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我在毛主席逝世的时候 -- 觉昌安塔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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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我在毛主席逝世的时候

    我记不住9月9号那天下午到底是阴天还是晴天了,只记得我去了一个同学的家里让那个同学给我理发。我的头发用当时的标准衡量已经算是很长了,老师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我把它剪短,因为留长头发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我,在内心里还是要求进步的,所以我才约了这个经常助人为乐的同学给我理发。

    我们住在北京西北郊的一所大学的大院里。那时候大院里布满了高音喇叭。每天早晨,高音喇叭播出的《东方红》音乐把我这个爱睡懒觉的中学生吵醒。中午,《东方红》提醒我食堂开门了。晚上,《东方红》又告诉我,父母要回家做晚饭了。当然,高音喇叭里播出的不总是《东方红》。比如那年1月8号早晨,我听到的就是哀乐(是不是先播放了《东方红》我就不记得了)。

    那位同学的理发手艺不错,先给我把两鬓角儿、脖颈儿和后脑勺儿的头发剪短了。正要剪头顶时,他忽然停了手。若干秒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高音喇叭里传来了播音员低沉而缓慢的声音。毛主席逝世了。

    虽然我已经知道毛主席的逝世是早晚的事,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面接见外宾了么。可是当这真的发生了的时候,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真的会死去吗?

    我的理发师同学对我说:咱们得赶紧去学校,一定有做花圈儿什么的事情要做。我说:对。可是麻烦你赶紧帮我把头发稍微修理一下儿啊。你丫不能让我顶一“马桶盖儿”去吧?那时候大学教师居住区的房子里很多备有座式冲水马桶,马桶的坐垫和盖子是黑色的。我们管把边上剃去、头顶留着的傻不愣膯的发式叫做“马桶盖儿”。这样去学校不是对毛主席的大不敬吗?这同学看看我,没说什么,拿起推子很快地把我的头发修理好了。我们一起奔学校而去。

    我丝毫没有周总理逝世时候感觉到的那种悲伤,也没有在思考中国会走向何处等等(我们年级几个平时很积极的同学后来说他们想那些事情了)。这使我自己很吃惊。我从会说话起就喊他“万岁”,祝他“万寿无疆”,背诵他的诗词、语录。老师说他是我们的大救星,是人民的伟大领袖。他的亲密战友说他的话“一句顶一万句”。后来我们被告知那个亲密战友要害他,我写下了“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的誓言。现在他去了,我怎么会对他没感觉了呢。。。。?

    头一年(1975)的七、八、九这三个月,全国都在搞“整顿”。邓小平重新出山之后,开始大刀阔斧地纠正“文革”的错误。北京的孩子们对政治很有兴趣(注意:不是对政治课有兴趣),也很敏感。不管是好是坏,这大概和生长在首都有关系吧。那时候我经常看到一些手抄的中央首长在一些会议上的谈话记录,比如我记得有一个邓小平在“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的讲话记录。邓说:现在有些地方农民的生活还不如解放前好,这样不行。江青在一边插话:注意是少数。邓:少数也不行啊。再有的好消息就是传说的关于大学要从高中直接招生的事。总之,我那时是很兴奋的。尤其是对大学招生那部分感兴趣。我总想赶紧开始好好学习,准备以后考大学。

    可是好景不长。不到年底,一个叫“反右倾回潮”的运动开始了(也许叫“反击右倾反按风”,不过这个名字似乎是76年一月以后才开始用的)。直接上大学的希望算是泡汤了。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运动和邓小平有什么关系,所以后来发生的事情不仅让我失望,还使我对毛主席开始产生了怀疑。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周总理逝世。周围绝大多数人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自发的十里长街送总理的情景就最能证明这一点。邓小平在周恩来的追悼会上致了悼词。可是不久,忽然听说华国锋,而不是邓小平,当上了代总理。听到这个消息,就是傻子也能反应过来邓小平倒霉了。

    霎时间,“党内那个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成了邓小平的代名词。收音机里开始播放“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之类的歌曲。邓小平为纠正“文革”错误的措施也全被倒过来了。以前听家里是高干的同学说过张春桥的坏话,这时我就想:准是张春桥那丫把年迈的毛主席给骗了。可是毛主席不是能“洞察一切”吗?怎么会被骗呢?后来再想:他已经被他的亲密战友骗了一次,再被骗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清明节到了,天安门广场纪念周恩来的、自发的群众运动被“首都工人民兵”的大棒子镇压了。邓小平被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我更觉得一切都很渺茫、毫无希望。再过几年老老实实插队做个朴实的农民算了,这领导们忽东忽西的谁受的了啊。我忽然想起了毛主席评水浒的一句话:“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说得太对了,现在的问题就在现在的皇帝那里啊!

    说实话,我并没有反对毛主席的意思。只是在想:毛主席是老糊涂了,要是有人去和毛主席说清楚张春桥的阴谋诡计,毛主席会明白过来的。但后来事实证明这只是幻想而已。

    朱德去世了,唐山地震了。九月九日,我那理发师同学修理好了我的马桶盖儿发式,我们相对平静地来到了学校,和已经到学校的老师同学们一起开始做花圈、白花之类的东西。我并没有感觉到周围的人沉浸在极度悲哀之中。也许这是因为刚刚去世的那位是个神,离我们很遥远的原因吧。

    若干天之后,我们在学校的操场上和天安门广场一起开追悼会。王副主席主持。当他说向毛主席遗像三鞠躬的时候,我们赶紧拉开前后距离,免得头碰到前面人的屁股上,然后刷刷刷就鞠了仨躬。礼毕,忽然听到王副主席指令:“一鞠躬。。。”

    得,前面的三鞠躬白鞠了。

    那以后,我带着黑箍到天安门前照了一张相,至今还在我父母家里存着。那时我很想让他恢复他在我心中曾经占有的地位,但是29年过去了,我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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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记录一下

      76年,我刚上小学五年级。9月9日下午三点多快四点吧,记不确切了,我当时刚从田里回来,刚走到村口,很奇怪当时为什么不在学校而是从田里回来。我猛然感觉好象空气凝固了,路上在走的人都停住了脚步,接着我听见哀乐响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伤,沉重和惶惑。我至今都无法忘记当时感受到那种气场,我也不止一次想把当时的感受说出来,写出来,可总感觉说不完全。

      总理逝世时,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中午放学默哀时,我们老师打了我们班一个最玩皮的同学的脸,脆脆的,响亮的,惊悚住了所有想打闹的学生的心。

    • 家园 记录一下历史

      那时候4岁多一点。

      那个下午我还记得:爸爸突然从单位回来,带了些黑布(还是家里本来有?),进门就和我和哥哥说了几个不许——不许笑、不许随便唱歌(只许唱某几首),然后就踩缝纫机做黑纱,做完给我们每个人带上。

      其他的记不住了。就这点印象了。

      总理逝世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 家园 那年我刚上学

      那年我刚上学,记住的事情也还不太多,但是毛主席逝世的当天可是记忆深刻。我家在渤海湾的一个小村子,是老解放区。家里的生活那可是相当地好,按我奶奶的话,我们村离海还有两里地,不穷。只有穷人才住在海边,我们离穷人理所当然地还有两里地的距离。家里可以一天吃饽饽(小麦馒头)一天吃饼子(玉米饼),还有管够的地瓜干当零食,吃饱肚子那是没有问题,真的不穷。只是我的父亲现在说什么也不再碰玉米和红薯了。

      那天下午,学校组织我们“洗海澡”,就是到海边游泳。那时的海,还是十分干净和平和。沙滩缓缓地深入海中,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海水也才刚过胸。所以我们这些一年级的小豆包还是能痛痛快快地和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一起享受海边的无尽乐趣。

      真游起泳来,一年级的小屁孩,体力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所以我们早早就回到岸边休息玩耍。这时忽然走过来一个小孩,可能也是我们年级的,反正不认识。他直愣愣地告诉我们说“毛主席死了!”哇靠,毛主席怎么能死呢?我们刚学过毛主席万岁呢,这小子不就是反革命吗!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一拥而上,把他按住就是一顿胖揍。老师马上就过来了,把我们拉开。老师说毛主席真的去世了....。哐当,一个时代结束了。

      再后来就记得过了几天有一个大游行,要走好几个村子。游行的开始对我们小屁孩来说是很好玩的,但是很快我就走不动了,是爷爷背回来的。这个游行肯定是纪念毛主席逝世的。再后来没过多少时间就又有一个游行,这次的节目多一些,高年级的同学有踩高跷的,游行的时间也更长。对我来说,游行的结果是一样的,我又一次趴在爷爷的背上回到家中。回想起来,这一次一定是粉碎四人帮的庆祝游行了。

    • 家园 我很好奇,如今你的想法是否还和5年前一样?
    • 家园 记忆中最震撼的消息就是林彪叛逃,其次是抓四人帮。

      毛老人家去世在我看来排在第三。

    • 家园 俺那时候还小,说说我爸吧

      据他说,当时他正在家乡探亲,听到这个消息赶紧往工作地赶,因为他怕中国再乱起来,甚至军阀混战,分裂。

    • 家园 当时还是小孩

      看见街道上的老头老太太布置灵堂,只记得被警告不能嘻嘻哈哈,当时被吓得不轻。

      小时候见到马恩斯大林这种大胡子外国人的标准像,总觉得吓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是隐隐约约也知道他们是玩笑不得的。翻书的话,他们的像经常有衬纸,也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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