较少有建设性的作为,故而民心丧失很快,历史上真正的“农民起义”不是被迅速扑灭,就是被人篡夺了领导权。而其实只有“吏”的反叛最具有隐蔽性,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我们常说“官逼民反”,其实民反不反,统治者大体是不太在乎的,因为民很短视,给点糖就容易散伙,只要没有强势外族的参合,民再怎么闹也是死路。在西方,大小格拉古也给出了类似的答案,单纯的民力是最不靠谱的力量,民众的诉求统一很难且昙花一现,本质上属于乌合之众。只是在中国古代,最能掌握民力的不是什么“保民官”而是“吏”这一阶层。作为所有行政事物的直接执行者和一线反馈者,由于上有仕途天花板,下为民怨的直接承受者,吏所受的压力是很大的,基本一直处于两头受气的状态。而偏偏民间精英的最好归宿恰恰又是吏,这就使得“怀才不遇”的感慨最容易发生在这一阶层。可以说一旦掌握着基本的暴力机关、担负王朝经济和政治的微神经微血管的吏阶层的“吏心”开始与统治者分道扬镳,那就真正意味着王朝更替成为定局。也因此,我们常说的“官逼民反”大体可以拆分为两句“官逼民怨,民怨吏反”。

不过吏的地位当然还是高民一筹,所谓“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吏自己的屁股也不完全干净,要想吏反,可真不是件容易事,故而还需要看看吏反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具体条件。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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