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中国崛起策 -- TH的鱼
I 达伦多夫(Ralf Dahrendorf)的“冲突理论”
社会学有一种重要的理论流派,被称为功能论,该理论形成于20世纪30年代,之后经由一批社会学大师(如帕森斯、默顿等)的推动,功能论在60年代达到顶峰。直到21世纪的今天,功能理论流派仍然占据社会学理论的重要位置,功能论依然是许多社会学家看待和分析社会现象的重要理论依据。
那么究竟什么是功能论呢?简而言之就是每一个社会系统(如法律、经济和教育)、每一种社会机制(比如国家的公共政策和社会政策)、每一个国家机构(如政府部门、议会、法院、警察和监狱等)都在为社会履行一定的功能和社会职能,这些社会功能加总在一起就促进了社会的稳定发展。社会的总体稳定和整合是由于各个社会系统履行了自己应当履行的特殊功能而产生的,这就是功能论的本质。在功能理论派的学者看来,一个社会的发展模式有以下一些基本特点:(1)每个社会都拥有一个持续稳定的社会结构;(2)每个社会都有一个充分整合社会各个群体的架构;(3)每个社会元素都以自己的特定功能为社会作出贡献;(4)每个社会的运作都是建立在社会成员共识的基础上的。
德国社会学家拉尔夫·达伦多夫(Ralf Dahrendorf)对社会学的功能理论提出了批评和质疑,并针对功能理论的社会基本发展模式提出了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认为社会发展模式的基本特点是:(1)每个社会任何时候都处在社会变迁之中;(2)每个社会任何时刻都存在着社会冲突;(3)每个社会元素都对社会的变化作出贡献;(4)每个社会的运作都是建立在一部分群体对另一部分群体的权力强迫的基础之上的。达伦多夫几乎完全是针对功能论的四个社会基本特点而提出了相反的观点,他认为,一个社会的常态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稳定、和谐和整合,一个社会的常态恰恰是社会冲突。自从有了人类社会以来,社会冲突就始终存在。只要有人类社会的地方,冲突就无时无刻地不存在于社会各个层面。人类任何一种社会形态,都因为各种社会冲突而处在每时每刻的变化和变迁之中。固定的、凝固的、静态的、超稳定的社会制度和社会形态从来都不存在,而变化的、运动的、动态的、非稳定的社会才是我们通常所观察到的社会形态。社会冲突在达伦多夫而言并不完全是一个完全负面的词语,甚至恰恰相反,社会冲突对于他来说,甚至具有某种程度的正面含义。人类社会进步的历史正是在社会冲突酝酿的社会变迁中不断向前发展,没有社会的各种冲突,就没有社会的运动和社会的向前发展,因此,社会冲突可以说是人类社会发展所必然要经历的。
社会学家的理论都是从大量的经验事实里总结出来的,是通过实证研究得到验证的。我们不能单纯把理论看成是一种高度抽象的哲学架构和与社会经验事实相脱离的书本上的东西,因为社会学毕竟不是哲学和神学,其学科宗旨在于发现和解决具体的社会问题。尽管人文科学不同于自然科学,没有一个统一的理论和统一的论证模式,而是存在着不同的社会理论和社会解释模式,而且社会科学家常常相互批评甚至争吵,但是剥离掉一些纷繁复杂的学术争论,我们完全可以从人为构建的庞大学术迷宫中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或是找到对当前中国社会发展至关重要的理论指导。
具体说来功能理论可能是任何一个社会的执政者和政治家都很喜欢的理论,因为功能论强调的是社会整合、稳定、团结、和谐,因而探讨社会稳定发展的学者来说一定会青睐这种理论模式。尤其是在当前中国的社会政治环境中,功能论似乎更加符合了大家求稳怕乱的社会普遍心理。笔者也在中国崛起策十二到十四策用了三策的篇幅来探索中国在改革和转轨的道路上如何保持社会稳定,因为这关系到中国现代化的成败和中华民族复兴的根本,因此始终是笔者念兹在兹的中心话题,但是在这篇文章里,笔者必须指出当前非常紧迫的一个话题:那就是达伦多夫的冲突理论将是我们认识社会发展规律和社会发展本质的一个重要理论,冲突理论将对未来20到30年时间中国稳定渐进的发展提供重要的理论支援;而且冲突理论和功能理论并不是完全彼此矛盾的理论,恰恰相反,两个理论都将为我们认识今天的中国社会和解决中国今天的社会问题提供重要的认识论基础。鉴于功能论在各国社会学界都非常受到重视,而且容易被大众理解,笔者在本策论中不涉及功能论,而是具体运用社会冲突的理论来探索中国社会问题解决的根本之道,也同时探索如何为中国社会的长治久安打下制度性的基础。
II 正确认识社会冲突,解决社会冲突才是一个社会稳定的根本保障
达伦多夫具有非常敏锐的观察力去发现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他以现实主义的态度认识到人类社会充满着矛盾和冲突,无论在人类发展的任何阶段,无论在任何人类社会中,无论是在发展程度很高的人类文明中,还是在原始的社会形态里,无论是在欧洲中世纪的分封庄园经济中,还是在现代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或是在 1990年前苏联和东欧的共产主义社会里,人类社会大量的、形形色色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都从来没有消失过,也将永远不会消失。
必须加以区分的是,达伦多夫的社会冲突理论和我们熟知的卡尔·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是不同的。对于马克思来说,人类社会的各种冲突归根结底就是阶级冲突,人类社会的各种斗争归根结底来说就是阶级斗争;而达伦多夫则认为人类社会的利益是多元的、丰富的,人类社会的各种冲突更是纷繁复杂,如果要把所有的社会冲突归结为阶级斗争,其实是简化了极其复杂的人类社会,而且无助于我们正确认识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比如说,一个社会可以同时存在着城乡冲突、宗教冲突、劳资冲突和社会分配冲突,不同的社会群体之间也存在着冲突,同一个社会群体之间也可能存在大量的冲突,比如两名大学教师去申请一个教授的名额,两名车间工人去竞争车间先进工人称号,都可以被视为是社会冲突。由于人类社会资源的有限性和稀缺性,必然会存在着与本身利益相关的冲突,如果把所有的冲突都看成是阶级斗争,那么不仅简化了人类社会的复杂性,而且极容易无限上纲,带来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恶果。
达伦多夫认为,一个社会的各种冲突具有不同的强度和烈度,从两个职员竞争升级、到一个工厂的工人罢工、再到群体性的骚乱事件、一直到革命,冲突经历了完全不同的形式,而革命则是一个社会里最激烈、最具爆发力和最具毁灭性的冲突形式。达伦多夫区分了低烈度、低强度和中烈度、中强度以及高烈度、高强度的社会冲突形式,这种模式很值得今天中国的知识分子去深思。我们观察到世界上不同的社会制度和社会形态,可以提出以下四个问题:(1)西方社会在历史上同人类其它任何社会和文明一样,都曾经历农民起义、社会毁灭性冲突和革命(比如法国在18到19世纪发生过四次革命),为什么今天的西方社会尽管依然存在大量社会冲突,但是却不再有发生革命的可能性?(2)为什么日本在1990年代陷入了旷日持久的经济危机和经济衰退,却没有发生社会崩盘和社会解体的现象?德国在2000年后也进入经济危机和社会分配危机时期,社会矛盾不断尖锐化和显性化,但是为什么德国却没有发生任何革命事件的可能性?为什么阿根廷在 1999年的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中却发生了整个社会失控的现象,国家一度面临解体崩溃的可怕局面?(3)为什么西方国家在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安然度过了一次次经济、政治和社会危机(比如1968的学生运动对资本主义制度的严峻挑战),而苏联和东欧阵营却最终在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中解体?(4)是什么样的制度构建让西方社会基本免除了动乱和革命?
以上的问题也是笔者在西方求学期间苦苦思索的问题,笔者本人所在的城市是德国一个中等城市,在中国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城市里,笔者曾经在市中心多次目睹游行和工人的罢工,我想生活在国外大城市的中国留学生有更多的机会目睹千奇百怪的不同社会群体示威游行的事件。然而,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各种各样的游行中游行群众生动活泼但又是井然有序的组织形式、游行群众和警方良好的互动、警察面带微笑的文明执法和游行人员对警察和社会秩序的尊重,这些都让很多游行示威和罢工运动能够在理性和法律的范围内进行。当然,社会上总是会发生暴力示威事件,但是大多数游行和群众运动的温和、理性和有秩序超出了我们对群体性事件普遍的想象,警察没有把自己摆在游行群众的对立面上,双方采取的是合作和尊重的态度,这的确大大降低了社会成本,减少了暴力冲突事件发生的概率。我一直在思考,西方社会的一些成功运作模式在哪些方面可以为今天中国的发展提供重要的借鉴?在对西方社会群体性事件的观察上和社会对待冲突事件的解决机制上,给我的启发是最大的。联系到达伦多夫的社会冲突理论,以下几点笔者认为对于今天中国社会的稳定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1)承认冲突的存在是促进社会稳定的基础。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有社会的地方就有冲突。社会冲突每时每刻都存在于人类社会,冲突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视而不见或是干脆不承认冲突的存在。认识到冲突不可避免地、每时每刻地存在于我们的社会,是我们能够采取理性行为和理性政策的前提条件。
(2)极权主义社会(比如说前苏联和今天的朝鲜)的一个基本错误就是否定冲突的存在,或者是采取压制性的作法消灭一切冲突,或是采用行政手段禁止一切不同观点的争论和不同利益的博弈,营造表面上的大一统和全国意见的一致性,实际上被压制的冲突并没有消失,而是隐形地运行在社会里。达伦多夫认为,被强行压制的社会冲突在极权主义社会里就像一股暗流一样不断地运行着和积累着,当社会无法承载这样的超负荷运行的时候,社会长期积累的危机和冲突就会来一次 “火山爆发”,这就意味着,被简单压制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在短时间内会以爆破性的速度扩展开来,而这种爆发带有极强的危害性和毁灭性,常常会将整个国家带入解体和崩溃,对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3)达伦多夫认为,一个社会存在着千千万万种社会冲突,但是无论这些冲突如何复杂和多样化,它们都可以粗分为两类,一种是分散性冲突,也就是不同的社会冲突分散在不同的社会群体内和社会领域内,这样的社会冲突,无论是其强度、烈度,还是其社会损害性都比较小;另外一种则是重叠性冲突,这是指多种社会冲突发生在同一个社会群体上,或是让同一个社会群体受到压迫感,这样的社会冲突就会非常剧烈,其社会危害性往往就很大。达伦多夫举了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例子,比如说一个国家存在着三大基本冲突,一是阶级冲突,二是城乡冲突,三是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的冲突。假如说这个国家的天主教徒大多生活在乡村,基督教徒大多生活在城市,同时城市里的基督教徒占据了社会上层的所有权力位置,在经济上也是相对富裕的中产阶级和有产阶级,而乡村里的天主教徒处于社会权力分配的下层,经济上也处于社会最低阶层,在这样的社会冲突中,天主教徒处于全面的劣势地位,在每一种社会冲突中都处于不利局面并受到制度性歧视,而基督徒在每种社会冲突中都是处于获利局面和赢者通吃的状况,如果这样的社会结构得不到制度校正,天主徒对基督徒的对抗将是极为剧烈的,其强度和烈度都远远超过一般的社会冲突。同样,当一个国家的某一个社会群体,比如说农民,无论是在政治上或是经济上都是处于无权的地位和社会最底层,如果国家通过社会福利政策和公共教育政策缩小农民和其它社会群体的差距,让农民的生活不至于落到贫困线以下,让农民的贫困生活得到一定的补偿,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农民就是处于被相对剥夺的状态,社会冲突虽然存在,但其危害性和破坏性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致影响社会的根本稳定。但是如果农民既遭受社会制度性的歧视,国家的社会政策和公共政策又拒绝有任何介入和任何补偿,农民的基本生活都无法得到保障,其生活水平甚至降到绝对贫困线和生存线以下,那么这样的状况就形成了社会学家所说的绝对剥夺,也就是一个社会群体处于全面被剥削的状况,但是被剥夺的群体没有任何力量、甚至没有任何希望去改变本阶层的命运,这种绝对剥夺所造成的社会冲突的烈度和强度都远远超过一般的社会冲突,正如自然界的地震、火山和海啸一样,其突发性、爆破性和强烈性会给人类社会带来灾难,而“社会地震”、“社会火山”和 “社会海啸”的爆发更是危险无比,一个国家,一个政府,只有常存忧患意识,多加强社会公共投入和社会福利投入以降低社会不平等,才能防患于未然,减低社会冲突的强度、烈度和毁坏性,才能保持一个国家的安宁。
(4)达伦多夫对社会冲突理论的最大贡献在于他深刻认识到冲突是无处不在和无时不在的,一个冲突解决了,但是另外一个冲突很快又出现了;一个时期的冲突基本解决了,但新时期又出现了大量新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社会冲突本身并没有任何可怕之处,关键在于一个社会有没有疏通社会冲突、调节社会冲突的机制和渠道。前面提到了极权社会对待冲突的方式采取的是围堵和压制的方式,其结果是越堵制度漏洞越多、越大,最后难免山洪爆发,制度大堤彻底崩溃。达伦多夫认为民主制度之所以优越于极权主义制度在于民主社会的多元化机制为社会危机、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提供了疏通的渠道,民主社会也为社会各个群体和阶层提供了多样化的意见表达渠道和利益表达机制,而这些疏通的渠道可以让社会上的问题、不平等和冲突因素通过社会利益博弈机制得到解决的可能,而社会弱势群体受到的不平等待遇也可以因为多元化的表达机制得到公开,因此也可以引起社会和公共舆论的重视而得到改善,从而不会使社会群体遭受到绝对剥夺的感觉。
图表一 民主社会解决社会冲突的机制:建立社会中间层
笔者用图表一来表示一个现代民主社会的疏通机制。由于进入现代化或是向现代化转轨的国家采用的都是市场经济制度,在市场经济制度和市场机制之下,社会日趋多元化,社会的利益诉求和利益走向也日益多元化,每个社会阶层和社会群体都会有自己的利益追求,每个国家不同的区域都会形成不同的利益诉求,每一种职业和社会行业都会形成自己的利益价值观。在这种复杂的、千变万化的利益追求和利益链条中,势力强大、拥有资本的利益群体往往会成为竞争中的赢家,在法律制度不健全和市场规则尚不透明的市场经济国家,权力可能介入市场和资本相结合形成权力资本交换、权力资本共生和权力资本腐败等现象,从而形成拥有资本和权力的群体赢者通吃的现象,甚至形成经济领域里的垄断现象,进而彻底破坏了市场竞争中应有的机会平等原则,同时破坏社会应有的基本公平和正义原则,导致大量的弱势群体(如工人、农民和部分职员)的利益受损,甚至形成危险的绝对剥夺的局面。其实今天中国社会大家特别关心的弱势群体的利益和社会公平问题在西方国家早期的发展中都出现过,这些问题都不是新问题,而是老问题,西方社会在其几百年的工业化进程中既享受了市场经济和现代工业文明带来的空前经济繁荣和生产力的提高,也深受市场经济和现代工业文明带来的祸害之苦比如环境污染、劳工条件的极端恶劣、工人阶级遭受到残酷剥削和消费严重不足引发的经济危机等。面对社会不平等日益加剧、社会鸿沟越来越大、资本权力相互勾结损害普通民众利益和社会冲突愈演愈烈的社会现实,西方国家逐渐摸索和演练出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社会机制来防止社会冲突和社会危机的“火山式”爆发,这就是建立社会中间层(见图表一)。社会中间层,就是现代社会中介于国家和普通公民之间的那一层自治机构,在西方国家通常被称为公民社会或是市民社会(Civil Society),其基本思想就是,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由于多元的利益和复杂的社会冲突,一个国家的中央政府不可能为每个公民、每个社会群体解决他们的一切问题、难题、矛盾和冲突,因为每个社会群体的利益追求都不一样,而且每个社会群体的利益表达也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在这千千万万、不断变迁的利益追求、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中国家只有鼓励每个社会群体自由结社、结成代表本阶层的社会自治组织去保护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争取和博弈,这样就能在总体上防止弱势群体权力遭受侵害和赢者通吃的现象,进而大大减缓了社会冲突的烈度和强度。这样的社会中间层有一个基本假设,那就是每个普通公民和每个社会群体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和本身利益的最大化,而每个社会群体通过捍卫自己的正当利益和权益就会在整体上促进整个社会的权力和利益平均化和平衡化,从而保持了社会的稳定并防止了社会的两极分化,这样的看法类似于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所论述的的看不见的手驱动市场利益整体最大化的思想,我们也可以类似地描述为看不见的手通过社会中间层机制有效地促进了权力和利益的平衡,进而维护了社会的稳定,增进了国民的整体利益。事实上在资本主义发展早期,由于劳资之间的权力不平衡和不对等,资方与政治权力结成共生体让劳工阶层处于赤贫状态,工人的人均寿命竟然低于40岁,童工现象极为普遍,工人的工资可以任意克扣和降到维持生命线的最低点,工人也可以任意被解雇,劳工阶层更谈不上有任何社会福利,一旦丧失工作能力和遇到工伤事故,工人便只有等死的份。这种野蛮的原始资本主义不仅从道德上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资本主义是一种反人性的制度,更让当时工人阶级反抗的烈火遍及西方每个资本主义国家,劳工阶层或是焚毁工厂、烧毁机器,或是发动工潮和工人起义,进而参加有组织的社会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让整个资本主义制度面临覆灭的危险和崩盘的危机。正是这样的发展,才让西方国家政府逐步采取大规模的改良措施,通过建立现代社会福利制度来安抚激进的工潮运动,通过言论自由和舆论监督来揭露资本势力任意破坏环境和侵犯劳工利益的恶行,通过独立的司法制度来保护弱势群体的利益和制裁有产者的不义行为,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建立社会中间层和公民社会,以协助工人阶层、农民和非正式就业人员建立有组织的、独立的、社会法人团体形式的组织如工会、农会、矿工协会、福利协会等来有效地捍卫自己的利益。这样的社会中间层起了一个减压阀的作用,不仅为国家卸掉了大量的社会负担和社会矛盾,有效地降低了社会冲突的危害性和毁灭性,让社会各种不同利益和冲突以文明的谈判、调解和斡旋的方式得到解决,让社会各个群体心情舒畅,没有被制度性压制和剥夺的感觉,没有被歧视和压迫的感觉。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形成一种“四赢”局面,一是工人、农民和社会弱势群体的利益通过集体谈判的方式得到维护,社会冲突的压力依然存在,但是被大大降低,不再会发生社会动乱和革命,因为社会群体有了通畅的利益表达机制和利益沟通渠道后就不再需要制度外的激进运动方式了。二,国家也是重要的赢家,许多企业发生的动乱和骚乱一旦扩散开来就可能酿成全国性的动乱和革命,社会动乱具有很强的“传染扩散”能力,所以这必将威胁到国家整体稳定。而社会中间层的建立大大舒缓了一个国家中央政府的压力,让国家不必再“事必躬亲”,管那么多自己不该管、也管不了的事,同时大大降低了一个国家发生大规模动乱的可能性。三,企业家和社会精英阶层也是获利者,通过文明的集体谈判的方式大大降低了企业内部工人持续进行高强度工潮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了暴力攻击企业领导、厂房和机器设备的可能性,这样资方可以安心集中精力于企业效率的提高、市场的开拓和产品的更新换代和产业升级,而工人工资和福利的保障也有利于工人生产热情的提高并带动企业生产率的提高。四,在国家、企业主和社会群体共赢的情况下,整个国家有利于塑造出一种文明、祥和、理性的气氛,一种不使用暴力、用文明方式协商解决社会争端的公民精神,而这种公民精神正是一个国家发展民主制度最需要的一种精神。公民精神的塑造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有利于国家发展的理性、平、渐进,有利于社会经济长期稳定发展,将最终使每个社会群体大大受益。中国未来能否发展出比许多转轨国家和地区更健康、更理性、更高层次的民主,其关键在于和平理性的公民精神的培育,而这一切都是从建立社会中间层、建立良好的维权和利益博弈机制开始的。当工人阶级的代表穿上西装、打上领带,走进集体谈判的大厅与资方代表进行谈判,而国家政府作为中立的一方来为双方斡旋、调节和协助双方谈判时,三方(国家、劳、资)也许会同时发现,要建立一个更好的、非暴力的文明社会原来是可能的,而且是不难的,只要这样的协商机制得到确立,社会就会逐步脱离蒙昧和暴力向文明社会演进。
III 苏联和东欧的惨痛教训
1990年苏联解体和东欧巨变给我们留下了惨痛的教训和深刻的记忆,如何能从这样的历史巨变中总结出历史教训对于中国未来的改革之路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在中国崛起策十二中笔者已经谈到苏联解体和俄罗斯改革的教训与当时过于激进的改革、盲目信任西方而忽视了本身国情的复杂性有重要联系。当然,苏联极权主义的党政合一式的全能主义统治方式也是苏联在激进改革中轰然解体的重要原因。前面已经谈到达伦多夫的观点,他认为民主国家比极权主义国家更容易解决内部的矛盾和社会冲突,从而使得民主国家基本上摆脱了革命和大规模动乱的危险(请对比图表一和二)。
图表二:苏联式的极权主义模式导致国家解体的重要原因
图表二展示了苏联式的极权主义统治模式:其实是极权主义国家自己为自己塑造了千千万万的对手,本来社会的大量矛盾在一个现代民主国家中都可以通过社会中间层和社会自治的方式来疏通和调节,从而让社会自己去解决自己的问题,让社会自己去运行、调节和更新,国家当然可以协助社会基层建立自治机构,并为社会团体之间的谈判作调解和斡旋,总的来说,国家的立场是比较超脱、超然和中立的,其扮演的主要是管理、规划和调控社会的角色。但是极权主义模式注定了苏共要大包大揽,要想控制社会所有领域,不允许社会有任何独立自治声音的存在,不允许有任何民间独立的利益谈判和调解机制,不允许有任何独立的工会、农会和民间自治团体,从而使得本来可以由社会自我调节机制自行解决的大量社会争端和社会冲突被国家强行压制,这样每个社会群体和个人在遇到矛盾和冲突时都得不到制度化解决的渠道,从而长期积累起越来越多的对苏共和苏联国家的整体不满。这种被强行压制的社会冲突和社会矛盾就像激烈的地壳运动一样,在地下以可怕的能量聚积着、运行着,平时很难看出蛛丝马迹,可是一到社会危机点燃的时候,整个能量就在一夜间彻底爆发,多少年积累的社会冲突和社会能量在短时间内让大家都失去了理性,让无论是工人、农民、职员、学生甚至是公务员本身都把自身的不满和生活中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统统指向苏共和苏联中央政府。其实在很多情况下,苏共和中央政府一定会觉得不解和冤枉:“为什么老百姓把矛头全指向我们?”我想,前苏共领导一定会这样问。的确,那么多社会群体的矛盾和冲突中,绝大多数可能跟国家没有一点点关系,关键是这样的制度阻塞了言路,阻塞了利益表达,也阻塞了理性利益机制的博弈,从而让社会痛失了解决大量社会冲突的能力,也让苏联式的共产主义失去了自我制度更新的机会,最后让大家在社会政治危机中把不满统统撒在国家的头上,从而导致了国家在短期内失去了基本的道义上的合法性而发生可怕的崩溃局面。社会中间层的缺失让人民在遇到了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时第一反映总是“要去莫斯科,找党中央反映问题。”这让苏共中央政府压力无比沉重,最终不堪重负而被压垮。而在西方民主国家,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出现。事情总是这样的,当人们没有正常的利益和意见表达渠道时,最后只有被迫采取体制外的激烈手段,就好像大江大河的激流一味地去堵它,而不是采取办法去疏通和引导它,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山洪爆发。苏联的教训真的值得今天的我们认认真真去总结和反思,以便让中国和平崛起的巨轮避开一些湍流和漩涡,顺利抵达现代化彼岸。
IV.建立社会中间层应是当前中国政治改革的重点方向
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进入了一个关键性阶段,市场经济为导向的经济改革让普通中国人的生活水平在短短28年内得到大幅度提高,社会生产力水平也较改革开放前取得了飞跃性的提升。市场经济的巨大力量让社会利益日益多元化。28年前那个铁板一块、强调大一统和中央计划经济的中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竞争力、利益多元化和复杂化的中国。如果说邓公以非凡的魄力实行了改革开放、打开中国国门,并在1992年的南巡中最终确定中国市场经济道路象征着中国前途和命运两大转折点的话,今天中国又历史性地走到了十字路口。中国的和平崛起之路和民族复兴之路需要今天的中国人作出历史性抉择,中国前进路上的问题和难题正考验着我们现代中国人的智慧。市场经济改革大方向的选择让中国向现代化的方向迈进了至关重要的一大步,但是市场经济本身的问题和复杂的利益机制的博弈需要我们相应地改革政治制度以适应市场经济对中国社会带来的空前变革,政治改革的严重滞后和停滞不前将大大约束市场经济本身的健全从而让市场经济模式陷入危机。
在这个重要议题上,德国社会学家达伦多夫的社会冲突理论对于今天的中国社会具有深刻的意义。前面提到,一个良好的社会并不是一个没有冲突的社会,一个良好的的社会应是一个拥有健全体制来疏通、调解和解决冲突的社会。其实,有人的地方就有冲突,有社会的地方就有冲突,冲突存在于任何社会,冲突本身并不可怕,怕就怕对社会冲突视而不见或是干脆不承认有社会冲突,对冲突采取非理性的压制和消灭,这样本来可以通过沟通、协商和调解来疏通的社会冲突越积越多,冲突的强度、烈度和恶性程度越积越大,冲突危险的能量越积越高,从而给国家和民族带来危险的后果。市场经济本身能带来巨大的社会进步,但也会带来大量不同的社会利益和社会冲突,资本和劳工权力的不平等容易导致劳工权利被损害和侵犯,而行政权力介入市场与资本相互形成共生体更容易带来权贵精英资本主义,这种贵族资本主义让普通民众的权利得不到任何保障,普通民众可能从社会经济高速的发展中无法获得起码的福利增加,这样下去,各个社会阶层对现存制度越来越不满,越来越怀疑,最终导致大家对市场经济模式失去根本信任。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的大量教训已经启示了我们,放任自由的市场经济模式会带来大量的社会不平等和社会危机,最终导致整个资本主义制度陷入空前的动荡。前面提到,西方国家在发展市场经济的过程中通过建立社会福利国家来缩小收入的不平等和促进大众福利;通过建立社会中间层-即公民社会的自治来缩小精英阶层和普通平民(比如劳资双方)的权力差异来保障老百姓的民权;通过言论自由和媒体开放来监督有产者是否会用自己的权力和资本来作出危害社会整体利益的行为(比如污染环境和侵犯消费者利益);通过独立的司法作为社会正义的最后底线来防止普通民众权利被侵犯并为市场竞争确定公平的游戏规则。笔者认为,这就是西方社会稳定的秘密。为什么西方社会能够有效地解决社会问题,让其从此免除了大规模动乱和革命的灾难性后果,其根源在于西方社会建立了解决社会冲突所需要的疏通机制、社会沟通机制和社会利益表达机制,这样的机制可以用一个公式表示出来:市场经济+福利国家+公民社会+言论自由+ 司法独立=健全的社会体制。只有社会冲突的疏通机制和社会利益表达渠道建立起来的市场经济制度才是好的市场经济,也才称得上健全的社会体制。
许多西方观察家和研究中国的学者常常拿出中国社会群体性事件年年大幅度增加的数据来证明中国社会面临着动乱和失序的危险,其实这是一种错误解读。一个开放的社会,一个采取市场经济制度的社会,必然是社会利益增加和多元的社会,必定会有大量的社会冲突,笔者生活的德国每天都有罢工和游行事件,每天都有劳资谈判和调解,几个电视台下午放的节目都是打官司的节目,千奇百怪的社会冲突直接呈现在电视屏幕上,我想,生活在美国大城市的中国留学生可以目睹更多的社会冲突,美国更是被称为“律师社会”,社会冲突的绝对数量一定是惊人的,但是今天谁都不会因为美国、德国和法国存在无数的利益分化和社会冲突而断言这些国家会走向崩溃,反而是平时一团和气、强调消灭了社会矛盾的苏联崩溃解体了,这些事实都验证了达伦多夫的正确预见:现代社会就是利益分化、利益多样化、社会团体五彩纷呈的社会,只有顺应时代潮流建立了社会中间层和社会意见表达机制的社会,才能形成一个能够自我调控、自我更新的社会。中国社会利益越来越多元化、社会冲突不断增加是中国社会走向开放和民主的标志,因为只有极权主义社会才会宣告消灭了所有社会冲突,因此我们应该担心的不是冲突数量的增加,因为这是必然的,我们主要担心的是中国在迈向市场经济改革的进程中有没有建立起疏通社会冲突的渠道和解决社会矛盾的管道。如果说公民社会、言论自由和法治国家是西方社会稳定自身的三大法宝的话,我们就能发现当前中国改革的重要方向。由于历史和现实等原因,中国完全实现媒体监督和建立法治社会还需要一代人的努力(笔者将开辟中国崛起策专文谈建立法治国家),因此建立公民社会的自治和社会中间层将是当前中国政治改革的最佳切入点。一个既没有健全的司法制度,又没有言论自由,又严格限制公民社会的国家比如前苏联是自己把自己推向绝境,是在为社会动乱和崩溃创造“最佳”条件,因为社会丧失了自身解决大量社会问题的可能性。
中国当前建立社会中间层 -公民社会的自治符合了笔者一再强调的中国政治改革渐进、温和、理性和实用主义的原则。建立社会中间层有六大好处,一是不影响中国宏观的政治稳定,而在微观上为国家解决了大量国家无力、也不能解决的社会问题,促进了社会的自我新陈代谢。二是通过利益表达机制和沟通渠道保护了普通民众和弱势群体的利益,防止了权力和资本对普通老百姓权益的任意侵害,界定了权力的界限,防止了权力的滥用,可以大大促进社会稳定。三是塑造了理性文明的公民精神,通过不同利益群体的理性协商、文明沟通和多方谈判化解了冲突、暴力和仇恨,让建立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真正成为可能。四是通过大量的社会调解和谈判机制等于是在国家内部进行了广泛的民主训练和民主锻炼,让民众在实践中学习民主,并认识到民主是自身利益诉求的合法表达,民主更是理性妥协、相互包容、相互尊重,这样的民主训练为未来中国理性过渡到民主社会将打下坚实的基础。五是让社会精英阶层,特别是中国企业家也能获利,因为健康良好的社会体制,安定祥和的社会环境将有助于中国的企业家创造更高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有助于中国产品创造更核心的竞争力,当然也有助于中国产品扩张国际市场。六是让执政党本身获利。前面在总结苏联解体的教训时谈到,苏联党政不分,封杀社会一切自治空间让苏共自己陷入自己挖的陷井中不能自拔。因为社会本身可以解决的问题,执政党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非要去干涉和全面禁止,让执政党不明智地面对了太多社会力量的反对,进而完全失去了全体人民的信任和支持。这样的教训,我国执政党不可不察,一个现代化国家的执政党,一定要转变自己的职能,从全能主义的模式解脱出来,宪法范围内赋予的权限当然要好好使用,该管的地方一件不能拉下,而却一定要有效率地管好;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干涉的东西就不要干涉,因为管得越多,担子就越沉重,出了状况责任就越大。执政党给予社会自治和公民社会的空间,自身就可以从纷繁复杂的社会矛盾中解脱出来,从而有利于加强自身的建设,更有利于巩固执政党的领导地位,为中国的和平崛起之路作出历史性贡献。
其实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中间层-公民社会的建立早就取得了很大成就,比如大量的非政府组织特别是环境保护组织、社会救助组织和慈善事业组织的建立已经起到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在中国每年大量增加的社会冲突中特别是群体性事件中,我们发现了一些重要的公民社会组织的缺失:一是工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能够有效解决劳资冲突、防止资方滥用权力、保护劳工基本权利的就是三方谈判机制(雇主、雇员和国家),雇员的利益表达组织就是独立运作的、自治的工会。尽管在许多外资企业和民营企业集中的地区(比如在浙江、苏南、大连和山东省部分地区)劳资谈判的形式日益制度化,但是由于在理论上没有得到创新和突破,独立运作的工会依然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许多工会运作中的问题比如说工会经费来源的问题、工会是否应当接受党委领导的问题、工会是否应当由工人民主选举产生等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清楚界定,这些都大大约束了工会发挥利益博弈的重要作用。二是民工自治团体,接近两亿的民工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群体,他们为城市建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的同时,却遭受着制度性的歧视,他们的权利(工资、基本社会福利待遇和人身自由)经常受到侵犯,在遭遇工伤事故时甚至无法通过制度性渠道得到赔偿,他们子女在城市的入托和入学也遭受到制度性歧视,更加不公平的是,当他们的权益受到侵害时,无法通过正常的制度性渠道得到申述和解决,在这样的群体中,社会冲突因为没有表达渠道酝酿着高强度和高烈度的危险,所以让民工建立保护自己权利和利益的机构应当是刻不容缓的当务之急。三,城市和农村的拆迁问题也是中国去年群体性事件的导火索。媒体中报道的许多恶性拆迁事件让我们认识到:必须成立拆迁区域居民谈判协会的团体,通过国家组织与保护与私人公司和地方利益集团进行公开、公正和透明的谈判,并对拆迁补偿、事后安置等事关拆迁居民切身利益的议题作出双方都能接受的决议,只有通过有组织的利益博弈和谈判才能防止地方利益集团的滥权。四是在农村征地问题中引发的大量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中,我们发现了农村社会利益表达组织机构的缺乏。尽管农村实现了基层民主选举制度,但这只是在选举过程中能发挥民主制度的权力平衡和权力杠杆的作用,而农民在平时遇到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社会事件时,甚至在自身利益和权利被侵犯时,还缺乏必要的利益代表团体和组织力量,这是农村社会矛盾尖锐和社会问题层出不穷的重要原因。
图表三:东欧模式带来的挑战
从长远的目光来看,建设公民社会的确是中国社会渐进稳定的改革中成本最小、代价最少、既能发挥稳定社会的功能、又不至于影响到国家稳定大局的一条改革捷径。我国学者虽然近年来对公民社会的探讨日渐重视,但是在建立社会中间层这一重要议题上,我国政界和学界还没有取得广泛的共识。笔者考虑到,决策者对于公民社会自治的担忧可能来源于在1990年东欧国家巨变中的一些教训(见图表三)。波兰在突发的政治事件引起的政治运动浪潮中,处于社会中间层的团结工会和天主教会扮演了全国性的反对党的角色,并且得到了西方国家道义上和财政上的支援,在这样一种社会剧烈的变革和动荡中,中间层有较强组织能力的团体比如工会和农会通过全国性的合纵连横提出政治性诉求,要求改变全国政治现状,并挑战执政党的地位,最终结果是执政党领导地位的终结。笔者认为,对于这样一种社会演进模式的担忧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当前中国既需要稳健的政治改革,更需要安定团结的宏观局面,在这一过程中执政党的稳定和中国国家的稳定、执政党的利益和中国国家利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但是我认为东欧的局面不会在中国出现,因为世易时移,此一时,彼一时,今天的中国和当时苏联东欧的局面是完全不一样的。
(1)当时苏联和东欧经历了一种激进革命,整个国家在市场经济制度根本没有确立的基础上,在公民社会从来不存在的情况下仓促发生了社会巨变,而社会没有经历任何过渡期和制度磨合期便一夜之间投向西方阵营,这是苏东之乱的根本原因。而中国自从1978年就事实上开始了向市场经济的渐进过渡,尽管有很多问题,但整个改革进程是相当有序的,今天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成熟程度远远超过1990年时候的苏联和东欧,这根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2)中国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确立的过程中,逐步积累了一定的公民社会和民间自治的经验,而苏东集团国家是从完全没有社会中间层的极权主义社会一步进入现代社会,这必然会因为许多长期积累的问题突然爆发而导致天下大乱。中国社会今天的成熟程度远远高于1990年的苏东集团。
(3)尽管中国问题很多,但是毕竟绝大多数人从改革开放中获取了实际利益并大大提高了生活水平,尽管许多民众对社会现状并不满意,但极少有人真正愿意退回到过去那种物质匮乏的时代,这是中国社会可以稳定发展的根源。而苏东一直到1990年都坚持中央指令性计划经济和集权主义的统治模式,其问题之多、社会矛盾积累之深已经是积重难返,一旦爆发社会动荡就极易引发全国性动乱。
(4)最重要的是,今天的中国社会呈现出非政治化、经济化、商业化和个体化的特征。由于种种制度性原因和历史原因,中国社会在进入1990年代后就表现出强烈的去政治化的特点,也就是绝大多数人对政治和国家大事极度冷感,甚至是一点不感兴趣。伴随非政治化的浪潮是社会的经济化和个人主义化,大家更关心的是个人奋斗、自我价值的实现、个人就业前途等等,大众对自身的经济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关心远远高过国家事务,理想主义、政治意识形态迅速退出历史舞台。许多社会责任感很强的国人常常会忧心忡忡地感慨理想主义的陨落和实用主义、个人主义的崛起让国家失去了前进的精神动力和对人类社会终极目标的追求。笔者在这个问题上却有另外一种解读:一个成熟和健康的现代社会应该是一个大众对政治议题和国家大事关注很少的社会,一个社会有太多的政治激情和太强的政治弥赛亚思想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一个理性的民主社会中绝大多数人关心的是自身利益的维护和博弈,绝大多数民众应该不会有太强烈的政治激情和狂热,当然,也不能所有的人都不关心政治、都不关心国家,那也是不正常的,一个健康成熟的现代化社会中应该分化出一个特定的群体来关心社会、国家命运和人类理想,那就足够了。只有社会出大问题了,国家陷入危机了,或是在极权主义社会里才会出现全民对政治运动的狂热,当然,一个国家在从极权社会过渡到现代化社会的过程中,人民由于长期被剥夺任何参与公共事务和国家事务的权力,特别容易产生长时间的政治激情,这往往对一个社会的和平渐进的过渡是非常不利的。中国民众今天普遍对政治缺乏热情,却高度关心自身利益,其实正是为中国的政治改革创造了天赐良机,因为在没有完全实现民主化的国家向民主社会转轨的过程中都要面对民众的持续政治狂热和政治激情的棘手难题,如果民众的激情扩展到整个社会而且长时间不降温,这必将会引起政治和社会动荡。我们应当把握中国社会普遍求稳定和民众关注本身利益的基本特征,抓住有利时机,一步步地、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把中国的政治改革推向前,逐步演练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公民社会和民主制度。
(5)由于社会的非政治化趋势,大多数社会冲突都是跟具体的利益冲突有关系。一个中国工人、或是一名进城务工人员关心的是本人的工资待遇、福利水平和生活改善,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关心北京是由谁来执政、或中国该进行怎样的民主改革。但是如果他们自身的权利和利益受到损害和侵犯,却没有任何制度性的解决和申述渠道,就会造成越来越多的工人、农民、进城务工人员对国家政策和制度在总体上的不满和质疑,反而容易促成全国各地各种社会群体联合要求中央政府改革政治体制。同样,剥夺弱势群体的利益表达和利益代表机制,会造成恶性的社会骚乱越来越多,社会冲突越来越激烈,反而容易让国家失控陷入险境,在那样的情况下被迫进行政治改革具有高度危险性,远远不如在社会稳定、国家综合国力雄厚、国家调控能力较强的情况下主动进行温和的、实用的政治体制改革。当中国的各个社会群体通过各自的利益表达机制能够畅通地表达本集团的利益的时候,社会冲突的能量就被细化或是分化到各个生活中的具体领域中去了,社会冲突的强度和烈度将大大降低,人们关注的问题更加被分化到日常生活中跟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上去,国家和政府面临的压力将大大降低,中国和平崛起的制度环境就真正得到保障了。
(6)1980年代末期的政治事件留给大家深刻的教训,由此带来的结果是,社会各个阶层包括知识分子越来越珍视中国和平稳定的政治环境和理性渐进的体制内政治改革,尤其是苏联解体的悲惨事实给了中国人深刻的启迪,而中国人普遍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国家综合国力的大幅度提升都让激进的政治改革言论逐渐失去了市场,理性、渐进改革正在成为中国知识界的主流声音,这些都是中国不同于1990年时期的苏东国家的较为有利的社会经济条件。
(7)中国的文化中有尊重权威和信任国家的传统。许多外国观察家都发现一个现象,中国基层的农民和工人常常对社会现实不满,特别是对地方政府的许多问题(比如腐败和官商勾结)持强烈批评的态度,但是谈到中央政府和国家领导人时,他们普遍具有很强的信任、赞许和认同,他们常常会说,中央的政策是好的和英明的,只是地方领导没有好好执行或是歪曲了中央的政策。一名德国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就说,如果中国真正进行西方国家那样的大选,现在的中国领导人可以得到90%以上的超高选票。中国人对最高领导人的信任是中国文化中一种特殊传统,这非常有利于当前的政治改革。
当然任何一项改革都会有风险,但是理性的评估应该是,采取该项改革和不采取该项改革哪个社会成本会更大,哪种选择会让社会付出的代价更小。就像一个投资商进行成本和利润的风险核算一样,不同的是,这里我们进行的是社会政治成本和收益的核算。如果我们能不带偏见地分析该议题的话,那我们就很容易发现建立社会中间层和公民社会将是一场收益远远大于成本和风险的政治改革,只要我们设计得合理,改革注意渐进原则,这项政治改革就可以利国、利民、利党、利社会、利精英阶层,很少有一项改革能让大家同时获利,在笔者看来,公民社会的建立就是这样一种符合所有社会群体利益的改革,它符合了时代的迫切要求和中国当前社会的需要,它有利于解决中国当前大量的社会问题和社会冲突,有利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建设,有利于为中国和平崛起创造稳定的大局,却同时促进和巩固执政党在宪法范围内享有的领导地位。这样的政治改革将促进中国政治体制在微观层面向现代政治文明演进,在宏观上却能保持国家的稳定局面(笔者在下一策将重点谈到这个问题)。如果我们迈出建立公民社会的这一小步的话,将是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一大步,从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小民”和“臣民”发展到现代意义上的有独立精神的“公民”,中国将真正来到现代政治文明的入口处,因此这样的改革功在千秋,也必将永载史册。
未来十五年到二十年将是中国发展的关键时期, 这在以下几个方面具有特别重要的历史意义:
一 中国人数代的梦想 — 成为现代工业化国家的目标将在我们这一代实现,中国将脱离发展中国家、南方国家的行列成为工业化国家。我国去年修正了GDP数据,将服务产业的产值进行了统计,计算到国民生产总值里,根据新修正的GDP总量我国在去年的人均GDP已经达到1700美元,而根据日本经济起飞和亚洲四小龙的经济奇迹经验来看,亚洲国家的人均GDP从1000或是1500美金冲到10000美金仅仅是15到20年间的事情,这当中不光是经济增长本身带来的财富积累,重要的一点是,亚洲国家在经济发展的初期普遍压低本国货币和世界其它主要货币(比如美元)的汇率,以求在经济起飞的初级阶段取得国际比较优势,促进本国产品的国际竞争力。随着经济的持续增长,亚洲国家货币对美元的比价将逐步回复到接近本国实际购买力的真实水平,货币升值的因素会加速地使亚洲国家从发展中国家转变成发达国家。中国现在的人均GDP为1700美金,而按照现有的经济增长速度,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每隔10年翻一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即使考虑到中国人口总量未来20年缓慢的增长,中国的人均GDP在汇率不发生任何变化的情况下也将达到6000美金以上,按照国际惯例,中国将进入中上收入国家行列。但是这种汇率完全不变动的理论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实际上考虑到人民币中长期升值的因素,中国人均GDP在2025年之前突破10000美金甚至是更高的可能性非常大,按照国际标准,一个国家人均产值突破10000美金,就进入发达国家行列。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中国人自鸦片战争以来的数代人的强国梦想和理想将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实现。
二当中国的人均GDP跨越10000美金的重要数值之后,乘以中国在2025年时期的总人口,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将接近甚至超越世界超级大国美国的国民生产总值。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在2005年的人均国民产值已经达到7200美金,中国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国民生产总值为8. 097万亿美金(按实际汇率计算为2. 2248万亿美金 ),美国按购买力计算的国民生产总值为12. 332万亿美金。如果使用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中国国民生产总值已经达到美国的四分之三,以这样的数据计算,中国的经济总量超越美国将会更早地到来。无论是按照汇率计算的GDP,还是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的PPP,中国的经济总量都将在未来15到20年接近和超越美国。尽管有人会对单纯的数据分析不感兴趣,或者是认为单纯的数量增长并不能带来高质量的增长。但是数量的增长也不能说不重要。没有数量的积累、综合国力的提高哪里谈得上,没有量变哪来的质变。数量的增长当然不是唯一的,但也决不是可有可无的,中国的崛起当然离不开GDP的增长。正确的表述应当是这样:经济增长的数量和质量是同等重要的,偏离任何一方都是不科学的。中国要在未来的世界立有一席之地,中国要在激烈竞争的世界格局中拥有发言权,离开庞大的国民产值和国民财富的积累,怎么有可能?当然,离开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关注也是不可行的,没有高质量、高效益的增长模式,高能耗、低产出的经济增长也是不能长久的,经济增长的低质量也必将影响到经济长期的可持续发展,在这里可以看到经济增长的“量”和“质”其实是辩证统一、缺一不可的。不可忽视的是,中国经济总量接近和赶超美国是国际经济政治的一件大事。 1894年,正是中华民族倍受屈辱的一年,而美国经济总量也在这一年超过了大不列颠一跃成为世界龙头,到今年这样的领先地位已经持续了整整113年,无论是20世纪初的后起之秀工业化德国,还是后来的两极争霸的苏联,还是1980年代狂飙突进的日本,虽然它们都在不同领域对美国的领先地位提出了挑战,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在经济总产值上超过美国,苏联一度达到美国国民生产总值的一半以上,日本在经济鼎盛年代其经济总量甚至达到美国的三分之二,但是赶超美国的梦想都一一破灭了。现在全世界都在竞猜,谁是美国经济龙头位置的终结者。我们也将拭目以待,美国是否能将世界经济第一的位置保持到第130年(1894 -2024)。毫无疑问,我们这一代人,改写的不仅仅是中国历史,我们正在改写世界历史。
三随着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庞大的现代化在中国崛起的舞台上展开,中国,这个拥有悠久文明历史的古国,这个两千多年的农业社会,将经历一场波澜壮阔的城市化的历史变迁。按照中国现有的工业化速度,中国每年将有1 %的农业人口正式转为城市居民,这意味着我国每年将有近1000万人被城市的经济和工业化增长所吸纳,而随着中国现代化的加速,从2010到2020年期间我国的城市化速度将可能更快。我国现在的城市居民约占总人口的40 %,农村人口占了全国人口的60 %,(这其中只是按照我国现行户籍制度的正式统计,而庞大的进城务工群体依然被计算在农村人口之内),所以即使按照现有的每年1 %的城市化速度,20年后我国的城市人口也将达到60 %或更高,而农村人口将低于40 %。城市化的进程,伴随着中国工业化进程和现代化浪潮将彻底改变中国的面貌。传统的中国农业社会将被现代的工业社会取代,农业依然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按照总量和份额计算,工业产值和服务业产值将远远高于农业。无数普通中国人的生活轨迹、生活方式和生活观念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这不仅将改变这些居民的命运,也将改变他们下一代人的命运。如此巨大的城市化浪潮,是欧美国家难以想象的,美国历史上的城市化浪潮是工业革命时代的最大一次城市化,但是跟 21世纪信息革命时代的中国城市化浪潮相比,将是微不足道的,中国城市化浪潮不仅规模史无前例,而且带来的经济加乘效应将是巨大的,因为新近迁入城市的居民将带来巨大的新兴消费群体,将持续拉动中国的各项产业的发展(家居,住房,日用电器和消费品),也将成为潜在的新兴中产阶级消费群体。同时中国城市化进程中将建立大量的新兴中小城镇,在大城市附近将建立大量的卫星城,整个国家的社会生态将发生非常深远的变化。
四中国经济起飞阶段的GDP主义增长模式将得到转变。我国在1978年到2000年这段时期的增长非常类似亚洲四小龙在60年代到80年代时期的增长。不仅时间长度颇为接近,都是20年左右,而经济增长的方式也都很接近,那就是利用廉价劳动力和低估的货币汇率,大力引进外国资本、技术和管理经验,以出口导向为主要目标。但是,这种经济增长模式非常粗放,效率很低,而且发展的产业属于世界产业链条的下游和末端,并不能代表世界产业和科技发展的新趋势。从正面角度来看,亚洲国家在经济起飞初期通过大量地生产劳动密集型产品和出口积累了相当丰厚的资本和外汇储备,从而脱离了资本短缺的年代进入了资本相对富余的时期,而且跨国产业大量的群聚上述经济高速增长的区域也带动了研发企业的投资。当第一阶段的经济起飞大致完成后,由于国民收入的大幅度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福利水平的增加,导致了劳动密集型产业的重要优势即廉价劳动力的逐步丧失,更由于大量出口带来的巨额贸易顺差不可避免地带来国际贸易摩擦和争端,西方国家要求货币升值的压力随即而至。本国人民收入的增长和本国货币的汇率上升,让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增长模式走到了尽头,许多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外资迅速撤出上述国家和地区,投资到更加便宜的国家。日本在80年代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四小龙在1990年代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中国在2000年后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迄今为止,日本和亚洲四小龙表现都相当出色,在危机和挑战中,成功地顺应时代潮流和国际国内形势进行了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通过大规模地投入研究、开发和高科技领域,通过内部管理和生产线的革新,通过技术变革,也通过勇敢地告别了传统产业,将国家的产业跨越到更高的阶段。当然,日本和四小龙也经历过相当一段阵痛时期,在这段时期,失业率有所上升,经济增长有所下降,国民中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毕竟在乐观氛围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遭遇到经济转型带来的冲击到是头一次,但是日本和四小龙应该说是利用危机变成转机、利用挑战改变经济增长模式的典范,亚洲四小龙成功地跨越到产业链条的中游甚至到中上游,日本更是冲到了产业阶梯的高端。中国在接下来的发展中也必将经历产业升级和技术更新换代,现在国际贸易的摩擦、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和国内对中国经济增长模式的探讨都已经显示中国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我们能否将借力使力,迎接挑战,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拥有核心品牌技术和独立研发的国家,将是中国未来发展的关键。
总的说来,中国未来15年到20年这段时间,我称之为中国和平崛起的关键时期,这不仅是中国内部实现现代化、工业化、城市化的最重要时期,更是我们国家综合国力大幅度提升、真正跃升为世界强国的关键时期; 150年来中国一代一代杰出的仁人志士为之奋斗的强国目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中国崛起、国家现代化和民族复兴的宏伟蓝图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展现在我们眼前,中国重新回到世界民族之林的顶峰是以如此波澜壮阔的形式进行着。中国正处在一个重要历史时期,中国现代化大业一定会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完成,这注定了我们将共同书写中国近现代史上最重要的篇章。我们面临的既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面临着先辈从未有过的挑战。在面积如此庞大的、人口如此众多的国家实现现代化,我们是第一次。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中国最终进入现代化社会,中国的经验也将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在人类社会还没有先例。另外一方面我们必须看到,中国既处在上升时期,也处在社会矛盾多发期。从人均GDP1700美金冲到人均GDP10000美金,对于一个富有民族雄心的东亚民族来说并不一定是多大的难事,跟我们处于相同文化圈的日韩港台新都曾经历过这样一个迅速腾飞的时代,但是问题在于社会的现代化并不是简单的数字跳跃,而是相应的现代化制度的建立和机制的完善。当人均GDP达到4000美金后,就相应需要有与4000美金相适应和相协调的制度和体制,没有完善的体制经济就很难实现跳跃式地增长,而且人均4000美金下的中国人的精神状态、见识程度、教育水平和自身的权力意识(特别是公民权意识)一定远远高于现在,没有一个健全的体制社会发展一定会陷入瓶颈,社会冲突一定会越来越激烈,人民对民权和法制社会的要求一定会高涨。同样当人均GDP进入10000美金的时候,整个国家的经济社会面貌一定又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家的政治体制、司法制度、公共管理制度更是要适应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很难想象一个经济上达到工业化国家水平的社会依然用传统的权威治理方式来治理国家,中国飞速进步的经济也在拉动着中国政治体制的变迁并深刻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毫不夸张地说,中国既可以在未来20年成为世界经济最强大的国家,也可能因为社会矛盾的复杂和尖锐让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在这个重要的历史时刻,我们多思考一下未来的发展道路,多冷静地考察历史、分析今天和探索未来,将使我们有很大的受益。
中国在社会转型期间面临的机遇和问题有些类似我们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棋,从一个起点走到另外一个终点算赢,大家都知道有办法可以走到胜利的终点,但是一路上有很多障碍和陷阱,也有很多人为设计的圈套,走棋特别快的未必能赢,因为一旦走进一个陷阱里就可能按照规定要退后几步,倒霉的甚至要退回原点。有的人很倒霉,在离目标近在咫尺的地方因为跨步太多居然掉进大陷阱里,功亏一篑,必须退回原点重新来过,有的人在离终点很近的地方因为走的步数太少,怎么也达不到终点。只有恰到好处的步数才能保证顺利走到终点取得胜利。今天在中国国力大增、国家崛起的大好局面下,更需要中国的有识之士进行认真的思考,我们该以何种优先次序处理中国现代化道路上的重要改革议题。我们似乎也面临命运注定给我们的一场考验,上天给了我们很多有利条件(世界上最快的经济增长率、最庞大的人口、最多的外汇储备、最奋进的国民、快速的现代化进程和飞速增加的综合国力),同时又给我们许多挑战和难题(社会矛盾尖锐复杂、政治体制改革远远未完成、法治社会建设任重道远、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对我们虎视耽耽、祖国统一依然未完成),同时在我们前进的路上可能又有一些我们不容易察觉的陷阱和弯路。我们既有很好的条件可以实现民族宏图和远大目标,也有可能因为操之过急掉进陷阱,甚至让我们与近在咫尺的现代化目标和民族复兴目标擦肩而过,从而重新退回原点,或者也可能因为我们走棋太保守而贻误了中国现代化的良机。上天今天给我们中华民族的基本条件就是这样的,机会中充满挑战,上升中充满陷阱,发展中充满着危机,复兴中充满圈套,现在棋交在我们今天的中国人手中了,真正的棋手就是我们今天的中国人。我真心希望关心国家命运的国人能够理性智慧地集体思考,集中群体智慧来判断,我们怎样才能走得恰到好处,既不冒进让国家民族陷入险境,又不保守让我们错失改革良机,我们当前该作什么,不该作什么,什么是我国当前改革的重点、核心和关键,我们应该避开前进道路上什么样的陷阱和弯路。越是在中国形势大好的情况下越是需要我们冷静理智地思考,更需要决策者冷静理智地抉择。因为这是我们必须下赢的一盘棋,它不同于我们玩的游戏棋,输了可以再玩第二次和第三次,而中国崛起的大棋事关国运,更需要我们的高度智慧。我们千万不要被后代子孙责骂为:“你们为什么在那样的大好形势下还把国家搞遭了,害得我们国家再次错失现代化良机……”我想,这其间我们最应担心的是政治改革进程,因为这个问题是中国改革道路上最重要、最敏感、也是最具有争议性的一个话题,如果说中国现代化道路上有什么可以让中国上升的趋势逆转的话,政治体制改革无疑就是这么一个议题。所以作者在中国崛起策十三花了那么长的篇幅讲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中国国家利益是最大的利益,是中国各个社会群体的最大公约数。任何思潮、主义和改革方案都必需符合国家利益最大化这个原则,而不是倒过来国家的利益要去符合和适应某种思想和主义。今天中国的局面已经日益清晰,中国,作为一个新兴世界强国,甚至是世界超级大国的雏形已经形成,无论我们承认与否,世界上越来越多的民众都会视中国为下一个超级大国的首选目标,如果我们抓住未来15到20年的关键时期,就等于抓住了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脉搏,就等于抓住了中华民族的百年复兴大业,就等于抓住了中国历代仁人志士孜孜不倦所追求的强国之梦。日本人当年冒险发动甲午中日战争,就有一种说法叫“百年国运相赌”,也就是说赢了就彻底扭转东亚中强日弱的千年局面甚至扭转世界局势,而这种赌博会影响100年中日国运的消长。今天中国崛起的局面当然不是赌博,因为中国发展的趋势让我们取得现代化成功的机率相当高,我们需要的是稳健进步,更需要高度理智、精算和前瞻性,对前进道路上的制度改革进行精密设计和沙盘推演,因此这也是一种百年国运消长的关键时期,我称之为百年国运的联结,我们成功了,就成为当之无愧的东亚领袖、亚洲领袖, 进而可以争取成为世界另外一个超级大国;我们没搞好,让国家重新陷入混乱甚至解体,那么中国现代化的良机将再次痛失在我们手中,中国不仅作不了世界超级大国,也领导不了亚洲,甚至在东亚我们都无法取得第一的位置,当中国不幸陷入衰落和内乱之时,就是东亚的日本和韩国祸乱亚洲之日。因为中国的强大会让大家安份地接受北京领导下的亚洲和平新秩序,中国的弱小则会直接刺激一些不安分的亚洲民族妄想颠覆亚洲的千年秩序以浑水摸鱼。
所以我们应当用冷静的眼光和理性的精神去判断本阶段中国渐进改革的核心任务是什么, 同时去完成与本阶段相适应的改革任务, 完成我们这一代人该作的事, 不冒进, 不极端, 尤其要做到不意识形态化, 不把意识形态的东西加入到政策辩论中去, 不用极端的言词去煽动某些社会情绪以达到实现某种意识形态的目的, 不超前地去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目标,本着一代人完成一代事的思想,把当前最该作的事情做好,为未来15到20年中国崛起之路打下好的制度基础和制度环境。在20年内中国现代化取得巨大成功之后,我们就会发现许多过去不敢想象的改革方案和改革措施都将一步步得到实现,中国社会的禁忌越来越少,过去不能谈的题目都能进行理性讨论了。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中国现代化取得成功的基础上才有意义,如果中国现代化出现了逆转和动乱,那我们无论谈什么谈得天花乱坠都没有意义,在国家动乱中不仅培育不出真正的公民社会,也不可能产生中产阶级,更不会建立良好的法治社会,那就更谈不上建立良好的民主制度。所以一些关于“全国普选”、“一党多党”的讨论都是作者不感兴趣的,因为作者觉得这样的讨论在当前的国内环境中没有什么太大的现实意义,但是更关键的是,作者觉得这样的讨论没有抓住中国当前的时代脉搏,没有把握住时代真正之急需,更没有联系到中国具体的国情和当前的中心任务。作者希望通过中国崛起策国内篇的探讨建立这样一种理念,那就是较少地抽象地谈论激烈的意识形态方面的东西比如所谓“民主和专制”、“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争论,而是真正用实用主义的态度来谋取中国国家利益最大化目标之实现,更多的“就事论事”,就具体议题为国家出谋划策。比如社会保障体系的缺失(特别是医疗改革的弯路)会影响到中国未来安定发展,那我们以就事论事的态度来谈如何建立社会福利制度、加强社会再分配的问题;比如说弱势群体阶层利益常常被损害和侵犯,中国社会群体性事件不断增加,那我们就相应地讨论建立维权机制、促进公民社会等问题;比如说法律制度不健全,司法体系存在着严重的漏洞,那我们就讨论如何建立良好的司法体系、如何促进司法制度改革和司法独立的问题。总之,不要因为中国的社会问题无限上纲,更不要动不动就把意识形态的因素中加入到讨论中来,逐渐用更多的理性、协商、温和与理智来为中国建立良好的制度尽一份力,同时逐步树立这么一种不急躁、不极端、不情绪化的温和的精神,不哗众取宠,不靠耸人听闻的标题来引起别人注意,不靠极端的思想来赢得点击率,不用情绪的语言进行简单的宣泄,这一方面,有相同理想的国人真的可以一起共勉,通过我们的努力一起来树立一种新的时代精神,哪怕这种精神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中是多么微弱,多么微不足道,但是我们只要从每一个人作起,从我自身作起,这种理性的精神就会慢慢扩展开来。一种时代潮流和时代精神的树立真的需要一批有共同志向的国人共同去形塑它,共同去推广它,在这一点上,有太多的事情值得我们去作。在中国和平崛起的历史机遇期和百年国运联结时期,也同时是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越来越多的时期,我可以理解网上一些人急燥的情绪化的发言,本来网络就是百家争鸣和畅所欲言的场所,但是当一些极端和激进的观点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和宣扬,就应该值得我们担忧了。因为一种社会非常流行的思想就会或多或少在该国的政治决策中反映出来,如果越来越多的人接受激进的思想,就会部分影响国家的政策往某个方向发展。我最担心的是,中国转型时期一些深刻的社会矛盾、社会危机和冲突被特定的群体用来宣传一种偏离现代化改革方向的理想主义的思想,甚至利用过去的一些明显负面的资源(如文革)来攻击今天的改革进程,一旦这种思想形成一种流行思潮,社会就可能爆发更大的危机,那样的话,连中国前进的方向都成了问题,中国恐怕又要陷入旷日持久的意识形态争论而蹉跎岁月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有一批国家利益至上的、实用主义的、真正能体察中国进步方向和人类社会进步方向的学人构筑成一个个认识论群体,为社会注入一份份理性、温和、中道和进步,要让理性渐进特别是向前发展而不是往后倒退的思想逐步成为中国的主流思想。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社会政治现实中常有一种“淘汰温和”的定律,那就是温和的思想容易被淘汰,极端的思想容易走俏,因为言辞激烈、特立独行天然容易吸引别人的眼球,言辞越激烈、越极端,引起的争议和批评越大,就越容易受关注,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就越容易转化成个人利益;相反,言辞温和却容易被人认为没有奇异独特的立场,遵行中道却容易被人指责成为骑墙,辛辛苦苦讨论社会问题和提出方案却不如简单的漫骂和攻击来得容易和有气势。但是笔者始终秉承这么一个观念:中国现代化、民族复兴和和平崛起事大,个人的名气是小事,至于一个人能不能出名在笔者眼里是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中国现代化的彻底成功才是让笔者每日魂牵梦萦的根本问题。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与作者理念接近的国人,能够持之以恒地为中国社会的进步、渐进变革和温和理性注入动力,无论我们将来在中国任何地方,任何位置上,我们都能作到这一点,哪怕我们一辈子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人微言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就让我们从自己身边作起,以自己的温和、理性与和平去影响我们身边的十个人,积少成多,积沙成石,让我们为中国的稳定发展尽一份微薄之力。毕竟中国是我们自己的国家,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是我们大多数人将来也要终老于此的故土,爱我们自己的国家,难道还需要有任何附加的条件吗,难道还需要有任何回报吗?
有点谈远了,回到正题。笔者个人认为,中国未来20年和平崛起的黄金时期我们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是建立公民社会和民间自治(中国崛起策十五已经谈到),建立社会福利体系、社会分配制度和社会保障制度(中国崛起策一和五都已经谈到,还将用一策来谈),建立法治国家和透明的司法体系(这是中国当前最急需的中心任务,也是最难谈的问题,我将用一策来提出建言),稳步推广基层民主(笔者也将专门谈到这个议题),如果我们在未来20年将这四件核心的制度建设作好了,中国和平崛起的制度性环境就得到根本保障,中国必将成为新兴世界超级大国,其对世界的影响和对人类文明的贡献都将是我们现在完全无法想象的,我们将经历中国自汉唐以来的鼎盛时期。鉴于古代世界各地并不相连,汉唐的强盛也就是停留在中国本土的疆界里,而这次中华民族的复兴是在全球化和世界信息技术革命的条件下发生的,其给我们带来的荣耀将远远超过古代帝国时期。中华民族向上一登跃升为世界领袖的历史机遇就会在我们这个时代来临,我们既有集体创造和书写历史的感觉,又会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沉重,在这个机会和挑战并存的关键时期,作为今天的中国国民,我们准备好了吗?
鄙视民主万能论
比如现在,日本的房地产泡沫是什么结局,香港的是什么结局,人尽皆知。可中国房地产的调控措施如何?首都北京是越调越高,中央难道是瞎子还是聋子。
现在的情况我感觉还是学日本80年代末的做法,如果不变的话,难说不是社会剧烈变动,几千万人头落地罢了;至于某些人,在东欧有一堆前车之鉴。我现在在押中央调控还来得及,如果押错了,跑不出去的都完蛋。我一个穷光蛋,都损失光了还能损失多少。
愿主保佑中国,象他当年保佑小布什连任两届美国总统。(不过,中国信基督的比例太少,主不太可能保佑中国。)
显见决策层中可能更早就有相应的策略形成了。
就看刘涛先生之后所分析的那些内政策略是否也有相应决策,并被有效执行了。
内分泌失调,怎么打扮都没用。
听着可能觉得很恐怖,但是看看日本人香港人也不是活不下去,吃饭没问题,社会也稳定,犯罪率上升不高,日本就算在最低潮的时候还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跳楼自杀破产人数不少,但自杀的都是面子问题,不是活不下去。
一个人只要能吃饭就不怕。日本、香港、中国都是东亚文化,储蓄率很高,家庭纽带强,这一点其他文化有所不足。所以中国的泡沫爆破了,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萧条当然会萧条,也会有很多人从富翁变成一文不名,不过本来就是纸上富贵,没了也不可惜。
好多人说自己的房产值多少多少,真的下了几百万他本来就连那钱摸都没有摸到过,都是虚的。
好多小bugs不说,总体观点也不见得是对的,但不知怎么样才能与作者交流一下?
香港是金融物流中心
当年可是靠中央政府支持才挺过来的,
将来大陆靠谁?难道要解放台湾转移矛盾?
日本更是依靠上万亿美元的海外资产以及科技实力才挺过这十年的。
我们有什么?
米国靠强大的军力,明抢暗夺,我们可没法这么做
三座大山压住了太多的中国人
还是那句话“问题是政治决策人听吗? ”
何况还不知那些人腐不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