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我的中学年代 一. 从文江到内江 -- 润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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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树皮沙发

        我从小体育也特好,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跳舞,人家来选过练体操,我爸妈不让去。幸好没去,不过我们那时候选去的后来有一个进了国家队。后来高中的时候混进了艺体队。大学的时候,我们评奖学金都是学习成绩最后加上体育成绩,我每次都是拿不那么优秀的学习成绩和全优的体育成绩全班第一,别人也有说过不公平的。

        难得润树把同学的名字还记得呢。

        • 家园 采薇回来啦

          你个儿高,体操怕没优势,艺术体操最适合了。要说排名,以三好来衡量那是最公平的。现在学生为了考试升学,体育活动少了,难怪男足那么差劲。

          我那些中学同学的名字全记得的,每次回四川都要和要好的同学聚会,有一次还是全班聚会。我们毕业后至今有些故事比上学时有趣多了,也许我会选择写一点的,盯紧了呵。

    • 家园 【原创】四. 同学

      我们这个班四十几个同学,大约是男女各半。我去的时候,秋季学期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我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同桌的同学名叫小康。他是因姐姐在厂里当工人的缘故,本学期才从乐至县城转来的。小康品学皆优,性情温和,篮球也打得好,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我家和他家隔着几幢楼,早晨我常去约他一起上学。我们之间也发生过不愉快,小康生气了,就举我学生证上的照片为证,说我有点盛气凌人。那张照片是我15岁时拍的,去年响应喜欢MM的号召贴过,有河友说英气逼人,其实心里可能也想到盛气凌人这几个字。

      我们前面一张桌子坐的小五和彭彭比较调皮,在班上有点霸王气,刚开始对我有些欺生,后来看小康帮我,很快就改变了。小五胖墩墩的,个子不高,但在篮球队里是五虎将之一,大概由于这个原因,他慢慢也有了自信,过去一些不好的行为就逐渐改了。彭彭个子高大,比较单纯,讲哥们儿义气。他与小五是邻居,总是听小五的,小五转变了,他也就跟着变了。另外还有几个落后一点的同学,主要是学习和纪律上差一些,但都没有惹出什么大的麻烦。

      我们的班长叫周颉,高个子,很英俊,也是品学皆优,有威信和号召力,而且是篮球队主力。他颇以自己的名字自豪,骄傲地把它和古传造字的仓颉同志连在一起。周颉与要好的一班同学如廖鸣,杨俊,冯辉等,还组成一个无线电兴趣小组,自己装半导体收音机。我作为外来者,无党无派,和他们这班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初中毕业那个学期,周颉升任校学生会干部,班长职务由小康接任。小康人缘好,大家都服他。他的姐姐是质量检查车间的先进工作者,有两个孩子,爱人在外地工作,很以这个小弟为荣。可惜后来升高中时,由于他不是厂里职工的子女,不能继续在我们学校上学,就转回乐至去了。此事经过一些激烈的争论,因为那年升高中有名额限制,还要全市统考。但实际上后来我们班上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升了。

      另一班人是宏伟,晓春,朝海,朱杰等,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宏伟学习成绩不错,年龄虽小一点,个子却大,有行侠仗义的气质。晓春的学习成绩最好,在升高中时考了全班第一,数学和政治都是满分,还写得一手很漂亮的魏碑体字。潮海学习成绩中等,但特别实诚,是我们忠实的好朋友。朱杰的母亲与我的母亲是同事,在学校教小学语文,是模范教师,他家离我家近,我有时去他家一起做功课。常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小苏,他的父亲是厂里的调度,对厂里的生产最了解,广受尊敬。小苏喜欢画画,算是我们班上的艺术家。

      我们常在一起看电影。棉纺厂,锻压厂和铁路分局都经常放露天电影,铁路分局还有个电影院。由于不同单位放,好些电影我们都看过多次。星期天我们有时也约好到市区去:从厂区出发,先沿着河边马路走到一个叫倒湾的地方,再走几里两边有居民房屋的街道。我们往往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有时看场电影或体育比赛,逛一逛新华书店,或者就是简单的走走看看。回来有时沿铁路走,但路要长一些。我们不惹事生非,几年时间里,从未与别人发生过纠纷,更没有打过群架。

      我家在北边山上住了一年多后就搬到了南边。正风是个孤儿,也住在南边,常到我家来。他象棋下得好,我总下不过他。后来学校开运动会,象棋也是其中一项。进入前几名后,正风先胜了我,却输给了低一个年级的同学。最后轮到我和那个同学下,如果我胜了,就是第一。我在中盘已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最后糊涂地把车堵在底线坐偏的帅上,被对方的车沉底一着绝杀,输得莫名其妙,最终只得了第三。不过我另外得了乒乓球冠军和800米第二,还是有收获的。

      高中阶段,我们班上还招收了几个农村的学生,他们大概都是各自学校的优秀学生,其中两个男生也打篮球。新来的还有几个是家住城里的职工的子女,和新调来的女党委书记的儿子。但因他们住家远,课外与我们交往不多。其中有个女生很漂亮,看上去有些腼腆,有同学说她会和城里的男孩子压马路(逛街),我不相信。

      班上好些女同学都有文艺表演才能,还曾与厂里的女工一起排练节目演出。有一次她们试图把我们几个男生也拉进去,但没有成功。她们中虽有厂长,副厂长和科室干部的女儿,却没有呈现什么优越感,而且自身都很优秀,学校的团干部也由她们担任。学校女子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也都是我们班的,但她们不够泼辣,比赛成绩不是很好。

      男女生之间虽然私下不说话,班上的活动还是正常开展的,包括大家分组坐在一起进行讨论。期末,除了要由全班同学通过无记名投票来评选优秀学生外,每个同学还要写一个自我鉴定,然后由所在小组的同学来进行评论,再交班委和班主任最后定案。评语都比较枯燥,大同小异,典型的如下:

      “某某同学政治上积极要求进步,严格要求自己。学习努力,成绩优良。团结同学,乐于助人。积极参加体育锻炼和课外活动,能对不正确的行为展开斗争,有自我批评的精神。希能再接再厉,不断努力,争取更大的成绩。”

      这一段评语适合优秀学生,在某些句子前加一个“较”字,就可普遍应用到大多数人。因怕得罪人,大家都不太愿意给别人提什么缺点,如果说某人“个性较强”,就已经是很严重的了,而且那通常是在班委和老师共同讨论时才会加上的。不过每个人在自我鉴定里都会给自己写上一些缺点,集体评论时照抄一两条就可以了。

      自我鉴定这种做法在我上大学时也实行的。来美国后,进入公司行号工作,每年也有相似的程序,只是缺了公开的群众评议一项。虽然中外都一样,我想大概没有什么人喜欢做这件事,年年写,哪有那么多新东西,最后都是些八股套话。

      关键词(Tags): #我的中学年代#同学
      • 家园 再顶

        看来这个评语真是万古长青啊,起码到了我上学的时候评语看起来还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变化了。

      • 家园 那张照片我也记得

        可能是润树大哥眼睛特别有神吧。

      • 家园 那张照片我记得

        那张照片是我15岁时拍的,去年响应喜欢MM的号召贴过,有河友说英气逼人,其实心里可能也想到盛气凌人这几个字。

        润树长的很好看,端正,清秀,也确实很精神

    • 家园 花顶好帖——
    • 家园 【原创】三. 老师

      我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王老师,四十岁左右,毕业于师范专科学校,是个很严肃的人,难得见他一笑。他老家也是资中县,口音和我的接近,有时同学们学他的话逗趣。不过,厂里很多干部和老工人也是外地来的,大家的口音并不统一,因此就不是什么大问题。那时男女同学界限分得很厉害,互不搭话,若有人越轨,便会受到其他人的讽刺打击。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在我们初中毕业的那个学期,王老师反其道而行之,硬把全班同学按一男一女搭配分桌而坐。他这种做法倒也没有受到任何抵制,也许心里喜欢的也大有人在,但也没有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男女同学之间仍然没有多余的话,更不要说正常的社交。这种情形,在我们高中毕业后才改变。

      我刚到学校不久,碰上学习古文《狼》。写作业时,我把文章最后一句“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翻译成“禽兽的变化欺诈能有多少呢,不过是增加人们谈笑的资料罢了”,很得老师的赞赏,他在上课时作了讲评。其实呢,这篇文章我在文江时刚学过,翻译是刘老师的,我只是转抄一下罢了。

      但我从小喜欢看小说,语文成绩比较好也是真的。王老师好几次要我把自己的作文读给同学们听。高中一年级时他安排我当班长,却可能有点偏心。班委会是全班同学无记名投票选举的,具体职务由班主任指定。我被指定为班长,但并不是得票最高的。事实也证明,我无所作为,不适合当班长。第二年选举时他却依然照此办理。实话说,王老师的教学水平一般,但他认真负责的精神,却是我们学校老师中最好的。

      高中时,我们还有一位教语文的蒋老师,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白净的脸,戴着眼镜,走路总是低头看地,说话轻声细语,文质彬彬,同学们背地里就称他蒋斯文。蒋老师第一堂课站上讲台,就引得大家的好奇,议论纷纷。他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作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进入课文教学。下面仍然有嘈杂的声音,但他并不注视任何人,只管自己讲课。稍久,他突然说,好,你们大概不喜欢四川话,那我就用普通话讲。同学们愈加好奇,课堂却静了许多。其后一年多,他就一直坚持用普通话上课。但蒋先生并非北方人,他的普通话其实是有些夹生的。四川话的主要特点就是把普通话的第三声和第四声颠倒过来,蒋先生的普通话也就总是带着四川话的尾巴。记得他在讲鲁迅先生的《药》一文时,总把“人血馒头”说成“人血漫头”,惹得同学们学舌了好长时间。

      然而蒋老师的风度和脾气都好,从不对学生发火,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他的文学水平高,特别是对我们这些浅薄无知的学生而言,自是不用说的。有一天,为了办墙报,我和另一位同学合写了一首“七律”诗,拿去请蒋老师提意见。他看过后,做了一些小的修改,然后说我们还是不把它冠上“七律”吧。我们不明其故,但照他的意见做了。直到高中毕业下农村后,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借来一本王力先生的《古代汉语》,看了其中诗词部分,才知道写七律诗需要遵从那么多的规矩,也才明白蒋老师当时为什么没给我们解释。对于语音平仄都不懂的白丁,严格的诗词格律更从何谈起!

      可是我永远都记得蒋老师,记得他的谦谦君子之风,以及他给过我的鼓励。我们那时写作文,交上去,老师在批改后,通常还会写下一点评语。过去,我对那些评语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有一次蒋老师给我的评语却让我十分激动。具体的文字我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大意是说我有文学才能,鼓励我向这个方向发展。我后来高考时曾想报考文学专业,蒋老师的评语大概起了些发酵作用。

      我们的数学老师姓陈,三十多岁,文革前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数学系。在我们初中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陈老师狠抓教学质量,开展每周一次的数学竞赛,把考上90分以上的同学的名字都按考分依序张榜公布出来。竞赛共进行了16次,我有15次上榜,而且都在前几名。没上榜的那一次考了79分,仍是全班的最高分。最终的竞赛结果我得了第一,获得一张奖状,心里很有些得意。升高中后,蒋老师也教过我们数学,在讲到解析几何时,我才感到一些难度。我后来考大学,第二志愿填的是中国科大数学系,但第一志愿却是差一点的学校,自然就与科大数学系无缘了。

      我在文江上初中一二年级时,还没学化学和英语,而内棉子弟校已开了这两门课。教化学的老师是母亲过去的学生,他给我补了一点化学。英语则是教数学的陈老师给我补的。有一段时间,我晚上就到陈老师家里去,请他从26个字母教起。那时陈老师的家就在学校,他的夫人很漂亮,也在厂里工作。晚上有些同学也到学校去上晚自习,间或有些女同学也到陈老师家问英语或数学方面的问题。一天晚上她们去了,恰好我也在,结束后大家一起回家,她们趁机问了我好些问题。其中一位颇有看不起乡下人的意思,我说知识青年都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其她人都附和我。

      教我们政治课的罗老师是重庆人,川大哲学系毕业的。他也是三十几岁,一副深度近视的眼镜架在瘦削的脸衬出的高鼻梁上,能言善辩,颇有翩翩才子之风。同学们对政治课不大感冒,但罗老师学识和口才具佳,课倒也上得有声有色。我至今仍清楚记得他在课堂上对我们说过的一句话:你们现在可能对政治课不感兴趣,但请记住,你们今后进了社会,一生都离不开政治,因此你们如果现在学好了政治,特别是哲学,终生都会受益。他是厂长夫人的妹夫,又有些自视甚高,好些同学并不怎么喜欢他,但他说的话还是对的。我去学校不久,他出题让大家做,我交上答案,被他在班上的同学和学校的老师中间好好地表扬了一番。他认为我没照他课堂上讲过的答案去做题,有创见。实际情形是,我到校时,错过了他以前讲过的课,当然也就不知道他的标准答案,只能自撰。现在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关于林彪反党集团的题目。

      但同样是关于林彪反党集团的政治题,我后来却在罗老师手上吃了大亏。我们那一年升高中,是全市统一考试,科目有语文,数学和政治三门。语文我是全班第一;数学我花了很多时间把一道很难的代数附加题做出来了(可惜后来又不计成绩),结果正题倒被扣了几分;政治最惨,只得了79分。我在政治考试后与别人对答案后,知道把林彪反党集团的目的和实质两题答反了。我马上去向罗老师说明,问他是否会全扣分,他模糊地回答说要看了考卷才能判断。待成绩出来,结果是全扣了。我倒也无话可说,母亲却说,罗老师在考试前就对她说过我太自负,因他看见我打乒乓,要我多复习,而我却不在乎地说都背熟了。人不能骄傲,这是个教训。不过呢,一个初中生,搞不清一个什么集团的目的和实质之间的区别,也还是情有可原的哈。

      教化学的是另一个陈老师,他喜欢在每堂课教学之外,留下5-10分钟说一些与课程无关的话,像时事政治等,有些是他从《参考消息》等报纸看来的。陈老师的风趣是大家都喜欢的,虽然同学们知道他是在拿那些话打发时间,还是高兴听的。当然了,《参考消息》我们好些同学自己也看的。

      教物理的是张老师,西师物理系毕业的。物理课我在文江就开始学了,对它有兴趣,感觉比化学好学。张老师的教学水平很不错,对学生也和蔼可亲。我们高中毕业后,张老师被调到了她爱人所在的医疗器械厂子弟校。在后来准备高考时,我和几个同学专门上她家去求教过。那一年四川的高考,物理和化学是合在一起的,化学我考的很糟糕(难说和陈老师讲实事政治没干系!),所幸物理有所补救。有一道题,是一个物体从空中落入水中后运动轨迹的计算,估计难倒了很多人,但我把它做出来了。我后来一直没有再见到过张老师(记得去过她家一次,但她不在家),不然她知道我物理考得不差,应该是会感到欣慰的。

      关键词(Tags): #我的中学年代#老师
      • 家园 不公平啊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翻译成“禽兽的变化欺诈能有多少呢,不过是增加人们谈笑的资料罢了”,
        这句话我也是这样译的,老师连个p都没放过

        • 家园 油墨,油墨

          可能你的老师对天下译文也一大抄了然于心吧?

      • 家园 花等下文——
      • 家园 润树大哥真牛啊。

        我后来考大学,第二志愿填的是中国科大数学系,但第一志愿却是差一点的学校,自然就与科大数学系无缘了。

        那个时代是科大的白金十年,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时代,没想到还有人这样挑志愿,哈哈。

        不过当时是按分数档录取的吧。所以大哥才能上了你没报的志愿。

        我当年第二志愿是大连理工学院(现在的大连理工大学)物理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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