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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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向华盛顿进军3

7月21日,斯坦利.利维森从厄瓜多尔回到了美国——他的妻子声称他的回国时间早于原计划,因为他们的儿子在安第斯山上流鼻血不止。与一个月之前他刚刚出国、梅德加.埃弗斯刚刚下葬的时候相比,此时的美国已经沸腾成了一锅粥。肯尼迪总统自从就任以来第一次将种族问题当成了例行新闻发布会上的惯常题材,总统本人正在竭尽所能地宣传华盛顿大游行,将其包装成为公民意识的健康表达而不是针对社会秩序的威胁。金与威尔金斯看起来已经实现了彼此谅解。亚特兰大市长伊万.艾伦(Ivan Allen)成为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公开支持最新民权法案的南方民选官员,令美国政坛为之震惊。艾伦在听证会上将证人席面前的桌子敲得砰砰作响,他的发言克制而又充满感情,令许多挤进听证会现场的听众们不由得潸然泪下。民权运动已经超越了政治,通过媒体渗透进了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各种立场的思想家们都将种族问题当成了探索方向。

然而身为民权运动内部人士的利维森却迎头撞上了一股远比上述兴奋情绪都更加强大的潜流。掌控自由世界命运的当权者们正在研究他长期效命于金以来的日常通话记录。利维森平时献言献策的态度总是十分忠厚,他的日常工作也都是整理直邮捐款名单之类的枯燥实务。但是在当权者看来他却无异于单枪匹马入潜入美国的苏联红军先头部队。如此骇人的看法具有宛如魔法的效果,简直将利维森当成了一位加冕为王的农民或者在玉米地里当选的总统,只不过是一位诡秘阴险的邪君。起初联邦调查局听到利维森轻声嘲笑肯尼迪总统本人可能拿他当成危险,因为利维森不久前刚刚与金争论了一番,他主张总统正在改善他在民权领域的表现,因此不应该成为华盛顿大游行的目标。不过到了第二天即7月25日,利维森的这种想法就蒸发殆尽了,因为联邦调查局再次向金挥起了媒体的惩戒之锤。《亚特兰大宪法报》当天头版刊登了题为《前共党组织人员前往金牧师的纽约办公室》的新闻。这是针对杰克.奥德尔的又一次袭击。报社的管理层厚颜无耻地将这篇文章当成了独家专题报道,尽管几乎完全相同的信息早在一个月前就登上了《伯明翰新闻》,而且后者所包含的大部分关键事实也都是由联邦调查局提供的。

这一轮新的攻击完全把金打懵了。严格来说奥德尔的故事并不是新闻,但是这篇文章依然是一份明确无误的宣战书,而且开战地点还是他的家乡,刊登宣战书的报纸更是在南方有口皆碑的自由主义灯塔。这场危机的政治规模吓坏了金,他立即发表公开声明,驳斥《宪法报》的报道“充斥着刻意裁剪过的事实与恶毒的含沙射影”。他在亚特兰大召开新闻发布会从而加强扩大他的辩护力度,还从芝加哥叫来了昌西.艾斯克里奇来弟弟昂佐治亚州总检察长尤金.库克(Eugene Cook)的平行攻势。库克拿着反颠覆国家法当成武器步步紧逼,要求金提供所有由奥德尔推荐或者曾与其共事的工作人员姓名,他公开宣称他的部门“掌握了关于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内部美共活动的文件——据我所知美国司法部长也掌握着同样性质的文件。”

私下里在同一天,金与司法部和他在纽约的顾问们进行了紧急电话会议,他非常想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做什么才能终止这些凶狠的攻击。司法部长刚刚决定不对金实施监听,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对不对,因此他丝毫没心情听取金的满腹委屈。他趁着金打来求救电话的机会再次重申了关于奥德尔与利维森的警告:金必须中断与这两人的一切直接以及间接联系。只有在金严格遵守这一要求的前提下,司法部长才肯出面担保民权运动未曾受到美共的玷污。这就是克拉伦斯.琼斯所说的“条约”。

在此类讨论的进行期间,金的团队陷入了人人自危的状态。金在亚特兰大发布了一份特别公告,要求领导大会的全体员工都要通读并且签字以示理解。 “应该告诉所有工作人员,所有办公电话和一部分家庭电话都遭到了窃听,所以我们在使用电话时必须非常小心。”联邦调查局在纽约的窃听记录显示,担心窃听的克拉伦斯.琼斯开始采用暗语。他将胡佛称为“另一个人”,把金或利维森称为“我们的朋友”。金与肯尼迪兄弟之间的谈话原本就十分复杂,琼斯在转述谈话内容时又添加了这层暗语,以至于利维森经常抱怨自己跟不上琼斯的叙述。琼斯曾经试着向他解释过:“如果他们【肯尼迪兄弟】得不到保证【金将会远离利维森与奥德尔】,那么他们就不会发表声明【表示金没有受到美共的摆布】。” “哦,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利维森答道。

对于利维森来说,这堆令人头晕脑胀的政治纠葛彰显了眼下困境的深切程度。肯尼迪兄弟向胡佛承诺的内容要比他们透露给金的更多,而金向肯尼迪兄弟做出的承诺也超出了他本人的行为底线。这段缺口让相关各方都很有理由感到自己遭到了背叛。几天后他采取了主动措施: “我不能把这么困难的决定留给马丁,”他告诉琼斯和贝拉方特等人。他下定决心主动斩断自己与金之间的联系,免得金下不去手。他坚持认为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解决办法,任何个人都不应该成为民权运动的绊脚石。

利维森就这样切断了他与金的直接联系。 他解释说自己仅仅深入参与过一个短期项目——帮助金撰写并出版关于伯明翰运动的书——甚至在这个项目当中他的工作也主要侧重于商业运营方面,也就是代表金与宣发人员、经销人员以及出版商打交道。 他向克拉伦斯.琼斯转交了手头的编辑工作。只要这本书一出版,利维森就可以彻底淡出金的生活了。8月初金在纽约赶稿时告诉琼斯,他现在非常想给利维森打电话,告诉利维森自己有多遗憾,或者分享一下他关于自己与肯尼迪兄弟之间的神秘决斗的最新想法。 金不止一次询问琼斯是否确定利维森明白他为什么不打电话。 “那是一定的,”琼斯回答说。“事实上你要是打过去他才会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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