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翻译】寸土不让 -- concat

共:💬54 🌺118 新: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4
下页 末页
  • 家园 【翻译】寸土不让

    原作: Harry Turtledove

    原名:Ils Ne Passeront Pas

    (法语:They shall not pass。系凡尔登战役时法军著名口号)

    点看全图

    "德国工兵在法国阵地下面挖洞,爆炸了威力很大的爆破地雷,炸成了许多有十层楼深的坑"

    -- concat引自某凡尔登战役介绍

    元宝推荐:履虎尾,
    • 家园 【总算填完了】(十)

      天上下起了雨夹雪。凡尔登的天气肯定是全法国最糟糕的。昨天的那点暖和劲早就让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忽然响了个炸雷,接着来了一个又一个,一连七个才算完。雅克 冯赛格里夫笑了:“伙计,知不知道我从前最怕的就是打雷?外头起暴风雨的时候我就藏到床底下去。”

      “是不是给炮击治好了?”巴雷斯说,“挨炮轰的时候我也想往床底下钻。我还想要有张床在这儿,好让我钻到底下去。”

      “最好还是张铁床。不过你说得挺对,跟炮击比起来,几个响雷有啥可怕的?”冯赛格里夫朝天上挥了挥拳头:“就是那上面真的有个什么上帝,我不是说过吗,我不信这个的, 他老人家又能把我们怎么的了?我们已经让德国佬和那帮军官们折磨得不能再惨了。”

      巴雷斯一边挠痒痒一边回答:“你说的兴许有道理,但是也不一定。我们也都看见了,昨天德国佬放了一通毒气,倒也毒死好多老鼠。”

      “得了吧。”冯赛格里夫在点头,不过话里满是讽刺。“上帝要是像那些傻瓜说的那样无所不能的话,就能让老鼠和毒气一起来折腾我们。或者他就干脆给老鼠也发些防毒面具,这样还能省下个奇迹。”

      “精辟,真是精辟啊!”巴雷斯拍手了:“现在有个随军牧师在这就好了,也让他听听这么精彩的亵渎神明的话。”

      “他们才不傻。没什么让他们上前线,他们当然乐得呆在后面。我跟你说,要换了我我也这样。”

      “当然我也是。”皮埃尔 巴雷斯又耸肩膀了。“可是国家发怒,就要打仗死人了。我们就是那些死人,不过还没死透罢了。”

      这时候地面摇晃了起来。“地震了?”他问道。

      “别傻了。应该是谁的弹药库爆了。真希望是对面的。”冯赛格里夫侧耳倾听,想知道爆炸声会从哪个方向来。

      巴雷斯也等着听,不过始终没等到,只能听见没完没了的雨声。忽然,在雨声中间,传来了高亢的第七响号声。

      他望了一眼装弹手。冯赛格里夫点点头,表示他也听见了。他们打起精神,准备应付德国人的下一步,不管那是什么。

      “我们还没死。”巴雷斯不住地重复着。“我们已经听过六声号响了,都挺过来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说不定这次就不行了。当然也不一定。”冯赛格里夫说。

      大地又震动了。空中电闪雷鸣,雨夹雪也转成了大雹子。但是和弹片比起来雹子最多也就是小小地令人不快而已。渐渐的这恶劣的天气平静下来了。太阳也出现了,而且不是像前面那样突然跳出来的,而是随着风把云层吹散而逐渐露出来的。

      巴雷斯和冯赛格里夫一起点了点头,然后齐声说:“成了。”

      他们对望了一眼。刚才的话好像不是他们自己说的似的。像是另外的声音。他们又一起耸了耸肩膀:待在凡尔登这个人造的地狱里面,谁有多少工夫去想他老人家的事情? 再说了,就像冯赛格里夫说的,就是所谓的末日降临,比起在这里的士兵的境况也坏不到哪里去。

      巴雷斯摘掉了防毒面具。尽管已经放晴了,天空中还是落下了最后的几滴雨滴。雨水尝起来咸咸的,几乎和眼泪一样。

      空中传来了嗡嗡声,迅速扩大为机械的轰鸣。巴雷斯惊叫着跳进掩体。几架涂着黑十字的飞机低空掠过,用机枪蹂躏着法国人的战壕。受伤的人发出了惨嚎。

      飞机刚刚过去,巴雷斯就冲了出来,把机枪里剩下的子弹统统朝飞机扫了过去。他不觉得自己打上了。在地上一个人要想凭哈其开斯机枪打下飞机,完全只能碰运气。这个他很清楚,也认了。可是地上的人不去碰碰运气,怎么指望能赢呢?

      说不定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惹恼了德国人,要不就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德国炮兵开始轰击他们团的防区了。一个人再加上一挺哈其开斯机枪,在大炮面前什么也干不了。这个他也清楚,可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也是他讨厌炮兵的原因之一。

      像往常一样,法国的炮兵终于慢悠悠地开始反击德国的炮火了。这种拖沓作风是巴雷斯讨厌所有炮兵--包括穿浅蓝制服的--的又一个原因。而且,像往常一样,太多的法国炮弹飞得不够远,掉到正在挨德国人炮轰的战壕上了。这个足够让巴雷斯和战壕里面其他所有的法国大兵衷心地痛恨自己这边的炮兵。

      等这两伙敌对的--至少这会儿表面上看来是敌对的,有些时候在巴雷斯看来他们简直像是在满怀恶意地联手对付法国步兵--炮兵把双方战壕和中间地带又犁过一遍之后,谁也看不出来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了。德国人?很有可能。战马?很有可能。长着蝎子尾巴的大蝗虫?也说不定。

      炮击慢慢地缓下来了。巴雷斯爬出掩体,看看德国人想不想冲上来。照他看来穿灰褐制服的目前对他们的位置还算满意,于是他开了个罐头,望着里面发红的肉,好像认命了。

      冯赛格里夫也在一旁开罐头。“不知道炊事员会不会再给送些面包上来。”他说。

      “来不来我们都能对付。还剩下些猴子肉,还有红酒,能凑和一阵子。”

      “老伙计,你说的对。”冯赛格里夫说。“感觉这两天好像打得没那么厉害了。”

      “没错。”巴雷斯答道,“谁知道呢?我不敢把话说大了,可是说不定我们最后还能把小命保住。对了,有烟吗?”冯赛格里夫递过一根来,巴雷斯点上,吸了一大口:“啊...谢了。太舒服了。拿上帝发誓。”

      ---The End---

    • 家园 《启示录》节选

      8:2 我看见那站在神面前的七位天使,有七枝号赐给他们。

      ...

      8:6 拿着七枝号的七位天使,就豫备要吹。

      ...

      8:7 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搀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

      8:8 第二位天使吹号,就有彷佛火烧着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

      8:9 海中的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坏了三分之一。

      8:10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

      8:11 这星名叫茵陈。众水的三分之一便为茵陈。因水变苦,就死了许多人。

      8:12 第四位天使吹号,日头的三分之一,月亮的三分之一,星辰的三分之一,都被击打。以致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黑暗了,白昼的三分之一没有光,黑夜也是这样。

      9:1 第五位天使吹号,我就看见一个星从天落到地上。有无底坑的钥匙赐给他。

      9:2 他开了无底坑,便有烟从坑里往上冒,好像大火炉的烟。日头和天空,都因这烟昏暗了。

      9:3 有蝗虫从烟中出来飞到地上。有能力赐给他们,好像地上蝎子的能力一样。

      9:4 并且吩咐他们说,不可伤害地上的草,和各样青物,并一切树木,惟独要伤害额上没有神印记的人。

      9:5 但不许蝗虫害死他们,只叫他们受痛苦五个月。这痛苦就像蝎子螫人的痛苦一样。

      ...

      9:7 蝗虫的形状,好像豫备出战的马一样,头上戴的好像金冠冕,脸面好像男人的脸面。

      9:8 头发像女人的头发,牙齿像狮子的牙齿。

      9:9 胸前有甲,好像铁甲。他们翅膀的声音,好像许多车马奔跑上阵的声音。

      9:10 有尾巴像蝎子。尾巴上的毒钩能伤人五个月。

      9:11 有无底坑的使者作他们的王。按着希伯来话,名叫亚巴顿,希腊话,名叫亚玻伦。

      ...

      9:13 第六位天使吹号

      ...

      9:17 我在异象中看见那些马和骑马的,骑马的胸前有甲如火,与紫玛瑙,并硫磺。马的头好像狮子头,有火,有烟,有硫磺,从马的口中出来。

      ...

      9:19 这马的能力,是在口里,和尾巴上。因这尾巴像蛇,并且有头用以害人。

      ...

      正在那时候,地大震动 ...

      第七位天使吹号

      ...

      11:18 外邦发怒,你的忿怒也临到了。审判死人的时候也到了...

      11:19 当时神天上的殿开了。在他殿中现出他的约柜后有闪电,声音,雷轰,地震,大雹...

    • 家园 (九)

      在他旁边,冯赛格里夫也在以一种近乎绝望的速度戴上了防毒面具。“行行好,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他问道。

      “不成。”巴雷斯坚定地说,“绝对不成。不然你会以为我发疯了。我自个也会以为自个发疯了,要是我告诉你我这个给苦艾气熏坏了的脑子把我看见的东西变成了什么样子的话。”

      像马一样大小的蝗虫?像马一样大小,长着蝎尾和男人的脸面的蝗虫?像马一样大小,胸前有铁甲,翅膀会轰隆作响的蝗虫?金冠下飘着女人一样的长头发,还露着像狮子一样的獠牙的蝗虫?

      尽管现在巴雷斯呼吸的已经是过滤过的空气了,但是他的脑子还受着苦艾气的影响,因为那些幻影--那只可能是幻影--并没有恢复到他们正常的样子,就是穿着灰褐制服,戴着煤斗钢盔的士兵的形象。

      “我不管他们看上去像什么!”当那些怪异的东西开始冲向他的战壕的时候,他就这么喊着。这不是事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但这么喊至少可以让他暂时压下自己心中的恐惧,尽管他还没法打消它。而且他接下来的话可是千真万确的:“只要让我看见了,他们就要吃苦头了!”

      他抠动哈其开斯的扳机,把一梭子又一梭子子弹扫到那些德国人中间,尽管他们在他看来根本不像德国人。冯赛格里夫则以某种机械的,像是由蒸汽而非人力带动的动作换上一个又一个新的三十发弹板。一整条战壕里面的法国兵--有些戴了防毒面具,有些没戴--都在飞快地用步枪向冲过来的敌人射击。

      这简直是一场让人毛骨悚然的屠杀。德国人派上来的多半是新兵蛋子,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怎么利用地形和寻找掩蔽物。巴雷斯听人说过德国人在实验某种新式防弹衣,和从前的骑士上战场穿的盔甲差不多。也许他看见的穿胸甲的蝗虫其实是穿着这个的德国兵。看起来这玩艺在机枪子弹面前没什么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巴雷斯乐出了声,他结结实实地好好笑了一阵子。在中间地带里的一些德国人,差不多有一半左右,在法国人猛烈的火力面前畏缩了,朝他们自己的战线溃退下去。而呆在对面战壕里的那些和巴雷斯一样给苦艾气熏得晕头转向的德国人,把自己的战友当成了法国人,也在朝他们射击。毛瑟和马克沁干起杀人的活计来一点也不比勒贝尔和哈其开斯差。

      有几个冲到了战壕里面,不过没多久就被子弹,刺刀和手榴弹收拾了。然后从坑里又出来了什么东西。苦艾气的劲头大概过去了一点,因为这个总算看上去像个人形了。可是他的样子老在变。有一阵子他长着稀疏的黑头发,蓄着小胡子,身上穿着的像是德国的制服,但是左边胳膊上有个红袖标,上面还有个什么符号;过了一会儿他变成个麻脸的矮个子,头发是铁灰色,还有大胡子,衣服式样介于制服和便服之间,左胸口袋上挂着一颗金星;有时候...

      巴雷斯没有再看下去,开始朝着那个会变化的人开火。对面的马克沁机枪手也一样。他们几乎是同时开火的,也几乎同时命中,而且命中了不止一发。那个人,也许是个德国军官,不再变化了,很快就看不见了。多半已经完蛋了。

      “到头了吗?”巴雷斯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上帝。”冯赛格里夫应道,“不过我能告诉你我怎么想的。照我看这些怪事根本就没个完,一直到我们两个交代在这里为止。当然,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好好收拾一下德国人。”

      巴雷斯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所以没表示任何异议。战壕那头有人在呻吟:“痛死我了!火烧火燎地痛啊!”不知道苦艾气让这个可怜的家伙以为他给什么怪物伤着了。

      这时候第六声号声又响了,即使隔着防毒面具的油布也听得一清二楚。“这帮蠢货!”巴雷斯生气地喊道,“德国佬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们那种苦艾气连他们自己人都一起熏糊涂了吗?”

      “看看我们自己这边的那些白痴将军们,你以为对面的指挥官会比他们高明多少?”冯赛格里夫说。

      不管苦艾气对他有什么影响,它的劲头还在,而且还挺大的。巴雷斯对这一点确信不疑,因为现在他看见有一大群骑兵朝他冲过来,简直是一个疯子的想象里的形象。战马的胸前有着火和硫磺组成的甲胄,马头像狮子,在应该是马尾的地方生着露出毒牙的蛇。那些像狮子的脑袋还在喷烟吐火。至于骑手...他们有些人居然长着翅膀。

      “毒气!那些骑兵在放毒气!”冯赛格里夫喊道。巴雷斯点点头。他的防毒面具戴得好好的,不用担心,而且他面前的简直是机枪手们梦寐以求的目标。他不停手地打,把枪管上的散热片烧得通红,冯赛格里夫则不住地换上新弹板。

      “德国佬真是发疯了,居然连骑兵都派上来了。”巴雷斯边打边说,“不过不管他们疯到什么地步,他们别想从我这儿冲过去!”

      不用说,他自己多半也是疯了,不然不会把德国骑兵看成那个怪模样。不过被苦艾气熏了那么久,也难免。况且呆在凡尔登前线的人本来就容易发疯。他还能清醒到把机枪瞄准敌人的地步,这就够了,这会儿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像上次那些给他看成蝗虫的步兵一样,有些怪模怪样的骑兵掉头朝德国阵地那边去了。那里的德国人也和巴雷斯一样打得不亦乐乎。巴雷斯看着直乐,因为这样一来他的压力就小多了。

      他没看见哪个骑兵能冲到战壕里面。同盟国和协约国的骑兵师通常都躲在战线的后面,苦苦等待着那遥遥无期的大突破。在机枪火网前面,骑兵会像烈日下的冰块一样迅速消失。对任何一个蹲过一阵子战壕的人来说,这再明显不过了。可是看来呆在后方干净舒适的司令部里的将军老爷们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看来有些东西,对在前线上打生打死的大兵来说是常识,往后走十几公里就没人明白了。

      巴雷斯的机枪停了。“卡壳了?”冯赛格里夫紧张地问他。

      “没有。这枪听话着呢。可是前面已经看不见什么活物了,干嘛浪费子弹呢?省着点,等下次德国人进攻的时候再派用场。”

      • (九)
        家园 看起来好诡异的说

        不过这些怪物干吗总是先冲法国人呢?怪事

      • (九)
        家园 是法国人自己写的吧?

        在西线,实际上就属法国人最衰..... 比如步兵在战争初期仍保持19世纪时的列队冲锋方式,还有鲜艳的军装,同时期英、德均采用伪装效果更好的制服。

        法国人出个点子什么的还凑合,比如恢复现代奥运会、举办个世界杯什么的,在战场上,除拿破仑时期外,简直没法提。

        当时的西线,主动攻击的一方就是找死,可德国人实在是拖不起。

      • (九)
        家园 外星生物掉到凡尔登绞肉机里去了???

        这个作者可真敢写...

    • 家园 (八)

      就在这时候战场上空第四次响起了号声。这让巴雷斯有点紧张,不过也不像开头那么紧张。德国人是弄出来了不少花样翻新的东西,不过就像他的装弹手说的那样,这些新式武器的杀伤力还没有他们见惯了的那些来得大。

      有那么一阵子,他还以为这次的号声只是为了壮壮声势,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冯赛格里夫突然扭头问他:“喂,月亮哪去了?”听他那口气,好像月亮是给巴雷斯顺手揣到裤袋里了。

      巴雷斯望了望东边。他几乎都没意识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夜了。那一弯下弦月应该在那个方向,就在德国人阵地上面,不过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天上没有云,不会把月亮给挡住,而且,那个位置附近的星星好像也看不见了。

      “除了这个该死的苦艾味道还会是什么?把人的脑子都熏得一塌糊涂,就跟一锅鸡蛋花似的。”

      “嗯...”冯赛格里夫仔细斟酌着他这个比方,好像这是阿纳托尔 法郎士的什么大作似的。“说的也是。”他最后说道,“反正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要是青天白日的还见着这种怪事,那你的脑子就不止是乱了,是跟皮卡德老乡卖给你的号称是新鲜的鸡蛋一样,臭到家了。”

      战壕里面有不少人是冯赛格里夫提到的“皮卡德老乡”。他们有没有听见这番话,是不是觉得清誉受损,从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多半在偷笑”巴雷斯心想。

      太阳还是一点要升起来的影子都没有。照巴雷斯的生活经验,下弦月落下去了,日出就不远了。所以尽管太阳老是不出来,他也不愿意为这个操心。再说,苦艾的气味还是很浓烈,很可能这个才是原因。“几分钟就长得象几个钟头一样。”他顿了顿,说。

      “就是,慢得跟乌龟爬似的。”冯赛格里夫接着又加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防毒面具给戴上?这样就免得给这气味给熏糊涂了。其实太阳早该出来了。”

      “别犯傻了。”巴雷斯冲战壕前面挥了挥手:“你没看出来吗,德国人现在跟咱们差不多,要不然他们早就过来闹腾咱们了。”他闭上眼,靠在战壕壁上:“趁现在还能睡,我先眯一会儿。”

      “这样也不坏。”冯赛格里夫表示同意,也躺了下来。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要是德国人没有像他们一样给弄得昏昏沉沉的话,他们要跳起来开火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当巴雷斯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他敢对着一沓两米高的圣经起誓,他一共才睡了几分钟,可是就他打呼的这点工夫,这突然变得让人捉摸不透的太阳已经在天空里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他总是很小心的,所以他嗅了嗅,苦艾的味道还在。说不定就是这个让他睡死过去了。也许昨天晚上他应该把防毒面具戴上的。可是他实在讨厌那玩意儿--尽管它可能会救他一命--就像他讨厌某种能预防疾病的橡胶制品似的。

      冯赛格里夫也醒了。“怎么回事?”他指着天上:“怎么一不留神这东西就冒出来了?”

      “我知道才怪。不过它既然出来了,我们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该干啥干啥。”

      显然不光是他们两个想着要趁这个延长了的夜晚多睡一阵子,因为现在整条战线上都能听见刚刚睡醒的法国人在吵吵,奇怪为什么太阳一下子就升得这么高。至于德国人,虽然巴雷斯根本不懂德语--他只会怪腔怪调地喊“举起手来”--但他也能从对面的喊叫声中听出来,他们一样很吃惊。

      巴雷斯还在纳闷,那空中的号声又响起来了。这是第五次了,不过这次是在大白天。冯赛格里夫已经不耐烦了:“真是受不了 这帮狗东西。他们有完没完?”

      接着他和巴雷斯都喊了起来,不是出于气愤,而是恐惧,因为一发炮弹--那应该是发炮弹,尽管它在大白天还亮得跟颗星星似的--正直直地朝着他们砸下来。巴雷斯见识过不少德国人的420mm炮弹和掷雷器打出来的飞雷,这些大家伙之所以可怕,有一半就在于你得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掉到自己头上。现在也一样。这个可不像昨天晚上带来苦艾气味的照明弹,它径直扑下来,像只俯冲的鹰一样。

      巴雷斯刚刚扑进掩体,那发像星星似的炮弹就在中间地带爆炸了。照他感受到的震动来看,位置离他的机枪掩体不远。泥土和已经腐烂的尸块像下雨一样落到战壕里。重磅近失弹爆炸之后就是这个样子。巴雷斯咬紧牙关,等着承受随之而来的钢铁风暴。

      可是他预期中的炮击并没有继续。当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就赶快从战壕壁上给自己刨的侧坑里面冲到机枪跟前,做好了射击准备。他想也许德国人的炮兵在协调上出了点问题,说不定穿灰褐制服的步兵马上就要从战壕里爬出来向山坡上面冲锋了。

      他没看到灰褐色制服一拥而上的情景,为这个他衷心地感谢上帝。他能看见刚才的炮弹炸出来的大坑,大概在两军阵地正中间的地方。现在坑里正冒出浓烟。也许那是发穿甲弹,钻进土里很深,结果把从前在炮击里给埋在下面的什么油料给点着了。烟越来越浓,都快把太阳遮住了。

      坑边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巴雷斯的手指扣住了扳机。突然,他猛的放开了机枪,从皮带上扯下了防毒面具,疯狂地把它往头上套。“天主之母童贞圣母玛利亚”他把这段话整个念叨出来,好像这是一个单词似的。“这个苦艾气比我预想的要厉害得多。”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4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