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曾照彩云归 (又名“双燕记”) (18) 孙小美 -- coba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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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这个坑好久没施工了,该填一下了吧,算是国庆献礼了
    • 家园 【原创】曾照彩云归 (“双燕记”) (22) 孙小美

      我真的快要拿这个小女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想此时我绝对可以找到一个理由离开,但我不知怎的,我又不忍心,不忍心让眼前这个女孩失望地留在这里。正在犹豫中,我和她的目光再次相遇,就在我们目光相遇的0.01秒之内,我的喷嚏随后而至,可那个喷嚏似乎在某种程度救了我,因为这个越发开始腻味,开始发酵成琼瑶奶奶的故事已经搞得我有点混沌不清,而一瞬间,一切却稍稍地清楚了,我感到脑子记忆中那之末细节,轰然地冲撞着,冲出本来要遗忘的角落:

      -“你是不是我觉得什么都懂?”

      -“...... 她好能干啊,什么都会......”

      -“我告诉你了,我会做番茄烧蛋,可你不要吃。”

      -“呵呵呵呵...侬傻...囫囵吞猪的吃法...侬喜欢我也喜欢...”

      -“喜欢就请人家烧吧...”

      -“那怎么行啊,你过生日我还没送你礼物呢,就糊涂地跑来让你请饭......嗯,我明天补送你礼物,行吗?”

      -“你这个人,啥时候能正经点?哪怕是......”

      -“嗯,那你说吧!我蛮喜欢你说话,你说话特幽默!”

      -“你们心有灵犀啊...”

      - “师兄,你别误会,我......我出来都是师姐带着,我拉她的手拉习惯了......我这个人怕迷路......我......”

      星光闪耀下树影开始晃动,不知何时起了一阵的小风,我深深呼了一口气,人却没有在发冷,相反,心里有股热气在上涌,我的思绪亮堂了一些。我品着那些话,同时,仔细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她并不美丽,可她真实存在在那里,而另一个她在她的身后,时隐时现。在此刻前,我总是有点坏坏地把眼前的这张圆润的脸和虾球还有那些美味想在一起,更是使坏地幻想着这个小厨娘应有着油筒一样的身材,外戴着有若标签招牌一样的围裙,绕着锅台转来转去。这就是我心目的中她,可她不是,此刻的她,瘦削的身材套着宽大的衣服,还有粗粗的手,手背上还有着斑斑点点的印痕,那是热油烫过的结果,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很想抚摸一下她的手背,可我又在警告自己,警告自己要小心,要谨慎。因为我有着一丝担心,甚至是害怕,怕这个女孩缠上我,怕她的纯真幼稚只是昙花一现。从此我要吃她做的,被她缠着去逛街,被她缠着去做这做那。

      女人是茶包,茶包,不懂?(电影《秋天的童话》的对白)

      当年,我对周的这句台词记忆深刻也是崇拜的很,以至于我在教训我的师弟们的时候会经常引用,但引用归引用,我看到了不少师弟们依旧前仆后继地倒在石榴裙边,以至于死去活来却乐此不疲。爱情?我歪歪嘴巴,把嚼的没味地口香糖吐了出来,再叼上一块,喜滋滋地看着围城里的男欢女爱和悲欢离合。

      所以,面对小彤,我一直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但那已经是孙小美故事以后的故事了。

      孙小美的故事本来就应结束,她心有所属,之后就是毕业、嫁人、从A大消失。可一个人的出现和随后一些事情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一切。

      也许这就是命运。

      那是一天午饭,我和德明、碳管还有三个师弟一块吃饭吹牛。

      小彤先出现,她给我留下一个饭盒就走了,前后没有5秒钟,单留下句话,

      “师兄,昨天给你留的。”

      碳管有点大惊小怪,“哎呀,师兄,咋这就开始了?”

      我自然不和他纠缠,打开饭盒,竟然是久违的麻球!于是一推饭盒说道,“吃不吃?哪那么多的废话...”

      “吃吃吃!”几个人眼睛里都是绿光乱窜。

      阿杜这个家伙好像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夏,老板上午来找过你,叫你吃完午饭去他办公室。”然后他看见了我们面前的饭盒,还有那里盛的麻球,便不客气地伸手抓了一块,一边放进嘴巴里咂巴滋味,一边冲我挤眉弄眼地说道,“玲珑,美美,我的最爱!”然后飘然消失。

      “噗-!”德明一口汤水差点就成了口吐莲花,他咳咳着,但乐不可支的表情和旁边碳管众人是一样的。我决定放弃了解释的权利,因为解释只能让今天这个小笑话变成一个大八卦,永远不可能越抹越白。大家的意见对我空前一致的,他们都认为我对阿杜的中文教学是成功的,而且对阿杜以后能成为中国女婿保持了乐观的态度。

      德明起哄,“介学生不错啊,快赶上说相声的啦!”

      碳管缠和,“师兄,你还得意她啊?”

      众人不休,“小夏,这‘美美’是‘妹妹’还是特指?你教人是不是没教清楚啥意思。”“师兄,没想到啊,吃着麻球,想着美美...”

      我感到了和这帮家伙已然纠缠不清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但我绝不会用老板的事出来当挡箭牌,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啪地一把把饭盒扣上,

      “几位,都吃好了吧?你,德明,时候到了,老婆等着呢。你,碳管,老婆快来了,收收心啊...剩下的几位,时候不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说着我把饭盒往包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却发誓着,这辈子再也不收阿杜作徒弟教他中文了!

      我到了老板的办公室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一位亚裔面孔的长者。

      我的老板是个白发老头,中国学生圈里流传着他的雅号“道长”,倒不是因为他会什么法术,也不是因为他生得一幅道骨仙风的模样,而是他在给我们一场课里偶然讲到了道家和道家的思想,老外的课时多少需要这样的引经据典,但也要求不留痕迹,因为学术的观点就是在教学里也是要求独树一帜。他的引用开始让所有在座的中国学生惊讶他对中国传统思想的了解,后来更惊讶于他的理解和分析。这多少改变了我对老板的看法,因为之前很长时间,我内心充满了对老板的敬畏,也许“畏”字更多一点。

      “夏,这是中国来的孙教授,他可是咱们这方面在中国的专家,U大的国家实验室的头儿。他的文章读过吧?”

      “我...当然读过,孙教授在Nature上的文章,还有两篇在...”

      老板的话插了进来,他扭头笑呵呵地看着那个中国教授,“Jones,这就是我提到我的学生,夏,他是这个州上年度创新技术奖的得主,不过,这小子还欠一篇Nature的文章。呵呵...”他笑着再看着我,“好了,你那两块板作完了?在做电镜?结果分析对比要等到下周了是吧?”

      我点点头,“是这样。”

      “那交给你新的题目:就是陪这位中国教授好好转转,我可不希望在这个周末过完之前再在这个实验室里看见你。”老板冲我挤了挤眼睛。

      “明白。”

      “呵呵,现在你们可以说你们的母语了!” 老板今天很放松。

      而我反倒有点拘束,“孙教授,我...”

      他面容和蔼,“你的导师是开玩笑的,其实我在这里就呆到今晚,然后坐火车去另一个地方。”

      “哦,那我送您上火车。”

      “谢谢,那就辛苦你了。”

      “您不用客气。”

      “你什么时候毕业?”

      “这要看我的导师的意思了,您能理解这里不比国内学校。”我偷眼看看老板。

      “我理解,你自己没有计划?”

      “希望是明年年初。”

      “哦,那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打算?还没想过,我喜欢做现在这个题目,以后的事想的少。”

      “那你想过留在国外呢还是回国?”

      我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留下”还是“回去”,从来是困扰着不少海外华人一个问题,因为人人都有着强烈留下的欲望,也有着挥之不去的归去的情结。不少人,一方面,享受着规则制度下的安逸和自在,另一方面,又在倦怠着规则下的单调和寂寞。而这个问题其实一点没有困扰过我,这倒不是我目标明确还是过得超然脱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我的所有时间在做好功课,做好科研,还有就是大大地享受好课余那点时间,喝上一杯、或好好吃上一顿、或和德明碳管一帮狐朋狗友吹吹牛,讨论一下不谋其位的国家大事,要不就庸俗一些,谈谈最近校园里有哪个哪个中国女新生,要不再无聊一点就是那些无厘头的八卦。这些,就是我生活中全部的“ENJOY LIFE”。而未来?我没有真正去想过,曾经一次想过可代价就是整天一个人的闷闷不乐,因而我对所有认识的人说,人生是短暂的,生活是美好的,那么就这样吧... 这样是哪样?德明说我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碳管说我彻头彻尾的现实派,也许他们的潜台词就是我和这里的鬼子们一样,有了安逸就安心地过起一夜贵族的日子。

      这个时候,我总是一脸嬉笑地回答两位好友:“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但,今天孙教授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很久没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而我也在老板的这棵大树下几乎生活得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有多精彩。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老板的那张脸,微笑的还是微笑的,这个图像回放让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心,于是吭吭了几声后,小心地答道,“我...想回去,只是...我和国内的人接触的少啊,国内很多情况都不了解了。”

      “你出国以后就没过去过吗?”

      “没有。”

      “国内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父母都在国内。”

      孙教授嗯了一声,说道,“我和你导师很熟,我们的合作已经很久了。他已经把你的情况给我介绍了,他是很赞赏你的工作的,也希望如果你愿意回国,能到我的组里来。”

      我嘴巴张了张,有点不相信这个馅饼竟然这么快地就要砸了下来,“我...这是我的莫大荣幸,有机会能在您的组里工作。”

      他看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手搭在我肩头,“年轻人,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呢!别着急。”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没有完全答应什么,他在考察和考验我。

      我陪着笑着,也不再多语,默默地陪他在校园里走着。

      他看着校园里一切,教学楼,草木,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似乎期待什么,更似乎在找些什么。我觉得他那神情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他又看看我,轻声地问道,“你住校外?离这远吗?”

      我笑了,心里主意已定,“不远,我有车,10分钟吧。您...有空要不去我家里坐坐?喝杯茶,吃顿饭?”

    • 家园 【原创】曾照彩云归 (“双燕记”) (21)a 孙小美

      她裹着薄被,仰着头,看着星空。她的神情是如此的专著,我猜她的眼眸里一定满是灿烂的星光,她的心里一定更是沉醉在其中。她没有回头,但她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幽幽地说道,“师兄,我从小就喜欢看星空。可惜原来住在大城市里,那里的灯光太亮,空气也不好,很少能看到那么多,直到我出国到了这里。有天晚上我下了工,忽然发现原来这里的夜空可以看到这么多星星,那天,我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看得好开心。”

      “你不困啊?这么坐着要着凉的!”

      “呵呵,我醒了怎么也睡不着,就坐在门口,后来发现你们的门还开着就溜上来了。我不困了,也不冷,你看!”她漏出怀里抱着那个大家伙,那是一只脑袋大大的大熊,憨憨地正冲我乐呢,“有它呢,抱着它再裹上被子,我一点也不冷!”她嘻嘻鼻子,调皮地看着我,接着说道,“嗯,你要是早点上来就好了......”

      “早点?我倒!三更半夜地不睡起来看星星,你当你是哥白尼啊!”

      她愣愣地看着夜空,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话,更没听出我的幽默。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鬼使神差一样出现在这里,陪着这个星迷或者叫她星痴更合适的傻妹妹在这个时间段一块数星星玩。可看着她那天真的脸庞,没有一丝异常或者造作,我倒是没法马上找出更好的词说教什么,正犹豫着,忽然感到鼻子一痒,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虽然不大,但还是把出神的她吓了一跳,她看着我,忽然伸出一只手,把被窝向我敞开了,还冲我笑着,“快盖上被,你就不冷了!”

      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血有点上涌,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展开的被角,然后是她的芊芊小手,最后回到她的脸庞,还有她的眼睛。我极力在发现什么,极力在探悉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和我盖一个被窝。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我盖一个被窝,为什么这么直截了当地敞开被窝让我进去......我脑子自诩并不慢,但确实在她的举动面前一时感到了没摸到头绪而手足无措。

      她还笑着,“师兄,你怎么了?”

      我被她那个样子一下逗乐了,“哎,两人盖一个被子,半夜不睡跑出来一块数星星。该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吧!”

      “呵呵,你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听说这次很久才能来一回欧。”

      “流星雨?!那是不是会掉个什么钻石啊,金块啊?”我没好气。

      “呵呵,你真财迷,不是,你没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如果你许好愿流星正好飞过就可以愿望成真。很灵验的!”

      “看不出啊你这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还这么迷信,你实验过了?还灵验呢!”我被她的话搞得哭笑不得。

      “嗯,真的灵验的,你不信啊......我刚才觉得一个人看得闷,就对流星许愿,希望今晚有人陪我一块看。嘻嘻,你不就来啦!”

      “你!...啊-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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