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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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736章 清明节前后

这一年的清明之前,我悄悄离校,返回深山,采制春茶。姥爷想啊!

离开这里已经有11年多了,已经从一个懵懂无知的男孩长成男人,虽然一直坚持着修炼,而且在天外来石的帮助下多有益处。但修炼的进度很慢,近年来增长更为缓慢。回到山上,在老爷爷的墓前,我几无脸面面对。

我给老爷爷磕了头,清理了坟头,培上新土,坐在墓前陪着他老人家一个晚上,也是修炼了一个晚上。夜里很深的时候才打开茅舍,和衣躺在老爷爷的床上,迷糊了一会,还做了梦,梦见了老爷爷,醒来尤觉泪水挂在脸上。

清晨,我踏着满山的露水,爬上陡峭的山崖,来到那三颗茶树边。茶树显得粗老了些,树冠略大了些,仍旧顽强地生长在岩石上,生机旺盛,枝叶茂盛,满是鲜嫩的芽叶。仅两年多时间不采,积累了更多细枝。

我采起嫩芽叶,好久不采手生了,采了一会动作才快了起来。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看着太阳渐渐露出浑红的脸,无思无欲,埋头快干,即使这样,还是在阳光大盛时采完枝头上的嫩芽叶。

我擦了一把满头的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背着竹篓下去山崖,还怕有人发现。在往茅舍走的时候,顺路采些草药、蘑菇、鲜笋、野菜。回到茅舍,点火做饭,一如少年时光。尽管是重复做的事情,那时是日复一日的清苦的生活,此时是种快乐。今天野菜吃在嘴里是清香素淡的佳肴,可曾经是苦的食物,吃在嘴里去想城里的美食助咽。今昔难比,今昔好比,只是印证我的长大成熟,时光一去不返。

我哼哼着许久不唱的歌曲,为炒制茶做着准备,很想快些干完。不过,今天采的芽叶多了些,肯定不会完的时间比往常早,还是慢工出细活吧。

我先炒的是后摘的芽叶,因为见了阳光,叶上露水多有蒸发,回来晾晒时失水也略快些,需赶紧炒制保留茶叶的味道。炒茶时能够闻到久违的茶香,更激起了我的劲头,感觉不到灶边的辛苦。一锅一锅的翻炒,终于把活干完。我仔细把新茶分别放好,与外界的潮湿空气隔绝。

我又去了山间,去找那几株“女儿茶”树,却发现多了两颗小茶树,几让我确认不了。还好为与平常茶树有区分,我找到了树干上的刻痕,这才依标记采摘芽叶。又是一通忙活,那天干到很晚。

后面两天就好多了,我还得空在林间找到已经长起的黄凌花,这是我的骄傲,为了给老爷爷延寿,我冒了生命危险在崖上采到,再经老爷爷的精心培育,从一株到多株,已不虞绝迹的危险。看着几个地方的黄凌花,数年不采,株数大增,很有采头,每天挑那些大棵的采上十几株,走时也有一大捧了。这种草药弥足珍贵,摘得些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那几天也容我有了更多时间修炼。回到山上,对我自己重要的是在灵气充裕的地方进行修炼。而在京城,尽管也去郊区的山上修炼,但灵气太少,我的内功进步很缓慢,几是踏步不前。在山上,每练一天比在京城练三四周的效果都好。

我把茅舍加固了,该修补的做了修补,下次再来应该能够保持现在的状态;也到附近拜会了乡亲们,当然是给他们号脉,检查他们的身体,我习惯了这样与山里的老乡、老俵保持关系。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虽然我现在已经二十四五岁,比离开这里大了10岁,可和他们的关系依然如旧,他们还把我当作山里的自己人。

每次都觉在山中的时间太短、太短,依依不舍地离开深山,背上的包已经装满了山里的珍品,几个大包满满的。小时候吃习惯的山中野食,凡上山必要带些回去,姥姥、妈妈和我都是喜欢食用的。

我是从杭州直飞京都的,没有时间再在路途耽误时间,茶就让妈妈有空时送去港岛吧。

太姥爷去世,我没能在场,母亲与姥姥约好,这一年的清明姥姥带沪上的家人到京城的八宝山来为太姥爷扫墓。

我是清明节前一晚才到京城的,赶快回家见姥姥、姥爷和大舅一家。他们是周日到的,已经休息了一天,姥爷和姥姥带大舅一家拜会了田爷爷,还被打趣了,“老尚,你尚武一辈子,可俩儿子,没一个在军队的,后继无人,算是与军队绝缘喽。”

清明那天,八宝山革命公墓,前来为先人扫墓的人太多了。原本应该肃穆的墓地,这几天都是人来人往,偌大的陵园被人被车挤满,老老少少拿着花篮或是一捧花束,到自己先人的墓前或是骨灰盒墙前,清洁、献花,凝视着先人的遗像,鞠躬者有,喃喃者有,尽着后人的义务。

姥姥、姥爷由妈妈、舅妈搀扶着,往革命公墓里慢慢走,沿途全家人观看着陵园的规制,不同的墓区,在松墙、烈士墓地、鲜花、人流之间,感受清明节扫墓人对前辈的瞻仰追思之情。我在陵园的中心位置花摊上买了一个大的鲜花蓝,由我和表弟拿着,伴着姥姥、姥爷往陵园深处太姥爷的墓地徐徐前行。

太姥爷的墓在山上,大理石的墓座,汉白玉的碑,周围是绿草地,有围栏圈起,规制挺高的。因为太姥爷在国内没有很大的名气,所以中央在墓碑的背面把他老人家的生平和功绩记叙下来,向前来瞻仰的人们介绍这位革命先人在共产党人开国、建国时的业绩,一直追溯到改革开放时期。

中央给老人的评价是“民主革命时期党的坚定追随者,社会主义建国时期独领一方重任的勤勤恳恳的工作者,为改革开放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大力推动作用。”

我带了妹妹和表弟用带来的洁布,把大理石墓和汉白玉碑仔细擦了一遍,并用手把陵墓周围的草地收拾了收拾,让陵墓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然后,姥姥和姥爷恭敬地把鲜花花篮摆到了墓前,我们全家规矩地向陵墓鞠躬祭拜。

八宝山革命公墓是中国最高等级的陵园,看着太姥爷周围那些中国革命史上赫赫威名的党、国家、军队、社会上最著名的贤达之士的名讳,我有种恍惚感。望向那络绎不绝的“红X代”们纷纷出现在革命陵园,为其先人,先人的友好,恭敬地祭奠。那些衣装华美的男男女女很多也是白发苍苍,我就想问:“你们想过自己该为你们的父辈、祖辈打下的江山做些什么了么?”

我想我有这个追问的权力。我真不希望他们带头打破这个红色河山!

姥姥、姥爷年事已高,不该在这个阴地久留,祭奠之后,我们就慢慢地又往外走,听着姥姥讲着她父亲的往事,都是姥姥记得的她年轻时太姥爷的事情。

那时太姥爷的风流倜傥、胆大敢为、敢于决裂,且清廉自守的颇有江湖义气气质的形象在我脑海里印下。民国时期,没有一些气节和廉守,有钱人家的后代是不易同情革命、追随革命的,而在治家有方的江南钱家,钱家嫡传公子成年后即使在银行任职待遇不菲,混在官吏富商中也没有自寻下流,而是把业余的正课的时间用来为共产党筹谋经费,颇有些披肝沥血之功。

后来,我和自己的妻子出资为太姥爷拍了传记片,把他老人家不为人知的事迹搬上了银屏,弥补了我的一番遗憾。

姥姥口中的“江南钱家”是一个流传千年的大家族,到了现在,委实还有许多有名的后人,如钱学森、钱三强、钱穆、钱钟书等,这些都是些耳熟能详的人物,突然我发现钱氏是如此有趣。

“姥姥,到京城了,你不去拜访你的亲戚钱学森么?”

“和他哪里是亲戚,他家是临安一脉的;我家是苏南一脉的,大约和钱钟书一支近些。”姥姥叹口气,“现在人们把江南钱家吹得神了,就是姓钱而已。”她老人家很明智。

“姥姥,那您不觉姓钱有荣焉?”

“你个小孩子也瞎拽!”姥姥根本不卖账。

“姥姥,您的老祖宗的名讳读什么音啊?”

“钱镠,那个字音liu,‘刘’字音,好记。”

“百家姓中,您的姓排第二呢,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为什么啊?”我又想到了百家姓。

“百家姓作于宋朝,赵是皇姓,自然排第一。可为什么钱排第二,没个准确的说法,或许是编写的人姓钱吧。”姥姥想了想,又说:“或许是钱姓的人在那时被人尊重吧。”

“现在也有很多钱姓的人受人尊重啊,象钱学森、钱钟书、钱其深,有好多呢!”我说。

“那姥姥我就不被人尊重?”

“姥姥当然也被那些病人尊重,可没有他们有名吖。”

“有名不见得受人尊重,你得做出让人尊重的事才对,你说是不是?”

“姥姥您当然说的对咯。”

……

下午午休起来,姥爷偏要去国防大学看看,就由我驾车陪姥爷走了一趟。在校园里,我一一向姥爷介绍各处建筑,介绍大学的各个研究部和有关直属单位,满足老军人对军队最高学府的那份爱慕。

姥爷兴奋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在山东抗日根据地上抗大、在南京上军事学院的往事,嘱咐我好好学习,别耽误了时间……

节后,妈妈便赶去港岛送茶,自然得到我舅爷和李家干爷爷的欢迎,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送去的还有我给香港几位老人制的保换季的丹药。

茶和丹药送到,那边的老人们也算能满意了,心里清楚我没忘他们对我的好。

嘉珮去见了妈妈,她的准婆婆,陪她逛港岛的商城,为我买了套当季的休闲西服,对妈妈说:“旭哥穿西服好看。”妈妈临回来时,她对妈妈说:“给旭哥带个话,我很快会去探亲的。”“探亲”俩字,她和谁学的啊?

自此以后,妈妈再不提让我找对象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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