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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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关于柴进处理感情的问题,

              后来还会有一段描写。他毕竟是水浒人物,讲究义气为先,女色次之。他的再婚也是义气当头的结果。对鱼窈儿,爱还是爱的,但爱的不够奔放。

              天罗救瘟疫的地方我已经回去稍稍改了一下,——

              慕容清呵呵笑道:“我师父曾说,世间有种人怀有救世情结,平日里也许品行不端,一见大难当前,热血不可自制,肯出大力。噫呀,看来今天让我遇上一个。”天罗笑道:“说的正是区区在下。”

              情结这个词太现代,改个什么词好呢?

              当然这个动机还不够,得继续改。

          • 家园 俺不讨厌他,俺只是指出他的局限性
          • 家园 总是会有这种角色的么。

            再加上柴进的身世背景,注定了他不能随性而为。

            这样的人,大家都会敬而远之。

            角色不讨好也是很正常的了吧。

    • 家园 810第二十五回4

      鸟药师慕容清在隆虑山用无形法刀飞劈随叔卿,酣战之际,陷河神突然现身,轻易将他擒获,罚他在梓潼山为鸟兽行医。服役期满之后,慕容清飞赴柴皇子庄报信,因为张垩子的伤患将近痊愈,即将到沧州争夺鱼姬。

      飞入庄园,恰好见到殷天罗再次登上鱼窈儿的竹楼,于是它收翅落在屋檐之上,一边倾听,一边观察,方知柴进、天罗和鱼姬之间原来暗中有这许多情怨纠缠。它思索再三,最终使用并梦之法,使三人梦境交错,揭破此事。既然鱼姬心中已无柴进,不妨先让柴进知道,使他有机会从危局中抽身出来,同时,不让殷天罗再在柴进庄上住下去,高俅高廉兄弟的阴谋便不能得逞。

      ()nnn. ()nnn.

      柴进与慕容清别后,又惊又疑,却未深信,恍恍悒悒地赶回庄园。门房的关先生一见柴进,上前躬身道:“主人回来了。老夫人嘱咐,她有极要紧的话,主人到家,先往她房中相见。”柴进听了,连忙在水井边洗了洗脸,整衣束带,来到内院。

      母子相见,喜盈颜色,老夫人问:“我儿去山东数月,路上可有意外艰辛?”柴进想起在二龙山被杀的三十几个宾仆,心中一酸,几乎坠泪,这刻却不敢禀报老夫人,只说:“孩儿幸可无恙,家中如何?”老夫人道:“庄中无他事,但有一贼,常于夜间出入后园竹舍,早上遣人检点财物,却无所失。”

      柴进矍然一惊,看柴母,只见她眼神凝重,昔才所言大有深意,绝非随口而发。狐鱼之事,他虽然略有心理准备,但传到他母亲这里,便再无转圜余地,一时间愤痛难平,热血直冲头面,切齿道:“妖道竟敢辱我,我必手刃之,破膛剜心,以雪奇耻。”

      当时室内除了柴进母子,还有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知微,她是柴家某仆妇之女,打从出生之日就住在柴家,从来没见过柴进现出这般毛发耸动,杀气腾腾的嘴脸,不禁面有惧色。柴母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我儿才从远处归还,甚是劳苦,你让厨子做一碗甜汤来。”知微小声答应,快步去了。

      母子二人对坐良久,老夫人忽道:“撞儿!”撞儿是柴进小名,柴进十数年未闻,忽听母亲如此叫他,一惊应道:“娘。”老夫人又道:“你走之后,你娘百无聊赖,日日请关先生到湛露堂,为娘讲书。”柴进道:“娘亲却有雅兴,不知听了甚书?”老夫人道:“听史书,颇有感慨。”柴进问:“有何感慨?”老夫人曰:“感慨古人之事。观乎史书,古之大丈夫,莫不身历妇人之关,不因妇人之言而失智,不因情爱之欲而失德,不因背弃之恨而失器量者,何其少也!”柴进默塞不语,老夫人又云:“人也,有容不及有智,有智又不及有德,一德可以消百灾,然而德又不及度量,有度量者,方为大器。”柴进轻声叹息,虔拜其母,哽咽道:“儿子谨奉娘亲之言,必不鲁莽自弃。”

      俄倾,知微捧来一碗杏酪,柴进囫囵吞下,辞别母亲,径往精舍。

      精舍竹门虚掩,鱼窈儿正伏在书案上沉睡。案桌上残灯如豆,灯下横着一幅绿绢,绢上写有小诗一行,诗云: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笔迹婉媚,情念跃然于上,柴进暗叹,心中异常苦涩。

      此时,竹舍外响起一阵细小的脚步声,柴进凭窗叫道:“温天仪,进来。”他发声一呼,鱼窈儿惊觉,拭目而起。

      天罗在梦中被柴进投石,火星溅在面颊,一惊而醒,醒来犹忆梦中事,沉湎床上,迷迷茫茫,恍若自失。巳时末,侍僮禀报,柴进已经归来,正在老夫人房中,天罗急忙披衣而出。俄而又听说柴进到精舍去了,天罗知道鱼儿将与柴进诀别,遂赶往竹舍。

      天罗入屋,与鱼窈儿对视一眼,不禁同声惊呼,原来对方面上各有数处红热的伤痕,天罗心事太重,之前竟然懵然未觉。柴进冷冷道:“此是新遭火灼之斑,你两个可是被火炭溅伤?看来我们三个昨夜确实做了同一个梦。”天罗奇道:“为何如此?”鱼窈儿道:“此是并梦之术,有人暗中施法,将我们的梦魂摄去,并到一起,因此梦中所见皆同。”天罗叹道:“必是鸟药师所为。”

      柴进哂道:“贤弟因闺房纤腰之惑,永失大义,真可悲叹。”天罗惭惧交集,一时无词以对。鱼窈儿从容道:“我辈妖精,奉道不奉法,礼教蔑闻,情来时,敢爱敢为,率性无忌。事已至此,任君处置,若赐死,求能同穴。”殷天罗道:“我们一直等你回来,等这一刻,奇耻大辱,我们愿意一死以偿,无怨无悔。”

      柴进看着他两个,分明如琼花玉树,万般相衬,对自己而言,大恨已经铸成,杀掉他们,沾一手血,反而无助于淡忘。他摇头道:“夫人负我婚姻在先,我亦不便顾惜挽留,割舍与温某人可也。你们收拾一下,早早离去吧。”

      • 家园 可恨不识柴母未嫁时
        • 家园 不能啊,

          昔匈奴单于调戏吕后,吕后辞以齿发凋落,不堪驾驭。阿哥自松阿察来,莫非已染匈奴之性气乎?

          38回还有一位独眼郭小姐出场,你看看如何?

          • 家园 当然是没出嫁时二八少女时代的柴母。齿发凋落的我哪敢要啊。

            翘首期盼郭小姐出场。哪怕是妖精也好。不过一定要已经修炼成人形了。

        • 家园 她生君未生,君生她已老
    • 家园 809第二十五回3

      殷天罗释然,于是凝神养气,再奏《南风》,鱼窈儿缓缓和唱,其声清婉,其词曰:

      “南风薰薰兮草芊芊,妙有之音兮归清弦。

      荡荡之教兮由自然,熙熙之化兮吾道全。

      薰薰兮思何传。”

      反复三唱罢,二人目眩神驰,良久方苏。殷天罗叹道:“前人气度,真教人向往。今日得闻天池之歌韵,尽释浮世之烦忧,多谢小娘子了。”言讫,忽见一双妙目凝看自己,不觉又是一窘,打岔道,“娘子不必忧心,柴大官人富足清闲,他日偕夫人重游旧地,又有何难。”鱼窈儿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追,山水依旧,亲故无存,身心更非旧身心,重临又有何益!”

      两人默默相对,天罗低下头,且唱且奏,此番奏的曲子叫《闻琴》,曲词曰:

      “玉指朱弦轧复清,湘妃愁怨最难听。

      初疑飒飒凉风动,又似萧萧暮雨零。

      近若流泉来碧嶂,远如玄鹤下青冥。

      夜深弹罢堪惆怅,雾湿丛兰月满庭。”

      鱼窈儿叹赏不已,起身要过琴去,悠悠酬答一曲,曲词曰:

      “情无限兮荡洋洋,怀佳期兮属三湘——

      泝青春兮江之隅,拖湖波兮袅绿裾。

      荷拳拳兮来舒,非同归兮何如?”

      唱着唱着,鱼窈儿哀情褪去,柔情渐生,清声哀畅,容态荡越,殆似不能自持。殷天罗沉湎视听之中,不胜其情,竟推席而起,趋前伸手触抱,鱼窈儿惊愕闪避,天罗又扑之,孽缘因生,魔障飙起,室中儿女大窘。鱼窈儿叹道:“狐君狐君,你我寄身人间,奈何如此。”殷天罗惶汗如沥,惭恨悒郁,狼狈而去。

      ()nnn. ()nnn.

      此后数日,殷天罗有如丧魂落魄,不言不笑不成眠,满脑子都是鱼窈儿的歌声舞影。第四日夜,思念不可抑止,遂攀坐树上,遥望竹舍痴想,不知有几多情诗怨诗,流过心间,直至月落,才发觉霜积满身,黯然归寝。

      酣睡中,殷天罗梦见自己在山林间追捕一头青猿,青猿回身以柿子反掷,正中鼻梁,打得他满脸果浆,一惊而醒。天罗翘卧思梦,心道:“青猿者,情缘也,柿子者,蜜果也。追逐情缘,乃得蜜果,梦兆大吉!”不觉转忧为喜。

      那边绣户之中,残灯之下,鱼窈儿正怀揣愁思,想起海豹情郎阿陆,想起陷河神张垩子,又想起柴进,想起殷天罗,心乱如麻。阿陆与她有情而无分;张垩子才调绝高,但品性孤傲阴鸷,更与她孽障深重;柴进是人族,在她看来,人族如蜡像泥俑,拘谨迟钝,全无灵气,且柴进与她恩义浅薄,情调相违;只有狐妖殷天罗,兼备兽性、乐性和道性,秀逸清新,摆落俗态,最能与她心弦和鸣,可惜相识恨晚。

      午后,殷天罗避开他人耳目,孤身来到竹楼下求见。鱼窈儿素颜凭窗问曰:“何事?”殷天罗再致歉意,随即登楼,献上一个漆盒。鱼窈儿掀开木盒一看,里头原来是一对青丝鞋。盒者,合也,鞋者,谐也,仍然是求爱,鱼窈儿心领神会,默然不语。

      天罗道:“殷某自从那日相聚之后,寝食未忘,不可自拔,惭愧,惭愧。如今又到此,欲闻娘子爽快语,娘子吩咐殷某去死,也是可以的。”鱼窈儿道:“郎君大好才貌,我福薄,不足当之。”殷天罗道:“此非爽快语。”鱼姬默然,凝看此妖,奇男子也,才情缥缈,似越空之行云;通明强毅,似垂芒之宝剑;诡秘瑰奇,似幽夜之逸光;俊迈不羁,似天堂之白马。女儿之心,终不能自固,遂收下舞鞋,还赠铜钱一枚,铜钱者,同前程也。

      此二子毕竟是妖精,只知遵奉心中情意,对于人间贞信之教,却是看淡,从此往来不绝,时时于夜间嬿会,情爱备至。殷天罗久居俗世,颇知此事万不能被世人所容,一旦泄露,一庄皆辱,于是向鱼窈儿提议,乘夜化妆出奔,今后避世隐居。鱼窈儿道:“柴进待你我不薄,不可不辞而别,等他归来,由我当面向他请辞,如何?”天罗苦笑道:“此事绝难启齿,如若明言,恐怕他不肯包容,定要杀我两个。”鱼窈儿道:“我两个辜负恩义在先,他要杀,也只得由他。”

      殷天罗听了,俯仰沉思,良久不语。直至此刻,他都不明白柴进之前如何能够死而复生,难道此人在冥冥中有鬼神护佑?他心中至少还有三条毒计,每一条都可以将柴进再次推入死地,但是他始终没有着手布置,归根到底,情义甚难割舍,思来想去,总想放弃。如今他又恋上鱼姬,无伦公务还是私情,都弄得泥足深陷,进退维艰。倘若被柴进所杀,倒不失为一个解脱自赎的方法,况且能够与心上人一同赴死,亦无遗憾!于是天罗道:“那等他归来,你和他好好说,我二人同生共死可也。”

      天罗下楼之后,在庄里东西南北地转了一圈,戚戚不安,俄而又再避开耳目,登上竹楼,拉着鱼窈儿的手坐下,道:“我有一件极隐秘的事,务必要和你说。我不叫温天仪,我本姓殷,双名天罗。”于是他详细将自己的身份,来柴皇子庄的目的,前后所作所为,一一告诉鱼窈儿,鱼窈儿听了,笑道:“难怪你总似心事重重,原来如此。我曾听卫河河神说过,柴进身世非凡,宿命与时运相连,绝非妖术所能谋害。此事必不能办成,徒增罪孽而已,还是及早抽身为好。”

      此时,忽闻窗外人语曰:“一善一恶,莫不有报,他生际遇,实如回响,阴鸷之事,及早撒手。”殷天罗大吃一惊,望开去,只见一只黄鸟从屋檐上鼓翼腾飞,超然飞入霄汉,不是别个,正是鸟药师慕容清。

      通宝推:煮酒正熟,
      • 家园 鱼窈、天罗二妖在境界上,比花荣高出不知凡己

        柴进当然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但情义二字之间,无论柴进自己主观上是怎么想的,他在行动上是非常明确地将“义”字置于“情”字之前、之上的。

        柴进对鱼窈儿的追求,带有很大成分的胁迫性质,而不太在意对方的感受,表现得比较自私。不过这一点本身未可深责,因为对爱情的追求都带有自私的性质。关键是你在爱情-婚姻的整个过程中,是否总是将自己的需求和意志置于对方之上。而柴进就是这样的。求爱之时不顾对方感受,趁对方走投无路之际逼娶到手;等娶到手了,心中成就功业的意念又升腾起来,打定主意之后才跟新婚妻子象征性地打个招呼。若是只有逼婚于前,我亦不怪柴进,但现在他是逼婚于前,轻别于后,鱼窈儿、天罗私下偷情固然道义有亏,但假若鱼窈儿谨守妇德,枯心专候,柴进道义上难道就无亏么?也表跟俺扯神马北宋男权社会神马的 -- 男权社会那些东西,是用来约束女人的,可鱼窈儿是妖不是人。当初逼婚之际鱼窈儿已将这一层说得非常清楚,柴进精虫上脑情色两急之际,全盘接受并未要求鱼窈儿恪守妇道。

        说到底,柴进潜意识中始终未脱贵胄之念,始终未能对鱼窈儿平等相待。两人情趣上的差异事小,这方面的问题才更关键。

        鱼窈儿虽在魔道,但天生一付良善侧隐之心,亦不乏公义之念,几次援手救人或动善念,令人既敬且爱,真仁妖也!柴进因慕花荣手段人材而舍死相救,义则义矣,却不见仁。仁义二字,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仁”字,所以鱼窈儿在境界上,并不下于柴进,而为搭救千万素不相识的普通百姓、九死一生的天罗,更是远高于柴进。天罗忧柔于情理之间,亦显其可爱可敬。

        • 家园 柴进就该早点斩讫了账,又通匪又通妖,根本没有原则嘛

          实际上他不能识人,只不过顶着一个账遗蔬菜的名头到处收获良好的自我感觉而已,没有当领袖的能力和气质。宋江固然也不是什么擎天巨柱,而且形貌猥琐,但强似柴进多矣。

          如果柴荣灭辽平南统一天下,周朝一直传下来,轮到柴进这一代,也许能当个承平天子。风浪是最好不要来的。。。

          • 家园 柴进不及柴荣远矣

            智勇皆小,无大格局,做个富家子还可,像他这样好大喜功,任性胡为,又喜怒无常,馋嘴好色,如果做了天子,必定妄起征伐,赏罚不明,聚敛无度,后宫纷乱,而且他读书不少,必定善于文过饰非,狡辩作秀;成为隋炀帝第二的可能性不小。

            所以刚才如果不是老夫人劝说,柴进必乱。

          • 家园 引一段后文,我把柴进这个角色大概圈在这么个框框内。

            第三十回:

            高廉又问:“我到河北之后,多闻柴进之事。据说此人好客,在家中收养亡命,恃有本朝太祖皇帝所赐的免罪书眷,藐视官府,罪状非止一端,真否?”天罗笑道:“流言不足信。柴进乃一方富豪,宅第规模不亚于王侯,九族宗亲个个仰其衣食,此等人物,只想保全家业,哪敢与官府抗行?”高廉道:“好养私客,却非小事。”殷天罗道:“此人确有义心,却非造乱之才,所施不过一时之力,一饭之恩而已,有感激之人,无归附之众,不足为虑。”高廉道:“太尉密令,要我等破此豪族,太尉若不松口,你我将来还需再想办法。”

        • 家园 高山流水心自知

          我有煮批,不惭金批、脂批矣。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我觉得情趣的共鸣也很重要。本书重点扶持的爱情是鱼狐恋,崔花恋只是配菜。

          既然续的是水浒,女人当然不能个个从一而终。这事要放在施师公笔下,背夫偷汉,自是快刀斩乱头的处理。不过现在和谐社会,女性威武,只能另开解决之道。

      • 家园 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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