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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关于粉丝:京剧粉丝的一些闲扯 -- 黑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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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关于粉丝:京剧粉丝的一些闲扯

    作者:中国老农民 转自天涯社区关天茶舍

    按:原文的引子河里的朋友就不必去理了,关天的老戏码罢了,老农民兄也只是由感而发,借这么个引子而已,大家还是看国粹、看大师。

    ????老盾那个《文化奸商、王怡比较学》一出来,我就知道必会成一个沦为相互攻击的大水帖,这倒不是我有什么先见之明,实在是关天里这种前车之鉴太多了,网上其它地方更多。余秋雨曰:中国古代,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改一下,放在现在挺合适:网络时代,一遇粉丝,便有可观。

      

      也是在那个帖里,和梳枝大姐相遇,就粉丝问题交换了一下意见。梳姐的意思是,粉丝之所以去粉,全是粉丝一厢情愿,和被粉的人无关。我不大同意,觉得还是有关的。

      

      我以为,粉丝之所以去粉被粉者,大体是因为被粉者一定是在某一方面,或用语言或用POSE或用别的什么东西,彻底击穿了粉丝们的心灵与情感之墙。人最脆弱的是情感,一旦被别人击穿往往就意味着被征服,这时的粉丝,基本上就成了陷入疯狂恋爱中的女人,对被粉者是心悦臣服,并成为被粉者主动的捍卫者。此时的被粉者在粉丝眼里,基本上是通体光华神圣不可侵犯的,若是有人对被粉者稍有不敬,粉丝们便会自动出手。这时你千万不要以为粉丝们是在单纯地维护被粉对象,他们其实更大程度上是在维护他们自己---他们搭进去了太多情感,所以你对被粉者的任何不敬,也就是对他们本身情感的不敬。

      

      为了不吵架,咱以比较远的,远到他解放前,同时也和什么政治呀智识分子无关的人物事物,无关到京戏,扯扯粉丝们的故事吧。

      

      京戏在民国初到上世纪文革前,是我国国粹,其风头别说现在论坛人物无法比,就是现在演艺界大腕们也无法比---比如梅兰芳先生,四九年由沪返京,自发到车站迎接的人达三万之众。那个时候三万人自发聚众相迎,估计比现在10万人都难得,那时北京才有多少人?而且,那时京剧名家们的粉丝整体素质是现在演艺名星更无法望其项背的----多是成年人不说,而且绅农工商,多是头面人物。

      

      举个例子。现在北京长安大戏院许多人都知道,现在建国门附近,是96年新建的。原来的长安大戏院在西单,80年代未城建中拆除。长安大戏院建于32年左右,投资者为四大名旦荀慧生的一粉丝,姓吴(记忆中)。

      

      这吴姓粉丝是一富商,一次去一戏院定包厢要看荀先生的戏,谁知定晚了,包厢没了,戏没看成。这哥们一怒之下,老子自己盖个戏院想怎么听就怎么听成吗?于是几万大洋出手,著名的长安大戏院出世。

      

      前面说了,粉丝们之所以粉是因为被粉者某些方面击穿了他们心底的情感,这在当时京戏粉丝中是很典型的。比如四大名旦之首梅兰芳先生,极擅演雍容华贵型人物,如梅派名剧贵妃醉酒,说的是杨贵妃的故事。所以,梅先生的粉丝们多是达官贵人。而程砚秋先生则以唱腔婉转悲凄取胜,演得多是旧时悲苦女性,如六月雪(窦娥),因此,他的粉丝以文化人为主。至于前面说的荀慧生先生,就是另一个路数,以“开放”女子取胜(那时有句话,看荀派是看其浪),他的粉丝呢?不用说,是以多金而爱入花丛的商人为主了。说了三个,就不能不说第四个:尚小云先生,以演刚烈豪侠女性为最,因此,他的粉丝中,以“小人物”----市井小商贩与市民为多,所谓仗义多为屠狗辈吧。

      

      说了“女”的,再说男的。京剧史上除四大名旦,还有四大须生,不过这要稍复杂些。先有所谓前四大:余(叔岩)、言(菊朋)、高(庆奎)、马(连良)。后来,这前四中有三位因身体等缘故唱不了了,而后起之秀又出来了,就又有了后四大: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而在他们所有这些人之上,有一位“祖师爷泰斗级”人物---谭鑫培。谭鑫培为清未民初京剧集大成者,以后的京剧老生,都是宗谭而来的。

      

      简单说,民国16年谭鑫培故后,京剧老生就有了一个创新和守旧之争,旧的代表是余叔岩,新的代表是马连良。余以得谭亲传为根本,把谭更精致化,而马则承谭而不受局限,从各方面都做了大量创新。

      

      

      民初时,一批旧文人失去了旧时的地位,又无能力在新时代转变,这批人,多成了余的粉丝。而马的粉丝则多为年轻文化人。两拨人争起来很有意思。

      

      比如,余的粉丝多为“听戏者”,进了戏园子是不怎么看的,多是闭着眼看随着唱摇头晃脑,听到得意处叫声好。而马的粉丝则都是“看戏者”,不但听唱,还看你在台上的表演。所以马的演出得到的彩声要多,因为你表的好粉丝们同样喝彩。余的粉丝们便攻击马是在“撒狗血”(意谓用过火的表演引人注目),因为余的粉丝讲究的是中规中矩心平气和。那时,假如你有一老师或你老爸是戏迷,你想孝敬他老人家一下,卖张马的票给他,你是有可能闯祸的---他很有可能撕了戏票还臭骂你一顿!

      

      有些具体的争执更好玩,好玩到不讲理,和今天BBS里不同粉丝的争执没什么区别。

      

      比如京剧里有一处名剧,空城计。这戏各派老生都唱,但引起争论的还是余、马。

      

      前面提到的后四大里的杨宝森,他是学余而有成并最终有了自己的特点,他的空城计很仍名,最得余粉们推崇。按余粉们的说法,他演的空城计里的诸葛亮,那是气象森严绝对符合尽瘁后已的形象。马的呢,就上不了台面了,把诸葛亮演轻浮油滑了,整个一妖道。马的粉丝当然不甘示弱,说我们马先生的诸葛亮那才是活诸葛,大度机智在空城头上一派举重若轻模样,这才吓退了司马懿。要是照你家那么演,一脸压力一腔紧张,那人家司马懿早就看出你是空城了,大兵一挥早把你灭了。

      

      两拨人争执不下,于是有人说,这戏是从谭(鑫培)老板那儿演火的,大家都学的是他,那就以谭老板为标准,看谁更近似于他吧。但此时谭老板早已下世多年,而那时又无什么影像声资料留下,只能凭看过他演出的人口说。这是最难服众的,谁敢保看过的人对余、马两路没有倾向呢?

      

      于是,又有人说,那老谭死了,可还有小谭(在京剧界以“老、小”区分谭门这先后两大腕)呀---后四大中谭富英是谭鑫培的亲孙子,这戏是人家家传,以他为准判断一下该合理吧。

      

      嘿嘿,谁想,不看不知道为,一看吓一跳:这位小谭老板的空城计,把诸葛亮唱的那感觉,简单一地痞,感觉就是一地痞坐在自己门口对来寻事者挑站:来呀,你丫来呀,你丫有本事就进来!

      

      顺便说,这位小谭老板是天生一好嗓子,别人为了能练好嗓子天天摸黑起床苦练,他不用练,就不练,一开口就能压的别人找不着。远说,当年他爹让他拜在余叔岩门下,好从余那儿继承他爷爷的东西。余听他一开口,便说你这是老天爷就赏下这口饭了,不用拜我。近说,六十年代一次在首都工作体育馆,几万人的场子不用扩音器,单凭肉嗓子,一嗓子能贯满全场每一个角落,听的几万人只有哄然叫好的份。

      

      大抵有天赋的人也多是干事不太认真甚至有时会玩世不恭吧,这位爷能把诸葛亮演成这感觉也就正常了。

      

      所以,有小谭这么一搅和,这段诸葛亮公案到现在还是粉丝们各说各的。上面提到的几位爷,最早做古的是余,已有小七十年,最晚的是小谭,也已三十年,但粉丝们到现在仍在为此而争论----当然,都是他们的当代粉丝了。

      

      说到粉丝,要说粉的最痴迷最到位的,是两位马连良先生的粉丝。

      

      一位叫言少朋,是前四大须生排第二位的言菊朋的公子。这位少爷,自己的老爸就是名角,但却对自己老爸的东西不感兴趣,而迷上年令比自己大不了许多的马连良,不仅拜其为师学他的东西,在生活上更是处处学他的作派,到最后,连吐痰都和马的姿势、力度等完全一样,可谓是粉丝中的极品。闹到最后,他老爸死后,家门所创言派表演失去传人几乎要断了香烟。直到50年代,政府动员他回头学言派,以保住这百花中的一花,才算是与马拜拜。

      

      另一位是马的一位女弟子的丈夫,这哥们更生猛:一次他老婆在演出马派剧目中,一句唱多唱了一板,也就是拖腔稍长了一点---当然是比他师傅马连良了,这哥们马上不干了,对老婆一顿训斥,老婆不服,辩了几句,这哥们断然就要离婚。后来,夫妻俩的官司打到马跟前,马息事宁人,说演出嘛,也得看剧场当时的效果,不能死学我,这才算保住了这段婚姻。

      

      

      说到粉者与被粉者,一般说,不同派别粉比,总是会去攻击对方所粉的人的,这时,被攻击者中高明者总是不会自己出面回击的,回击的活自有自己的粉丝去干,自己要做的事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么就顺手夸一下对方所粉者,以显示自己的大度。比如马连良先生,下面粉丝在余马间相互开火,马却常表示,自己年轻时正是余先生火的时候,自己从余身上学到了好多东西云云----能成一代宗师者,必有一代宗师的气质与气度。

      

      反观现在一些人,比如关天,我就不说名字子,省得又引来无聊口水:某好做文章者以前人气其实很高,但遇有对其有批评者,此人往往沉不住气,不等自己的粉丝出面,自己就跳出来与对方争执,进而还出恶语,这样,慢慢地不仅粉丝都跑了,而且连批他的人都少了,以往发帖必热的情形也就不在了。哎,此人若对照一下人家王怡的远况近景,不知是否能有所反省。

      

      最后说,我在老盾那个帖子中说,我粉的人都死光了,倒不是小视当今天下与关天中人物,实在是我这个没什么大想法大关怀,我只粉前辈京剧大师们。哎,某党做孽,在我看来,最重者最无道理者便是毁掉了一代中国自己的戏剧大师,中国戏剧从此断了根基。至于他们斗斗自己内部人或者是折腾那些有政治欲望的文化人们,在我看来还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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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中国老农民 转自天涯社区关天茶舍

        京剧中的人物与角色,是以“行当”来分类的,大的行当现在一般为四类:生、旦、净、丑。前两类以性别归类,男为“生”女为“旦”。后两类则以形像、性格归类,都是男性。“净”即通俗所称“花脸”,是外形威猛粗犷性格火暴刚烈或奸诈狠辣的角色。“丑”则是或卑琐猥亵,或具插科打浑功能,或爱自做聪明,或地位低下的边缘小人物等角色。

        

        在这四大类别下,每一类别又有细分,比如“生”可分为老生、武生、小生,但无论再怎么分,都有一个规律:每一个行当分类,都是代表着一批同类人物,而不是只归一个人物所有。

        

        不过凡事都有特例,在京剧中,有一个人物自己就占了一个行当分类,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关羽关公关云长,他所独占的这个行当叫“红生”。

        

        红生是以老生的唱腔来演唱,以武生与架子花脸结合的手法来做形体表演,人物要把脸画成红色,这个行当只缘于关公而创造并存在。京剧中另有一人,宋太祖赵匡胤,也画红脸,但表演却是老生的范式,且戏极少,不算此列。

        

        关公此人,在清时已是民间重要的尊神。以前,京剧武台上的关公,戏极少,只有《华容道》、《单刀赴会》等有限几出。而戏中的关公,基本上也是个神架子,有这样几个特点:

        

        一、眼晴是闭着的。民间传说,关老爷要睁开眼,那就是要杀人了。

        

        二、表演简单,基本就是“站如松坐如钟”这两种雕塑形像,不能有其它的什么太多表演动作,就连握刀都与众不同,必须是双手同时紧攥,不能单手握。

        

        三、唱腔简单高亢,多单独用锁呐伴唱,调子也多不是京剧的调,而是昆曲中的吹腔。形像些说,曲调近于民间吹唱。

        

        总之,这关公在戏台上也要是尊神,说通俗点,就是要把关庙中的泥胎木塑搬到戏台上。以这样的“关公”形像与戏码,显然是太单薄的,根本无法形成规模,更甭说单独成一个行当了。

        

        神威凛凛香火旺盛的关老爷,为什么在戏台反遭受“冷落”呢?这缘于当时人们的迷信思想,怕万一演不好,惹得关老爷发怒降灾!

        

        19世纪后半叶,也就是100多年前,关老爷这种香火旺戏台凉的窘况被革命性地改变了。而最好玩最有趣的是,这位革命者与关公尊神形像有极其鲜明的反差---他是位脸上长着麻子京剧艺人。这位麻脸艺人,通过自己的创造性努力,让关公在舞台上“复活”,并最终创造出一个专属这尊神的行当---红生。

        

        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吊诡之处,也是中国戏曲的魅力所在。

        

        

        这位麻脸艺人叫王鸿寿,生于1850年,卒于1925。幼年时曾在太平军办的徽调戏班中唱戏,后又学习京剧武生,再改老生,因面部有麻子而取艺名“三麻子”。

        

        这位“三麻子”,能武能唱,却都没能唱红,在以演关公出名前,一直只是位普通演员。但他有一个不同于一般京剧艺人的地方,使他后来借关公戏脱颖而出。

        

        过去京剧艺人一般都没什么文化,“三麻子”却不同,他不仅文断字,更有一定创作能力,会编戏。而幼时的军旅生涯的经历,可能也使他比一般人对关公这个人物更有兴趣。于是,他后来便集中精力,专门创编新的关公戏。《三国演义》提供了大量的相关故事基础与素材,编起来倒也不是很难。这位“三麻子”后来的一生当中,编这类戏编了有几十出。

        

        但戏编出来了,演就又成问题了。如上所说,以前演关公的方式与手段都极简单,那才真叫个形式化脸谱化。你要大量演关公戏,把关公当主角演,靠这些手段是远远不够的。与其他行当与人物相比,你这么演那根本无法吸引观众。

        

        此时,这位“三麻子”文武全能,徽调京剧全会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他调动大量的京剧武生中的艺术手段,来从形像上塑造关公,又调动徽调这种与京剧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声腔手段,从音乐上来塑造关公----这点大家可看一下我在《谭鑫培》一帖中的有关介绍,徽调在声腔上要比源于它的京剧古朴爽利,这更适合关公的神形象。与徽调相比,京剧显得柔媚而多花腔巧腔。你总不能把关公演成一个耍花腔的“老红脸”吧?哪还和“人”有什么区别?

        

        如此这般,再在服装、面部化妆上来一番改造,关公这就样在京剧舞台上被“复活”。哦,还有,他老人家眼睛也从此睁开了---要是老闭着唱大戏,那就该改写《三国》了,得把关公写成是个盲人。而“三麻子”王鸿寿,也就因此以“活关公”之名,跃入京剧史上大师泰斗们行列之中。

        

        王鸿寿后,其弟子李洪春(1898―1990)全面继承并进一步丰富发展了关公戏,使“红生”做为一个行当的地位得以更坚实的确立。而另一位大名鼎鼎的京剧大师周信芳先生,也继承与发展王鸿寿的红生戏方面有所建树。

        

        

        在京剧中,任何一个行当都有其表演的基本范式,从每一个身体姿态,到每一字每一句的演唱行腔,都是如此,否则就不能称为一个行当。“红生”一行当然也是如此。

        

        总得来说,“红生”这行当,演起来是比较吃力的,吃力就吃在你总得“端着”。

        

        一般人看戏,总觉得武戏最吃力,翻扑摔打,哪一项都是力气活。这看似应然其实却不一定真就如此。比如在足球场上谁最吃力?前锋跑得最多,但真正一场球下来,却是门将掉肉掉的多。因为门将高度紧张,时刻得“端着”。关公就是如此。

        

        关公虽然是武将,但在舞台上,与人打架并不“真打”,拿着大刀站那儿比划几下就行。因为你要也和别人一样,打个刀来枪去上下翻飞,哪你还怎么能算神?所以,民间俗语云,关公耍大刀,意谓只是个花架子。

        

        但这花架子却极难拿捏。舞台上的关公,无论站、坐、走,还是拿刀的手法上马的身姿,都与众不同,别有一路。这事要往专业上说,不好说清楚。咱们形像但不很准确地说吧:他的姿势与动作,做来拿捏的那股劲,大都与我们人的习惯相拧着,因为他不是人,是神。

        

        另一点,关公的动作在舞台上是不多的,多了那就又成了“人”了。动作不多就不会累吧?不然!动作不多,但每一个动作做出后都要疑固住,直到做下一个动作。呵呵,也就是说,他每一个动作都要做成雕塑造型,要摆成神威凛然的POSE。大到提刀上马,小到理理长髯,每个动作的起手、位置高低等都极有讲究,都要有神的气派。注意,在这身上这些活儿要有范的同时,还不能忘了眼睛,眼睛也得时刻保持半睁斗眯的POSE,不能随意乱睁。因为要全睁开,那就是要杀人了!

        

        这已经够难演够累人了吧?别忙,更难更累的还在后头呢!

        

        无论按《三国志》还是《三国演义》看,关羽此人都是一个出身于草根的大老粗,没读过什么书。但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没事干时常爱拿本《春秋》摆个POSE。就因为这个POSE,后世儒家找到了依据,大树特树,把他树成了武人中的儒家典范,搞到文有孔圣武有关圣的地步。因此,这位以杀人为职业的关老爷,在已入神境的基础上,又有了另一个重境界:武中大儒。

        

        其实看看关老爷的作为,还真和儒挨不上什么边。

        

        比如,在刘备占据西川前,曾在长沙打了一仗,交战双方为关羽和黄忠。在那场大战中,黄忠放了关羽一马,本来能一箭射死他,却只射掉了他的头盔顶上的缨子。后来,黄忠归降刘备,充当攻打西川的先锋,一路砍杀下来,为刘备夺取西川建立蜀汉大本营立下头功。而关羽,此时则干着坐守早已“骗”来的荆襄九郡的轻活。刘备定鼎西川后,大封功臣,把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封为五虎上将。这位关老爷因其中有黄忠就不干了,说张飞那是我兄弟,赵云一直跟着我们打天下,也算是哥们,马超人家是世家子弟,这三个都没什么说的,可这黄忠老东西,他有什么本事,敢和我并列?

        

        他说这话全不顾黄忠放他一马之恩,更不顾黄忠为他兄弟们的基业所立汗马功劳,还忘了论出身固然马超是他远远无法比的,就是黄忠,也不是他能比的---人家好歹也是个正规军出身,而他只不过是个“民兵”出身罢了。

        

        他可不是只发发牢骚就完,牢骚过后连守卫荆州的重任都要扔下不管,提着刀就要去成都找黄忠比武。逼得诸葛亮不得写信对他拍一番马屁,才算安抚下来。

        

        而再过些年,孙权为孙刘两家和好,派诸葛亮的哥哥诸葛谨去找关羽提亲,想和关做成儿女亲家。儿女之事成与不成倒也不算个事,外交礼仪与对友邦的尊重总得有吧?关羽却不然,开口就大骂上门提亲的使者诸葛谨,把自己夸成是虎,把孙权贬成是狗,说什么“虎女焉配犬子”,并对诸葛谨说,要不看你弟弟的面子,老子今天早宰了你了!

        

        他这样无礼,自然激怒了孙权,把诸葛亮费尽辛苦建立的起来的孙刘联合阵线给破坏了。搞得孙权狠下心来和刘备反脸,拿下了荆襄九郡。他自己因此被杀不说,更使诸葛亮把荆州做为跳板统一中原的战略构想彻底泡汤。此后,诸葛亮不得不六出祁山而北伐中原,伐一次败一次,最终把老命也搭了进去。

        

        就这样一个关羽,仁义礼智信,他身上实在是不多;温良恭俭让,那就更踪迹难觅了。59年在庐山,本朝林大帅对彭大帅说: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丘八。关老爷也一样,也就是个大丘八。非要把个丘八演成神,还要往儒神上演,你说这玩意该有多难,又有多累!

        

        于是,演员在舞台上,又得更加一重如此这般之累之苦。至于具体怎么着,才能演出个儒关公来,这事还真不好说清楚。咱们还是捡好说点的说个例子:

        

        “三麻子”王鸿寿为演好关公,特别创出一套舞台上专为关公量身订做的刀法,据说舞来威猛而不失儒雅。绘画大师刘海粟早年看过他的表演后,对这路关刀的儒雅印象深刻,一直想把这种意境用于绘画当中。76年,刘创作出名画泼墨大荷花,他自言便是得之于王演关公的儒雅之刀。

        

        写到这里不禁感慨:真不知是该佩服老一辈艺人们的创造能力,还是该叹服儒家的欺世之能---连杀人都得杀出儒雅之风来。

        

        演关公累,陪着关公演的演员也累。

        

        京剧中有一类专门的角色---马童,就是专给“大人物”牵马的人。这里的“大人物”并不是指官大官小,像刘备,这么大的“官”,在戏台上也是不配“司机”的,他得自己催动坐骑。配马童者,一般得是特殊有名并勇猛的大将军。如关公、马超等。同时,即使同一个人物,也并不是每出戏都配马童,配与不配,要视剧情而定。但关公戏,基本都配马童。为什么?因为关公有匹特殊的马---赤兔马。

        

        一匹名马在京剧舞台上该怎么体现出来?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骑马者用跳、跃、翻等大幅形体动作来体现。这种方式不符合关公的“神”的身份特征。那就只有用第二种,配一马童。

        

        有了马童,骑马者本人就可以用小幅动作来体现骑马过程,而大幅动作则交由马童去完成。马童多是以连串的跟头,不断的大幅跳跃劈叉等方式,来体现马的桀傲雄俊与道路艰险等。

        

        关公戏中此类表演对马童要求更高。一则“此马来头大”,一定要表现的异于寻常之马;再则“此马的主人来头更大”,演出马的雄俊还不够,更要衬出主人的神威;三则从具体表演形态上,关公是相对以静为主,这马童便更要以动来映衬。有此三者,这关老爷的马童也就成了个累死人的活了,但他也占了关公戏的小半壁江山,若无一个合格的马童,那演关公的演员再好,这关公戏也是难出大彩的。

        

        因为关公是神,演起来不仅讲究多,连准备工作也非常多。过去演关公戏,演前演员要斋戒沐浴,到后台要先净手焚香,化好妆后便不能再说话了。这类规矩谁也不敢坏,否则的话关老爷或许就会发怒而降下祸灾的。而观众看“老爷戏”,也要比看别的戏时规矩许多,关公出场时会有许多人站起来以示敬意。不过,对戏台上的关公最敬重的恐怕还不是中国观众,而是日本人。上世纪三十年代初,“三麻子”的一个弟子,艺名叫“小三麻子”的,去还在日据时期的台湾演出,关公一出场,台下的日本人便先起立后下拜,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49年后,因关公属于封建迷信一路,许多关公戏都被禁演,以至搞得第二代“活关公”李洪春处于半下岗状态。文革中关公戏更是与传统京剧一道,被扫入帝王将相牛鬼蛇神之列而彻底消失。文革后再开禁,能演会演者已不多,观众也不怎么爱看了。如今,在整个京剧不景气的大环境下,关公戏更是基本没人演了。偶还能现之于舞台的,恐怕也不比“三麻子”前更多。

        

        100多年前,王鸿寿在京剧舞台上“复活”了关公。虽然在演关公时,有这样那样神化的讲究,但毕竟他和他的继承人们,是在进行与完成着把关公由神还原回人的工作。100多年后,由一个麻子演绎成“人”的关公又在舞台渐渐消失,反倒是民间各处关庙越建越多,关公像越塑越高,香火越来越旺。所谓造化,看来不仅弄人,也弄神。

        

        八年前,我曾到山西某自称为罗贯中故里处,游览当地新建的三国城,城中有座关公殿,巍峨壮观,其内关老爷神像高数十米,据称为世界之最。人立其下,确实自感有如草芥一般。不知这几年过后,此纪录是否已被其它地方打破?

        

        

        最后,照例附一段关公戏供有兴趣者欣赏。

        

        此段出自《华容道》,讲的是曹操赤壁兵败,逃至华容道遇关羽阻击。我选的这一段为麒派(周信芳)唱法,演唱者为海外著名麒派名票友毛家华,听来可能与大家通常印象中的京剧曲调有所区别,没听过者会有耳目一新之感。

        

        http://www.jingjuok.com/j2/mp3b/s1128.mp3

        

        唱词:

        

        关羽唱:

        

        耳边厢又听得马嘶人嚎,

        睁开了丹凤眼仔细观瞧。

        (曹操白:二君侯,久违了啊,哈哈哈哈……)

        狭路上莫不是冤家来到?

        (曹操白:呃不不不,你我乃旧日故交,何言冤家二字,言重了,言重了啊,哈哈哈哈……)

        今日里华容逢,论什么故交?!

        

        

        曹操唱:

        曹孟德在马上满面陪笑,尊一声二君侯细听根苗。

        只剩下十八骑残兵来到,望君侯念故情放我奔逃。

        

    • 家园 好东西啊
    • 家园 【文摘】闲扯京剧:大清与民国的“亡国祸根”谭鑫培

      作者:中国老农民 (继续转贴)

      ????标题算是先卖个关子,暂存而不叙。

        

        我前面几个京剧帖子,都提到谭鑫培,称其为一代大宗师。其实,这么说还不足以让人体会到这谭鑫培到底有多牛,在京剧界与京剧史上位置到底有多显赫,在当时的社会中到底有多大魅力与影响力。所以,得单开一帖,好好扯扯这位京剧泰山北斗。

        

        咱还是以最形象的方式来开扯。

        

        京剧界与戏迷,对成名艺人一般用“老板”二字来尊称。如同商界一样,老板也有大小高下之分,超级牛的该是“大老板”。在京剧界到目前为止的全部历史上,只有两个人是被用“大老板”来尊称的:一个是程长庚,京剧的开山鼻祖,也是谭鑫培的师傅,另一个就是谭鑫培。所以,京剧界提起“大老板”只能会在说这两位:程大老板、谭大老板。其他人,哪怕是梅兰芳先生,也都只能是“老板”。谁要敢对梅先生用“大老板”来称呼,就是梅先生的最铁杆粉丝也不会同意与认可,梅先生本人更是不敢领受。

        

        这么说还是仅在京剧界与戏迷圈中讲,再扩大范围,看他当时在社会不同层面的魅力与影响力。

        

        那时,中国还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歌曲这东西,戏曲与曲艺就是民众中的“流行歌曲”。京剧有一出戏叫《卖马》,讲的是隋唐好汉秦琼落难遭困,难身无分文被羁在“宾馆”,最后不得不卖掉坐骑以付饭钱住宿费的故事。谭把秦琼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苍凉无奈而又不忿难甘,演绎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其中的“主打”唱段:“店主东带过了黄膘马,不由得秦叔宝两泪如麻......”当时脍炙人口,京城满街传唱。可以说上至花甲老者,下及黄口小儿,富至万金之家,贫到引车卖浆,京城无人不谭腔。从社会普及面来讲,那是后世的流行歌曲难以企及的。

        

        而在文化人阶层,同样对谭推崇有加。一般文人就不提了,大名鼎鼎的梁启超先生1915年题诗颂谭:四海一人谭鑫培,声名卅纪轰如雷。如今老矣偶玩世,尚有俊响吹梁埃。菰雨芦风晚来急,五湖深处寄烟笠。何限人间买丝人?枉向场中费歌泣。

        

        至于在权力高层,就更邪性了。清室爱戏,乾隆与慈禧为最。京剧之所以能从众多剧种中脱颖而出成为国剧,首先要归乾隆爷之功,其次就要算老佛爷功勋卓著了。

        

        乾隆八十寿时,召天下各剧种晋京祝寿,其中一个剧种是安徽的徽剧,乾隆看后尤爱,口传最高指示曰:“徽剧好”(多么熟悉的声音,嘿嘿),于是徽剧在京城站住了脚扎下了根,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徽班进京”。其后,徽剧与来自湖北的汉剧相结合,再吸收昆曲、梆子等北方剧种的特点,形成了京剧。到慈禧时,徽汉合流而形成京剧的过程已基本完成,乾隆爷种树老佛爷得荫,享受的就是京戏了。而在诸多当时的京剧名家中,慈禧最迷的就是谭,经常唤入宫中为其演出,每演必有厚赐。也正因其痴迷、推崇谭,客观为谭腔大行其道进而影响到整个京剧发展,起到推波助澜作用。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附焉。因皇室率先垂范,使得有清一代,王公大臣大小官吏,基本都嗜戏,此点尤以清未为最甚。“甚”到什么程度?“甚”到连国家法度都不要。

        

        谭鑫培有一外号“谭贝勒”,一“戏子”怎能称“贝勒”?岂不大逆不道犯了王法?这就有一些故事了。

        

        谭那时声名显赫,兼又得慈禧喜爱,因此,就是王公大臣也得给他面子。而他,对清室王公官吏们的奢侈靡费也颇看不惯,常有言语与行为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对方也不愿甚至不敢奈何与他。比如有一次,在满清大臣中以嗜戏如命而著称的那桐(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户部尚书,与慈禧同为叶赫那拉一脉)问他:怎么你见了赏银就没乐过呢?谭回敬道:国家如此积弱,都是你等私欲无涯如洞穴难填。现在国家危亡之际,我虽然是一个唱戏的,但伶之声士之文,其为不平之鸣也。

        

        另有一次,还是这个戏迷那桐,想请他唱出戏,他说中堂要鑫培演戏,须中堂向我请安。那桐为求一戏,还真就屈膝请安了。此事一时传为话柄,因按清制,大臣只对贝勒、郡王、亲王才行请安礼。嘿嘿,谭大老板这种笑傲公侯的派,大概只有贵妃斟酒力士脱靴的醉太白可相拟吧。

        

        大体因为诸如此类的事多了,“谭贝勒”之称也就不胫而走了。

        

        扯了这么多,下面该正经说两句以解疑了:这谭鑫培到底在艺术上有多大能为,方能到如此了得的份上?

        

        1790年乾隆八十寿徽班进京后,与其它剧种一样,还只算是个地方戏,要说有不同,也只是其号召力要更大一些罢了。在北京演了几十年后,这个剧种出了一位天才人物---京剧的第一位大老板,程长庚程大老板。

        

        程长庚生于1812年(清嘉庆17年),卒于1882年(光绪8年),终年七十岁,是位“文武昆乱不挡”的天才演员。

        

        何谓“文武昆乱不挡”?就是文戏(唱、念为主)武戏(武打与难度极高的形体表演为主)都能演好,而且不只会唱一个剧种,除了本身的徽剧外,对汉调、昆曲、乱弹(有狭义与广义之分,狭义是一北方剧种名,现已很少见到,我本人只八十年代在电视中见过一回;广义则泛指北方的梆子。此处指广义)都会唱。经过他长时间的演绎融合,终于做到徽、汉共冶一炉,始成京剧的基本模样。因此,他成为京剧的开山鼻祖,被第一个尊称为“大老板”。

        

        谭鑫培生于1847,他老爸叫谭志道,是程长庚的“同行”,以演老旦(老年妇女)为主兼演老生,因嗓音嘹亮而有“叫天”之称。谭鑫培自幼入梨园行,嗓音极佳,也就循其父名而被人称作 “小叫天”。

        

        谭幼年学戏以文戏老生为主兼学武生,但在少年变声期时,一时没变好,无法唱文戏了,便改专攻武生戏。20岁后,嗓音渐渐好转,又经其父引介,加入程长庚主持的戏班三庆班,从此归于程大老板门之下。

        

        程长庚对谭鑫培非常器重,倾心传授。而谭此时嗓音已恢复,在大师教导指点下自是越唱越好。但奇怪的是程长庚很少让他演老生文戏,仍让他以纯粹武生戏和文武兼顾戏主为,文戏呢?多是由程自己唱。程甚至有“我若不死,你就不能唱文戏”之类说法。

        

        这是为什么呢?

        

        程长庚生前多次对人说:吾身后此子(指谭)必享盛名。这样看来,程是否是嫉贤妒能怕他超过自己而有意打压呢?非也!程若真是如此心胸,也就不会成为创出国剧的一代大宗师了。程之所以“压制”谭,按今天的说法,是因为程有一份强烈的“社会责任心”。

        

        中国戏曲一般是来自乡野,其特点多是高喉大嗓朴实直爽,与其说是唱不如称其为吼---贾平凹书名:吼秦腔。这也难怪,乡村露野搭台演唱,在无电声可凭而全靠肉嗓的时代,你不吼,观者是听不清的;而听者观者又以朴实的乡民为主,你要唱得曲折婉转拐弯抹角,那也就难以引起他们的情感共鸣了。而戏曲进城后,演出环境变了,听戏的人的阶层也变了。吼这一途就不行了,声腔必然会趋于婉约柔和讲求韵味。但在程长庚时期,初成的京剧仍保留着一定乡土本色,唱腔讲究实大声宏高亢激越,行腔朴实爽利平来直去。

        

        但谭鑫培却有异他人,很早就表现出与这种传统的背离,他的唱一直在往甘柔宛转一路演化。实事求是说,这应是代表着京剧由乡土转向城市的方向的。程长庚自然不会不明白这点,但“社会责任心”使他排斥这个方向,压制向这个方化的转化----因为在他看来,这样京剧就变成了靡靡之音,是亡国之兆!。

        

        现在可以揭开标题卖的关子了:程长庚生前亲口对谭鑫培说:“我死后,子必独步,然子为亡国之音也。”

        

        1882年,程长庚故后,谭鑫培再无人可约束,沿着自己的方向不断对京剧声腔与整体表演艺术发展创新,改变了过去的直腔平调,增加了花腔、七腔,创造了闪板、耍板等技巧,增强了老生唱腔的华丽迂曲,使京剧声腔变得细致而更有韵味,终至让京剧到了“无腔不谭”的地步。请注意:直到民国前,京剧都是以老生这个行当为中心的,其他的旦行、净行(花脸)等,都是围绕着生行的,因此,谭鑫培对老生唱腔的改造创新,也就带动了整个京剧声腔艺术的改造与创新。

        

        这样,京剧在程长庚手里创出基本模样,而在谭鑫培手里,京剧,尤其是其声腔艺术方面,则发展完善成熟,尽脱原始本色而最终确立起在中国戏曲中的国剧地位。因此,谭鑫培才被尊称为第二个“大老板”与第一个“伶界大王”(京剧史上有“伶界大王”之称的也只两位:谭鑫培、梅兰芳),才有了这样的地位与影响力。

        

        然而,后世人也看到了程长庚那“亡国之音”的一语成谶。八国联军打入北京那年,时有文人狄楚青以诗讽时:“太平歌舞寻常事,几处风矬几色旗。国自兴亡谁管得,满城争说叫天儿。”而清亡时更有人愤言:大清国就是让京戏给唱亡的!

        

        其实,说起来程大老板还是看得不够远。谭鑫培后,京剧声腔,尤其是老生唱腔,完完全全在他这路的基础上继续演化,变得更加华彩婉致韵味甘醇,更加靡靡更加“亡国”。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京剧达到顶峰,民国也就被这“亡国之音”唱得玩完了。追根溯源,这也该记到谭鑫培头上。

        

        呵呵,以上纯属笑谈。其实人有两片嘴,怎么说都能说。反过来,也可说谭大老板居功至伟,唱出了两个“新中国”---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这样,他那就不是什么亡国之音,而是兴国之音了。

        

        嘿嘿。

        

        说了这么多谭大老板的显赫辉煌,但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时艺人再受权贵痴迷,下九流的地位还是逃不脱的。权贵们即使对你的犯颜不计较,其实也还是出于“玩”心---对心爱玩物的“宠玩”之心。而一旦你真的犯了他们的颜,那你也就难得好下场了。

        

        在清时,虽然慈禧对谭恩宠有加,但也让谭有口说不出的难处。

        

        谭鑫培本是文武全才,文戏不用再说了,武戏方面也是一代大武生。这可不是吹捧,而是事实。前面曾说过,谭在变声期转向专攻武生,后来长期以武戏为主。他的武戏到底有多好?可以两个形象的例子说明。

        

        谭在进入程长庚主持的戏班前,曾有一度因生活困顿,不得不为大户人家当看家护院的武师。这从另一方面说明他的武功很好,不是仅有戏台上的花拳绣腿之功,而是有真功夫的。这点很重要,有一定真功夫的演员,才能有基础把武戏真正演好。

        

        清光绪年间,著名画师沈容圃将同治、光绪年间的十三位最著名最顶尖京、昆艺人彩绘于一图,史称“同光十三绝”。这十三人是当时生、旦、净、丑各行当的代表人物,谭鑫培名列其上,是武生行的代表。

        

        因此,谭鑫培一直是以文、武双绝而驰名于京剧舞台的。但自从做了“内廷供奉”,也就是成为慈禧经常招入宫中表演的艺人后,便不得不舍弃掉纯武生戏而专演以文为主的戏了。从此,世上便无“谭武生”。

        

        这又是为什么呢?

        

        原来,慈禧听戏是不体恤艺人的,听来了劲那是听完一出又一出,听了文的看武的,没完没了。这家伙要是文武齐上,再连轴转,那就是铁人也受不了。所以,谭鑫培在进宫唱戏时,只报自己唱的文戏,不报武戏。可问题就来了,你不能告老佛爷你不能唱武戏,但出了宫在外面演出时又能唱了吧?那岂不犯了欺君大罪?因此,自慈禧听谭鑫培戏后,谭就不能再演武生戏了。呵呵,不过这倒也好。谭自己不能演,却又不忍把一身本事白白丢掉,就把这身武生本领传授给了一个年轻人---杨小楼。杨学习、继承了他的东西,更博采其他名家众长,终成京剧史上前超越前贤又后者难追的一代武生大宗师。到谭晚年时,竟形成文看谭武观杨的并驾齐驱格局。

        

        满清亡民国兴,民主自由人权了,谭的日子该自由该好过了吧?否,不仅没好过,反到死于民国之手。

        

        1917年,广西军阀陆荣廷进北京,北洋步军统领袁德亮、警察总监吴炳湘为招待陆荣廷,硬是逼着年事已高并卧病在床的谭鑫培为其演出。谭不答应,这帮孙子便以其因官司在押的一个孙儿的性命相要挟,并派大兵荷枪上门去“请”。无奈,谭强起卧病之身,为他们唱了出《洪羊洞》---此戏是描写杨家将杨六郎病危至死的故事。谭鑫培演至悲愤处不禁老泪纵横,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髯口(挂在演员口上的道具长须)。

        

        这场戏演完归家后,谭一病不起。不多日,一代中国戏曲大宗师谭鑫培便愤病交加,郁恨而亡,年70岁。

        

        自谭鑫培父亲谭志道算起,历经谭鑫培、谭小培、谭富英、谭元寿、谭孝曾、谭正岩,谭门七代延续梨园香火不断,为中国戏剧史上世家之最。且从谭小培始,后世子弟专攻老生以继承谭鑫培艺术。其中,以其孙谭富英成就最大,在京剧后四大须生中排名第二,史称 “新谭派”,以与其祖区别。谭富英之子谭元寿,因主演现代京剧《沙家浜》(饰男主人公郭建光)而驰名全国,现年已八旬仍不时出现在舞台上。并且,现尚在人世的京剧老生演员中,无论长幼,以唱、念、做、打与会戏之多等综合指标衡量,我个人以为无能出其右者。最近,谭元寿正出演为纪念中国电影百年而拍摄的故事片《定军山》,饰演影片中的主人公,其曾祖谭鑫培。

        

        《定军山》本为京剧谭派名剧,讲三国时黄忠大战定军山的故事。100年前,北京丰泰照像馆老板任景泰,拍摄了谭鑫培出演的《定军山》一剧片断,这是中国人自己拍摄的第一部电影。

        

        谭氏一门,七世梨园香烟不断,历经近200年跨三世纪的中国社会变迁,贫富荣辱都曾经曾见。其中谭鑫培的荣耀显赫与被逼至死,对其后世子孙影响颇深,成一难解心结。前不久,央视朱军问八旬老人谭元寿:您究竟觉得是过去好还是现在好?谭直言:现在好。过去你再红,也是个戏子,是下九流,解放后翻身了,不再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了。

        

        谭先生所言是实,是只有他家门那种经历者才能有的肺腑之言。然遍观中国古今,对于艺术家,实无一个朝代与时代能做到真正去尊重:不仅尊重其生命其人格,更尊重其艺术创造力与创造权。行文至此,使人不免要“掷键”长叹!

        

        最后,附一段谭富英演唱的《秦琼卖马》。有兴趣者可欣赏一下这段几分苍凉几分不忿又几分无奈的百年前 “流行歌曲”(很好听也很好懂,店小二的奚落之声穿插在唱中,很有味道)。

        

        http://jingju.inhe.net/liyuan/mingduan/tfy/tfy-maima-1958sk1.mp3

        

        唱词:

        

        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

        不由得秦叔宝两泪如麻。

        提起了此马来头大,

        兵部堂黄大人相赠与咱。

        遭不幸困至在天堂下,

        为还你店饭钱,

        无奈何只得来卖它。

        摆一摆手儿你就牵去了罢,

        但不知此马落在谁家。

    • 家园 【文摘】闲扯京剧:女人与京剧的一次改朝换代

      再来一篇

      作者:中国老农民 转自天涯社区关天茶舍

      ????

        卖个关子先:梅兰芳怎么红的?

        

        天赋异秉?刻苦用功?得遇明师?还是得了什么“戏功秘籍”?

        

        除了秘籍外,各种说法可能都或多或少有人认同,但我更认同一个“大道理”:梅兰芳首先红之于“新时代的新女性”。

        

        民国以前,戏台上是没有女演员的,市面上做商业演出的戏园子,也是不让女子进入的。女子看戏只有一个途径:在家看堂会。当然,前提是她家或她亲朋家请得起。所以,那时女人是极少有机会看戏的。

        

        满清覆灭民国出世,社会风俗大变,女人能够和男人一样在外面抛头露面了。于是,呼啦啦,一下子戏园子里进来无数年轻女子。梅兰芳之所以年纪极轻就大红大紫,应该说和此关系极大。

        

        梅先生生于1894年,8岁学戏10岁登台,到1912年时崭露头角,这时他赶上两个“好时候”。

        

        一是民国了,有了大量不懂戏的女观众,尤其是年轻摩登得风气之先的女观众。这帮人好不容易有了出来疯的权力,当时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倒是还有另一个好玩的地方:八大胡同,可惜她们去不得----再加之过去看到身旁的男人们个个为京戏而疯魔,也就极想去亲身体会个究竟,于是便一窝疯都扎进了戏园子。

        

        二是此时京剧舞台为“老人”所把持,须生泰斗谭鑫培此时已近六旬开外,青衣泰斗陈德霖年逾五十,另一位旦角大师王瑶卿(此人极其了得,有“通天教主”之称,创出京剧旦角花衫表演雏形,此路在梅兰芳手中发扬光大趋于完善,奠定现代京剧旦角歌舞并重表演的基础与范式。而四大名旦也都曾受业于他,可说是尽出其门下。)此时虽三十余岁,正值盛年,但嗓音已开始走下坡路。

        

        民国前的京剧,除了武戏外,对文戏,听众多以听其唱、念为主,即所谓听戏。尤其女角中的青衣一路,是不用什么表演的,基本就是站在那儿两手抱在肚子上唱。但听京剧最难的,也正是其唱、念难懂,因为京剧并不是“北京的剧”,发音不是京字京腔京韵,而是湖广音韵(比如:脸,不读lian,而读jian;再如:诸,不读zhu,而读zhi;还有的,用汉语拼音都难注出来;更有大量的字,读音与日常相同但发声不同)。所以,民初那帮青年女子进了戏园子,听是一时半会听不大懂,只能以看为主。而这一看,可就看出了个地覆天翻改朝换代。

        

        试想,一帮老头子在台上,无论你怎么装扮,对那些年少怀春的女子们来讲,都实在难入凤眼。尤其是老头扮大姑娘小媳妇,更让她们难以卒睹。而此时的梅先生,十七八岁,扮相俊美清丽妖娆,无论男女都见之怜爱有加,声音婉转脆嫩妩媚,不管能否听懂也觉声声入耳,加之对旦行中的青衣,他又加了许多身段(形体表演)、表情等表演进去,所以极受年轻观众,尤其是女观众追捧。一时间,声势竟有时能盖过谭大老板。

        

        有一次谭演出时,发现观众比以往少了许多,便问管事者原由,答曰梅兰芳正在另一个园子里演,怕是这些人跑去看他了。

        

        这让谭感到极为震惊。为什么会震惊?因为现在回头看,这实在是京剧史上一次革命性事件。

        

        在此前,作为男权社会中的戏剧,京剧的剧目与内容注定是以男性为主的,因为须生是京剧的主角,旦行则在从属地位。旦角中当然可以出现很红的演员,但那也是围绕着生行而言。一个旦角演员,竟能独挑起一台戏,并从生行泰斗这里抢走观众,只能说是时代变了。

        

        震惊之余,谭也有些不解:这么个小小后生,有什么本事,竟能看似一夜间就如此了得?于是便寻个时间去看梅的演出,以图了解个究竟。看后,谭认可了梅确有其长确有其新,是个代表着将来的人物,便邀他同台演戏。这个姿态非常重要:此前梅走红还只是靠大量新观众捧起来的,并没有得到行家的真正认可,现在,则意味着谭已认可他有与自己这位顶级人物同列的实力,自然也就即刻获得了圈内与行家对其顶级位置的认可。从此,梅兰芳步上顶峰。

        

        此时这位谭老板,年高位尊名盖京华---十余年前八国联军入北京时,京城有文人讽时云:“国自兴亡谁管得,满城争说叫天儿”(“叫天儿”为谭的艺名,其意也在表明其音色之高美),民国初,更有梁启超专做七律颂之,头两句是:“四海一人谭鑫培,声名卅纪轰如雷”---能有如此心胸与行为,实不愧为一代大宗师。

        

        事实上,民国后不几年(以谭鑫培1917年去世为标志),京剧就基本上一代新人换旧人了,所谓四大名旦,四大须生,都是随后几年为世人所评定认可,成为京剧舞台新一代统治者。其中,旦角一行换得最干净彻底,并且也从那时起,旦行不再是生行的从属,而与生行分庭抗礼,甚至在四大名旦鼎盛时期,其还隐隐凌于生行之上。这主要是因为生行的基础强大也就包袱沉重,而旦行则能相对轻装进入新时代。

        

        谭卒时,四大名旦梅(兰芳)23岁、尚(小云)17岁、荀(慧生)17岁、程(砚秋)13岁;而四大须生,余(叔岩)、高(庆奎)、言(菊朋)三位均为27岁,马连良先生最小,17岁。

        

        一句话:往通俗讲,女人进戏园子,顶起了戏园子的半边天,使京剧的“生态环境”发生了本质变化,从而引来京剧史上一次全面改朝换代。

    • 家园 【文摘】闲扯京剧:休恋逝水――两位名坤(女)伶与四位男大佬

      作者:中国老农民 转自天涯社区关天茶舍

      按:曾有河友问俺为什么待在关天那个砖头横飞的地方,除了俺的历史问题,另外就是,关天偶尔也有象这样的好文章。

      ????

      民国前的京剧舞台与戏园子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是不能进戏园子看戏,更不能做演员。民国后,随着女人进戏园子看戏,出现了一批女戏迷。迷到极至者便去学戏,学到一定程度者便又想上台过演戏的瘾,这样,京剧舞台上就出现了所谓坤伶,也就是女演员。

        

      女子学戏演戏一般多学、演旦角与须生,因为这两类人物在戏台上是最漂亮和最出风头的,也是女嗓可以学的。而一般来说,那时能看得起戏的人家,多是小康之家以上,所以,这些坤伶的家世也多比较好。也因此,坤伶们常被有权有势有权的男人们瞄上,以做填房、小妾与地下情人为首选。而在此之前,男人们想办这类事,多是只能去瞄穷苦家女子,或去瞄八大胡同之类娼门中人。而今这些坤伶,色艺与家世,都是穷苦女子与风尘女子无法比的,所以格外受男大佬们的追捧。

        

      有朋友也许会问:既然她们这么好,那怎么就只能做填房、小妾与地下情人,就不会有男人明媒正娶回家做真正的太太?要完全没有,那是不对的,但却极少。因为那时一进演戏这行,就成了下九流,所谓戏子,与妓等同属一流。所以,高等人家是不会让他们进来当正房的。

        

      这种由舞台而入大户门,在那时及以后成了坤伶们的一条具有“普世价值”的道路,也因此,坤伶们的舞台生命多是极短的,就趁着年轻灿烂那么几年,灿烂之光照晕一位大佬后,便从舞台上消失而入了深似海的大户之门。这种故事小说与影视中已有很多,象《大红灯笼》里的三太太,张恨水的《啼笑姻缘》等。

        

      在数不过来的坤伶中,今天选两位扯扯:孟小冬与顾正秋。

        

      选这两位的原因是,一则这两位在京剧史上的坤伶中,艺术造诣最高:孟晓冬是京剧四大须生之首余叔岩的亲传弟子,也是得余真传最多的弟子。余故后,孟成为余派的代表人物,被余粉们尊称“冬皇”,是京剧史上首席女老生。

        

      这么说还不足以说明她的地位有多高。咱们换个关天人人明白的说法:京剧老生唱腔有许多门派,余叔岩所创余派唱腔现在被视为继承谭鑫培后的京剧正统,就如诸子百家中的儒家这么个位置。余叔岩就如儒家中的圣人孔子,孟小冬则如亚圣孟子。

        

      而顾正秋呢,则是49年后,台湾京剧界的最顶级人物。

        

      选她俩的第二个原因,则是与她们有故事的大佬太有名太厉害了:杜月笙、蒋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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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冬与梅兰芳、杜月笙的三角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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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冬1908年于上海出生,出身京剧梨园世家,自幼学戏,7岁登台,十多岁就已小有名声。

        

      1926年孟18岁时随戏班来京,当时北洋政府的财政总长王克敏过生日,家中请来一票名角唱堂会,孟与梅兰芳同台演出而相识。这二位很有意思,一个18岁的年轻姑娘演挂黑胡子中年男子,反过来一个32岁的血气正刚男子则演怀春少女,很是相映成趣。当时梅正如日中天,孟则崭露头角。梅的一帮朋友看着二位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便从中玉成此事。而这二位,女方早就对男方慕名已久,在女方心中,男方如尊神一般,男方对女方也是一见钟情。因此,马上就走到了一起。

        

      但麻烦也就从此开始。此时,梅先生已有两房夫人。正房王明华,为幼时订婚成年迎娶的,二夫人福芝芳则也是一个坤伶,成为梅二夫人后就不再唱戏了。梅、孟二人之好事,大夫人有三从四德之美德,没说什么,二夫人大概是同行为冤家,抵死不同意。为了不引起家庭分争,梅只好在京城另买一所住宅,与孟同居。从此,孟息影舞台。

        

      梅孟同居不久,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梅兰芳险被孟的粉丝开枪打死。

        

      有一个富家子弟,当时还是一青年学生,非常痴迷孟小冬。凡孟小冬演出,哪怕是下刀子,他也每场必到,久而久之,单恋上了孟。孟与梅到了一起,让他心灰意冷转而怒火中烧。一个中午,拎了把枪就到了梅孟居所。也是梅命不该绝,此刻他正午休,家中有位姓张的朋友前去开门,做了替死鬼。

        

      这件事发生后,对孟刺激很大。那时梅在外面又演出又应酬,多是很晚回家,而孟一个人关在家中时时怕又有人来行杀人之事,一闻敲门声就打哆索,这种日子过得真是郁闷异常,两人从此有了裂痕。

        

      紧接着,又没多久,梅兰芳的伯母去世。因为梅兰芳的伯父无子,梅从小即过继在伯父名下,所以伯母之丧就如母丧。如此重要的事,孟小冬当然要以梅家人的身份前去吊丧戴孝了。可不想,梅二夫人见孟来家,当着前来的各路众人上来就一顿羞辱。至于怎么羞辱的,各位可自己去想了。孟小冬是什么人?那是在外面千万人面前人见人爱大红大紫极有面子的人!哪儿能忍得下这种当众羞辱,一怒之下就把愤怒全迁到了梅身上,而坚决与梅分手了。

        

      梅与孟的事暂告一段,下面该杜月笙出场了。

        

      其实早在孟还在上海而没来北京时,杜就认识孟并对她有了想法,可惜,后来孟去了北京,并有了梅孟一场恋爱,让杜落了空。这样,杜对梅也就有了夺爱之恨。1929年,杜在孟离开上海三年后,先以酒灌醉再奸后娶,已有了当时另一位名女老生姚玉兰做四老婆,但对孟还是念念不忘。

        

      梅孟分手后,杜卷土重来,先是为孟出气讨好孟。

        

      梅孟分手在当时是轰动京津沪的大事,孟心中有气是可以理解的。当时她曾登报发声明,多有指责梅的地方,梅都隐忍下来。后来杜介入,先是梅兰芳赴上海演出时,杜指使上海各大报馆先封杀梅,一字不报道,随后又众口一词狂批梅,把他贬的一无是处。后黄金荣又让下面人捣乱,使梅此行亏损连连。梅想回北京,却又让黄金荣的人留难在旅馆不让走,搞到最后梅兰芳几乎身无分文,只得典当掉戏装之类吃饭的家伙,才算是回到了北京。

        

      而也在这个时候,杜又出面“说合调停”,让梅孟了结这段恩怨,了结的办法是梅出四万现大洋给孟,按现在说法就是给笔“青春补偿费”。四万现大洋在那时可是笔巨款,我在京剧粉丝一帖中说的那位荀慧生的吴粉丝,自建长安大戏院,当时所费也就大约是这么个数。梅兰芳此时已被折腾的陷于困顿,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无奈,只好卖掉自己北京的一所宅子才算筹够这笔钱。这些事大体都发生在1931年前。

        

      梅、杜、孟这段公案,后人,尤其是在大陆,出于对前辈尊为长者讳,多语焉不详,或在介绍时有所隐,或把一些相关的事说成是无关。我这是结合多家的有关介绍,更有港台的一些介绍后,取的一种说法,自觉已尽量折中平和了。

        

      孟与梅分手后,又开始了舞台生涯,并于1937年得拜余叔岩为师。说起拜余很有意思。余收徒有几大原则:一价钱要的极高;二光有钱还不行,徒弟还必须得是块料;三不收女弟子;教多少戏是有数的,说教几出戏就教几出戏,也就是说这师傅他可不给你做长期的。但孟向学心诚且确实是难遇的美质良材,就如武侠中大师遇上一个骨格清奇的好坯子一样,终于打动了余。

        

      但余还是有顾虑,毕竟孟曾是梅的如夫人。余说,教戏时免不了就要有扶臂搀手等,我和梅兰芳是好朋友,而你又曾和他。。。所以太不方便了。最后,这事的解决办法是,每当余教孟时,就让余的子女待立在旁,以让老先生避开瓜前李下的嫌疑。

        

      统计起来,在余的专业弟子中,孟是学到东西最多的,从余那里一共学了十多出戏。

        

      孟正式再次离开舞台与杜公开关系是在1946年,但也一直没有名份,直到1950年在香港才算正式结了个婚。这事说起来也挺惨:孟后来正式与杜在一起后,已青春不再,杜对她也已没了早年那份痴迷,加之杜此时盛年已过,体弱多病,二人在一起,孟更多是在照料他的身体。一次,杜当着全家的面算需要多少张出国护照,此时孟说了一句:我跟去算怎么回事?算你的丫头呢还是算女朋友呀?杜一时语塞---此时他们已育有一女,杜也确应给她一个名份了。就这么着,杜让人扶着勉强与孟办了个婚礼。此后,没过多久,51年,杜撒手西去。

        

      杜死后,孟一个人独居香港,以教戏为生并打发时光。1967年,为避免孤寂,迁居台北投靠亲友。1977年,一代名伶在台北病逝,年7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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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正秋与蒋经国、任显群的牢狱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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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正秋,1928年生,江苏南京人,1939年,以第一名考取上海戏剧学校,学京剧旦角。1944年拜梅兰芳为师。1945年又以第一名毕业于上海戏剧学校。毕业后第二年,18岁便自组顾正秋戏团,在江南公演,为当时青年旦角演员中的一流人物。1948年11月,应台湾省邀请,率剧团赴台演出,原本定的归期是49年初,因演出效果出奇的好,又被当地戏院多留了两个月。这一留,就永远留在台湾---国民党丢掉大陆,再也回不来了。在台湾,顾被被誉为“台湾梅兰芳”、“一代青衣祭酒。但她在台湾的演艺生涯极为短暂,1953年剧团解散,年仅25岁的顾正秋从此息影剧坛。而这一切,则要与当时的民国太子蒋经国有极大关联。

        

      蒋经国年轻时有两好,一好女人二好京戏,又是女人又能京戏者,就更为他所好。他的著名情人章亚若,也就是现在蒋经国之子台湾政坛明星章孝严的母亲,便是这样一个人物。49年,蒋经国随父亲撤到台湾时,章亚若已死,他来到台湾便又看上了顾正秋,由此引来了一段故事。

        

      应该说蒋对顾是动了真心的,他先向宋美龄要求,要和蒋方良离婚而娶顾,让宋臭骂了一顿。他又想去直接和老蒋提,但又不敢,便请陈诚代为说项,谁知老蒋更是放下狠话:你小子若敢和那个姓顾的好,我就不认你这儿子了。太子之位毕竟要重于女人,蒋经国不敢再造次,但却心里又丢不下顾。

        

      与此同时,还有一位国民党高官,财政厅长任显群也恋着顾正秋。任也是有老婆的,不过他比小蒋运气好,没有蒋宋这样的厉害爹妈管着,又无江山之累,折腾一番,终于和老婆离了婚。53年,顾正秋与任结婚,从此只打算安稳过日子,不想再抛头露面惹事生非了,就把自己的剧团解散了。

        

      但她想的有些太美了。蒋经国自己追了半天没有结果,现在看姓任的得了手,心中这口气实在咽不下。过了一年多,手下人罗织了个通共罪名就把任显群下了大牢。这一下搞得顾正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才算真正领教了权势的厉害----过去那些捧她的高官们,现在去求人家通融时,一个个都或避而不见或见了也不理会。不仅如此,更荒唐的是,台湾法院不承认她是任显群的妻子,但又因为任的关系而没收了她的财产。任被关了七年,放出来后,夫妻二人离开台湾移居旧金山开农场。顾也间或教教戏,偶有登台演演,但已非专业了。

        

      现在,顾正秋年近八旬仍健在,其夫任显群已病故。

        

      孟小冬、顾正秋,二位旧时京剧名坤伶,都与当时权倾一时的人物有一段恩怨情仇,也都因此而只度过了短暂的舞台生涯,光华只灿烂了短暂一时,大好才华未得尽展。且二人并未因遇权贵青睐而过上好日子,反到是因此多遭不幸,让人不得不为之一叹。

        

      顾正秋著有《休恋逝水――顾正秋回忆录》一书,现在大陆有售。书名《休恋逝水》取自程砚秋先生名剧《锁麟囊》中一句唱词。《锁麟囊》为大剧作家翁偶虹先生所创,翁先生诗词曲赋无一不精,《锁麟囊》一剧为其顶峰之作,唱词写的华美明晓流畅而又意味深长。最后,将此段词录于此,供看官品味(有想听听此段的朋友,可:http://www.jingjuok.com/j2/mp3a/d599.mp3,由程派第三代传人中最能体现程风采韵味的迟小秋演唱):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渗透了酸心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 家园 关于孟小冬

      早前嫁给梅兰芳作妾,但由于艳名远播,总是有些富家子弟骚扰。有个谁害了相思病,拿着枪就去了,梅兰芳没事,倒是有个记者(张汉举,人送外号夜壶张三,因为嘴臭,名声差)做了替死鬼。这个人命案子吓坏了梅兰芳,也就不敢要孟小冬了。但毕竟孟粉丝多,皆以为梅始乱终弃。后来孟以余派入室弟子受到追捧。因为梅是伶界大王,故孟小冬就是冬皇了。再后来孟下嫁杜月笙,大家都知道,孟也不怎么唱了。

      另外有一条偶很想求证的遗闻:杜近芳是不是孟和梅的女儿,过继给杜,改姓为杜。

      • 家园 杜近芳是梅兰芳的孩子,但与孟小冬无关

        杜近芳的母亲非常瘦,五十年代的时候还在北京。而孟小冬早就去了香港。

        梅兰芳生前一直都说杜近芳是自己的徒弟,六一年临终前交代梅葆玖,将自己的行头留给杜近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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