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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7:百里视——念德不怠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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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7附:郑殽之战5/13

《僖三十三年经》:

夏四月辛巳,晋人及姜戎败秦师于殽。((p 0492)(05330003))(049)

癸巳,葬晋文公。((p 0492)(05330004))(049)

《僖三十三年传》:

晋-原轸曰:“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违天,不祥。必伐秦师!”栾枝曰:“未报秦施,而伐其师,其为死君乎?”先轸曰:“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秦则无礼,何施之为?吾闻之:‘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遂发命,遽兴姜戎。子墨衰绖,梁弘御戎,莱驹为右。((p 0497)(05330301))(049)

夏四月辛巳,败秦师于殽,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遂墨以葬文公,晋于是始墨。((p 0498)(05330302))(049)

我的粗译:

而晋国这边也在商议对策,原轸(先轸)说:“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违天,不祥。必伐秦师!(秦国不肯听蹇叔的话,为了贪欲劳动他们的“民”,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不能错过;送上门来的敌人,也绝不能放过。放过敌人,必有后患;忽视上天,必遭灾祸。我们一定要教训秦军!)”;栾枝则说:“未报秦施,而伐其师,其为死君乎?(我们还没报答秦国的恩惠,却要袭击他们的部队,这还把我们刚去世的主上放眼里吗?)”;先轸回应说:“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秦则无礼,何施之为?吾闻之:‘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秦国不同情我们的丧事,却去进攻我们的同姓,这是秦国无礼,还管什么恩惠?我听说:“一时放过敌人,几代人不得安宁。”,我们是顾念子孙的利益,这还不算尊重去世的主上吗!)”。

于是发布命令,还迅速动员了姜戎。为他们晋国的“子”(还未正式即位的晋襄公)染黑了丧服,梁弘驾驶他的指挥战车,莱驹作他指挥战车上的“右”。

夏四月辛巳那天(杨注:辛巳,十三日。),晋军在“殽”那里打败秦军,俘虏了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带回晋国。

癸巳那天(杨注:癸巳,二十五日。),晋人穿着黑色的丧服为文公(晋文公)下葬,从此晋国开始采用黑色的丧服。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晋人及姜戎败秦师于殽”曰:

姜戎,姜姓之戎也。居晋南鄙。襄十四年《传》其后代戎子-驹支自陈此役云:“晋禦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

杨伯峻先生注“葬晋文公”曰:

昭三年《传》云:“昔文、襄之霸也,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然则此为鲁卿送葬也。

杨伯峻先生注“其为死君乎?”曰:

死君谓文公。惠栋《补注》云:“君在殡,故称死君。”为,有也。《易?夬?初九》:“壮于前趾,往不胜,为咎。”俞樾《平议》读为为“有”,是也。《孟子》多以为为“有”,《滕文公上》,“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谓将有君子,将有野人也。《尽心下》,“为间不用”,有间不用也。栾枝盖谓文公受秦惠,不为之报,反伐秦师,是心目中无先君也。前人不明“为”字之义,顾炎武《补正》、王引之《述闻》俱解此“死”字为动词,云“死君谓忘其先君”,则不知置“为”字于何地,故不可信。其作岂用。

杨伯峻先生注“何施之为?”曰:

言何足以为施也,《晋世家》云,“秦侮吾孤,伐吾同姓,何德之报”,与此意同。王念孙谓“言何施之有”,见《释词》“为”。

杨伯峻先生注“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曰:

言伐秦乃为子孙谋,可以有辞以对先君。

杨伯峻先生注“遽兴姜戎”曰:

《国语?周语上》谓周宣王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当即此姜戎。可见姜戎杂处,有处于周室附近者,有处于晋国北境者,此即处于晋国北境姜氏之戎。千亩与桓二年《传》“以千亩之战生”之千亩为两地,见彼《注》。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卷二十六误两千亩为一。

杨伯峻先生注“子墨衰绖”曰:

子,晋襄公。其父文公未葬,故称子。衰音崔,字亦作縗,丧服,以麻布为之。古有斩衰、齊衰之别。斩衰以极粗生麻布为之,衣旁及下际皆不缝缉。“齊衰”之齊音咨,齊衰以熟麻布为之。齊,缉也,缉其边,故曰齊衰。絰音垤,戴于首者曰首絰,系于腰者为腰絰,皆以麻为之,亦丧服也。襄公此时居丧,宜丧服,而丧服为白色,不宜从戎,故虽着衰絰之丧服,而染为黑色,黑色固戎服之色也。墨衰绖者,墨其衰与绖也。

杨伯峻先生注“败秦师于殽”曰:

此盖乘秦师归途经殽而截击之。《吕氏春秋?悔过篇》所谓“遏秦师于殽而击之”、《公羊》所谓“要之殽而击之”、《秦本纪》所谓“遮秦兵于殽击之”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曰:

三帅被俘,则秦师尽歼矣,故《公羊》、《谷梁》俱云:“匹马只轮无反者”(《谷梁》只作倚),《秦本纪》云“无一人得脱者”,俱可信。《论衡?儒增篇》以为增其实,非。此役兴姜戎,又参襄十四年《传》。(见上面注引)。

杨伯峻先生注“晋于是始墨”曰:

晋自此以后用黑色衰绖为常,襄二十三年《传》云“公有姻丧,王鲋使宣子墨縗冒绖”可证。沈钦韩《补注》谓“自后丧葬遇有兵戎盟会之事,遂援此以墨衰从事”,限墨衰于兵戎盟会,恐非《传》旨。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殽”(杨注:“殽”亦或作“崤”,崤山在今河南省-洛宁县西北六十里,西接陕县界,东接渑池县界。《尚书?秦誓序?疏》云:“崤山险阨,是晋之要道关塞也。从秦向郑,路经晋之南境于南河之南崤关而东适郑。礼,征伐朝聘,过人之国,必遣使假道。晋以秦不假道,故伐之。”#茅津即今山西省-平陆县之茅津渡,亦曰大阳渡者是。对岸为河南-陕县,渡河而东,即至殽山。),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北纬34.72(“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函谷关遗址东)。

下面是殽之战战场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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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殽之战战场GoogleEarth地形图,战场我估计在驾车岭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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