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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父亲的坎坷官路──我的父亲系列之一 -- 潇洒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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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父亲的爱好──我的父亲系列之二

父亲的爱好很广泛。可惜,他的一些爱好已经难以传承下来了。

父亲爱好体育运动。他从中学时代起就是学校蓝球队的主力,在贵州军区遵义军分区独立营当文化教员时成了军分区球队的组织后卫。他转业到重庆兵工厂不久,又以其过人的球技入选“火炬蓝球队”,经常代表企业出战四方。据父亲讲,时任西南军区司令员的贺龙一贯喜爱蓝球运动,其创建的“战斗”蓝球队享誉全军,五十年代初期的军地体育赛事中最热门的当属蓝球比赛。我想,对于蓝球场上的对抗和球迷的掌声的,父亲肯定是很享受的。我懂事后,几乎没有看到过父亲的球技表演,但听他当年的队友讲:你父亲打球很狡猾,带球过人时的“欺骗”动作多,逼迫对手犯规的“小动作”也比较多,欺负弱队时特别喜欢搞些花哨投蓝动作。我曾向父亲求证,他没有承认,只说自己打球比较讲求技术性,不喜欢横冲直撞的。

除了打蓝球,父亲的游泳技术也不错。我看到过重庆市运动会组委会颁发给他的奖章。父亲说,他的泳技是在赤水河里练就的。当年,他经常下河游泳,为了防止被老师检查发现,每次游完上岸总要将身体弄得汗流浃背。“老师要是从你手臂上划出清晰的痕印,就证明你下河游泳了,那你的手板心就得挨打了。老师也是为了我们好啊!”父亲如是说。抗战时,大夏大学迁至父亲家乡,所以,他骤然看到男女大学生在河里畅游的情形非常吃惊。不过,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父亲对新中国蓝球界的名宿钱澄海、杨伯庸、余邦基等的“辉煌战绩”如数家珍。对于前些年声名鹊起的姚明,他并不欣赏,认为此君除了个头高大,技术水平在NBA不算出色。九十年代后,他对足球更感兴趣,成为四川全兴队的球迷,那几年的甲级联赛赛事转播他从未拉下。只是,中国足球在挣钱越来越多的同时,精神品质却越来越低,这让父亲非常失望!在他生命结束前的几年,他已经不大看国家队乃至中超的赛事了。他曾不无沉重的说过,足协喊球迷要爱国足,要回球场去看比赛,可能够拿出来让球迷重拾信心的理由太苍白了。我这个老球迷骂你骂不出口,但不爱你总是可以的吧。

2008年,中国举办奥运会,父亲看了大量的直播赛事,不过,他对此挺有意见:为什么总是转播中国队的比赛,人家外国的强项运动也该专门拿出一个频道来转播嘛。这场盛会结束不久,他老人家就去世了。说起来,我们这些后辈没有一个继承了他的运动才能。

父亲对戏曲也有爱好。这个爱好,在他的后代里同样找不到传人。

父亲爱好戏曲,估计主要是受到他的父亲、我的爷爷的影响。

我的爷爷用四川话讲是一个“耍哥子”,年轻时很少顾及家务,养家糊口的任务主要由奶奶承担。爷爷算得上川戏的铁杆票友,不仅会唱戏,还精通打锣敲鼓。有一年,赤水县川剧团到重庆演出,爷爷跑去后台与剧团的友人聚会,兴趣上来后便当起了乐队的“义工”,成了临时的指挥。

抗日战争时期,川剧界的名角大都到合江、赤水跑过码头,爷爷带着父亲看了不少的精彩演出。到了晚年,父亲提起川剧知名演员周企何、阳友鹤、天籁、陈书舫、竟华等等的艺术功力和趣闻轶事,仍兴致勃勃。五十年代,重庆曾是川剧名角风云际会的重镇,父亲闲暇之余总会带着爷爷去解放碑的剧场观看戏曲演出。父亲曾得意地说:我不仅看过川戏四大名小生、四大名丑、四大名旦的演出,我和老爷子还看过梅兰芳、周信芳、尚小云等京剧名、马连良、裘盛戎等京剧名家的表演。为了看戏,父亲挤干了自己的“私房钱”。对此,我的奶奶、母亲难得一见的有了共同的埋怨:这爷俩看戏能看饱肚皮吗?

父亲赋闲时,曾下工夫手抄川剧的经典折子戏脚本,如秋江、思凡、玉堂春、拉郎配等等。八十年代,家里有了录音机,父亲就买了大量的川戏磁带,经常伴着名角的唱腔摇头晃脑、浅吟低啍。对于春晚的戏曲节目安排,他老人家很有意见:川戏的折子戏很好嘛,怎么就不能上春晚呢!地方戏当中,川戏的艺术水平还是不错嘛。对于父亲的牢骚,我们只有保持沉默。说实话,我们也不看川戏乃至所有戏曲的。再后来,他老人家的这份喜爱也渐渐淡出了,因为磁带已经不能使用了,四川卫视也几乎看不到川戏的节目。当年摇头晃脑吟唱川戏的生动形象,早就转化为一种人生的记忆。

父亲始终保持的爱好就是读书。他读书的兴趣同样广泛。

可以这么说,他的这个爱好对我们的影响是非常重大而深远的。

记得七十年代初期,中央突然“开禁”发行《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古典文学名著,正在北京出差的父亲赶紧到王府井的书店排了很长时间的队购买了一套。这套名著成了家里的宝贝。少年时代的我,因为有了这套书做“底子”,便成了班级里的“故事大王”。那时,我阅读这些古典名著只偏好其扣人心弦的故事性,所以,对《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颇感兴趣,而对《红楼梦》、《儒林外史》等只是看过了事。不过,看古典文学作品多了,对我文学修养的培育是很有帮助。父亲早就看过这些书,父子之间因此也有了共同的话题。

当我上初中后,父亲拿出他珍藏的几本书给我阅读,记得其中有胡华主编的新民生主义史,何干之主编的中国革命史,范文澜主编的中国通史,东北新华书店出版的《毛泽东选集》,苏联人列昂罗夫主编的政治经济学,还有《古文观止》。这些书,当时只是一知半解地读了几遍,个中义理未必领会。但到了能够明白的时候,受益确实匪浅。

同样在七十年代初,中央批准将《参考消息》扩大发行到科级干部,父亲闻讯便急忙从单位开具证明后,到邮局办理了订阅手续。这份报纸,家里续订了二十多年。可以说,这份报纸给我们开辟了一扇了解世界的窗口。父亲当时常把他认为有价值的文章剪下,粘贴成册,随时翻阅。

对于我的阅读范围,父亲的态度是开明的,几乎没有限制。记忆中,我找不到他老人家硬性规定只允许读什么或不能读什么的印象。要知道,我的同学中因为读了所谓禁书被家长打的皮开肉绽的倒霉蛋多的是。1972年以后,大量内部出版的书籍发行到县团级以上单位,其中的大多数是翻译作品。父亲常把一些供“内部批判使用”的书籍带回家,使我有了如饥似渴读“反面教材”的机会。这些读物中,令我至今印象深刻的有朱可夫的回忆与思考,丘吉尔的战争回忆录,还有尼克松、基辛格的回忆录和有关林肯、艾森豪威尔、阿登纳、李光耀等名人的传记。这些书当时未必读懂了多少,但我因此长了一点见识则是肯定的。顺便说一句,哪些内部书籍的翻译质量比现在公开出版的翻译作品的整体水平要高出很长一截。

父亲退休后,对我最多的要求就是常带书刊回去。他喜欢看的休闲性读物是《龙门阵》、《今古传奇》等期刊,常看历史类读物是《文史博览》、《百年潮》、《炎黄春秋》等杂志。当然,这些读物里也常会有一些文章令他时而高兴认同或时而激愤驳斥。我们开始还帮帮腔,参与议论几句,后来就只当听众了。

父亲经常动笔摘抄他认为的精彩论述观点之类。这是一个好习惯。他写过如何做对联、如何欣赏诗词以及如何认识诗词格律的札记。坦率地说,我的古典文学欣赏水平和古文功底是不如父亲的。

父亲会打麻将、川牌等,但他晚年几乎不玩牌。保持终身的爱好就是读书,而且喜读各种书。

父亲去世的时候,没有什么钱财留给我们,然而,他好学的执着则是一笔非常宝贵的遗产。

关键词(Tags): #随想随笔通宝推:mingong,史文恭,文化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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