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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关于粉丝:京剧粉丝的一些闲扯 -- 黑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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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关于粉丝:京剧粉丝的一些闲扯

作者:中国老农民 转自天涯社区关天茶舍

按:原文的引子河里的朋友就不必去理了,关天的老戏码罢了,老农民兄也只是由感而发,借这么个引子而已,大家还是看国粹、看大师。

????老盾那个《文化奸商、王怡比较学》一出来,我就知道必会成一个沦为相互攻击的大水帖,这倒不是我有什么先见之明,实在是关天里这种前车之鉴太多了,网上其它地方更多。余秋雨曰:中国古代,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改一下,放在现在挺合适:网络时代,一遇粉丝,便有可观。

  

  也是在那个帖里,和梳枝大姐相遇,就粉丝问题交换了一下意见。梳姐的意思是,粉丝之所以去粉,全是粉丝一厢情愿,和被粉的人无关。我不大同意,觉得还是有关的。

  

  我以为,粉丝之所以去粉被粉者,大体是因为被粉者一定是在某一方面,或用语言或用POSE或用别的什么东西,彻底击穿了粉丝们的心灵与情感之墙。人最脆弱的是情感,一旦被别人击穿往往就意味着被征服,这时的粉丝,基本上就成了陷入疯狂恋爱中的女人,对被粉者是心悦臣服,并成为被粉者主动的捍卫者。此时的被粉者在粉丝眼里,基本上是通体光华神圣不可侵犯的,若是有人对被粉者稍有不敬,粉丝们便会自动出手。这时你千万不要以为粉丝们是在单纯地维护被粉对象,他们其实更大程度上是在维护他们自己---他们搭进去了太多情感,所以你对被粉者的任何不敬,也就是对他们本身情感的不敬。

  

  为了不吵架,咱以比较远的,远到他解放前,同时也和什么政治呀智识分子无关的人物事物,无关到京戏,扯扯粉丝们的故事吧。

  

  京戏在民国初到上世纪文革前,是我国国粹,其风头别说现在论坛人物无法比,就是现在演艺界大腕们也无法比---比如梅兰芳先生,四九年由沪返京,自发到车站迎接的人达三万之众。那个时候三万人自发聚众相迎,估计比现在10万人都难得,那时北京才有多少人?而且,那时京剧名家们的粉丝整体素质是现在演艺名星更无法望其项背的----多是成年人不说,而且绅农工商,多是头面人物。

  

  举个例子。现在北京长安大戏院许多人都知道,现在建国门附近,是96年新建的。原来的长安大戏院在西单,80年代未城建中拆除。长安大戏院建于32年左右,投资者为四大名旦荀慧生的一粉丝,姓吴(记忆中)。

  

  这吴姓粉丝是一富商,一次去一戏院定包厢要看荀先生的戏,谁知定晚了,包厢没了,戏没看成。这哥们一怒之下,老子自己盖个戏院想怎么听就怎么听成吗?于是几万大洋出手,著名的长安大戏院出世。

  

  前面说了,粉丝们之所以粉是因为被粉者某些方面击穿了他们心底的情感,这在当时京戏粉丝中是很典型的。比如四大名旦之首梅兰芳先生,极擅演雍容华贵型人物,如梅派名剧贵妃醉酒,说的是杨贵妃的故事。所以,梅先生的粉丝们多是达官贵人。而程砚秋先生则以唱腔婉转悲凄取胜,演得多是旧时悲苦女性,如六月雪(窦娥),因此,他的粉丝以文化人为主。至于前面说的荀慧生先生,就是另一个路数,以“开放”女子取胜(那时有句话,看荀派是看其浪),他的粉丝呢?不用说,是以多金而爱入花丛的商人为主了。说了三个,就不能不说第四个:尚小云先生,以演刚烈豪侠女性为最,因此,他的粉丝中,以“小人物”----市井小商贩与市民为多,所谓仗义多为屠狗辈吧。

  

  说了“女”的,再说男的。京剧史上除四大名旦,还有四大须生,不过这要稍复杂些。先有所谓前四大:余(叔岩)、言(菊朋)、高(庆奎)、马(连良)。后来,这前四中有三位因身体等缘故唱不了了,而后起之秀又出来了,就又有了后四大: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而在他们所有这些人之上,有一位“祖师爷泰斗级”人物---谭鑫培。谭鑫培为清未民初京剧集大成者,以后的京剧老生,都是宗谭而来的。

  

  简单说,民国16年谭鑫培故后,京剧老生就有了一个创新和守旧之争,旧的代表是余叔岩,新的代表是马连良。余以得谭亲传为根本,把谭更精致化,而马则承谭而不受局限,从各方面都做了大量创新。

  

  

  民初时,一批旧文人失去了旧时的地位,又无能力在新时代转变,这批人,多成了余的粉丝。而马的粉丝则多为年轻文化人。两拨人争起来很有意思。

  

  比如,余的粉丝多为“听戏者”,进了戏园子是不怎么看的,多是闭着眼看随着唱摇头晃脑,听到得意处叫声好。而马的粉丝则都是“看戏者”,不但听唱,还看你在台上的表演。所以马的演出得到的彩声要多,因为你表的好粉丝们同样喝彩。余的粉丝们便攻击马是在“撒狗血”(意谓用过火的表演引人注目),因为余的粉丝讲究的是中规中矩心平气和。那时,假如你有一老师或你老爸是戏迷,你想孝敬他老人家一下,卖张马的票给他,你是有可能闯祸的---他很有可能撕了戏票还臭骂你一顿!

  

  有些具体的争执更好玩,好玩到不讲理,和今天BBS里不同粉丝的争执没什么区别。

  

  比如京剧里有一处名剧,空城计。这戏各派老生都唱,但引起争论的还是余、马。

  

  前面提到的后四大里的杨宝森,他是学余而有成并最终有了自己的特点,他的空城计很仍名,最得余粉们推崇。按余粉们的说法,他演的空城计里的诸葛亮,那是气象森严绝对符合尽瘁后已的形象。马的呢,就上不了台面了,把诸葛亮演轻浮油滑了,整个一妖道。马的粉丝当然不甘示弱,说我们马先生的诸葛亮那才是活诸葛,大度机智在空城头上一派举重若轻模样,这才吓退了司马懿。要是照你家那么演,一脸压力一腔紧张,那人家司马懿早就看出你是空城了,大兵一挥早把你灭了。

  

  两拨人争执不下,于是有人说,这戏是从谭(鑫培)老板那儿演火的,大家都学的是他,那就以谭老板为标准,看谁更近似于他吧。但此时谭老板早已下世多年,而那时又无什么影像声资料留下,只能凭看过他演出的人口说。这是最难服众的,谁敢保看过的人对余、马两路没有倾向呢?

  

  于是,又有人说,那老谭死了,可还有小谭(在京剧界以“老、小”区分谭门这先后两大腕)呀---后四大中谭富英是谭鑫培的亲孙子,这戏是人家家传,以他为准判断一下该合理吧。

  

  嘿嘿,谁想,不看不知道为,一看吓一跳:这位小谭老板的空城计,把诸葛亮唱的那感觉,简单一地痞,感觉就是一地痞坐在自己门口对来寻事者挑站:来呀,你丫来呀,你丫有本事就进来!

  

  顺便说,这位小谭老板是天生一好嗓子,别人为了能练好嗓子天天摸黑起床苦练,他不用练,就不练,一开口就能压的别人找不着。远说,当年他爹让他拜在余叔岩门下,好从余那儿继承他爷爷的东西。余听他一开口,便说你这是老天爷就赏下这口饭了,不用拜我。近说,六十年代一次在首都工作体育馆,几万人的场子不用扩音器,单凭肉嗓子,一嗓子能贯满全场每一个角落,听的几万人只有哄然叫好的份。

  

  大抵有天赋的人也多是干事不太认真甚至有时会玩世不恭吧,这位爷能把诸葛亮演成这感觉也就正常了。

  

  所以,有小谭这么一搅和,这段诸葛亮公案到现在还是粉丝们各说各的。上面提到的几位爷,最早做古的是余,已有小七十年,最晚的是小谭,也已三十年,但粉丝们到现在仍在为此而争论----当然,都是他们的当代粉丝了。

  

  说到粉丝,要说粉的最痴迷最到位的,是两位马连良先生的粉丝。

  

  一位叫言少朋,是前四大须生排第二位的言菊朋的公子。这位少爷,自己的老爸就是名角,但却对自己老爸的东西不感兴趣,而迷上年令比自己大不了许多的马连良,不仅拜其为师学他的东西,在生活上更是处处学他的作派,到最后,连吐痰都和马的姿势、力度等完全一样,可谓是粉丝中的极品。闹到最后,他老爸死后,家门所创言派表演失去传人几乎要断了香烟。直到50年代,政府动员他回头学言派,以保住这百花中的一花,才算是与马拜拜。

  

  另一位是马的一位女弟子的丈夫,这哥们更生猛:一次他老婆在演出马派剧目中,一句唱多唱了一板,也就是拖腔稍长了一点---当然是比他师傅马连良了,这哥们马上不干了,对老婆一顿训斥,老婆不服,辩了几句,这哥们断然就要离婚。后来,夫妻俩的官司打到马跟前,马息事宁人,说演出嘛,也得看剧场当时的效果,不能死学我,这才算保住了这段婚姻。

  

  

  说到粉者与被粉者,一般说,不同派别粉比,总是会去攻击对方所粉的人的,这时,被攻击者中高明者总是不会自己出面回击的,回击的活自有自己的粉丝去干,自己要做的事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么就顺手夸一下对方所粉者,以显示自己的大度。比如马连良先生,下面粉丝在余马间相互开火,马却常表示,自己年轻时正是余先生火的时候,自己从余身上学到了好多东西云云----能成一代宗师者,必有一代宗师的气质与气度。

  

  反观现在一些人,比如关天,我就不说名字子,省得又引来无聊口水:某好做文章者以前人气其实很高,但遇有对其有批评者,此人往往沉不住气,不等自己的粉丝出面,自己就跳出来与对方争执,进而还出恶语,这样,慢慢地不仅粉丝都跑了,而且连批他的人都少了,以往发帖必热的情形也就不在了。哎,此人若对照一下人家王怡的远况近景,不知是否能有所反省。

  

  最后说,我在老盾那个帖子中说,我粉的人都死光了,倒不是小视当今天下与关天中人物,实在是我这个没什么大想法大关怀,我只粉前辈京剧大师们。哎,某党做孽,在我看来,最重者最无道理者便是毁掉了一代中国自己的戏剧大师,中国戏剧从此断了根基。至于他们斗斗自己内部人或者是折腾那些有政治欲望的文化人们,在我看来还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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