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新回回民族问题研究 -- 山川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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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我问几个问题

      山川悠远河友所论,命题重大,资料翔实。西河键政局的兄弟们,佩服得紧。不停地上花宝推,就是明证。

      我近年留意西藏问题,基本的结论指向,也是问题的根子,在内部。但是目前楼内主贴,仍然没有提到涉及这个问题,我随便提几个,估计也是广大河友所关心的问题。

      第一,TG治边,多倚重所谓“少数民族上层人士”,其实是变相在少数民族内部承认、容忍、乃至维持和强化阶级差异。这种代理人策略,原意是节约治理成本,没想到这些代理人看出TG的慵懒,反过来代表少数民族和TG要实惠,少民内部,对这些代理人从原来的若即若离,变成了死心塌地追随,对TG外恭顺而内存异志,这种政策的来由和变革,未来可会论及?

      第二,TG的政协体制,一方面羁縻社会各种“有力人士”,但另一方面,也使这些“有力人士”获得和TG政府各级官员硬至分庭抗礼、软至勾肩搭背的机会和本钱。到底什么是统战,应该怎么搞统战,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存在严重的失焦和混乱。

      第三,楼内主贴所论,大部分谈及清真食品。依照清真食品的加工流程及教内天课制度,清真食品确实是伊斯兰团结而生异志的经济基础。但是打乱这个布局,一食安执法人员、一税吏,差不多也就够了。阿訇等神职人员的权威,很大程度上来自撮合婚姻和调解民间纠纷,即定婚权、主婚权和司法权。有了这两个上层建筑,伊斯兰及其他宗教,才能完成国中之国的目标。这两方面的讨论还没有看到。楼主至少可以介绍介绍念尼卡怎么回事。

      第四,TG民族和宗教官员,乃至更高层级的官员,在对工作对象的了解上,往往陷入两个极端:第一是不学习、不深入了解,用僵硬的所谓的马列宗教理论、民族理论解释现象,制定方针;第二是稍微学了一点以后,就立刻认同和同情。所以有网友讥讽宗教管理局是“宗教事业发展局”,应该不算是很过分的批评。

      TG官员,不知何时起,以自己讲话中能夹杂几句宗教教义为荣。比如宁夏的领导,每逢节日,祝少民获得“两世幸福”。在我看来,这个有点脑子进水了:你每年祝人家好几次获得“两世幸福”,人家从来不祝福你“共产主义早日实现”,这与跪舔何异?

      第五,归根到底,我认为TG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历代治少民的政治智慧,也忽视了宗教问题的复杂性。

      TG在建国后重新以马克思主义构造史学叙事的过程中,也在相当程度上解构了史学中原本包含的帝国治理经验,而用脸谱化的阶级分析作为政策来源。TG是在新疆吃了大亏以后,才重视左宗棠的历史功绩的。此前左宗棠无非封建统治者的文人走狗和刽子手而已。推动左宗棠后人及其他研究者出版《左宗棠传》的,正是在新疆一线主持军政事务的王震。TG在西藏问题上有力使不出、乃至无力可发的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王牌,原来是“腐败反动”的清政府留下的金瓶。

      TG号称要消灭资本主义,但是却实现了与资本主义最大限度的共生和妥协。因为资本主义的生命力第一很强大,第二还在延续。TG是在无数次碰壁和受气后,正视资本主义的力量和历史地位的。同样,作为一种存在数千年的心理控制方法、社会控制机制、资源动员机制,我认为TG对宗教的研究和认知,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

      第六,近三十年来,TG大量发展理工、经济、政治、法律方面的学科,而轻视哲学、历史、宗教、比较文化等方面的研究。现在不是没有懂行的宗教学者,而是懂行的宗教学者拿课题以及各类资助,从体制内拿到的少,从对立阵营拿到得多。比如藏传佛教的一流研究者沈卫荣,从未对藏密置半句批评之辞,颇令不少人失望。我认为其实看看沈卫荣的学术简历,应该能猜出为什么。

      从事哲学、历史、宗教、比较文化等研究的学者,在很长时间,几乎就是浪费粮食的。只有到重大关头,才能显示出这些人的价值。我们今天所有的研究,也建立在老一辈学人留下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但是如果用今天的标准衡量,这些老人,留下多少基金项目?多少A类期刊文章?多少学术组织的会长头衔?产生了什么样的社会效益?有哪篇文章被内部批示了?按今天的标准,这些老学人,都要在学术考核以后,被优化乃至被降职。国力虽盛,但养士这一基本的政治选项,竟然被忘掉了。以至于看不下去的若干民科,跑到河里来发帖,亦令人一叹!

      第七,在建国以后,曾经在很短一个时期,我们用阶级斗争的方法,解构了民族和宗教叙事,完成意识形态的空前统一。目前的第一个问题,是在前四十年的时候,有人有意无意地,破坏了这份重要的遗产;第二个问题,是这个策略和方法,不可能回去了。在反腐这么殊死而事关国运的问题上,都没有祭出阶级斗争和群众运动的大杀器,不可能指望在民族宗教问题上重新回到这条路线上来。

      我们的任务,是找出新路,新的方法,新的机制,新的手段,新的策略。这可能也是所谓“新时期”的内涵之一。

      我们眼见欧美穆斯林化的危机和乱象,也曾记得中国历史上无数惨痛不堪回首的血泪故事。我辈寻常人,日日为稻粱谋。到河里来写个贴,冒个泡,无非为一件事:决不重蹈“亡天下”的悲剧。

      通宝推:明心灵竹,尚儒,陈王奋起,崇山彩云,梓童,橙与蓝,脑袋,迷途笨狼,审度,匪兵甲,桥上,
      • 家园 以前新浪博客有个连载《百年沧桑话东干》

        《百年沧桑话东干》这个连载把伊斯兰这个宗教以及回回这个群体在中国的来龙去脉阐述的比较清晰明了,个人认为我们想找到新的出路、新的方法和控制手段,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把对方研究透,才能有的放矢,提出切实可行的方略。

        可惜的是,这个连载好多章节都被屏蔽了,但从内容上来讲,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屏蔽,可能敌人渗透的确很深,在内部、上层的势力的确很强大吧!

        通宝推:桥上,
      • 家园 中共貌似强大,其实唯一的力量来自于

        群众。脱离群众,中共是半点本事也没有。

        毛提出的 “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和自我批评”,可不是什么面子功夫,而是真真正正的大招。看中共威风啊? 核弹、隐形飞机,高铁世界第一,中投在国外买矿山,一带一路,万邦来朝? 这些力量的来源,都是群众。一旦脱离了群众,新疆、西藏、香港,那是寸步难行。

        脱离群众的高发期,就是邓当政,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狠命挖中共的根子,比叛徒张国焘还要坏的多。

    • 家园 【原创】第八章 中共实践其民族理论和政策的范例:内蒙古

      为什么无神论政党内部会有宗教徒或者半宗教徒?为什么这些伊斯兰教徒或者半教徒不仅混入了党内,还彻底掌控了宗教研究和制定宗教政策的部门?一切的根源就是中共的民族理论。

      在后面几章的论述中,我们将会看到回族党员从事宗教活动在党内是被默许的,虽然文革中被打断,但从解放到2017年,如果以政策实施时间长短作为标准来考量的化,中共总体上对回族党员参与宗教活动是认可的,而其背后的理论支撑就是中共的民族理论。这也是我所说的“民族为本,宗教为表”的含义。只有看清了执政党民族理论中的问题,才能找到中国泛伊斯兰泛清真的解决办法,更进一步,才能在广义上找到中国最终解决民族的问题的途径(广义的民族问题,即所有民族的民族问题,我会在另外一个系列的文章中讨论)

      为什么民族问题对宗教泛化如此重要?因为中共的民族理论为伊斯兰在中国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伊斯兰份子为了能以封闭姿态完整地嵌入中华进行了百年以上的斗争,始终没有成功。同治回乱就是历史上最近一次大规模的极端表达形式。但自明朝至民国,包括非汉族政权满清,没有任何一个中国统治者给予伊斯兰名正言顺的政治地位,承认其正统中华身份。无论哪个朝代或者中央政府对伊斯兰都是一个态度,督促其尽快实现本土化和世俗化。当然伊斯兰拒绝中国化和世俗化的态度在历朝历代也同样是顽固的,即使在今天这个所谓伊斯兰在中国最好的岁月里,部分中国穆斯林依然拒绝中国化和世俗化。如张承志在其心灵史中就宣称:对于追求精神充实、绝对正义和心灵自由的一切人,对于一切宗教和理想,对于一切纯洁来说,中国文明核心即孔孟之道是最强大的敌人。

      但这一传统却在新中国被彻底扭转,即使中国伊斯兰自身从根上并不承认自己是中华文明的一份子,但并不妨碍伊斯兰顶着中华文明帽子变成所谓的本土文明/文化,打算和本土汉文明平起平坐。同时以汉族伊斯兰教徒为主体的回回正式变成了中华的一个民族,继而引发了很多问题。对伊斯兰这种拒绝融合,且抱有自治领土要求的异质宗教文明,中共的理论设置明显带有自设陷阱的性质,显然是中共的民族理论在底层构建上出现了问题!可为什么中共要搞回族的民族识别?这里有两个层次的问题,一是马列原教旨民族理论。另一个就是所谓统战,换成白话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由于本篇我们将离开宗教议题,进入一个新议题:民族问题。而回族问题因为将宗教和创造新民族问题交织在一起而颇显复杂,为了简化问题,也为了给大家一些简单的直观感受,这里我用内蒙古为例来粗略地展示一下中共民族理论的基本思路。因为蒙古族相对回族来说,是一个科学意义完备的民族,能更好地体现中共民族理论的逻辑。可以给我们增加一些中共回族工作理论的背景知识。

      民族作为一个近代的西方概念,是19世纪末从日本传入中国的,1899年,梁启超在《东籍月旦》一文中首次提到现代意义上民族。中共对民族的概念则完全来自苏联,它全盘接受了苏俄的加盟共和国理论和逻辑,认为民族主义可以作为对抗地主阶级、资产阶级,以及旧制度的斗争武器,而全球实现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则可以完全超越民族,完全超越国家的认知,从而使共产党人对民族主义会产生离心力这个问题,始终没放在心上。

      在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中共多次在公开文件中支持内蒙古独立,或者说至少不反对内蒙古独立,企图走苏联加盟共和国的路子。中共1922年引发的关于“国际帝国主义与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的决议案“中提到:(3)统一中国本部(包括东三省)为真正民主共和国; (4)蒙古西藏回疆三部实行自治,为民主自治邦; (5)在自由联邦制原则上,联合蒙古,西藏,回疆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

      根据这个思路一九三五年中共发布了毛泽东主席署名的《对内蒙古人民宣言》(即三五宣言),其中宣称:

      内蒙古民族可以从心所欲的组织起来,它有权按自主的原则,组织自己的生活,建立自己的政府,有权与其他的民族结成联邦的关系,也有权完全分离起来。总之,民族是至尊的,同时,一切民族都是平等的。

      虽然抗战期间中共开始成立专门机构进行少数民族研究,比如内蒙古研究室和回回民族研究室,但如果我们回望历史的时候就会发现,中共依然没有脱开苏联民族理论的框架,也没放弃上述的指导思想,所以这些民族研究充其量不过是给把苏联的民族理论翻译过来,换上中国名词直接套用罢了。可是当抗战胜利后,新的情况出现了。由于日本投降,内蒙古出现权力真空,导致内蒙古民族独立运动风起云涌,在苏联和外蒙古政府的支持下,尤其是外蒙古领导人的乔巴山的支持下,由企图追求独立的蒙古民族主义分子主导的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成立,蒙古族为主的伪满洲国兴安军改称东蒙古人民自治军。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成立之时,由于其苏联背景中共也派员参加祝贺,,但当所谓内蒙古自治政府拿着中共以往文件要自决权乃至独立的时候,终于引起了中共的警觉,并开始审视自己的民族政策。而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正式派代表前往外蒙古,请求外蒙乔巴山和苏联斯大林同意内外蒙古合并的时候,中共终于惊醒了过来。1946年2月中共中央向东北局发出指示,可以支持自治,但内蒙古不应提出独立和民族自决,不能有单独的货币和军队。中共中央给中共地方组织的信函中写道:

      我们对蒙古民族问题应取慎重态度,根据和平建国纲领要求民族平等自治,但不应提出独立民族自决。

      在辽北省与热河省政府下成立自治区,至多要求成立一单独的省,作为普通地方政府出现,而不应与中国形成所谓宗主国与类似自治共和国的关系,不必要求单独的货币单独的军队,甚至单独的国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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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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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钱币

      同时民国政府已经也注意到内蒙古这种独立倾向,对内表示不承认所谓内蒙古自治政府,对外则向国际社会披露所谓外国势力干涉中国内政,引发美国等西方国家关注。在此背景下,经过中共的努力劝说,斯大林表示拒绝支持内蒙古独立,拒绝支持内外蒙古合并,当然话说回来斯大林的战略目的是支持外蒙独立,对统一蒙古他没兴趣。乔巴山虽然恼怒但也无可奈何,最终撤销了对内蒙古民族主义分子的所有支持,所谓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也立刻完全失去了根基,最终并入中共领导的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1945年11月,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正式成立,乌兰夫当选为执委会主席兼常委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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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成立大会,后排挂像左起第一位为外蒙古领导人乔巴山

      随后国共内战的爆发,导致统战要求又显得紧迫起来,当然还有旧有理论的逻辑依然在起作用,1946年11月中共发出指示:

      为了团结内蒙古人民共同抵抗蒋介石的军事进攻与政治经济压迫,现在即可联合东蒙、西蒙成立一地方性的高度自治政府,发布施政纲领,但对蒙汉杂居地区仍容纳汉人合作,并避免采取独立国形式。

      1947年5月1日,内蒙古自治区正式成立,并就此一直存在了下去。从建国到50年代末,在大汉主义彻底被清算之后,各个少数民族自治区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时期,但自58年起,地方民族主义开始引起中央重视,党内开始对少数民族党员进行整顿,且愈演愈烈。在内蒙古,由于中共并没有兑现三五宣言中的承诺,把所有所谓蒙古人的地方还给蒙古人,而是把热察绥三省分给了不同的省份,虽然内蒙古也得到了一些,但内蒙古领导人乌兰夫并不满意。因此1965年伊始,内蒙古领导人乌兰夫在内蒙古散发早已过时的“三五宣言”(对内蒙古人民宣言):原来内蒙六盟,二十四部,四十九旗,察哈尔土默特二部,及宁夏三特旗之全域,无论是已改县治或为草地,均应归还内蒙人民,作为内蒙古民族之领土,取消热、察、绥三行省之名称与实际行政组织,其他任何民族不得占领或借辞剥夺内蒙古民族之土地。—— 三五宣言

      乌兰夫此举立即引起中共高层的再次警觉,开始整肃内蒙古地方民族主义,虽然抓内人党运动扩大化明显,冤枉了很多人,但不可否认彻底打断了抱有民族自决、民族独立幻想的蒙古民族主义分子的脊梁,也让更多的中间派端正了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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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地方民族主义衍生出内人党事件

      四人帮倒台以后,本着清零的原则,对《三五宣言》的修正被抛弃。正因为如此,《三五宣言》可以带着红色回忆的面具,被热情讴歌,重新在内蒙古的官媒网站上招摇过市了(备注:内蒙古新闻网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宣传部主管、内蒙古日报社主办的)。自然蒙古民族主义思潮也呈现死灰复燃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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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宣言重新出现在内蒙古官方媒体上

      在现实生活中,中国的蒙古族学生在中国的学校中挂外蒙古国旗似乎成为了潮流,这种以外国侨民自居,时刻向精神母国致敬的举动发生在中国的学校当中,却没有引起官方丝毫的警惕。甚至采取默认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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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爱外国旗帜的中国蒙古族学生

      微博上一名蒙古族下级军官的言论(此人为现役军官,微博已销号),则更是引人侧目。他把外蒙古当祖国,更让人不安的是,他所在部队的军事会议上,为了突出部队的民族属性,只挂蒙古文的做法(图版上的蒙古文是带有错误的机器翻译,明显只是为了突出所谓蒙古人的内蒙古),可以看出现在内蒙古地方民族主义思潮的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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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蒙古某部的军事会议,主展板只有机翻的蒙古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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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蒙古是祖国

      而踩踏成吉思汗,这种过去至多批评教育的事情,结果被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判刑一年,也可以看出这个当年所谓汉化最彻底民族之一的蒙古族的民族主义早已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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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踏成吉思汗像,判刑一年

      那么当我们回过头来看中共在内蒙古的民族理论和政策的发展轨迹,我们会有几条发现,首先显然解放前中共对民族问题并没有太深入的研究,也没有专业人才,只能依靠政宣方面的人才,囫囵吞枣地吞下了苏俄的民族理论,同样种下了一棵歪脖树,而这棵歪脖树最大的目的实际上就是统战,以对抗共同的敌人。可是当中共发现所谓被压迫民族的民族主义分子有独立倾向时,中共立刻开始为这个歪脖树绑上了第一个矫形的绳索——自治不等于自决。建国以后,中共采用了苏俄奇葩的民族国家架构,同时努力在中华大地上直接种植共产主义,所以把打击大汉主义放到了首位,这个决策给少数民族精英带来了他们自认为的民族发展机遇,开始发展地方民族主义,中共同样立刻警觉给予了无情的打击,这是第二个矫形的绳索--反地方民族主义。第三个绳索就是文化大革命--所有民族都是共产民族。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到几个结论,中共早期民族理论是可以自成体系的,无论其他方面如何糟糕,全民共产民族如何乌托邦,但这个以“实现全民共产族”为核心的民族政策,是完整和自成体系的,这也是为什么在改开之前,民族关系反而是最好的。因为中共当时的目标还是一个(共产)国家一个(共产)民族。那么改开以后发生了什么呢?就是中共自己砍断了第二条和第三条绳索。第三条绳索没什么好说,是绝对错误的,但中共砍断了第二条绳索却是有待商榷的,打击大汉主义得以保留,但如何应对地方民族主义却无人顾及。为本民族的壮大和发展而努力是任何一个民族群体的天然属性,任何一个没有被其他条件束缚的民族精英都无法抗拒这种使命感和责任感,选择地方民族主义是必然的发展方向,那么这就牵扯出马列民族理论最根本的一个问题,它对多民族国家的复杂性,民族间融合的艰巨性都估计不足,这是马克思作为以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为理念构建国家的欧洲人的局限性,他设计的以实现全民共产族为目标的多民族国家理论,显然给多民族国家带来一系列水土不服。当然这个议题拓展出去,肯定不是一两篇文章能谈得清楚的,所以这个宏观民族问题我会在后面的民族系列里再详细探讨。下一章我还是把注意力放回到探讨中共民族理论是如何应用到中国穆斯林群体回族上的。

      • 家园 【原创】第八章 附录一 两篇历史文献

        以下是两篇历史文献,基本反应了文革前中共的民族政策的变迁。但我们要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差异不在理论,而是在政策,实现全民共产族是马列民族理论的基石,这个是不变的。政策的不同是因为中共认为民族理论在不同时期的侧重点是不同的。夺取政权期间,为了战胜共同的敌人,少数民族的民族主义是可以利用的武器,但在掌握政权的之后,为了实现全民共产族,各个民族的民族主义必须被消灭。而文革以后,由于短期内实现共产族的思路受挫,民族政策显然又倒退回了少数民族民族主义是可以实现社会主义、战胜敌对势力的有力武器这个思路上去了。

        中共的民族理论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时刻在变化着的,展示这些资料并不是为了拓展内蒙古民族主义的议题,而是让大家看政策的变化,增加一些关于中国民族理论的直观认识。

        一、《对内蒙古人民宣言》

        一九三五年毛泽东主席发表的《对内蒙古人民宣言》是中共民族理论重要的里程碑,也代表了中共最原始民族理论的雏形。这个宣言实际上赋予了内蒙古独立的权利!这个宣言在文革中被归为王明的杰作,只不过用了主席的名字发表,其实谁发表并不重要,关键是这是党的正式声明,代表当时党对民族问题的认知。

        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对内蒙古人民宣言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亲爱的内蒙古全体民众们!现在我们是处在全世界大变动的关头。你们还是甘受日本帝国主义及中国军阀的宰割,作他们的炮灰而趋灭亡;还是乘机奋起,努力图强,以争得至尊的蒙古民族在全世界民族中享有完全平等的地位?二者必居其一,望速择之。野心勃勃、凶焰逼人的日本帝国主义,欲占领全中国,必先占领满蒙,欲称霸于全世界,必先占领全中国,这个野蛮计划,现在已逐步实现,首受其害者,为东三省、华北五省的民众和内蒙古的整个民族。狡猾卑鄙、口蜜腹剑的日本强盗,正在用各种欺骗手段,假借《大蒙古主义》,来达到占领蒙古的整个土地财富,奴役整个内蒙古人民的目的,它准备把你们的土地作战场,人民当炮灰,以达到它进攻中国苏维埃人民共和国,进攻外蒙古人民共和国及苏联,并最后消灭蒙古民族的目的。不信,请看朝鲜、台湾、东三省的人民,不能用自己的语言文字,不能有居住、行动、耕种、牧畜的种种自由,一切政治经济的权限,完全操在日本倭奴之手。再看日本帝国主义者在察哈尔的军事布防与军事设备,及兴安总署与其他的一切阴谋,便可以了然内蒙古民族达到了空前未有的危机。何况还有恬不知耻以蒋介石为首的中国军阀,不独自命为宗主国,更进而把内蒙古整个的区域划为行省,驱逐蒙古民族于黄河以南,阴山以北,更时常指使井岳秀、高石秀等小军阀,不断的占蒙古民族的牧地、盐池,企图逐渐消灭蒙古民族,作日本帝国主义的清道夫,加速内蒙古民族之灭亡。

        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与所有的英勇红军,在数年来的英勇战斗,无数次的给日本帝国主义与蒋介石军阀以严重的打击。中国红军已经成为不可战胜的力量。特别是英勇的中央红军,经过二万五千里的长征,突破了全世界的行军记录,胜利的达到了北上抗日预定的计划。中国红军战斗的目的,不仅是把全中华民族从帝国主义与军阀的压迫之下解放出来,同样的要为解放其他的弱小民族而斗争,首先就是要帮助解决内蒙古民族的问题。我们认为只有我们同内蒙古民族共同奋斗,才能很快的打倒我们共同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及蒋介石;同时相信,内蒙古民族只有与我们共同战斗,才能保存成吉思汗时代的光荣,避免民族的灭亡,走上民族复兴的道路,而获得如土耳其、波兰、乌克兰、高加索等民族一样的独立与自由。因此,本政府向你们宣言:

        (一)认为原来内蒙六盟,二十四部,四十九旗,察哈尔土默特二部,及宁夏三特旗之全域,无论是已改县治或为草地,均应归还内蒙人民,作为内蒙古民族之领土,取消热、察、绥三行省之名称与实际行政组织,其他任何民族不得占领或借辞剥夺内蒙古民族之土地。

        (二)我们认为内蒙古人民自己才有权利解决自己内部的一切问题,谁也没有权利用暴力去干涉内蒙古民族的生活习惯、宗教道德以及其他的一切权利。同时,内蒙古民族可以从心所欲的组织起来,它有权按自主的原则,组织自己的生活,建立自己的政府,有权与其他的民族结成联邦的关系,也有权完全分离起来。总之,民族是至尊的,同时,一切民族都是平等的。

        (三)凡是内蒙古区域的汉、回、藏、满等民族,应根据民族平等的原则,发展民主主义,使这些民族与蒙古人民受同等的待遇,并有应用自己的语言文字及信仰与居住等的自由。

        (四)首先将井岳秀所占领的把兔湾,与高石秀所占的区域及两个盐池,交还内蒙人民,并将长城附近,如宁条梁、安边、定边等地划为商业区域,以发展你我双方间的贸易。

        (五)我们的工农红军游击队或其他的武装队伍,绝对没有向草地进攻的企图,但你们亦不要允许中国军阀或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经过草地来向我们进攻,来加速你们自己的灭亡。我们愿意彼此缔结攻守同盟去打倒我们共同的敌人。

        总之,只要你们真认识到蒙古民族解放的必要,不愿做亡国奴,有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与蒋介石等中国军阀的决心,那不管你们的领导者是王公贵族或平民,我们都可以给你们以善意的实力的援助。蒙古民族素以饶勇善战见称于世,我们相信你们若一旦自觉的组织起来,进行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与中国军阀于内蒙古领域以外,则谁敢谓成吉思汗之子孙为可欺也。请为熟思,并望互派代表以建伟业,则不胜幸甚!谨此宣言。

        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

        主席 毛泽东

        二、刘少奇邓小平同乌兰夫的谈话记录

        内蒙古主政的乌兰夫为了反击所谓大汉主义,六五年以后重新印发了《三五宣言》,引发中央警觉,为后来的整肃内蒙古内人党留下了伏笔。

        一九六六年五月,中央开始整肃内蒙古,乌兰夫在党内受到批判,一九六七年乌兰夫被公开打到。六七年下半年开始正式的清理“内人党”行动开始。

        刘少奇、邓小平同乌兰夫的谈话记录

        1966.07.02

        刘少奇:

        今天谈谈乌兰夫同志的问题。看了华北局工作会议的简报,上面反映的都是些重要问题。今天同乌兰夫同志正式谈谈。

        乌兰夫同志同我们很熟了,是很老的同志。中央的各种会议你大都参加了,中央的方针你都知道。内蒙的情况我们知道一些,当然并不知道那样多,情况不十分清楚。比较起来,几个自治区,对内蒙情况了解的多些。

        邓小平:对生产方面的情况知道得多一些,对阶级斗争情况知道得少一些。

        刘少奇:中央对你是信任的,你也知道。培养你,让你参加全国各方面的工作,担负了重要职务,让你当副总理,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邓小平:还有民委主任。

        刘少奇:同志们这次揭发了你很多问题,我们觉得很突然。是你违背了毛泽东思想,违背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违背了中央的方针、路线。民族问题,中央历来是注意的。但不同于你所提出的民族问题。在内蒙,你强调的是地方民族主义。中央强调的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反大汉族主义,而是反对资产阶级民族主义。

        民族问题,不外是地方民族主义、大民族主义。这两者都是资产阶级民族主义。都要反对,都要肃清,特别是要在干部、党员中肃清。解放以来,我们历来是反对大汉族主义,内蒙也是反大汉族主义。全国都反过地方民族主义。新疆、西藏、宁夏回族自治区都搞过,差不多都是反过的,你们内蒙就没有搞过?这些,乌兰夫同志都是知道的。

        邓小平:在朝鲜族中也反对过。

        刘少奇:在全国许多少数民族地区,都批判过大汉族主义和地方民族主义。

        地方民族主义并不比大汉族主义好一些。都是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搞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是压迫阶级、剥削者;被压迫被剥削的劳动人民没有搞民族主义的必要。

        剥削阶级首先剥削本民族的劳动者,汉族、蒙族都是这样的。搞地方民族主义就是代表牧主、富牧利益的。如果不想剥削,搞民族主义干什么?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全世界被压迫民族团结起来,全世界被压迫的人团结起来,不分民族,不分国家。这样可不可以?可以。马克思这个口号,在被压迫、被剥削的基础上是能团结起来的。不是搞民族主义,而是在反对压迫、剥削的共同基础上团结起来。阶级斗争是共同的,只要那个国家有剥削阶级,就有被压迫者、被剥削者。在任何国家、任何社会、任何地方,压迫者、剥削者总是少数,被压迫、被剥削者是多数。所以,毛主席提出是站在百分之九十五一边,还是站在百分之五一边。这是每个共产党员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根本立场问题。

        内蒙古也有压迫者、剥削者,他们首先是压迫、剥削本民族,凡是能剥削的都剥削。大民族主义也是如此,剥削本民族也剥削别人。这是共同的。祖国统一、民族团结的基础就是反对压迫者、剥削者。内蒙古就是被压迫者团结起来,靠共产主义吃饭,走社会主义道路,不能靠民族主义吃饭。这是历史发展的规律,是不可违背的。不搞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不搞阶级斗争,不搞内蒙古的阶级斗争,就没有团结的基础。我们看了你们《实践》的元旦社论,说什么“三个基础”。政治应该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应该是社会主义经济,文化应该是社会主义文化。还搞什么其它“三个基础”?“三个基础”不通,是错误的。社会主义是共同的,难道内蒙就不是社会主义的共同道路吗?社会主义社会有阶级、阶级斗争,也有新旧斗争,新旧斗争了也包含有阶级斗争。资产阶级总是赞成旧的,站在旧的方面,提“三个基础”就把方向、阶级模糊起来了,什么也没有说清楚。

        我们多年来反大汉族主义,现在有还要反,要在干部中进行教育,注意不犯大汉族主义,尊重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内蒙应该反地方民族主义,搞民族分裂那是不允许的。应该在几年内把地方民族主义作重点反一下。对蒙族人民、蒙族干部和知识分子有好处。地方民族主义是资产阶级思想,不反,就害了他们。毛主席在成都会议上说,究竟吃民族主义的饭,还是吃共产主义的饭?要吃共产主义的饭。搞民族主义有什么饭可吃?吃民族主义饭就站到百分之五那一边去了。汉族中有民族主义,也要注意。在机关中、干部中不认真反地方民族主义,一定要犯错误,事实上现在已经犯了错误。搞地方民族主义,不可能走社会主义道路。你是不搞阶级斗争的,特别是不在蒙族中搞阶级斗争。

        邓小平:牧区阶级划分问题,内蒙落后于新疆、宁夏、青海、四川,还会落后于西藏。民族地区,除壮族外,不是你们先进!内蒙条件好,有牧区,有森林,还有包钢。不要以为对国家支援就满足了,认为生产上去了,不搞阶级斗争,生产是不巩固,经不起风浪,会退下来的。你们的纲落后了。什么纲?阶级斗争的纲。你不如赛福鼎同志,他还站起来反对地方民族主义。你现在走的路是包尔汗的路,刘格平的路,扎喜的路,搞独立王国。再走,就走到达赖、班禅的路上去了。有这个危险,你拼命强调地方民族主义,你那里是前线,面对苏修、蒙修,不搞阶级斗争,你要把内蒙引向什么方向?你不从这个地方深挖,是极其危险的。

        刘少奇:牧区不分不斗不划阶级,在刚解放后的一个时期是可以的,新疆那时也没有划。不是没有阶级,不是不要划。到社会主义阶段,就应该划阶级,新疆在土改后就开始划了阶级,有牧主、富牧……。王震同志一到新疆就要划,那当然早些。新疆也是依靠贫苦牧民搞清四清,你们一直没有搞牧区阶级斗争是不对的。牧区并不是不划阶级,不搞阶级斗争,到社会主义革命阶段就要划阶级。

        邓小平:新疆划了,青海划了。搞公社时牧区划不划阶级,你的态度是不明朗的。民委有两派,一派主张划,一派不主张划。你是不主张划的。你的理由是不划阶级也发展了生产。直到去年你还是强调不分、不划阶级能发展生产。其它自治区划了阶级,生产不是更可以发展了吗?划了阶级管的不是更长吗?有的牧主坐上飞机到处逛,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剥削来的!老党员乌兰夫变成了牧主、富牧的代表,你是代表资产阶级的,站在蒙古族百分之五的人一边,没有站在蒙古族百分之九十五一边,立场错了!

        刘少奇:新疆牧主有一部分到城市,一部分在牧区。他们捣乱有办法对付。采取赎买政策,给牧主一点定息。赎买,如果他杀了牲畜,或者叛变了,不是什么也没有了吗?

        邓小平:牧区不建立贫苦牧民专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永远是个课题。不要以为生产发展了就掩盖了阶级斗争。

        刘少奇:生产发展不能掩盖阶级斗争,相反要引起阶级斗争。任何制度都没有社会主义制度优越,可以使生产迅速发展,大大发展。在民族问题(大民族主义、小民族主义)、在阶级斗争这两个根本问题上,乌兰夫同志犯了错误。四清是搞阶级斗争的,是搞社会主义的。本来各族劳动人民可以在四清这个共同基础上团结起来。你把四清也搞成民族问题,偷梁换柱,把四清性质和重点根本改变了,是根本错误的。过分强调民族主义,不能团结汉族,少数民族也团结不了。因为地方民族主义只能代表百分之五的人的利益。民族问题,在一定时期有革命性,因为有民族压迫。民族遭到侵略,例如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这时候要团结本民族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日本人走了,蒋介石打我们,阶级矛盾就突出了。当时美帝国主义的侵略还不明显,突出的矛盾是阶级矛盾。如果自己本民族不是受压迫,而是侵略别人,煽动起来赞成他,那是法西斯主义。法西斯是利用民族侵略另一个民族。如德国、日本,终究必然失败。如果本民族不是受压迫不是去煽动侵略别国,内部矛盾就要暴露出来。到底大汉族主义压迫了你们没有?内蒙现在不是被压迫的,在国内是平等的。成吉思汗时代对外侵略,那时俄罗斯还是部落社会,成吉思汗可以横行一下,但不久就完了。现在即使是希特勒、日本那样的民族主义也不行。没有希望。内蒙也不可能。现在你保卫民族,没有什么人去侵略压迫你们。小的缺点是有的,批评、改正就算了。有大民族主义,中央历来是批评的。

        用民族问题代替阶级斗争问题,是资产阶级路线,是代表蒙古地主、牧主、资产阶级的利益,不是代表蒙古工人、农民、贫苦牧民的利益。这是一个根本问题。民族问题的实质是阶级问题。你说阶级问题实质是民族问题,这是资产阶级立场,根本错了。反修斗争过去内蒙提出的早,你说搞得还好,中央还通报了。

        邓小平:去年下半年以来,正是我们揭苏修揭的很厉害,泽登巴尔进一步反华时,你们不提反修了,把反修的旗帜降下来了。

        刘少奇:新疆要驳苏电台,内蒙电台不反驳外蒙电台。修正主义就是资本主义,是资产阶级思想,剥削阶级思想,地富思想。外蒙对我们广播宣传修正主义,我们也要反广播。揭露外蒙修正主义。最近毛主席在中央会议上几次提出,中央出了修正主义怎么办?一个地方出了修正主义怎么办?中央出了修正主义地方可以造反。中央是马列主义、搞社会主义,地方就不能造反。强调反大汉族主义,不反修。不反地方民族主义。反对四清,不搞阶级斗争。所谓民族团结、祖国统一就不是以社会主义为基础。你反复强调毛泽东思想的民族观。毛主席的民族观是什么?就是国际主义的民族观,共产主义的民族观,是反对资产阶级的民族观,是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劳苦人民联合起来的民族观。不是大汉族主义观,不是地方民族主义观。你自己在那里篡改歪曲毛主席思想,强调踏出自己的路来。是什么路?自马列主义以来,就是全世界无产阶级和被压迫人民团结起来的路,就是世界上各民族独立平等互助的路,就是共产主义、国际主义的路。

        乌兰夫:我有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思想。

        刘少奇:不是偶然的。

        邓小平:时间很长了。

        乌兰夫:在筹备纪念自治区成立二十周年这个时期就冒出来了。

        刘少奇:过去没有这样批评过你,批评也许好些。

        邓小平:不是去年起,还早。你长期思想是右倾,站在李维汉一边。一九五三年就开始了。一九五五年平叛,一九五六年社会主义改造,以后的平叛,你都是右倾的。但中央一讲话,你就把话插开好,似乎放弃了自己的意见,同意了中央的观点。其实,你并没有放弃自己的错误观点。你同李维汉是一致的。如文字问题,用什么字母,你主张用俄文字,俄文词汇。你说同外蒙把语言文字一致起来是为了影响他们。一九五零年我们就觉得刘格平思想不对头,一九五三年就觉得你也有些不对头。你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不能从筹备“二十周年”算起。如果你要说是从筹备“二十周年”开始的,你就根本接触不到问题的本质。

        刘少奇:一九三五年《宣言》,当时是有革命作用的,是反蒋反日的。察、绥已经特殊化,外蒙性质也不同。你的民族主义是相当系统的。

        乌兰夫:我从延安开始就接受了李维汉的思想。

        邓小平:是啊,没有根,一下子是钻不出来的。

        × ×:你是要把内蒙人民引到何处去?不仅在政治上,思想上搞你的一套,而且在组织上有布置。你是打社会主义、毛泽东的旗帜,还是打乌兰夫、民族主义的旗帜?

        邓小平:我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讲到刘格平打自己的旗帜,你懂得我是有所指吗?

        乌兰夫:我懂得了。在华北局工作会议上检查时,戴了几顶帽子。大家不满意。这次回去,把地方民族主义思想好好整一下。这几年发生了不少叛国案件。自从一九五三年以来,特别是社会主义革命以来,地方民族主义不由自主就冒出来了。

        刘少奇:为什么出那么多案件?就是要搞剥削、搞特殊。

        乌兰夫:这次要好好挖深。

        × ×:阶级斗争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你的思想根深蒂固,又急于打自己的旗帜。

        邓小平:这次你已经被动了。要你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想你会得到启发,但你只讲了五分钟的话,那么浮浅。性质相当严重了。你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未作交代,未作检查,很不主动。在华北局会议上你又躲躲闪闪,不接触实质问题,越来越被动。

        刘少奇:你在中央会议上不采取主动。那是很好的机会。我们都作了自我批评,而你没有。如有,可以替你说话。华北局会议上有一篇好的讲话,也较主动。

        邓小平:在中央会议上,雪峰同志找你谈过两次,谈的相当深。现在不能不采取更多一些人来过问。现在是在一百四十多人中,如果拿到群众中去,群众会把你与彭、罗、陆、杨一样看待。你的组织活动相当多,不是一般政治思想问题,而是打出自己的旗帜。这多危险!中国只有毛主席一面旗帜。杨静仁不搞民族特殊,刘格平打了自己的旗帜。赛福鼎比你共产主义多,他站起来做了一个反地方民族主义的报告,主动了。你在组织上做了活动。有相当一批力量。现在还有那么些人,要打你的旗帜。“打游击也干。”你们还能打起来?!你搞代常委,呼市夺权,包头市也要夺权。夺谁的权?你的夫人搞的什么事?你那家乡搞的什么事?相当惊人啊!这些事出在别人身上不奇怪,出在乌兰夫同志身上很奇怪,今天向你交底。

        刘少奇:在同志中间玩小名堂,耍手腕,搞两面派,干部如何看你?你丧失威信了。

        邓小平:再不能搞地下活动了。再搞,搬出来。越搞越糟。老同志嘛,要说老实话。

        × ×:不讲老实话,就要身败名裂。

        乌兰夫:检查不深刻再检查,过去思想不清楚。

        刘少奇:为什么不清楚?是资产阶级利益迷了你的窍!对形势估计不对,对中央也估计得不对。我们信任你,但你搞这么一套,中央要批判。一个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一捧就昏头昏脑转向了。阶级斗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问题是站在那一边,站在百分之九十五一边,不仅可以在内蒙,而且还可以做全国工作。你的屁股是坐在少数人的一边。中央对你的认识并不坏,当然也不认为你那样坚强。你不应当只看内蒙,共产党人不看全世界怎么行!没有全国的解放,哪有你内蒙古的解放?!怎么可以把功劳记在你自己的账上。哪里有这个道理!干这些事,对这一系列重大问题搞不清楚,我们感到奇怪。雪峰同志两年前向中央谈了你的问题,也向你谈了,那时没有那么注意。今天向你坦白地谈一次。三干会你应该自我批评,谁知你现在又反三干会。现在改还可以,来得及。

        邓小平:积累那么大一堆问题,相当恶劣了。你要很快转过来。要革命,要下决心,要知道这是相当疼的。

        刘少奇:现在改还可以,来得及。小团体,小集团要立即解散。你要训斥那些人一顿。向他们说,过去我害了你们,你们也害了我。批评那些打着你的旗帜的人。政治上要彻底检讨。说明阶级根源,代表谁的利益。组织上要采取痛快手段,要有几手。就这样人家还要看。不采取彻底办法,人家不相信。彻底了,人家还要看。要搞痛快的。敢和错误决裂。昭盟副参谋长云成烈(参看备注)的活动,要立即处理。

        乌兰夫:代常委已经解散了……。

        邓小平:你这个态度不行的,不深挖不行!要搞得疼一点,不要象彭真那样,也不要象蒋南翔那样。

        刘少奇:凡是打你的旗帜的人,不是好的,别有用意。

        邓小平:奎璧同志你也帮一帮,老同志嘛。

        刘少奇:要走在阶级斗争前边,走在反地方民族主义、反修正主义前边,组织上立即采取措施,训斥那些地方民族主义分子。真正认真改正错误。就这样人家还要看。

        邓小平:一百多人在此,多开几天会,让同志们帮助帮助。把问题解决了。当然,你必须下决心,关键在你。×××、奎璧、刘春同志可以帮助一下。

        后面的以打击内蒙古民族势力为目标的内人党事件,牵扯面相当广,扩大化严重,无辜者受到迫害是肯定的,但是说没有地方民族主义势力和思潮作怪,肯定也是不可能的。内人党整肃过程中,地方民族主义势力被彻底打断脊梁也是肯定的。不过改开以后,本着清零的原则,《三五宣言》顶着红色历史的帽子,又站回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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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宣言的回归

        备注:

        云成烈是乌兰夫的远房侄子,时任昭乌达盟军分区副参谋长。1966年,面对中央发起的整肃地方民族主义,批判乌兰夫政策的浪潮,他持不同意见,并私下对人讲,“土默特旗人要顶住,让乌兰夫也要顶住。”和“革命是有反复的,上山打游击也要革命!”等语,而且希望对方能把话传给身在北京的乌兰夫,但显然对方感觉此话问题重大,立刻报告的中央。虽然事后经过调查属于一时兴起的信口胡言,但造成很大反响。当时得到报告的中央负责人刘邓立刻采取措施,权星垣(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处书记)立刻从北京赶回呼市,全面掌握局势,内蒙军区也进入紧急状态。当然这件事情最终牵扯了乌兰夫,邓小平就曾质问乌兰夫:“‘打游击也干!’你们还能打起来?”

        • 家园 已经到了要给ks平反的时候了

          一个人如果要健康成长,消化系统和排泄系统都不能出问题,一个党派同样也是。现在共产党就是排泄系统出了问题,导致病毒、毒素迟迟排不出去,到了已经影响到党的生存的地步。排泄系统出问题是从把ks的骨灰盒搬出八宝山开始的,从那以后党体内的病毒和毒素开始了野蛮生长,肆意破坏,现在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ks这样的人。

          • 家园 去延安革命纪念馆参观的时候有一个细节吸引了我

            有一个展览是延安当时的中央的委员名单,只有康生的名字是后粘上去的,应该是当年布展的时候没写,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加上去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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