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如何提升中国软实力？ -- 南渝霜华
家园 【原创】如何提升中国软实力？ 今天听了一个圆桌讨论，题为“造就中国软实力：中国政治中的盛会、治理与和平崛起”（China’s Soft Power in the Making: Mega Events, Governance, and Peaceful Rise in Chinese Politics，题目有点绕，不过原文如此）。觉得有点意思，笔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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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发言的是密苏里大学圣路易斯分校人类学系教授包苏珊（Susan Brownell）。包苏珊教授是中国体育研究的权威，曾自告奋勇地翻译了《何振梁：五环之路》（但不幸未能找到愿意出版该书的西方出版社，最后只好由外文出版社出版），还积极参与了北京奥运会的筹备工作，协助奥组委翻译了多个文件。她八十年代中期在北京大学留学时，曾代表北大获得1986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七项全能冠军，并打破了全国纪录。
包教授指出，北京奥运会之后，中国才真正重视国家形象的塑造和推广。以前中国通常认为中西文化差异太大，很多东西根本无法翻译，因而不太积极。她觉得语言障碍实际并没有这么严重，问题是中国自己的翻译水平不够高。一是本土英文系并没有培养出足够多的合格翻译，二是专业翻译公司在质和量两个方面都有欠缺，三是在中国从事翻译工作的native speaker太少。这最后一条，她认为，从事汉英翻译，一般来说由母语是英语的人来做还是最合适的，但有时候中国方面对外国人不够信任。当然，政治因素对翻译的效果也有影响，比如世博会高峰论坛发布的《上海宣言》，中英版本就有差异，而这恰恰是领导要求的。
刺激中国加强形象塑造的，自然还有奥运圣火接力引发的抗议和争执。中国完全缺乏危机公关能力，面对举世喧嚣大为震惊。奥运之后，李长春指示，要加强宣传，争夺话语权。（这时，教授拿出一个iphone，说大家现在上网就能看到中国中央电视台各个频道，这就是中国在宣传方面的努力）。
到目前为止，中国的努力成效还不是很大，这跟中国对言论的限制有关。比如中国媒体以前都不提人权问题，直到2005年胡锦涛开始讲人权之后，媒体才纷纷跟进。而如果要争夺话语权，人权显然是一个必须重视的核心概念。
第二个发言的加州大学尔湾分校历史系教授华志坚（Jeffrey Wasserstrom，著名中国观察群博“中国节拍”ChinaBeat主持人）追溯了世博会进入中国视野的过程。1851年第一届世博会就有中国展馆，而如今中国人把上海世博会看作百年梦想的实现。中国人认为，就像当年经济蓬勃发展的日本先后在1964年、1970年主办奥运会和世博会一样，中国举办这些盛会也体现了国家实力的增强。不仅是奥运改变中国，而中国也改变了奥运，并且对其他体育赛事产生了影响。比如里约热内卢获得2016年奥运会主办权，而里约与北京，巴西与中国，存在某种相似，这可能意味着，把奥运会作为对新兴国家的鼓励开始成为一种普遍认同的做法。此外，印度这次办英联邦运动会大出洋相，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印度不切实际，想跟北京奥运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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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大家看了一张他多年前在上海拍到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健壮的婴儿在大型电子显示屏上手舞足蹈。在中国人看来，中国这个婴儿成大成人，是民族的自豪。而那些恐惧中国的人，想的却是如何不让这个婴儿长大。South Park有一集里面就讲到，中国的发展让某些美国人开始做恶梦。（不知到底是哪一集？哪位河友看过的，讲一下？）这个恶梦就是，中国的现代化实现了，却没有民主化。
接下来发言的是斯坦福大学东亚系教授李海燕。她主要从《士兵突击》这部电视剧来讲。解放军一般被认为是中国硬实力的代表，但跟外国人的想像不同，在中国国内，解放军承担了不少的社会职能，是政治合法性的象征之一。《士兵突击》作为一部没有女性角色、没有男欢女爱的电视剧，取得了让制作方都感到吃惊的巨大成功，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很多画面比较像视频游戏，满足了许多人的“军事-工业-娱乐情结”（military-industry-entertainment complex）；二是电视剧对兄弟义气的刻画；三是对坚持不懈，“不抛弃，不放弃”（never let go, never give up）这种美德的赞颂。李教授认为，中国的军事题材电视剧，大都强调爱国主义的主题，而在《士兵突击》里面，更多的是表现个人奋斗和团队协作的精神，因而更像是一支美式足球队的故事。完美展现个人奋斗精神的《阿甘正传》，得到很多中国人的喜爱，而《士兵突击》这样的电视剧，也应该能够得到美国和其他国家人民的喜爱，值得向全世界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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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人类学教授阎云翔做了一个精炼的总结。他指出，在丛林时代，软实力是不那么重要的，谁拳头大就行，而现在国际竞争往往攻心而不攻城（attract, not attack），同时还有了“全球正义”（global justice）的理念。软实力成为国际竞争的重要主题，体现了人类文明的进步。
通宝推：卷心菜,p3p2p1,家园 【原创】我的问题 在提问阶段，我直截了当地提出一个尖锐问题。会后，我的一个学生跟我说，这是“今天所有的问题里面最棒的一个”。
“我想问苏珊教授一个问题。当你和中国的官员合作宣传中国的时候，你是否认为他们具备足够的知识和经验来有效地、令人信服地应对人权、环境污染、政治改革等敏感问题，而不是简单地重复官方说辞？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你认为他们应当如何改进？”（I have a question for Prof. Brownell. When you work with Chinese officials in advertising China, do you think they’re well equipped with knowledge and experience to effectively and convincingly cope with sensitive issues, such as human rights, environmental damages, political reform, among others, instead of simply repeating official propaganda? If your answer is negative, what do you think they can do to improve?）
包苏珊教授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说，她读过赛义德的《东方学》（Orientalism, 1979），西方知识和文化的霸权，让中国的官员和学者陷入言说无力的困境。旁边一位教授接过话头，给出一个常见的回答：先要自己在这些方面做好了，回应起来才能理直气壮。
这个问题事实上有很大的讨论空间，留给大家发挥吧！
家园 我换一个说法 所谓软实力，其实就是硬实力的一种反映。当一个国家在生产力发达后，其余生产力落后的国家就会想要了解该国家富强的原因。这和“文化”是否优越，是否“先进”是没有关系的。因此提升软实力的先决条件是提升硬实力。然后就是一个沟通的过程。
我们应该问的一个问题是，要如何让其它人更加全面的接触及了解中国的一切，而不是要怎么样去改变或“包装”中国的“文化”。
我们普通人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桥梁，将中国各种各样的样貌展示在别人面前。当然，先决条件是我们要对中国有一个较为全面的认知。
家园 需要利用这个有利时机 It is not hard to see why the Sputnik era appeals to Mr Obama. For all the talk they hear about China’s headlong investment in infrastructure, American voters are lukewarm about their own government’s spending, especially if debt or taxes must rise to pay for it. A new Sputnik moment might change their minds. But in the 1960s Americans were sure their system could deliver the goods. Today they are perplexed by the success of China’s model and divided on how, if it is even possible, to restore the health of their own. They should resolve that quarrel on its merits and keep the China scare out of it. Apart from anything else, that might improve the atmosphere at the next presidential dinner.家园 第12季18集The China Probrem South Park有一集里面就讲到，中国的发展让某些美国人开始做恶梦。（不知到底是哪一集？哪位河友看过的，讲一下？）第12季18集The China Probrem
Cartman看了奥运开幕式后整晚做恶梦，带着Butters化装成中国人到中餐馆，想套出中国人征服世界的计划
不过这一集的主线剧情是恶搞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的
家园 非常感谢！
家园 不容易；看看你们有谁喜欢这个：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不一定要喜欢，至少是会欣赏？
西方人的“传统观念”也很强；open-minded 的也有，但是很稀少。TG的公关如果是在最基本的“人性”层面上的，讲老百姓的生活、述求，会比较能够获得认同。这就是我觉得为什么超长版的《中国形象》比较能够吸引人。
家园 掌握话语权，占领道德舆论制高点 这才是软实力。
没有硬实力，不可能掌握话语权，占领道德舆论制高点。
譬如美国一旦战败，它的核心价值就会受到质疑；
譬如美国经济在全球竞争中一旦落后，它的民主制度立刻就站不住脚。
后者正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是西方国家最大的忧虑。美式的民主制度效率低下，庞大的律师团阻挠科技的进步，庞大的游说团阻挠社会福利的公平分配。美式民主的效率性、公平性与合理性已经受到深深的质疑。
家园 是的，硬实力为本 大家来拼软实力，在文化的竞技场上斗个高低，这是好事。但是，没有硬实力的支撑，一切都是空谈。
家园 软实力就是硬实力在文化上的包装 比如说奥运会，世博会，这是软实力的体现，但这种软实力所包裹着的则是凝聚力、纪律性、财力、人力、物力、办事效率等等硬实力，没有这些硬实力，则不存在软实力。
再比如说人民生活的富裕程度，公平程度，满足程度，一言以蔽之就是社会发展阶段，这也是一种硬实力。为什么在国际上‘和谐社会’等中国特色政治文化概念的受认同程度不如西式‘民主自由’等所谓‘普世价值’？甚至在国内前者也一直受后者威胁？因为后者有众多西方发达国家较为成熟的社会发展水平这一‘硬实力’背书，而前者所针对的社会发展阶段较为低下，可以诟病之处要多得多。我们知道关联性跟因果性是两回事，但在宣传包装上这两者很容易被当成一回事，于是民主自由这一包装上描绘着奢侈安逸的美式生活，而‘和谐社会’这一包装则点缀着各种压抑、妥协和个人利益的牺牲（这是事实，甚至基于这一事实，国家还要压抑民间自发性的软实力输出，比如各种影视审查，都是维稳的副作用）。对大多数只看包装的人来说，哪种理念更有吸引力根本没有悬念。这就是硬实力的高低决定了软实力的差距，从政治哲学理念到国家形象塑造都是这个道理，不是单纯的宣传技巧生疏、ZXB投敌所能解释，更不是因为我们缺乏文化底蕴，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所以说，提升软实力的真正方法只有一条，那就是提升硬实力。在硬实力追上别人之前，则必须做好宣传上长期被动，软实力处于弱势的心理准备。我国的宣传技巧依然可以改善，也需要改善，但这种改善永远只能拉近而不能解决软实力的差距。
说到宣传，宣传可以分为两种，我称之为无脑宣传（选择性强调有利的东西）和有脑宣传（解构现实---‘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两者有高下之分，但同样需要重视，因为人的智商也有高下之分，宣传却是要向面所有人的。有趣的是，你的硬实力越强，肯动脑的人就越多，这是人的思维惯性所致，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硬实力跟软实力的密不可分。
家园 china？ok! 外国人（白人）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软实力”这个词很暧昧，尤其是美国人设定之后，总感觉到中国“被软实力”，进入到人家设定的规则里面去。
老胡去华盛顿“消气”，演讲“不称霸，永远不称霸”，一回来就被鼻屎国李光耀质疑“中国说‘不称霸’。如果你不准备称霸，为什么老告诉全世界自己不要成为霸权？”
这说明什么？规则在别人手里，人家设定的中国形象与中国的实际没关系，完全看人家的政治需要。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会发现中国有些人所谓提升“软实力”，不过类似小学生给老师，给家长讨赞美的行为，仿佛老师夸奖了，“软实力”就获得认可了，所以出现公告中英文不符，中央台中文新闻与英文新闻的尺度完全不同的“一国两制”情景。
从中国这边分析，目前所有的作为，一直是“面子工程”，外国人（新闻大部分是白人）竖起大拇指，喊“china,ok!”了，外宣工作也就有了成绩，领导也有了面子，相关机构人员也增加了奖金，领导好，相关利益团体好，自然中国“软实力”就被增长了。
但是相关机构在08年，09年关键时刻的作为，到今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来中国有没有“软实力”实际上是个假问题。
家园 不借题发挥反反共 就心里憋着了不是 ？
TG 口中整天挂着 “不称霸” 你就这么大的意见，可美帝整天口是心非的免煮石油人权啥的睁眼说瞎话却没见你有啥意见。
这边倭寇加棒子大吹中国军力威胁论，胡哥也吹吹中国不称霸，不就是大家玩玩公关宣传么，难道人家设定的中国形象中国就要默认？
脑筋正常的地球人都知道鼻屎国老贼只是美帝的一只狗，除了你还没见谁把老贼的吠声当回事。而且别看老贼喜欢吠 ~~ 其实也就吠给主人听，真见到俺国老大时立马像小学生听校长训话似的驯服 :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至于你所谓的 “目前所有的作为” 都是面子工程，俺所想到的是扶欧元、买希腊、西班牙国债….要不就是中段反导、北斗系统、嫦娥探月、东风导弹、四代机….这些都是令美帝非常不 OK 的 “面子工程”，连你也不 OK么 ？
家园 所以这是没有真正理解软实力的表现 我觉得在我们自己对政治的理解当中，软实力这种东西并没有忽视过，而且以前有过很成功的实践。比如毛泽东曾经说过：
现在很多青年知识分子没有自由，没有走路之权。例如从西安到延安的这一条路上，遍设关防，进步的知识青年要通过是困难的。因为他们既没有青龙偃月刀、嘶风赤兔马，又没有过五关斩六将[6]的本领，那只有被赶到集中营“训练团”里去。这件事情似乎有些难办。但是，如果知识分子跟八路军、新四军、游击队结合起来，就是说，笔杆子跟枪杆子结合起来，那末，事情就好办了。拿破仑说，一支笔可以当得过三千支毛瑟枪。但是，要是没有铁做的毛瑟枪，这个笔杆子也是无用的。你们有了笔杆子，再加一条毛瑟枪，根据拿破仑的说法，那末，你们就有三千零一支毛瑟枪了。有了这，什么帝国主义也不怕，什么顽固分子也不怕。有了这，这些狗子敢来咬一口吗?他的意思显然是武装斗争需要思想理论建设、文教、宣传等方面的配合。六七十年代，中国的硬实力除了两弹一星之外，乏善可陈，但在全世界拥有那么大的影响，可以说软实力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总体战略方面有主席的三个世界理论，外交方面有总理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反殖反霸，既恰到好处地回应了美苏争霸、广大亚非拉国家乃至第一、二世界国家的普通人民期待和平、警惕列强渗透的心愿，又体现了独特的中国立场。固然，后来在“输出革命”的问题上有失误，但总体上瑕不掩瑜，这些理论和思想至今在世界上仍然具有重要影响，可见其深刻。
现在把软实力当成面子工程来做，根本就是误解。技巧、工程都是表面的东西，深层还是意识形态斗争，而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国家内在的社会制度，也包含对世界秩序的理解和追求，应该放在战略竞争的高度来思考和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