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下巴肿胀、后背青紫的金在亚特兰大的家中看到了电视上播出的密西西比大学事件的结局。9月29日,詹姆斯在伯明翰攻击金之后的第二天,电视上播出了前少将埃德温.沃克(Edwin Walker)到达牛津的消息。埃德温.沃克由于不服从命令而遭受处分,随即脱离了美军,并且在公开声明当中强烈抗议肯尼迪政府“与国际共产主义阴谋沆瀣一气”。他在广播节目上召集了志愿者,承认自己五年前曾“站在了错误的一方”,不应该执行艾森豪威尔总统在小石城中央高中废除种族隔离的命令。“支持巴内特,反对卡斯特罗!”他大声疾呼道。“带上你们的旗帜、帐篷和平底锅!是时候了!机不可失!”其他几个镜头显示卡车和小汽车已经巡行在了牛津的街头。情报报告指出三K党支部已经从遥远的佛罗里达州出发了。巴内特的桌子上堆叠着大批电报,全都是表示自愿保卫密西西比州的请战书。
周六下午,罗伯特.肯尼迪认为情况已经严重到必须请总统本人与巴内特进行密谈的地步了。在总统办公室,历史学家亚瑟,施莱辛格也加入了肯尼迪、马歇尔以及肯尼斯.奥唐纳当中,所有人都期待地坐在总统身边,等待着巴内特的电话接通过来。“拿下他,强尼。”司法部长朝兄长不太自然地笑着说道,仿佛是在鼓励一名即将登台的拳击手。总统的反应则要轻松得多,还演练了一下待会儿谈话的情形:“州长,我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不是我弟弟鲍比,不是我弟弟泰迪,也不是我的小姨子拉齐维尔公主。”这时电话接通了,肯尼迪总统立刻严肃起来,将玩笑话扔到了一边。巴内特问总统早上是否已经和司法部长讨论过部长与巴内特的助手之一汤姆.沃特金斯(Tom Watkins)最近的谈话内容。尽管经常能得到弟弟的协助,但是总统还是没能跟上这段转述再转述的对话。于是巴内特便借机表示让肯尼迪总统等一下,自己的助手——州长口中的“一流律师”——会把自己尚未详细说明的想法亲自带到华盛顿。肯尼迪总统同意让司法部长亲自接待此人,又问起巴内特打算如何对待周二的最后期限。
“我想多考虑几天,”巴内特回答道。
“这是当然,”肯尼迪说。“州长,问题是我和你一样,也有自己的职责。”
“我明白,”巴内特答道,“我非常欣赏这一点。”他在这句话的结尾拖着长长的尾音。巴内特再次强调自己希望汤姆.沃特金斯的方法能成为解决方法,并且准备结束谈话。然后他出人意料却又真诚地说道:“我非常感谢您对密西西比州家禽养殖项目以及其他类似项目的关注。”
肯尼迪总统强忍住笑,直到电话挂断为止。巴内特竟在宪法危机即将爆发之际还有闲心提到家禽养殖,实在令他忍俊不禁。“你这一周都在对付一只沙发靠垫,。”总统对司法部长说。总统说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巴内特热情单纯的举止让他看上去很容易对付,但从客观结果上来看,州长绝不是轻易受人摆布之辈。小心保留至今的总统个人权威并没有对解决危机起到太大作用,只是批准了一次入学登记推迟而已。种族隔离的支持者们正在快速涌入牛津,司法部官员甚至来不及像自由乘车时期那样召集由狱警、边境巡警以及法警组成的非军方武装力量。这支队伍此刻正在在孟菲斯城外的海军航空基地集结,人手都是从附近三家监狱以及墨西哥边境抽调过来的联邦雇员,但最多也只有五百人。
白宫里的与会者们认为必须采取比语言更强有力的行动才能迫使巴内特改弦更张。他们决定要把密西西比国民警卫队的指挥权收归国家所有,尽管这些人不一定会站在詹姆斯.梅瑞狄斯和肯尼迪政府一方对抗其他密西西比同乡。司法部长立即就让律师们着手准备必要的总统公告,总统本人也给自己的首席撰稿人泰德.索伦森打了电话,让他打起精神为自己写一封电视发言稿。繁重的白宫事务最近刚刚让索伦森忙出了胃溃疡,只得住院疗养,但依然答应为肯尼迪写发言稿。他打算根据“共和党人正在与罗斯.巴内特站在同一边”这一事实拟写几个要点。
“除了艾森豪威尔,”肯尼迪笑道。他很欣赏这其中的讽刺。有了小石城暴乱的先例,他现在看上去还不算太糟。“艾森豪威尔多少给他们找了点麻烦。”
“不,我指的是阿拉巴马的共和党人,”索伦森答道。他指出肯尼迪至少不会在南方腹地遭到党派纷争的指责,因为两个党派都会攻击他。
距离第一通电话一个小时后,总统办公室拨出了第二通打给巴内特的电话。这次罗伯特.肯尼迪清除了障碍。他告诉巴内特他们不用等汤姆,沃特金斯来华盛顿了,因为“那只是浪费他的时间,他提不出任何建议。州长先生,他刚才已经向我承认了。”
“我还以为他有主意呢,”巴内特的声音听上去很疑惑。
“这么说吧,他真是没什么好点子,”罗伯特答道。“他确实说过什么把梅端狄斯送到,呃不对,是偷偷带进杰克逊完成入学注册,这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在……”
“哪里?”巴内特问。
“在牛津。但这都是胡说八道对不对?”
“好吧,我还真不知道,”巴内特慢吞吞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你也知道杰克逊就是他们最先将梅瑞狄斯送去的地方。”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需要巴内特继续率领种族隔离主义者来到位于牛津的密西西比大学进行提前安排好的对抗;同时肯尼迪政府则可以偷偷将梅瑞狄斯带到已经成了空城的杰克逊,按照之前的法庭命令安排梅瑞狄斯登记。这样一来巴内特可以向密西西比人民发誓自己在种族隔离方面没有做出任何让步,而梅瑞狄斯之所以能成功登记完全是肯尼迪政府暗中密谋所致。
因此巴内特才会在此前的谈话当中一味拖延,为的就是让罗伯特而不是自己亲口说出这个计划,然后他再趁势表示欣然接受,并且将这个计划大力奉承一番。巴内特的热情反而让罗伯特重新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的最明显缺陷在于避重就轻:就算梅瑞狄斯可以跨越注册入学的巨大障碍,他距离位于牛津的校区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这段时间里联邦政府不得不听任巴内特召集密西西比的力量阻止他涉足校园。也许注册入学只是障眼法而已。想到这里罗伯特便要求巴内特保证州警察将维持牛津的秩序。后来总统接电话时也提到了同样的问题。
“你放心,他们肯定会这么做的,”巴内特保证说。他说二百二十位高速公路巡警将会支援当地警力的,“采取积极行动尽力维护法律与秩序。而且总统先生,他们绝对不会携带武器。”
这一意外转折让肯尼迪总统有点踌躇:“我还以为——”
“他们每个人都不会带武器,”巴内特骄傲地说道。
肯尼迪总统继续问道:“那他们要怎样维护法律与秩序并阻止暴徒呢?他们能做什么?”肯尼迪希望州警察在镇压暴徒的时候全副武装,仅仅在对抗梅瑞狄斯的时候才使用非暴力手段,但巴内特拒绝采取如此对比分明的做法。他乐呵呵地坚持之前的谈判场景,当时罗伯特.肯尼迪提到了报纸标题尖锐彰显出来的现实局面——州警察统一战线反对梅瑞狄斯。总统意识到自己遭到了之前协议的掣肘,对协议内容保密的要求也加剧了他的困境。他觉得自己像个农夫,试图告诉一头狡猾的骡子,要想让全家吃饱就必须耕地。然而肯尼迪和他的顾问们都认为巴内特的计策确实是前进的一步。一旦梅瑞狄斯注册入学,事情的发展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了。巴内特下一次打电话来的时候,总统再次提到不要对牛津暴徒抱有采取非暴力手段的想法。
之后不久,运作计策的隆隆声就在白宫里此起彼伏地轰响了起来。皮埃尔.赛林格给电视台打电活取消了肯尼迪总统当晚计划的演讲。伯克.马歇尔打电话通知司法部律师们不必准备紧急宣言了。“我们和巴内特达成了协议,”他说。尽管司法部的笔杆子们开心地意识到这则消息意味着自己周末可以回家了,但还是对此心存疑虑。有一位诺伯特.施莱(Norbert Schlei)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于是留下自己的秘书加班到深夜,把之前要求的动用联邦力量所必需的总统文件全都打成了定稿以防不测。与此同时,罗斯.巴内特来到杰克逊的纪念体育馆观看了密西西比大学反叛者队与肯塔基大学野猫队的比赛。政治危机的狂热将橄榄球仪式的正常情绪推向了极其炽烈的程度。比赛进行到一半时,观众们居然震耳欲聋地大喊道:“我们需要罗斯!”巴内特随即穿过人群走到五十码线旁边,高高举起象征不屈反抗的拳头,通过扩音器高声喊着:“我爱密西西比!”人们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几乎压过了巴内特的声音。巴内特等着观众们的喊声略微退去,又大喊一声:“我爱密西西比人民!”紧接着他在全场情绪的巅峰又最后吼叫了一句:“我爱我们的传统!”这三句铿锵有力的口号点燃了强烈的战前狂乱情绪,足以煽动人们为之赴死。就现场气氛而言,这是种族隔离主义者能够搞出来的最接近黑人弥撒大会的场面,但是支持气氛的情绪却天差地别。此外球场里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预见到,在接下来整整一代人的时间里,这将会是体面白人参与的最后一场激进种族主题集会。
华盛顿方面,诺伯特.施莱刚刚回到家,伯克.马歇尔就打来电话说协议再次取消了。巴内特没能坚持到底。“总统想签署文件,”马歇尔说。于是施莱赶紧在周六午夜将文件带到了白宫楼上的总统起居区域。肯尼迪总统查看了宣言中召集军队的必要性,问道:“这和艾克1957年在小石城事件的时候签署的文件差不多吧?”得到肯定答复之后,肯尼迪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将文件交给施莱,站起来时还敲了一下桌子。这一刻显然激发了他的历史情怀。“你知道吗,”肯尼迪说,“这是格兰特将军当年用过的桌子。”之后肯尼迪跟施莱说了晚安,但他立刻又拦住了带着文件准备面对白宫媒体大军的施莱。“别告诉他们这些文件是在格兰特将军的桌子上签署的,”肯尼迪叮嘱说。他不想让内战的回忆再次激怒南方人。
周日,罗伯特.肯尼迪和巴内特再次商讨了解决当前局面的办法,此时五角大楼已将通知传达到了密西西比警卫部队——他们现在必须听从总统的指挥。巴内特告诉罗伯特.肯尼迪,他需要一场真正的武力展示作为撤退的伪装。这时候已经很难说种族隔离主义者的情绪膨胀究竟是巴内特的堡垒还是绊脚石了。巴内特主张要上演一出大规模拔枪相对的对手戏,这次要有三百多名密西西比执法者和三百位“士兵”(显然是从自发组织的武装人员当中招募的荣誉卫士)分别在密西西比大学的门口站成三队挡住梅瑞狄斯,巴内特将会站在最前面。巴内特说,如果肯尼迪能派出联邦特工中的优势警力并用枪对准他们,那么自己就能在保存颜面的情况下命令大家撤退了。
现在轮到肯尼迪犹豫了。巴内特提到的部队人数比1861年驻扎在萨姆特要塞的卫戍部队还要多。显然他这是在耍花招。萨姆特要塞攻防战将主动挑起南北战争的帽子扣在了邦联一方,使得林肯具备了道义优势。可是假如肯尼迪当真听从了巴内特的建议,那么这一回他难免给人留下主动挑衅的印象。州长不停地表示所有密西西比人都不会带武器,但肯尼迪并不太相信。他告诉巴内特,这个大规模投降计划太危险了,根本不可接受。根据伯克.马歇尔对谈话的记录,司法部长“说他认为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政治舞台的范围”。
罗伯特的意思是整件事已经无法凭借政治礼仪来解决了。他瞄准巴内特的政治神经中心射出了一支利箭。司法部长告诉巴内特,总统决定当晚进行全国演讲,到时候他将不得不公开宣布自己已经派出了部队,因为罗斯.巴内特州长没有按照昨天的约定让梅瑞狄斯注册入学。
“绝不可以!”巴内特大喊道。
“是你没有遵守对他的承诺,”罗伯特寸步不让。
震惊到难以置信的巴内特间:“你的意思不会是总统今晚就打算这么说吧?”
“当然是今晚,”罗伯特回答道。接下来他告诉巴内特州长,他们有一份完整的双方通话记录记录,包括通话次数、通话背景以及通话内容。“我们全都存档了,”罗伯特突然亮出自己悄悄汇总的电话内容,试图逼迫巴内特就范。
巴内特痛苦地咆哮起来。他愤怒地抗议肯尼迪兄弟出尔反尔,背弃了保密的郑重承诺。但是司法部长却毫不动摇,而是回答道巴内特也说谎了,因此之前的承诺遭到了谎言的抵消。巴内特只得放低身段恳求起来。联邦政府的人马难道就不能至少冲击一下校园周围的围栏或者路障吗?司法部长难道就不能劝说总统不要提到之前的约定吗?罗伯特不肯松口,而是决心进一步利用自己的优势。他知道数百万美国人都认为欺骗总统是弥天大错,他还知道州长的畏惧恰恰相反:巴内特害怕的是他与总统私下订立的种族融合约定公之于众。巴内特宁肯接受一千个谎言,也不想让这件事实为人所知。
深陷苦恼当中的巴内特突然想到了一个新主意。“您为什么不用飞机在下午把他送过来呢?”巴内特突然问道。这个主意是改变注册地点的变体,巴内特建议从梅瑞狄斯注册的时间上做文章。下周一或者周二,巴内特将会召集密西西比所有力量准备一决胜负,这时联邦政府可以把梅瑞狄斯悄悄带进位于牛津的校园。巴内特则可以在事后声称自己遭到了蒙蔽。这个主意成了新协议的焦点,尽管讨论常常伴随着谎言和拆穿谎言的争吵。伯克.马歇尔和汤姆.沃特金斯替司法部长接了电话从而缓和气氛,并完成了详细的计划安排。罗伯特同意维护巴内特在反对梅瑞狄斯运动中的形象。反过来,巴内特同意将自己接下来的声明文稿交给罗伯特整饬一番。巴内特在这份声明当中依然还会大声呼吁密西西比人民反抗暴政以及对抗种族融合,但同时又会承认梅瑞狄斯的登记入学已经成为了既成事实。
之前在自由乘车运动的时候司法部就排练过这个套路,于是立刻行动了起来。那个周日,任何偶然出现在走廊的律师都可能被带上军用运输飞机。几小时内,密西西比州牛津镇邮局的地下室就变成了指挥中心,司法部税务司司长成了这个临时中心的一把手。媒体发言人埃德.格斯曼(Ed Guthman)与法律文书起草人诺伯特.施莱在电话和部队驻扎地之间来回奔忙样。坐在飞机上的法律突击队发现他们的队伍当中甚至还有一位罗伯特.肯尼迪在哈佛就读期间的橄榄球队队友。这位律师刚好周末到华盛顿参加白宫关于麻醉剂的会议,结果也被司法部长抓了壮丁。他们刚下飞机,有一位尼古拉斯.卡岑巴赫(Nicholas Katzenbach)就成了这支联合非军方力量的现场指挥官。临行前司法部长在卡岑巴赫刚要走出司法部时拦住了他:“我跟你说,尼克。万一你挨了打也别担心,总统正好需要拿着道德说事的由头。”罗伯特的温暖讽刺与紧绷嘴角不禁让笑出了声。这正是肯尼迪兄弟特有的派头——雄赳赳气昂昂冲进非正式战场的机灵新手。
此时詹姆斯.梅瑞狄斯正在孟菲斯机场观看职业橄榄球赛电视直播,多尔与麦克沙恩打断了他,与他一起登机向南飞去。大约下午6点,他们乘坐的塞斯纳飞机来到了牛津上空。三个人从空中往下看去,都被牛津小机场的变化惊呆了。场地上满是军用卡车、大巴车、吉普车、小轿车和政府专用飞机,还有成堆的帐篷以及制暴设备。其他物资还包括很多诸如巨型探照灯之类的大物件。飞机降落后卡岑巴赫和格斯曼在地面迎接了他们。这两个人搭乘的捷星航空两个小时前从华盛顿抵达了这里。梅瑞狄斯一行三人抵达的时候,他们已经让三百位法警中的大部分围住了密西西比大学的行政楼,也叫学园楼。卡岑巴赫之前认为梅瑞狄斯将在那里注册,但多尔说校方官员表示出于宗教原因已经与伯克.马歇尔谈过周日不宜注册入学。这一变化令卡岑巴赫很不愉快,因为他不得不决定是让法警们整晚留在学园楼等着第二天早上的注册还是让他们离开。卡岑巴赫说无论怎样选择都不容易处理,因为牛津镇中心挤满了人,而且气氛紧张。士兵们头戴白色头盔,手臂上戴着黄色臂章。他们刚一出现广播台就发出了警报,人们也纷纷口耳相传。深怀敌意的人们聚集在学园楼外,挤满了名为小树林却只有几棵树的草坪。学生们唱着《去死吧,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还高呼其他各种敌视口号。
唯一的好消息是巴内特州长这次信守了协议,让面色阴沉但老实配合的高速巡警提供了全程陪护。有些人帮助拦住学园楼周围的人群,其他人则陪同身为冲突焦点的梅瑞狄斯从小路溜进了校园。周日傍晚六点半左右,梅瑞狄斯的飞机刚刚降落半个小时多一点,他就已经在空无一人的巴克斯特学生宿舍挑好了自己的房间。卡岑巴赫给罗伯特.肯尼迪打电话汇报了胜利成果,接着又安排法警站岗,并且命令说可以对任何试图走近梅瑞狄斯房间的人开枪。他和多尔回到学园楼与校方官员商议第二天的注册流程,梅瑞狄斯则从手提箱中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肯尼迪总统将全国讲话推迟到了华盛顿时间晚上10点——也就是密西西比时间晚上8点,希望确保梅瑞狄斯此时已经安全走进了密西西比大学。罗伯特.肯尼迪给在杰克逊的巴内特州长打电话说梅瑞狄斯已经安全走进了宿舍,这时距离全国讲话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空余时间。与计划不同的是,梅瑞狄斯是坐车而不是搭乘直升机来的。罗伯特建议州长对起草的声明进行相应修改。巴内特则闷闷不乐地回答说现在更正这些小错误已经太晚了。他身边没有秘书,无法重新再打一份新闻报道。仅仅过了几分钟,巴内特就用一份悲伤的公告震惊了密西西比,他说密西西比州的保卫者在牛津镇“遭到了强力制服。”
随着这个复杂计划的最后一环顺利实施,事态立刻急转直下跌入了深渊。卡岑巴赫与多尔到达学园楼时,外面聚集的人数已经有一千多了,大部分都是学生。夜幕渐渐降临,人群的怒火却越烧越旺。有些人有节奏地高呼着“滚去古巴,滚去古巴,谁爱黑鬼谁滚去古巴”。其他人则朝站在学院楼外面的法警扔石子,然后很快就升级成了大石块。最糟糕的是,密西西比州的一位参议员也在学园楼,手里拿着一份巴内特州长签署的声明,巴内特授权他负责指挥高速公路巡警。这位乔治.亚伯勒参议员(George Yarbrough)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命令巡警撤出了现场。他告诉多尔和卡岑巴赫,既然联邦政府“入侵”了密西西比大学,还让梅瑞狄斯亵渎了校园,那么联邦政府的人员还是自求多福好了。有些四处转悠的高速公路巡警听到可以撤退的消息十分高兴,但多尔和卡岑巴赫却很清楚巡警的撤退必然引发一场灾难,因为人群的情绪已经相当恶劣了。学生们划破了停在外面的军用卡车轮胎,甚至有人还用灭火器对准卡车司机喷射。夜色也让士兵们更难躲开扔过来的石块。
多尔请求巡警队伍再多待一会儿。他希望自己能撑到学生们耗尽力气的时候,但这份希望只是徒劳。他请求亚伯勒让高速公路巡警留到9点,但亚伯勒不同意。外面传来的每一份惊惶的报告都促使多尔极力想要争取时间,而亚伯勒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压缩时间。同时卡岑巴赫把这一紧急情况报告给了正在白宫内阁会议室的罗伯特.肯尼迪。罗伯特立刻抓起电话,亮出了自己手里唯一有杀伤力的王牌:高速公路巡警的撤退说明密西西比州政府打破了之前维持秩序的约定,这种情况下即将发表全国性讲话的肯尼迪总统将宣布密西西比领导人事先与联邦政府达成了协议,接着却食言了。这一生硬的警告既传达到了在学园楼的密西西比长官那里,也传达给了身处杰克逊的巴内特。最终罗伯特到底还是迫使巴内特同意下令让高速公路巡警留下。多尔和其他人掩饰着心里的轻松感,以免激怒蒙羞受辱满腹怨气的密西西比人。这时法警们喊道,高速公路巡警正在慢慢散去。这回轮到密西西比官员掩饰自己的心满意足了。他们指着一些仍然坚守岗位的高速公路巡警,表示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这时联邦官员与密西西比官员都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当然更不愿相信对方的眼睛。很快一系列相互矛盾的谣言就传播开来。起初多尔和卡岑巴赫更愿意相信电话中的报告,而不想相信他们以为自己在学园楼外看到的景象,因为电话另一端是权威人士。目击证人对于法警撤退的报道从学园楼里的付费电话传递给了内阁会议室中的罗伯特.肯尼迪、伯克.马歇尔或者司法部指挥中心的拉姆齐.克拉克(Ramsey Clark)。然而与此同时例如巴内特或者密西西比大学信托人这样的人也在与远方的权威人士交谈,并且一遍遍驳斥了前者的汇报。考虑到现场环境如此纷繁混乱,暴乱肇始的事实在联邦政府指挥链上奋力上传的速度可以说非常迅速。历史学家沃尔特.罗德日后研究了当时的文件,发现联邦调查局特工第一次听到高速公路巡警专用的电台频段传来撤退命令是7点25分。九分钟内这一令人吃惊的消息就从邮局“指挥中心”传到了学园楼以及白宫,一次次驳回了与之相反的报告。7点40分时,联邦政府基本可以确定绝大部分高速公路巡警都已经溜之大吉了。
华盛顿时间9点40分,离肯尼迪总统发表电视讲话还有二十分钟。电视台技术员正在总统办公室调试设备。内阁会议室中,泰德.索伦森正与总统一起润色讲稿,而罗伯特.肯尼迪则在处理通过电话线从密西西比大学学园楼传来的高涨紧张情绪。埃德.格斯曼表示法警们可能会使用催泪瓦斯,罗伯特告诉他最好能避免这种情况。格斯曼赶紧抓住亚伯勒参议员以及高速公路巡警上校伯德桑,伯德桑则直接与罗伯特争论起了究竟有多少高速公路巡警按照巴内特的命令留在了学园楼。当时每一分钟都充斥着喊声、暴徒的最新进展、新增伤员数量以及暴乱的新形势。
就像自由乘车运动那时候一样,第一场肢体冲突的受害者依然是媒体记者。一位来自达拉斯的摄影师顶着学生们的殴打奋力钻进了自已的车里,车窗玻璃与挡泥板都被砸坏了。怒火蔓延覆盖了学园楼前的草坪,致使学生们又攻击了另外两位记者。密西西比大学的一位教授试图帮助其中一位记者,自己也被打倒在地了。燃烧弹——也就是装有汽油的可乐瓶——在几位法警脚下燃烧着。亚伯勒参议员扔下与司法部长通话的电话冲出去,却惊恐地发现法警们已经戴上了防毒面具。这次法警们普遍没穿制服,而是穿着便装,用意无非是让他们看上去不那么像军人,从而减轻密西西比大学学生们的对抗情绪。但是便装与防毒面具实在不搭配,以至于法警们一个个看上去活像是满脸死相的外星侵略者。亚伯勒绝望地承诺他将亲自乞求学生们停止暴力活动,作为交换麦克沙恩则命令法警们摘下面具。亚伯勒冲进暴徒当中,但他的叫喊声并不能压过其他嘈杂的声音。学生们离学园楼越来越近,已经开始扔砖块了。一根粗大的铅管砸倒了一名法警,于是麦克沙恩喊出了投掷催泪瓦斯的命令。围着学园楼站成一圈的法警们将催泪瓦斯扔进人群,双方都往后退了退。有些法警忘记戴上防毒面具,还有一些丢了防毒面具,所以也吸入了毒气。由于提前没有向留下来对抗暴徒的高速公路巡警发出警告,所以这些最忠诚的密西西比警察们仅仅得到了后方直接扔过来的一剂毒气作为犒赏。一位巡警被瓦斯罐子砸昏在地,差点被毒气熏死。密西西比的警察们都朝着自己的联邦盟军怒吼起来。
学园楼里,伯德桑上校还在与岁伯特.肯尼迪通话,肯尼迪认为伯德桑让巴内特从杰克逊赶回来对暴徒们讲话的建议并不妥当。这时站在伯德桑旁边的埃德.格斯曼听到了第一罐催泪瓦斯落地的巨响,便一把抓过电话说道:“鲍勃,很抱歉通知你我们刚刚被迫使用了催泪瓦斯。我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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