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中的成语11 -- 桥上
《成七年经》:
吴伐郯(tán)。((p 0831)(08070002))(068)
《成七年传》:
七年春,吴伐郯(tán),郯成。((p 0832)(08070101))(068)
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xù)。无弔(吊)者也夫!《诗》曰,‘不弔昊天,乱靡(mǐ)有定’,其此之谓乎!有上不弔,其谁不受乱?吾亡无日矣。”君子曰:“知惧如是,斯不亡矣。”((p 0832)(08070102))(068)
我的粗译:
(我们成公)七年春,吴国进攻了郯(tán)国,郯国只好向吴国求和。
季文子评论说:“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xù)。无弔(吊)者也夫!《诗》曰,‘不弔昊天,乱靡(mǐ)有定’,其此之谓乎!有上不弔,其谁不受乱?吾亡无日矣。”他是说:“中国”(中央之地)的军队不能显示威力,让蛮夷打进来,还没人管。这都是因为没有贤明的领导者。《诗》里说“不弔昊天,乱靡(mǐ)有定”,难道不就是说的现在吗?领导者不贤明,谁能避免被乱象波及呢?看来我这个家族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贵族们都说:“知惧如是,斯不亡矣。”这是说,能够知道戒惧,就能避免家族覆灭。
一些补充:
郯国据认为位于东经118.34,北纬34.63(郯城北老城,郯国故城)。郯国故城现在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似非春秋城,春秋城不知在附近何处(附近有郯子庙遗迹:东经118.32,北纬34.56(郯庙村),说不定春秋时的郯国在那一带)。
吴国进攻郯国可能是从海上而来。当时的海岸(连云港以西一带)距郯国不到八十公里,且当时还没有邗沟。
当时霸主晋国是栾书执政,注意力正放在怎样对付赵同、赵括上,顾不上履行霸主的职责,有些小国已经受不了了,季文子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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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七年经》:
吴入州来。((p 0832)(08070008))(068)
《成七年传》:
楚围宋之役,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王许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惏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p 0833)(08070501))(068)
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吴子寿梦说之。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与其射御,教吴乘(chéng)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置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马陵之会,吴入州来,子重自郑奔命。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p 0834)(08070502))(068)
我的粗译:
当初打完包围宋国那一仗回到楚国以后,子重曾经请求拨申和吕的一部分土地作为自己的赏田,楚庄王也答应了。可申公巫臣说:“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他的意思是:申和吕这两处城邑之所以直属于主上,是要让这两处城邑提供军队和装备,以防御北方,要是给了他,主上手上没有申和吕的部队可用,晋国和郑国一定会打到汉水边上。于是庄王就没把申和吕的土地赏给子重。
这一来子重就恨上了巫臣。
子反想要娶夏姬,也被巫臣劝住了,可巫臣自己反而把夏姬偷走了。
子反也恨上了巫臣。
等到共王即位,子重和子反就借机杀掉了与巫臣同族的子阎和子荡以及清尹弗忌还有襄老之子黑要,把他们的家产都分了,子重分到了子阎的家产,让沈尹和王子罢分了子荡的家产,子反则分到了黑要与清尹的家产。巫臣听说此事,从晋国给子重和子反写了封信,信上说:“尔以谗慝贪惏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信的大意是:你们向主上进谗言满足你们自己的贪欲,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一定要让你们两个疲于奔命而死。
于是巫臣向晋景公请求出使吴国,景公批准了他的请求。到了吴国,巫臣设法取得了吴王寿梦的欢心,通吴于晋,使两国建立了友好关系。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把自己带的三十乘兵车留下了一半,还留下了善于射箭和驾车的士兵,教吴国人怎样乘(chéng)车,怎样列阵,怂恿吴国人背叛楚国。巫臣还把自己的儿子狐庸留在了吴国,担任吴国负责外交事务的行人。
从此吴国开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马陵之会,吴入州来,子重自郑奔命。子重和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吴国从此强大起来,也和原来的“上国”打起了交道。
一些补充:
“罢于奔命”即“疲于奔命”(pí yú bèn mìng),是今天的常用成语,就出自这段《左传》,是指竭尽全力完成上面交给的任务以致身心都无法负担。
申,推测位置为:东经112.53,北纬33.00(南阳瓦房庄附近古宛城遗址)。
吕(杨注:故城在今河南-南阳市西。),推测位置为:东经112.22,北纬32.91(南阳市镇平县侯集镇南马圈王、宋小庄、鄂营一带,尚未正式发掘)。
巢,推测位置为:东经117.69,北纬31.66(巢湖市,唐咀遗址),估计此时仍是巢国,而非楚国的巢邑。
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40,北纬33.35(泗洪县半城镇,庄二十六年后)。
马陵(杨注:马陵,杜《注》云“卫地(阳平元城县东南有地名马陵)”,在今河北-大名县东南。),推测位置为:东经115.37,北纬36.16(大名县东南马陵村)。
州来,推测位置为:东经116.72,北纬32.71(凤台城关北古城村)。
宋,推测位置为:东经115.59,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清华简系年》也说到此事:
陳公子徵舒取妻于鄭穆公,是少 [上孔下皿]。莊王立十又五年,陳公子徵舒殺其君靈公,莊王率師圍陳。王命申公屈巫蹠秦求師,得師以來。王入陳,殺徵舒,取其室以予申公。連尹襄老與之爭,拕(奪)之少 [上孔下皿]。連尹止於河澭,其子黑要也或(又)室少 [上孔下皿]。莊王即世,共王即位。黑要也死,司馬子反與申公爭少 [上孔下皿],申公曰:“是余受妻也。”取以爲妻。司馬不順申公。王命申公聘於齊,申公竊載少 [上孔下皿]以行,自齊遂逃蹠晉,自晉蹠吳,焉始通吳晉之路,教吳人反楚。(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十五章》)
这里称“夏姬”为“少 [上孔下皿]”,且以之为徵舒之妻而非徵舒之母。我以为,或有两“夏姬”(嫁入夏家的姬姓女子均可称夏姬),为姑姪,嫁与父子二人,后人未察,混而为一。这样从年龄角度更合理些。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楚人此时仍把郑国作为劲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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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八年传》:
晋侯使申公巫臣如吴,假道于莒。与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已恶。”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为虞?”对曰:“夫狡焉思启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国蔑有?唯然,故多大国矣。唯或思或纵也。勇夫重闭,况国乎?”((p 0839)(08080801))(068)
我的粗译:
晋景公派申公巫臣前往吴国,借道于莒国。在莒国,巫臣与莒国国君渠丘公立于池上,看到莒国的城墙已经残破,于是就对渠丘公说:“城已恶。”但是莒国国君却说:“辟陋在夷,其孰以我为虞?”他是说我这里穷破偏远,又都是些夷人,有谁会算计我呢?于是申公巫臣告诉他:“夫狡焉思启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国蔑有?唯然,故多大国矣。唯或思或纵也。勇夫重闭,况国乎?”这段话的大意是:哪个国家没有些想要扩张自己的国家的不安分的人呢?就因为有这种人,才会有这么多大国。就看是面对这个问题还是放纵这样的行为了。不过,就算是勇士也不会忘记关好自家的大门,更何况一个国家?
一些补充:
自晋“如吴”而“假道于莒”,反映当时前往吴国的一条重要路线是走海路,否则走水路从鲁国即可沿泗水趋彭城。《哀十年传》有“徐承帅舟师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吴师乃还。”((p 1656)(12100301))(137、138),就反映当时有这么一条海上航线。
下面是截自《春秋左传注》初版所附《楚吴越地图》的《晋莒吴图》,其中包括了当时的晋都新田、莒都、以及吴都的位置和当时的水系,请按验(图中注明“莒”东面的“琅邪”一度是越国的首都,大概也反映当时存在这么一条航线):
不过史念海先生认为巫臣绕道是怕楚人抓他,所以不敢经过彭城,而且史先生认为巫臣是走的沂水。不过史先生亦曾写道:
邗沟的开凿使这两个地区之间可以走点近路,且可以免去海上风涛之险。由于邗沟要利用一些湖泊,甚至迁就东北的射阳湖,还是要走些弯路的。在菏水凿成的当年,吴王夫差就有这条新水道去和晋国会盟。而在邗沟凿成之后,吴王夫差伐齐却还是由海上出兵的。为什么如此?史籍没有说明其中曲折。很可能不外下面这两点:其一是运输力不强;其二是航道绕路不多。当然最根本的一条还是由于另有一条海道,可供选择。
吴国灭后,越国称霸东南。海上运输益臻发达。越王句践徙都琅琊,琅琊在今山东诸城县东南海滨,越国故都会稽亦在海滨,其间往来应取道于海上。若当时舍海道而就陆路,亦殆不可能。由琅琊陆路南行,当沿沭水而下,沭水下与沂水相合,而郯国正在沂水东岸,为南行道路必经之地。
(史念海 《河山集》 二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p 396)《论《禹贡》的著作年代一、徐州的菏水是《禹贡》成书年代的最早极限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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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八年经》:
晋侯使士燮来聘。((p 0836)(08080009))(068)
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人、邾人伐郯。((p 0836)(08080010))(068)
《成八年传》:
晋-士燮来聘,言伐郯也,以其事吴故。公赂之,请缓师。文子不可,曰:“君命无贰,失信不立。礼无加货,事无二成。君后诸侯,是寡君不得事君也。燮将复之。”季孙惧,使宣伯帅师会伐郯。((p 0840)(08081001))(068)
我的粗译:
晋国的士燮(文子)来我国访问,因为郯国投靠了吴国,所以他是来敲定伐郯的事。我们的主上在接待士燮时准备多送些东西给士燮,请求晚一些再出兵,士燮没同意,说:“君命无贰,失信不立。礼无加货,事无二成。君后诸侯,是寡君不得事君也。燮将复之。”他的意思是:主上的命令不能违背,如果失信就无法自立。按“礼”,不应该有“加货(额外赠送的礼品)”,办“事”,也只能认定一个方向。主上要是比别的诸侯晚到,那寡君就侍奉不着主上了。“燮”会禀告上去。
听了这话,我们的执政大臣季孙行父害怕了,就派宣伯(叔孙侨如)率领部队会合晋军前往伐郯。
一些补充:
一年前吴国进攻郯国,此时郯国已成为吴国的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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