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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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向华盛顿进军5

金的精神导师雷茵霍尔德.尼布此时也正在关注另一场全然不同的性丑闻,不过他用不着窃听任何人,只要每天看报纸就行了。 “曾经在你的唱诗班里担任童声歌手的巴里.戈德华特正在选战当中大杀四方,”他写给威尔.斯嘉利主教。“有趣的是,洛克菲勒在私生活领域的道德缺失让他成了活靶子,也让巴里有了得手的机会。”尼布尔认为,洛克菲勒的火爆离婚与再婚可能会产生深远的政治影响,共和党的基本盘很可能会由于这一事件造成的刺激转变成南部与西部各州的白人选民,共和党本身也会因此而变成一个“反动党派”。杰基.罗宾逊在署名专栏发表了题为《老大党受否会变得比水仙花更白?》的文章,表达了类似的担忧。金同样十分担心,他私下告诉克拉伦斯琼斯:“戈德华特的崛起正在推动肯尼迪越发右倾。”虽然尼布尔和金从来没有成为朋友——两人的年龄与社会地位差异太大,而且尼布尔积极参与冷战政治的做法也在他与金之间树起了一道屏障——但是他们在私人交流当中的口吻听上去却越来越相似了。民权运动重新振奋了这位高龄七十一岁的神学家的精气神。虽然此时他承受着严重的抑郁症与体质衰弱,但是当年那位曾经在大萧条之前的底特律大显身手的激进派种族平等活动家又在他身上重新浮现了出来。

种族危机也促使副总统林登.约翰逊逐渐摆脱了尸位素餐的日常生活。自从他作为一名罗斯福新政时期的众议员初登政坛以来,这还是美国政府第一次被国内危机而非海外危机逼到了挣扎求生的边缘。肯尼迪政府的命运出乎意料地取决于保护受压迫群体的立法能否通过。肯尼迪总统身边包围着众多一头扑向快车道的少壮派全球主义者,身处其间的约翰逊总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十分缺乏安全感。因此沸反盈天的国内事态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剂强心针。过去他的从政目标一直是培养南方同乡们的抵抗力,人们也都将他当成以南方各州为立身之本的地区级政客,如今他却看到了彻底摆脱这段过去的良机。突然之间他再次成为了参议院的瞩目焦点,因为自从南北战争战后重建以来仅有的两份成功通过的民权法案全都出自他的手笔。在私下举行的白宫会议上,副总统从一尊整天闷闷不乐的泥菩萨摇身一变成为了容光焕发摩拳擦掌的豪横传奇。

不久之前,海军放宽了海军人员在军事基地之外的种族隔离行为限制,休斯顿市随即切断了海军港口的电力以示抗议。约翰逊亲自出马摆平了这件事。后来他得意洋洋地向肯尼迪总统表功:“休斯敦电力与照明公司的负责人阿尔伯特.托马斯是伊斯特兰【参议员】的表弟,所以我打电话给他说:‘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告诉总统,你之所以不能向海军的军事设施宫殿是因为黑人的问题?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们那个太空项目怎么办?’”当时美国宇航局打算在休斯顿修建一座追踪站,这个项目将会为当地带来总价值几百万美元的联邦合同。约翰逊这是在警告托马斯,要是他再继续搞三搞四,这个项目非得黄了不可。这通电话刚刚打完,海军基地就来电了。肯尼迪觉得强迫南部各州集体摊牌并不明智,约翰逊则有不同看法: “是的,但是我想让德克萨斯州州长、阿肯色州州长以及佐治亚州州长全都知道,坚持种族隔离的代价就是在经济上吃亏。他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种可能。”约翰逊主张按照南方风格办事,用甜言蜜语来搭配明晃晃的拳头,从而让南方政客们逐渐接受新的现实:约翰逊很清楚他们为什么在公开场合咆哮着支持种族隔离,而且他也有办法让他们叫唤不出来。像这样马基雅维利式的热情让肯尼迪有些放心不下。 “你打一通电话就能做到所有这一切吗?”他质疑道。

到了8月初,约翰逊在民权领域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热切做派开始引来了公众注意,这一点让肯尼迪手下1964年竞选的策略家们深感不安。报纸报道认为总统非常担心约翰逊会帮倒忙,甚至计划在3月份的华盛顿大游行期间派他出访斯堪的纳维亚。通过将副总统放逐到全世界金发碧眼人口最集中的地区,远离预计的黑人骚乱趋势,战略家们希望约翰逊的南方人形象能够得到保全,从而拯救德克萨斯州与北卡罗来纳州的民主党选情。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计划反映了政府内部的紧张氛围。白宫的官员们就像是远航的水手,在甲板上探出身子寻找未曾见过的停泊地点。这样做难免会让他们感觉到身下的船只非但没有前进,反而正在滑向后方。

显然松了一口气的肯尼迪总统于8月1日宣布,漫长的种族示威季节终于开始消退了。他如此坚定地接受了这一预测,以至于特意警告全国上下不要因此而放松警惕,不要“一觉睡去就忘记问题的存在”。然而就在他讲话时,芝加哥警方刚刚逮捕了一百名黑白皆有的示威者。第二天阿拉巴马州加兹登当局大举逮捕了将近七百名试图再次发动威廉摩尔行军的年轻人。同一个周末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托兰斯以及佐治亚州的雅典,拉起纠察线的示威者们纷纷进入了监狱。再次被现实摆了一道的政府只得再次寻求政治平衡。肯尼迪政府在全国州长会议上通过一场复杂的党派政策运作成功地废除了决议委员会,从而阻止参会州长们通过形成大会决议来表达对于民权议题的强烈支持,因为涉及民权的投票必将凸显民主党内部的尖锐分裂以及共和党团结在纳尔逊.洛克菲勒背后的姿态。鉴于眼下的特殊环境,肯尼迪的策略家们决定放弃这一轮较量而不是争取赢得胜利。与此同时在司法部,罗伯特.肯尼迪做出了两个艰难的选择,安抚了打击种族异见运动的南方政治家们。这两个选择都涉及查尔斯.谢罗德正在佐治亚州西南部进行的非学委选民登记项目。

阿美里克斯位于奥尔巴尼以北,中间隔着两个县。这一年的春天,一群推进黑人选民登记的非学委学生一直在当地苦苦挣扎。自从直接行动在全国范围内爆发以来,他们也试图通过纠察示威与静坐示威在镇上的马丁剧院实现种族融合。在7月份,当地共有近百名青少年入狱。8月8日晚,在友谊浸信会举行弥撒大会之后,精力旺盛气势高涨的两百多名年轻人自发穿过了城内的黑人街区。这次游行激怒了执行监视任务的当地警察。他们命令学生们立刻散去,结果学生们却越聚越紧,还齐声高唱起了《我们必胜》。白人当局的权威与学生们的歌声在街头对峙起来,警方援军陆续赶到,不断充实加强着权威一方的力量,到最后弗雷德.坎贝尔警长(Fred B. Chappell)终于下达了逮捕游行者的命令。这项命令其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就算加上援军,现场警察数量依然不够多,远不足以逮捕全体示威人员。于是警方首先向天鸣枪,尽可能地驱散人群,然后再重点针对那些躺在人行道上等着警察来逮捕自己的示威领导者。非学委外勤员工、罗格斯大学黑人本科毕业生唐.哈里斯(Don Harris)就是躺在人行道上的一员。坎贝尔警长站在他身边,手拿一根电牛杖想把他戳起来。警长后来证实哈里斯在地面上“不停蠕动”,但依然拒绝命令追随者停止歌唱。这两位对立领导人之间的生动对决令对阵双方都怒不可遏。白人警官继续鸣枪示威并且挥舞警棍,有些黑人则朝着街边的窗户投掷砖块。七十七名示威者在这场围攻作战的第一天就进了监狱,共有七名警察和二十八名示威者受伤,一名州骑警用棒球棍打断了一名黑人的腿。还有一名警察不慎开枪误杀了另一名警察,后者走过一座白人街区时后背中了一枪。

这场争端之所以会被送到司法部长的办公桌上,是因为地方当局作出了一项独特判决,控告四名非学委领导人——哈里斯,两名来自北方的白人学生和一名来自当地的年轻黑人——违反当地法律进行煽动活动。这些指控的根据是所谓的“安吉洛.赫恩登法令”(Angelo Herndon law)。这项法令得名于三十年代著名的共产主义/种族融合示范试验之后,赫恩登的律师本.戴维斯正是在本案之后开始了他在美共的职业生涯。佐治亚州法律将煽动定为死罪,而萨姆特郡的公诉律师几乎半公开宣称,他之所以选择这个罪名,就是为了无限期监禁示威领导人,因为佐治亚州法律不允许死罪犯人在开庭之前获释。

萨姆特郡为四名被告指派的辩护律师对于如此粗暴无理的起诉很有意见并且私下里抱怨了几句,结果他所在的教会立刻驱逐了他,最后他在郡里都待不下去了。大多数当地白人领导人对于这次起诉都没有发表意见,而身在华盛顿的司法部长也迅速扼杀了联邦政府干预本案的希望。司法部长新闻办公室8月13日宣布,联邦调查局调查了针对警方暴力行为的投诉,但并未发现实据。此外罗伯特也拒绝代表美国政府来挑战煽动罪名的死刑判决是否合理。直到一支辩护律师团队在当年11月赢得了联邦法院命令,以违宪的名义废除了煽动罪指控——这是美国第一起根据1957年民权法案由私人诉讼当事人赢得的联邦法院命令——四名非学委工作人员都一直在监狱默默忍受着大限将至的煎熬。

罗伯特对于民权运动的第二次拦阻的对抗性还要更强。他在8月9日举行了一场特别的新闻发布会——前一天阿美里克斯示威领导人刚刚因为煽动罪遭到逮捕,几个小时之前他的侄子、总统的儿子帕特里克刚刚在波士顿某医院降临人世就不幸夭折了——宣布针对奥尔巴尼运动的九名成员提起联邦刑事起诉。对于立场中立的观察员来说,这一起诉尽管令人不安,但是意义却很晦涩,也许说明了民权运动领导人也有可能会像残忍的警长一样犯下错误。然而对于那些与民权运动走得更近的人来说,“奥尔巴尼九君子”几乎成了充满怨愤的口号,彻底戳穿了司法部长的白马骑士形象。在政府里面,细节繁复的法律语言则掩盖了凶猛的内部斗争。导致九君子遭到联邦起诉的根源在于查理.韦尔私刑案件以及该案件导致的后果。这起案件可以说是残忍而又遗毒深远的贝克县斯克鲁斯私刑案的延续,案件的被告则是斯克鲁斯警长的继任者“鳄鱼”约翰逊。案件发生在可口可乐种植园的年度烧烤活动当晚,酒精与跨种族性行为笼罩着案情。约翰逊在这天晚上近距离射击了一名黑人囚犯查理.韦尔,侥幸不死的韦尔胆大包天地起诉了约翰逊警长。这场官司在4月12日耶稣受难日宣判——也就是马丁.路德.金被关进伯明翰监狱那天。陪审团判决韦尔败诉。

自从4月份开始,联邦调查局派遣的特别探员纷纷涌向奥尔巴尼,试图证明民权运动的黑人参与者之所以要在当地白人杂货店主卡尔.史密斯的店铺门前设立纠察线是为了报复,因为史密斯是韦尔诉约翰逊案件的陪审团成员,他的投票宣告了约翰逊警长无罪。这项任务并不容易,因为纠察人员每天仅仅集结几个小时就会散去。而且早在韦尔案件之前,奥尔巴尼运动就纠察过好几家杂货店以及许多其他商店。自从选民登记运动开展以来,频频遭受阻挠与刁难的黑人登记工作者走上法庭之后都不得不费尽气力证明被告具有恐吓或者歧视黑人选民的主观意图而不是在单纯地公事公办。如今司法部的律师们发现自己也陷入了同样难堪的境地:如果没有证据将报复确定为纠察人员的行为动机,那么他们根本没法立案。无奈之下,公诉人只得以势压人:他们成立了一个特别联邦大陪审团,专门调查奥尔巴尼运动进行,并派遣法警横扫了当地黑人居住区,一下子就撒出去了将近六十张传票,所到之处人心惶惶。用谢罗德的话来说,“这帮家伙可不是随便什么白皮佬,他们可是联邦政府的人。” C. B.金匆匆在他的律师办公室安排了一次会议,向领到传票的人们讲解他们作为大陪审团证人的权利和义务。但他很快就被叫到另一个县去了,因为在图书馆进行静坐示威的当地年轻人被捕之后正面临一场简易大规模审判,很需要他的帮助。C.B.金走了之后,他的助理伊丽莎白.霍尔兹曼(Elizabeth Holtzman)*将介绍会继续进行了下去。她是一位来自纽约的法学生,趁着暑假到南方来打工,想要积累关于民权诉讼的第一手经验。她本人也差点就被起诉了。

大陪审团针对纠察行为本身的质询并没能产生什么结果,但是控方在一个连带问题上取得了成功。一位证人提到C.B.金为他们进行了出庭之前的法律讲座,控方随即召唤了几位精心挑选的奥尔巴尼运动领导人出席,并询问他们是否“参加过任何集体会议,或者有一到多人出席的会议,会议主题是特定人员将要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的事实”。斯莱特.金和其他几个人都回答说:“我不记得了。”这实在是一招臭棋。C.B.金听说他们的证词之后又急又气,因为这简直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在出庭之前与律师会面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件事上闪烁其词无异于授人以柄。懊恼的证人们只能辩称他们被吓慌了,担心这是控方试图起诉C. B.金的陷阱,或者控方试图将这次会面与什么阴谋扯到一起。

这套起诉罪名也让司法部十分头痛。即使是最强硬的审查律师也觉得这套指控严重侵犯了律师与客户之间的保密特权,实在算不上妥当。控方问得含混,辩方答得模糊,因此很难证明奥尔巴尼运动领导人犯下了伪证罪。此外这套指控还暗藏着许多纰漏。唯一遭到指控的白人被告乔尼.拉比诺维茨(Joni Rabinowitz)是一位年轻的非学委志愿者,他的父亲维克多.拉比诺维茨是纽约的一位律师,据称曾经是美共的同路人。正因为如此,控方选中了她作为整个奥尔巴尼运动的首席代表,希望借此能证明奥尔巴尼运动受到了莫斯科方面的指使。胡佛挖空心思设计了这一步,为的是争取种族隔离主义全白人陪审团的支持。但是对于任何一位稍微了解一点奥尔巴尼运动的辩护律师来说,这项指控都可谓捕风捉影,完全不值一驳。此外被告当中还掺进了一个与奥尔巴尼运动毫无关联的黑人,此人是一位理发店主,据传他之所以有幸加入九君子的行列是因为他曾经拒绝联邦调查局探员在自己的店里询问证人,结果把探员们惹恼了。九君子当中只有两人——一位是拉比诺维茨,另一位是W.G.安德森医生——确实被指控密谋反对韦尔诉约翰逊案件的陪审员卡尔.史密斯,而且又只有拉比诺维茨被指控亲身参与了针对史密斯杂货店的纠察。从这个关键时间点之后目击者的口径就不再统一了。其他被告似乎都是由于政治原因才被挑出来的,他们当中包括曾经领导过去年夏天最壮观的监狱游行之一的塞缪尔.韦尔斯牧师(Samuel Wells)以及协进会青年理事会领导人托马斯.查塔蒙(Thomas Chatmon),他曾经允许青年理事会成员参加第一次奥尔巴尼运动,并且因此而感到顾虑重重。

司法部内部的意见分成了两派。刑事部门的律师承认这套一揽子起诉书存在瑕疵,但是又辩称几位证人谈到法律会面时候的含糊其词充分表明他们对于史密斯纠察事件心里有鬼。检察官团队另有一套主张为自己宽心:眼下是让大陪审团尽快将几位被告定罪的绝好机会,要是等到佐治亚州陪审团来审理本案,几位被告的判罚只会远远更重。另一方面,民权部门的律师们则极力反对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罪名来指控奥尔巴尼的黑人,同时却迟迟不去起诉殴打斯莱特.金的监狱看守或者将斯莱特.金的怀孕妻子踢倒在地的警官,如此不分轻重缓急实在是抹黑了司法部的金字招牌。双方的争执摆上了罗伯特.肯尼迪的案头,他意识到自己无法依靠小手段搁置本案,必须尽快给个说法。要想撤销起诉,他就必须以司法部长的身份给出明确的命令。一旦下达这道命令,他必然会激怒一大批为了本次起诉而劳心费力的政府官员,包括佐治亚州的联邦政府公诉人以及肯尼迪总统任命的地方法院法官罗伯特.埃利奥特,针对本次起诉的调查工作从一开始就是由此人推动起来的。反过来说,要是司法部长下定决心要为本次起诉开绿灯,那么接下来在政治上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大鸣大放。调动执法人员保护民权运动与黑人的时候不妨低调行事以免招致反对,但是本次起诉无论多么低调都必然触发民权阵营的激烈批判,因此倒还不如趁机为司法部造造声势。于是罗伯特大胆地引起了民权阵营对立面的关注。正当他在华盛顿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起诉书时,联邦法警和联邦调查局探员们已经将九君子拖进了佐治亚州的监狱。代理司法部长卡岑巴赫告诉记者,奥尔巴尼运动针对史密斯杂货店的纠察“必须得到联邦法律体系的高度重视”。司法部还派遣了若干名高级公诉人去协助州检察官办理本案,从而进一步了表明肯尼迪政府政府对于本案的坚定支持。第一次定罪将在11月完成。《华盛顿星报》高度评价了司法部长针对奥尔巴尼九君子立案起诉的决定,认为这一决定证明他并没有 “站在黑人那边对付白人。”

整个8月份,随着阿美里克斯与奥尔巴尼的新闻不断推进,南方其他地区也发生了若干条登不上头版的新闻小插曲。在伯明翰,罗夫曼商场刚刚按照春天达成的和解协议条款推行了种族融合,就有人往商场里面丢了一罐催泪瓦斯,熏得二十多名顾客都进了医院。几天后又有一枚炸弹摧毁了城里最知名的黑人律师阿瑟.肖尔茨的家门口。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普莱科敏教区,平等大会的詹姆斯.法默领导两百人进行了一次入狱游行。他在这一地区呆了整整一个月,期间州骑警到处围堵示威者,当地警察挨家挨户地搜索示威领头人,入夜之后持枪车手则会逡巡在街头伺机害人。最终他不得不躲在一辆灵车里逃离了当地。眼下全国各地的情绪都正在勉力适应着民权法案带来的道德挑战,正在起诉奥尔巴尼九君子的肯尼迪兄弟依然背负着黑鬼同党的骂名,因此诸如此类与主流风气背道而驰的恶性事件显得尤其刺眼。约翰.刘易斯或许是最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些矛盾的尖锐边缘的美国人。他在夏天始终穿梭于南方监狱和豪华的上位者沙龙之间。目前身陷在阿美里克斯监狱中最受威胁与虐待的煽动罪被告唐.哈里斯是刘易斯在非学委最亲密的朋友,奥尔巴尼九君子当中也有几位与他相熟。另外他还认识几十名最近入狱的囚犯,这些人对他来说就像自由歌曲或手铐的嘎嘎声一样真实。即使他已经与总统和司法部长打过了不少交道,但是民权战友们最近的受苦境遇依然令他感同身受。

刘易斯具有非凡的模仿天赋。在华盛顿大游行的最后一次执行计划会议期间,他来到纽约州韦斯特切斯特县某富人家庭做客。在休会期间,他为举止讲究的北方同学们献上了一场精彩的模仿秀,栩栩如生地模仿了罗伯特.肯尼迪起伏蔓生的说话风格与金在布道坛上铿锵有力的做派。在北方同学们看来,刘易斯就是个人见人爱的黑人大男孩,多小的小事都能让他激动莫名,多大的大事他都能满不在乎地对付过去。他周身上下都发散着将权力与奢侈视为不道德的信念。然而詹姆斯.劳森又教导他任何人身上都有美德,经过这层教导的过滤之后,刘易斯的信念也褪去了咄咄逼人的锋芒,转变成了针对蒙蔽心灵的世俗成功的温和嘲讽。在华盛顿大游行即将举行之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六,他将一张阳光浴躺椅推进东道主家里的游泳池,自己则躺在椅子上沉心反思民权运动这些年来的成败得失。这时南方某监狱突然打来紧急电话要找他接听,可是躺椅却在不知不觉中从游泳池边缘漂到了池子当中间。刘易斯不会游泳,其他人也都衣着整齐不方便下水,于是大家想方设法想要将躺椅从池子中间勾回来。接下来的几秒钟泳池边上可谓乱作一团,令人忍俊不禁。学生开玩笑说非学委全国主席其实根本不用上岸,只要他们能把躺椅拖到游泳池边上摆着电话的那一侧就算完成任务。

刘易斯也笑了起来,但他很快就向大家告退,前去准备他的华盛顿大游行演讲稿。尽管大游行标志着历史性的时刻,尽管到时候收听他演讲的听众将会比爱达荷州的总人口更多,尽管他有口吃的毛病,但这一切都丝毫吓不倒刘易斯。他很清楚这份讲稿应当突出哪方面的内容。他起草了一份很简单的文稿,里面提到了阿美克里斯的囚徒以及普莱科敏骑警冲击示威队伍的情况。他指名道姓地提到了斯莱特.金遭受的苦难,呼吁听众擦亮双眼,看穿表面善意背后的伙同勾结: “你们知道吗?在佐治亚州的奥尔巴尼,我们的九位领导人并未因为和平抗议遭到南方民主党起诉,而是遭到了联邦政府的起诉。”他将口是心非与动机可疑的指控重新指向了肯尼迪政府。 “我想知道联邦政府究竟站在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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