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偷走总统的灵魂（三十三） -- 史文恭

深夜。就像一场大哭后的小孩，会擦着红肿的脸，虚弱地窝在沙发啜泣，爆发之后的哈利.拉兹曼同样躺在酒店的床上，陷入了沉思和烦乱。他瞥了一眼对面墙上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可笑的胡子，想起就在几周之内，他的人生陡峭而曲折的变化，突然感到，累了。无论在情绪上，还是体力上，他像一头太胖或者抽取了脊椎的海豹，瘫在床上。而脑中，焦虑和惶恐像暴雨时街上的窨井汇集的水流，哗哗流入。

很明显，----原定自毁的古斯拉现在完好无损地落入警方手里，哈利并不担心马丁内斯，因为后者被删除记忆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以帮助调查的。但古斯拉就不一样了，那上面的车载电脑和系统日志会详细记录远程操控者的网络信息—即使所罗门把这些删了也不能阻挡调查者们转向一个正确的方向，----即所有发生的一切背后，必然有一个网络的操纵者。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想到天网，不过随着调查的深入，恐怕迟早要走到那一步的。

因此，有一点很明确，为了让调查走入死胡同，哈利.拉兹曼作为拉兹曼家族在现实世界的代表，必须告别这个世界，否则，一旦被活捉，一切都完了。可对于年轻的哈利而言，这种想法实在太残酷，也太直接了。

与此同时，在天网，所罗门.拉兹曼正在紧张的进行他的改良工作，希望能在摩根总统出院以前，通过插在他身上的心脏监测设备将哈利.拉兹曼的思维输入，这意味着很大的工作量，同时，因为在一个新的输入设备上进行，他还无法确认是否能保证传输完成。考虑到这点，所罗门希望在确认对摩根的“输入”成功以前保留哈利，无论如何，在任意时刻，他都希望确保有一个真实的肉体可以在现实世界里帮他继续那个伟大的事业。当然，他也意识到了，在哈利的身份曝光之后，尾追不舍的猎人将逼迫他们做出选择。相应的，所罗门.拉兹曼同样陷入了纠结，但命运在此刻插手了，一个让意想不到的发现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解决。----杰克逊的侄子，拉夫.拉兹曼在失败了很多次后，又一次尝试连接天网，而这一次，所罗门.拉兹曼听到了他的敲门。

登录完成后，他们交谈了几个小时，像孤儿找到了母亲，拉夫.拉兹曼原来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对抗杰克逊夫妇，而现在，他像擎天柱拿到了能量块，霎时浑身满血。他兴奋地讲完了在天网陷落后自己和杰克逊夫妇的故事，然后给了所罗门.拉兹曼一个诡异的灵感。----

现在，除了可能的摩根总统，他有两个现实世界的代理者，其中哈利已经暴露了，拉夫还非常安全。同时，哈利坚持要附身摩根，但他已经发展出了新的人格，不是一个“纯粹”的拉兹曼了，换句话说，无论是天网的所罗门，还是华盛顿的拉夫，他们都不能像哈利那样“理解”“配合”附身后的摩根。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哈利再“附身”一遍拉夫，这样，哈利在一个新身体上复活了，而这个“新”的哈利，将在杰克逊和摩根争夺白宫的战斗里，扮演一个绝妙的角色，他将既是杰克逊的对手—白宫的摩根，又是杰克逊的助手---作为侄子的拉夫，即使在荒谬的戏剧也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组合了。

让所罗门欣慰的是，迟疑了半刻后，拉夫答应了他的要求，一半是因为拉夫的“附身”时间很短，还没有形成新的“自我”。他在了解整个故事后，很快理解了天网的本尊的意图，对于他而言，这样的附身并没有损失。

而当哈利听完了所罗门的计划后，有一种荒谬和刺激混杂的感觉。---其实，有一个微小但重要的变化，哈利一直没有告诉所罗门。当他在输入哈利身体后，慢慢地发现，这种输入并非简单的控制宿主思维，而会在人体奇妙的神经系统自我修复的过程里，发生“附身者”和“宿主”逐渐融合，统一的变化。所以，的确，现在的哈利.拉兹曼已经是一个新的“主体”了。---而这个认识就是哈利坚持用自己而不是所罗门.拉兹曼去附身摩根的潜在原因，霍普恩基地的惨案让他发现，当天网的拉兹曼和安德森这样的冷血军人结合在一起时，是多么的冷酷。为了保守秘密，安德森.拉兹曼不仅毫不犹豫地干掉自己，还会杀死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为自己陪葬。---问题是，安德森仅仅是一个军人，他的冷血毕竟影响有限，而摩根掌握着整个美国政府。如果他的力量和天网的力量结合，再加上冷酷无情，视万物为草芥的态度，那将出现多么可怕的人物啊？所以，在附身摩根这件事上，哈利不惜用威胁捍卫他的坚持。---显然，他的威胁奏效了，所罗门给了他一个完全没料到的选择。而这一次，他将同时扮演两个关键性的角色。命运的调皮和无常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好吧。”最后，以一句无力的嘟哝，哈利答应了。“三个人”商量后的下一步的顺序是：

1. 完成哈利对拉夫的“附身”。

2. 哈利自杀，切断调查的线索。

3. 完成对摩根的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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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当天网的所罗门把马丁内斯还活着的消息告诉酒店里的哈利时，后者几乎跳了起来。

“现在，你的照片已经被分发到每一个巡警的手机里，所有的车站，机场，酒店都发遍了，---算你运气，住这家酒店时还留着马丁内斯的胡子，警察还没发现，---但你的DNA同样进入了黑名单，只要在任何一家医院或私人诊所输血或治疗，都可能招来一大批警察，---”

“也就是说，我成了被几百只猎狗追捕的兔子了。”

“可能是上千只，FBI已经发布全国通缉令了。”

“那怎么办呢？那他妈的要怎么办呢？”

“最干净的办法，你马上自杀，并事先准备好放火工具。然后尸体用大火一烧，就一了百了。”

“我不！”哈利被激怒了，从塔莎死后，他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像一头看见红布晃动的公牛。

“为什么，你的整个思维都已经上传到天网了。只要把你传到摩根那儿，你马上在另一个地方复活了？！”

“我不！”哈利扯着头发，冲着屏幕里的拉兹曼嚷道，“我不能这么痛苦的死掉，---而且万一火灾没能烧起来呢？万一他们救活了我呢？那怎么办？”

“你要保留这份躯壳？你疯了吗，哈利.西蒙的DNA已经被警方通缉了啊！”

“不，我不是疯了，我受够了！我不愿为了一个使命跑到别人的身体，我只想自由的，一个人自由的活着，我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看你是在外面游荡的太久，失去了你的理性，你的纪律！”

“错，你才是在那个山洞呆了太久，变成了一具僵尸！所罗门，你知道吗？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人的！生活！”

这个突然发生的争吵突然的到了极点，屏幕的这边，哈利几乎有砸掉屏幕的冲动，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那种自由的，和塔莎一起流淌着欢乐的生活其实一去不回头了。无论如何，他已经成为一头猎物，而猎物是永远不能和欢乐，平和相伴的。这种绝望的感觉，让他像一头受伤的狼，独自徘徊在冷的月夜。---所以他会发怒，因为所罗门说的，其实是对的，正是这种连自己都认同的冰冷的绝望，燃烧了他的怒气。---人在意识到自己成为弱者时，总会不自禁地想用发怒时的热血沸腾为自己壮胆，很久很久以前，一头落单的猿猴在面临剑齿虎的围攻时，会这样直立起来，大声咆哮，亮出獠牙，它所做的，就是为自己壮胆，来吓唬对手；很久很久以后，哈利依然重复了这个残留在基因记忆里伎俩，徒劳地追寻这心理上的慰藉。

而在屏幕的另一边，所罗门感到另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原以为，所罗门就是哈利，哈利就是所罗门，因为他们都是拉兹曼。没想到的是，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变成了两个人。不，考虑到他们还拥有那么多的相同点，现在，他们更像是一对连体兄弟。只不过现实和遭遇的不同，让哈利和所罗门变成了两个。

另一方面，想到正是哈利把他从被颠覆的天网里救了回来，他不得不感到，这个连体兄弟对于他，对于他们的事业都是非常重要的。即使现在哈利已经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自身的一个电子拷贝，而成了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所罗门依然想拥抱而不是删除他。

于是，所罗门陷入了沉思。

“这样吧，反正现在你还没有暴露，让我们冷静一下，看看警方的动向，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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