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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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的消息传到波密后,罗长裿不能维持镇定军队,反而第一时间召集官长考虑退路,以至军心摇荡,第二天晚上,就发生了亲军围攻行辕的事情,罗长裿只身逃出,关防也被乱兵所得。亲兵一退,驻波密各营,如驻学哇陈庆营,驻曲宗寺谢国梁营,驻卡达陈渠珍营,驻八噶寺屈文彬一队,相继哗退。
白马冈的数处驻军
当时白马冈仍有数处驻军,地极偏远,罗长裿仓惶撤退,加上关防丢失,也没有派人去通知他们。其中张鸿升的马队营驻仁进邦(今墨脱县墨脱镇东),离工布最近,后来顺利撤出。时景堂一队驻金竹(今墨脱县格当乡),袁铄一队驻曾曲(今墨脱县喀木附近),张排长一队驻邦固(今墨脱县背崩乡崩古),全部陷入。时景堂、张排长两队全军覆没,袁铄一队一百四十余人且战且退,生还者仅三十四人。
陈渠珍一队,郁郁而行,费时六日,从汤墨退到了德摩。当时驻在德摩的袍哥大佬甘敬臣、张子青已在两日前赶赴拉萨,共谋大举。而驻扎在德摩的大军却还未动,乱兵终日呼朋引类,吵吵嚷嚷,不时和拉萨来人举行秘密会议。
罗长裿虽放出风声和陈庆同出硕板多,然乱兵人多眼杂,仍有人知道他要从德摩经过,德摩山下,上了罗长裿名单的袍哥数人耽耽虎视以待罗。罗长裿一到,即被杀死于山下的喇嘛寺。杀死罗长裿的,是陈渠珍营的赵本立,陈英等人,他们说:“罗长裿不死,我等首级不能保。”袍哥的手段甚为酷烈[1],有亲历者回忆:
注[1]:一说为缢杀。
陈渠珍本是同盟会会员,当初选择边地从军,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躲避追捕。鼎革的消息一传来,陈渠珍即在军中大唱革命,书有八利八害,传观各营。当时革命意志比较坚定的,多是官长,而势力大的却是袍哥,陈渠珍自己的安全即系于三营的新兵队,这些人以杨兴武为首,全是袍哥。袍哥虽也正日叫着革命,然和陈渠珍这帮人要革的命的却是不同。
在德摩时,陈渠珍闻听罗长裿已被自己的部下杀死,暗暗心惊。一是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认为是嫌疑犯——罗陈不和,人所共知,这次罗长裿又是和陈渠珍一起撤退的,到了德摩即被杀。二是觉得自己终日与豺狼为伍,很可能也和罗长裿一样,不能幸免于难。一时间革命之心顿减。当时军中同盟会的一批军官,在江达密谋组织军政府,准备拥戴陈渠珍牵头,派人来德摩请他前去。
陈渠珍此时的归乡之心已占了上风,但他还是答应去江达,打算到江达看看形势再说。到了江达,从波密、德摩溃退回来的军队仍在江达未动,日日有人从拉萨过来,终日纷纷扰扰。陈渠珍密探这些人到底是何主张,有主张革命的,大部分是官长;有拥护钟颖的,都是袍哥。革命派虽然极力拥护陈渠珍,然势力远不及袍哥。陈渠珍思来想去,觉得革命成功的可能性太小,遂下了决心,离开西藏。
但川军有守土之责,擅自离开,就是赎职。若沿脚下川藏大道回去,极有可能到了昌都就被赵尔丰的边军给拦住了。赵尔丰前面有两次都说过要杀陈渠珍,一是“私自”出营被俘又被放回;二是杀登珠。陈渠珍心里可是怕死了赵尔丰,怕东归会有误会,于是决定北上青海,出甘肃,回内地。
当初,白马冈既得,其南部各野人部落不难招至。英国人觊觎此地已久,当时正准备修一条铁路,从萨地亚通往珞瑜。我一撤出,此地即将为英人所有。波密白马冈二地,艰难得之,一朝弃去,劳师糜饷,士卒伤亡,主帅被戕,全师溃退,怎能不令人嘘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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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密、德摩的驻军乱成这个样子,拉萨现在是什么情况呢?只比外边差,不比外边好。
联豫用兵波密,把藏卫地区的兵力几乎抽调一空。 江孜、亚东等开埠的地方和后藏日喀则一起,只有一个步兵营驻扎。拉萨更几乎是一个空城,只有钦署卫队八十名,土兵数十名,再加上从工布调回来的炮兵数十名,驻扎在拉萨城北的札什城兵营。这几处的兵力统归联豫节制。
札什城兵营和驻藏大臣钦署的位置,红圈为札什城,在城北,距城中心大昭寺约七里;蓝圈为钦署,在城南。
宣统三年七月,四川争路大乱,消息传至拉萨,川军都想回四川。回川需要路费,而此时各军已经欠饷数月。西藏的军饷全部来自于四川,而四川的铁路风潮,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全省不纳粮税,各地捣毁经征局,厘金局,饷源遂枯竭。征波密的川军,就是在欠饷的情况下打的仗,从春到秋,只有一套单军衣。波密的秋天很凉,士兵们冻得得瑟,请求把在噶朗缴获的毡子暂作寒衣,罗长裿觉得用这么好的料子做寒衣太浪费,不允,士兵人人恨之。
拉萨的军队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革命风潮一来,无论官商,无论军民,无论袍哥革命党,一哄而起,有主张革命的,有主张勤王的,有主张回川救难的,有只想回家的,然总之都要回川。回川需川资,于是联豫的钦署卫队和札什城的炮兵便勾通闹饷。当时联豫有没有饷呢?有。赵尔丰在四川还是竭力筹了饷,分作两拨押往西藏,一拨由张照折押送,一拨由寿昆押送。张照折押送的一批,已经运到了拉萨;寿昆的那批还在路上,刚过了昌都,到了类乌齐的瓦合山。
张照折的饷到了之后,联豫并没有立发欠饷来平息事端。联豫的新政之一就是设造币厂,自行铸造藏元(西藏的货币和内地一直不同)。所以川饷解到后,要改铸成藏元才发放。当时的造币厂总办,正是被联豫从前线撤下来的钟颖。这天联豫、钱锡宝[1]和钟颖正在商量办法,闹饷的乱兵(钦署卫队和札什城炮兵)已经到了钦署,联豫立刻让钟颖传他的命令,许诺立刻发饷,让士兵回营静候,毋得鼓噪。士兵们听到要发饷,就回营了。
注[1]:钱锡宝,驻藏右参赞。当时驻藏官员里官职最高的三位是:驻藏大臣联豫,左参赞罗长裿,右参赞钱锡宝。左参赞驻前藏拉萨,右参赞驻后藏日喀则。钱锡宝听到革命的消息后,就从日喀则来到了拉萨。联豫是满人,钱锡宝是汉人,钱锡宝当时回拉萨,是想找机会取联豫而代之。
当时库存有十万余两银子,而驻藏军队只有两千,若全军发三个月的饷,连三万银子都用不了。但钱锡宝建议联豫道:“现在四川动荡,粮饷来源均无着落,我们只有这点饷,得悠着点花,还是慢慢改铸慢慢发为好。”钱锡宝从后藏赶来拉萨,本就没操好心,但联豫却被他说动了,准备就这么办。此言一出,卫队和炮兵就暴动了。九月二十三日和二十四日两天,连劫兵备处和钦署,把库存的十八万余两银子及枪械、子弹和粮米抢劫一空。公文簿册,一律焚毁。
此时驻藏陆军已全在袍哥的控制之下,形势弄得不可收拾,二日间众兵掳得公私财物约八十余万。众兵无法律约束,每日醉酒逞凶,强抢劫杀,挟嫌寻仇,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联豫的戈什长郭元珍和联豫轿班的王金山也因为口角发生争斗,和王金山要好的另外一个戈什曾大章率人殴打郭元珍,郭元珍遂约了炮兵数人与王金山寻隙。王金山告到了联豫那里,联豫听信王金山的一面之辞,说炮队要闹事,派曾大章去调查。这时联豫因军纪太坏,下了收枪之令,众军听闻也都怕治自己罪。第二天,众兵还正在狐疑中,曾大章和几个人抬着联豫的空轿赶赴造币厂分厂,路经炮队营。众兵见联豫的轿过来,就怀疑是来捕杀自己的,遂哗变,推着大炮就要去拉萨钦署。钟颖听说后,当即赶到,把他们拦在路上,再三地劝阻,众兵不听。钟颖趴在炮口上,边哭边劝,才勉强使士兵把炮撤回。钟颖和联豫不是有摩擦吗?怎么这会儿钟颖帮起了联豫了?全是因为革命,二人都是满人,是革命的对象,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故钟颖能抛却旧隙和联豫站在一起。
然而一波才平,一波又起。众兵此时得了财物,都想回川,但联豫作为驻藏最高长官,当然不允许他们离开。前面被打的那个郭元珍,出身优伶,鸦片瘾极大,在联豫钦署只是个戈什,平时入不敷出,郁郁不得志,早就加入袍哥,在袍哥中位居龙头老大,而驻藏军队又已为袍哥控制,所以郭元珍能叫来炮兵和王金山为难。这天见炮兵推炮打钦署被钟颖劝住,就又生一计,对众兵说我们回不了家,全是因为联大臣,要是能把联钦差劫来,以勤王的名义回川,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当时袍哥的命令,可比朝廷的话管用,加上动辄杀戮,谁敢不遵。九月二十五的这天晚上十点,联豫正在钦署二堂中和随员吴抱一、恩惠臣谈宴,正说到人言不足信,就听见钦署外边枪声响起,伴随着的是钦署东边的脚步声,如细雨一般沙沙沙地赶来。吴抱一心知不妙,说我出去看看,正在此时,二堂的房门被踢开了,恩惠臣被乱兵抓住,闻他钦差何在,答曰在后堂,其实联豫就藏在桌子底下。众兵拥往后堂,恩惠臣和吴抱一趁机出署,当时钦署已被包围,须有口令才能出来。围困钦署的有一个兵姓丁,和吴抱一家住对门,叫告诉他口令是“西陲”,让他们赶紧走,不要多事。
众兵在后堂遍寻联豫不见,又折回二堂,从桌子底下揪出来已经吓得半死的联豫,一直拖到钦署门口。恐怕他惊死,才用肩舆把他抬到了札什城的兵房。当时联豫身边随侍的人一逃而空,同时被捕得只有闪圆光,联豫的侄孙志俊,和联豫的一个姨太太三人而已。
联豫一被软禁,右参赞钱锡宝就自称代理,带人在钦署中搜印,搜了数次都没有收到。袍哥这边,郭元珍,何光燮,范金、李维新和叶纶山等在札什城立勤王旗帜,向噶厦政府的商上(噶厦财政部)借钱,噶厦巴不得陆军离藏,听说他们要勤王而没钱回去,慷慨地借了八万两银子给他们,希望这些兵爷爷们赶紧走。袍哥之宗旨,本在勒索打劫,钱一到手,就转称“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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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王树是通读了陈渠珍的《艽野尘梦》吧
老陈一介武夫,想不到也文采飞扬。
凤凰城是杆军城,一群武夫之中有老陈这样的军阀+文人,也有沈从文这样的人。
凤凰城的武夫敢情都是有双重性格
兄台一眼就看出我读过《艽野尘梦》,其实好多材料也来自这本书。陈渠珍有才具,文笔了得。
沈从文是陈渠珍的文书,在陈那里读了不少书。
主谋劫联豫的多是原来钦署人员,净是些联豫身边的人:龙头老大郭元珍,联豫的戈什长;何光燮在西藏几出几进,最近一次是以云南候补道的身份被联豫调入藏中的,是联豫的秘书[1],也是钦署中职位比较高的一位,何光燮前次进藏时,郭元珍就是他的随丁,这会儿两个人结成了死党;李维新,是兵备处的书记官;范金,是标部书记官,负责钦署文件的收发;严步云,钱锡宝的戈什长;叶纶山,本是哥老会的会首,宣统二年时联豫要在西藏办水师,叶纶山来投效,后来水师之议作罢,叶纶山逗留藏中,开山设堂,诱使军人入会。
注[1]:秘书处是宣统三年六月设置的,罗长裿当时在工布军中,但仍被联豫任命为秘书长。
话说九月二十五日夜,这几个人合谋将联豫劫往札什城兵营,先声称勤王,等从商上弄来了八万两银子,立刻在札什城树大汉革命的旗帜,并通知驻江孜的军队,促使他们前来拉萨杀掉联、钟。当时袍哥的行动还没有涉及到钦署下属的各局以及拉萨城中的各商民,一时间这些人人心惶惶。这时候右参赞兼警务总办钱锡宝主动出来维持现状,他在钦署翻箱倒柜,却怎么也找不到钦差的关防,只好自封代理钦差,以代理的名义出示安民告示,藏汉均不服。这时钟颖虽被撤职,然协统的名义还在,加之川军就是他一手训练而成,待兵宽厚,士兵之中颇有亲附者,于是大家共推钟颖出面震慑,维持现状。
钟颖此时无权无势,乃与联豫的随员吴观光密商,假托印度总督之名,写了一封密电,声称为邦交起见,要派兵来援藏,派人送给联豫。实则就是给郭元珍等人看,乱对方的阵脚。派人送完电报,这厢钟颖就带了十几个卫兵驰往札什城,一到门口,钟颖就下马膝行入营,边行边涕泣劝解众军士:“尔等均有身家,应募时亦均有保人,在此为非作歹,焉能免祸?”众军士大惧,环跪痛哭说:“我等本不敢为非,一切皆范(金)、李(维新)主持。如能免祸,愿将钦差送回。”钟颖趁机许以胁从罔治,只需交出范、李,将钦差送回。这边正在相对涕泣,那边的枪声就传来了。原来钟颖早给他带来的十几个兵布置了任务,即入营刺杀袍哥的龙头老大叶纶山。札什城里的人没有料到钟颖的卫兵会开枪,叶纶山就给出其不意地打死了。营中大乱,双方互射,自相残杀。钟颖带去的人死了五个,札什城之兵也伤亡不少。钟颖这一趟竟然收到了效果,第二天,联豫被送回。
联豫回署,是宣统三年的十月初一。钦差被劫又被放,这可是件稀罕事儿。从城北的札什城兵营到城南的钦署,七八里路上挤了几万围观的汉藏民众,也不知联豫此刻是心中做何感想。联豫回署,径到后堂大箱中取出关防大印,此印钱锡宝搜了数次都没搜到,也是怪事一桩。但此时钦署的库饷公文以及一切财物,早被抢劫一空,联豫回署,不过闷坐愁叹而已。
联豫一回来,范金、李维新二人就被送来了,同时送来的还有袍哥头目叶洪敏、苏宗干等,一起被联豫下令就地正法。其实主谋劫联豫的还有郭元珍和严步云,二人都是袍哥中的巨擘,但一个是驻藏大臣联豫的戈什长,一个是右参赞钱锡宝的戈什长,属于钦差参赞的近人,没人敢追究他们的责任,更别提治他们的罪了。
以上是拉萨的第一次变乱。
联豫回署没几天,就连接江孜的警报,内容都是江孜兵闻藏中生变,溃回拉萨,不日即到,树大汉革命旗帜,特来取联、钟首级。当时城中的袍哥全是这些人的内应,联豫害怕,于十月初八日以行香养病之名避居哲蚌寺,派人请钟颖到钦署守护关防,委以代理钦差的职务。
钟颖见事情危急,无法推却,不得已又走马上任。派卫队百人守住拉萨的紧要处,架起巨炮以待江孜兵。十月初九,江孜兵一到,钟颖就派人通知:(寿昆那批)川饷将到,由我发饷,粮饷不继者,准其补发,另有犒赏银两、牛肉若干,已备好,领之请返驻地,毋得猖狂,如不听命,大炮伺候。江孜兵见城中情形已变,遂改变宗旨,变革命为索饷,江孜兵遂被钟颖收编。没过多久,从波密溃回的乱兵又接踵而至,气势汹汹,声言排满。钟颖仍用对待江孜兵的办法,百计弹抚,后波密兵变宗旨为保护西藏领土,钟颖也把波密兵收编。
钟颖能化解两次兵变,大约有四个原因。一是川军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跟他的感情比较好,虽然此时满人已是革命的对象,自愿依附于钟颖的兵还有不少。二是留守拉萨的兵正好是炮兵,札什城兵营的大炮对威慑江孜、波密两地驻军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三是钟颖可以发饷。拉萨城中的兵曾抢劫钦署库房,劫掠商民,兵士俱多金,都想结队回川。钟颖伪造公文,称清朝未亡,清廷已派了赵尔丰率兵来巴塘堵截等。众兵莫知所措,钟颖趁机与之商量,令各兵缴出四十万,以作军饷。各兵照常驻藏,前事概不追究。钟颖被联豫委为代理钦差,则他自然获得了接寿昆那批饷的权利。这个“将来的发饷权”也至关重要。四是钟颖捐重金入袍哥,在袍哥中也被推为首领。当时袍哥势大,众官长无不如此。
右参赞钱锡宝,革命之初甚是激动,极力想取联豫而代之。到了现在,一事无成,他觉得此地已无可留恋,向钟颖说道:“后藏事乃右参赞职务,江孜、靖西关系紧要,须亲往布置,以为前藏策应。”钟颖正式将公事拜托,哪知钱锡宝由其戈什长严步云保护,携其爱妾,行至靖西,即把关防交给靖西同知马师周,迳入印度。
以上是为拉萨的第二次变乱。
江孜、靖西、亚东、日喀则、拉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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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孜兵被钟颖收编后,钟颖令他们返回驻地,江孜兵都回去了。而波密兵退回后,钟颖也让他们返回驻地,却无人肯听。波密当时已经复辟,白马策翁无子,复辟者为其私生女的丈夫,夫妇二人没有王室身份,所以白马策翁逃走时,这对平民夫妇也未跟随,当然也就幸运地活了下来,以至后面趁着川军撤出,复辟成功。若川军再来波密,在没有边军的协助下,肯定又是恶仗。故川军不愿返回驻地,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就留在了拉萨城中,所有官长,只要不是袍哥的无不废置另举。一营管带由刘弼良易为潘文华,三营管带由陈渠珍易为张子青,马队营管带由张鸿升易为汪文铭。以下各哨长、排长等,无不擅自更易,统由本营自举,被废弃者无不入袍哥以免祸。
入袍哥须向引入者进奉,算上请客吃饭的钱,以及二十四公口的礼金,通共下来少说也得五六百金。晚上出门,需用大同保障灯笼。袍哥碰到有钱人,即行讹索,讹索不成,即行杀戮,称之为“毛丢水日抛灰”。总公口郭元珍尤其横行无忌,路见藏官即勒使下马。每天太阳还没有落山,拉萨城的路上已无行人,居民一夜数惊,简直不成世界。
江孜、波密两地溃兵之事处理完了之后,已是宣统三年的十一月,钟颖召集三大寺(甘丹、哲蚌、色拉)呼图克图、噶厦政府的擦绒、然巴、台吉霍康三噶伦,达赖的兄弟朗顿及各相关人员,商量迎接达赖归藏,前事不提,从此相安无事,同心合意办理藏事。与会者一致同意,公推朗顿、台吉霍康和擦绒噶伦的儿子三人前往印度大吉岭迎请达赖,并令军官张葆初等妥为保护,沿途护送。朗顿等人一见达赖就说:“联豫已撤,钟颖现为钦差,可以返藏。”达赖最恨的就是联豫,一听说联豫不再主政,欣然同意回藏。决定先回藏界,以观动静,再回拉萨。达赖一行走到藏南浪卡子,已是十二月下旬,忽闻联豫又重出复职,大怒,斥责朗顿等人有意欺瞒,立刻折回大吉岭。接下来就是大动干戈:1)杀擦绒之子,函令三大寺呼图克图杀死擦绒噶伦,囚禁然巴噶伦,台吉霍康闻讯“畏罪”潜逃。2)让在大吉岭的司伦夏扎·班觉多吉传檄各境,调集藏军几千名,围困江孜。达赖这一手,就是要杀鸡儆猴,给那些在他和汉官之间摇摆不定的贵族看看。
怎么联豫又回来了?原来,他看到钟颖代理了两三个月,局势渐渐平稳,以为从此无事了,就准备销假回署。联豫的这个想法和正好和何光燮等袍哥中人不谋而合。自从联豫去哲蚌寺养病,何光燮就深觉钟颖做代理大权在握,军士归心,不易制服。不如仍让联豫出来办事,以便于他们为所欲为。而且这时候寿昆的那批饷快到了,要是钟颖负责分发,则冒领不易;联豫柔懦,由他发饷,则可以上下其手。何光燮把这个想法透露给众军士,军士大加赞成,于是集体具名上册,于十二月二十一日让何光燮到哲蚌寺去请联豫。何说:钦差在寺,军士不无猜忌;如居拉萨,我何光燮敢担保钦差的安全。于是联豫就移居拉萨的霍尔康萨,等二十六日寿昆的饷一到,联豫便接印开始办事,钟颖再次引退。联豫这一复出,直接后果便是上面的十三世达赖走到半路又愤而回印。
寿昆的饷,后半段路是谢国梁的土兵营护送来的。谢国梁在波密是接替程凤翔营驻防的,驻扎在曲宗、松宗一带。当时驻波军队奉袍哥的命令:所有军官非袍哥者均杀之。谢国梁不是袍哥,当时整日里惴惴不安。土兵营的教练官王雪初,队员陶联芳都是袍哥中呼风唤雨之人,这二人和谢国梁的关系向来不错,都劝谢入袍哥,由他们保护着出波密。谢营是从硕板多撤出波密的。
谢国梁出了硕板多,就呆在硕板多没动,反正硕(板多)、洛(隆宗)、边(坝)一带有很多他的藏兵老部下,暂时栖身这里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很快钟颖就委派他驻扎在硕板多。不久,他又接了钟颖派来的一个差使,让他沿途保护寿昆押解的那批饷,务期员饷俱全。此时寿昆的饷刚到类乌齐南部的瓦合山,谢营接受了这个任务,一路小心保护,都没敢走川藏大路,走的是川军入藏的路线——三十九族的小路,这一带人民自称“汉百姓”,地面比较安静。
当时谢营跟其他营一样,已经断饷几个月了,士兵们都哀求先支饷,到拉萨后再结算。当时寿昆也风闻各营因为缺饷闹事,哪里敢不允,再说谢营一路也确实尽心保护,一点差错没出,于是就先支了谢营的饷。谢营护着这三十万饷,终于在十二月二十六日晚进入拉萨,拉萨对这笔钱早已是望眼欲穿。
谢国梁到藏后,一办交接,袍哥们就发飙了,说他冒领,没日没夜地逼他借钱出来。土兵营管带也给抹了,袍哥公举张文华为该营管带,当时不是袍哥的官长被杀可是太常见了,见这些人日夜来逼,谢国梁害怕了,带着他的藏族妻子和几个忠心的护兵就向北逃去。袍哥总公口郭元珍马上派人追捕,谢国梁所带银两全被劫了回去,妻子也被劫了回去,护兵全被打死,谢国梁只身幸免,一路逃到了藏北的达木一带。谢国梁营是土兵营,所谓土兵,就是藏人。谢国梁为藏人支饷,而遭到追杀,藏人心里当然感激他。达木一带也有不少土兵,所以,达木一带的人很欢迎谢的到来,谢国梁在此避居不提。
达木,谢国梁在此避居数月
江孜川军从拉萨返回后,秩序紊乱,军纪荡然,达赖喇嘛看在眼里,让夏扎班觉多吉调几千名藏军围困江孜。
当时拉萨各派之间争权夺利,江孜屡告急,无人派军去接应。何光燮等人请联豫出来,就是要削钟颖之权,联豫一出,钟颖的代理就告结束;而联豫,他们认为是比较好对付的。联豫出来办事没几天,何光燮等人便以立宪为由,成立了公议局,谓清朝已亡,民国成立,让联豫交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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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豫第二次复出办事后,或许是何光燮在其中拨弄“钟颖不愿联大臣回来办事”,或者联豫自己有这种感觉,总之对钟颖这位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年轻人,疑之忌之。钟颖也伤心,不肯再为联所用,军队又开始离心离德,统将无人,各树党羽。
联豫复出后,他的戈什长郭元珍已明开公口,名曰“大同保障”,他的秘书何光燮自称“革命伟人”。二人表面上还尊重联豫,但早已在暗地里筹划自立政府。联豫为保身之计,倚任二人,放任自流。没过多久,郭、何就根据立宪[1],设公议局及各部,派人刺杀钟颖,勒令联豫交出关防。
注[1]:清末民初时,四川军政府的都督是蒲殿俊。清时西藏的事多由川省来负责,像驻藏军队每年的军饷就是由川省出的,清末入藏的军队也号称“川军”。蒲殿俊就延续了这一传统,发公文给西藏,让何光燮他们设立一个副都督,隶属四川,根据立宪的精神,成立公议局,响应内地革命。
何光燮被众人举为副都督。接下来设公议局,开始总议长定为马队管带汪文铭,汪是袍哥中的一位大爷。谁知另一位袍哥首领刘荣武不服,当场大闹公议局,动起手来,威逼汪文铭辞职,总议长的事就先搁置了。接下来设三部,何光燮为民政部长,郭元珍为财政部长,钟颖被军士们推为军政部长,总议长推张谋出任。一时间各议员之气焰,炙手可热,权势之大,罕与伦比。
钟颖被推为军政部长后,何光燮和郭元珍均内心不快。二人早就不断煽惑军心,称满人在天然淘汰之列。民国元年正月二十三这天晚上,郭元珍派廖士恒等前去刺杀钟颖,当时钟颖住在八廓街的公桑子巷,几十个护兵忠心耿耿,日夜守着门户。廖士恒等人见不能得手,难以复命,就前往电政总局刺杀总办海珠,因为海珠是钟颖的亲戚。杀手由楼窗和门两路进入,海珠的妻子文德睡在靠门的一侧,被杀手误以为是海珠,怕他逃跑,先以刀断其腿,文德痛极大号,海珠惊觉,由后门逃出,翻身上了楼顶,躲在那里不敢动。海珠家的下人知道出事了,大声呼救,并派人去找钟颖,这时廖等才逃走。文德的胸腹已被重伤,五脏皆见而死。钟颖带人赶到,海珠才从楼顶下来,当天就搬入了钟颖的家里,第二天草草埋了文德,行刺之人则不敢追究。
三部设立后,公议局在正月二十八正式行文联豫、钟颖和夷情官德锟,称此后办事归三部,请将印信案卷皆暂交公议局。联、钟此后与平民无异。德锟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即行移交,并且也搬入了公桑子巷和钟同住,以资庇护。联豫和钟颖则因清理案卷,详核饷册,事情一时间还不能办完,公议局允其二月初移交。
正月二十二日,公议局接江孜警报,称藏兵围逼日紧,粮弹太少,祈速援救。当时江孜有多少川军呢,一百左右。围攻江孜藏兵的则有两千余人。两下开战,藏兵被击毙一千多人,川军亦损失几十人。然藏兵人多,又源源不断地调人过来,败而不退。而城中的川军则粮弹日少,是以向藏中求援。
议长张谋当时派步兵一营的管带潘文华前往救援。没过两天,日喀则的警报也来了。原来达赖调集藏军同时围困了江孜和日喀则。于是又改派潘文华前往日喀则,派三营管带张子青往江孜。这回行军转输,轮到色拉寺支应夫马。但这次是汉藏开战,色拉寺不愿给汉军支应夫马,让他们去打藏人。色拉寺不支应夫马,公议局就派不了兵。议局里诸人就商量怎么办。议员张海杨说:我太了解藏人品性了,只要把大炮在色拉寺门口一架,不用说支夫马,管保要粮有粮,要银子有银子。议长张谋表示赞同,议员也都唯唯附议。张子青最近新娶了一妾,本来不太愿意去江孜,这下听说要打色拉寺,登时来了劲儿,自告奋勇,要率队去攻。却是为何?因色拉寺金灯甚多也。
张子青,贵州印江人,为人机警有才辩。随川军入藏,在陈渠珍营由护目做到司书,由司书做到军需。在做军需时,没有随队进波密,而是留在德摩掌管粮秣运输。他利用这个机会,遍结路过的官长兵夫,挥金如土,供应极丰。当时川军中无论认识与否,都仰慕他的名声,尤其是普通士兵。因为这个缘故,张子青一跃而成为袍哥的副龙头,后取代陈渠珍成为三营管带。
可惜张子青有一个缺点,就是太贪财。张子青还在做司书的时候,曾经跟陈渠珍一起去查抄夏扎班觉多吉的家产。夏扎的庄园在今天米林县卧龙一带,家产庞大,直费了两个月才查抄完毕。查抄到的物品中,有一部《甘珠尔经》,是件稀世珍宝:
当时张子青就极力怂恿陈渠珍“尽取其珠宝而后呈报”。而现在,张子青虽然做了管带,可本性没移,一听说色拉寺金灯多,就争着要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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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根子已经烂光光了,虽然枝头还有嫩芽,但是于大势无补……
军队中地下组织如此猖獗,主帅竟然不敢管、不能管、不会管,身死于是,为后人笑尔……
俺以前一直认为四川的保路运动和赵尔丰经营川边,导致川军、边军都远离湖北,客观上为武昌起义的成功创造了条件。看了您的文章之后,俺明白了:如果他们就在左近,那么武昌起义肯定还是能够成功,只是起义后会更加混乱和失控而已……
简直毫无宗旨,毫无纪律,惟财是取。
西藏后来弄得不可收拾,80%是因为这帮人。
袍哥势力控制军队后,军士们在拉萨横行无忌,已早为藏人所恨。总公口、公议局财政部长郭元珍,见到藏官就勒令对方下马拜之,更是招人嫉恨。前番以勤王为借口,向商上借款八万两,借完了又不起程,反把口号改成革命,各藏官那时均已有不平之意。劫了钦差又放回,放回没几天,钦差又跑到庙里避难去了,藏人越发认为现在主事的这些人是乱党,日夕戒备着。
张子青就这样和色拉寺的僧人撞上了。札什城兵营和色拉寺都在拉萨城北。札什城在市中心北七里处,而色拉寺在寺中心北十里处,依山而建,和札什城两两相望,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二月初五这天,张子青到札什城作了一番布置,把四门大炮推出兵营,对准色拉寺就是一轮炮轰。然后派人往寺内送信,通知堪布投降时要举白旗,以免误伤;如不投降,就接着轰!
色拉寺(蓝)、札什城(红)、哲蚌寺(黄)和拉萨城的相对位置
城北炮声一响,城中人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联豫和钟颖连日来都在核对饷册——这都过了公议局限定的移交时间了,听见炮声,就让人去打听,一听说是炮轰色拉寺,这两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面面相觑。
色拉寺(黄圈)和札什城
北边的炮声一连响了两天,张子青很纳闷,怎么还没看见白旗呢?按照张海杨的理论,把大炮往色拉寺门口一停,事情就该成了啊。无奈只好决定第三天继续轰,第三天还这边没开始轰,色拉寺的僧兵们就拿着武器冲了出来,绛红色的僧袍顿时铺满了色拉寺和札什城之间的空地。比这景象更吓人是声音,喇嘛们可是成年诵经,那胸腔共鸣,集合起来,简直如雷鸣一般。炮手们哪见过这等架势,纷纷逃回。众僧涌到札什城下,绕城三周,鼓噪呐喊而去。
张子青一直做的都是司书,军需这种后方工作,没历过战场,看到这阵势一时间手足无措,没回兵营,心一慌就不由自主地往拉萨城的家里赶。那四门大炮也扔在了札什城门口,没人管了。钟颖生怕藏人把炮取走,赶紧叫人把炮推回了兵营。
自攻打色拉寺,汉藏遂成仇人。在拉萨的汉人军民,不时传出被藏人僧俗杀死了消息。士兵里有钱的,从此大都深匿不出,拉萨城从此路少行人。自告奋勇攻打色拉寺的张子青,躲在家里,吓得好久没敢出门。公议局决定攻色拉寺,固然是因为垂涎色拉寺的财物,也有向藏人示威,树立新政府的权威的意思。攻打色拉寺一失利,民怨沸腾,纷纷指责议局那些主张攻打色拉寺的人失策。公议局里的那些主战者:张谋张总议长,销声匿迹;郭元珍郭财政部长,不知去向。每日无一人到局,公议局无形中解散,议局的财物,遂被众人攫取一空。只剩下一个何光燮何副都督,也不敢在钦署呆了,又去投奔旧主子联豫去了,移居霍尔康萨,跟联豫住在一起。
这一轰色拉寺,把个公议局给轰散架了,支撑公议局的哥老会气焰也下去了。钟颖又被军士们推举出来主持大局。钟颖上次出面,化解了江孜兵和波密兵溃退的事情,还差点把十三世达赖给请回来。可是这一次再主持工作,立刻感到事情不好办。当务之急是缓和局面,派人到噶厦政府为炮轰事件道歉,官厅却没人上班。派人挨个到各位噶伦家里去,也都吃了闭门羹。上回因为跟汉人和谈,擦绒父子已经都被达赖下令杀掉了,现在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逆着达赖的意思来。
这时,驻江孜的二营因为久不得援,早就被围困得受不了了,经英国人从中调停,讲和了——就是投降了。英人要求川军把武器卖给藏军以作路费,由印度出藏,武器的价格由藏军说了算。潘文华营被派去增援日喀则,他带队从拉萨刚走到江孜,就发现江孜兵都已经撤光了,潘文华营也由江孜代理监督史悠明和江孜的英国人主持,把枪卖给藏官以作旅费,次第出藏。日喀则的川军,二月份的时候听说拉萨要来援兵(就是派张子青那次),拼了命地连着猛打了几天,打死了上千藏人,自己也损失了不少人。但援兵始终没来,最后也是讲和,交出武器后出藏。驻后藏各处的官员,右参赞钱锡宝早就开溜了,靖西同知马师周、江孜监督马吉符均先后出藏,拉萨和中国政府之间的电报往来,全靠后藏这两处转达,现在后藏官兵撤退一空,藏中和中央的联系遂告断绝。此时川军在西藏的势力,只剩下拉萨一个孤岛。
后藏各地驻军各官员已撤退一空
钟颖在拉萨跟藏官对不上话,无奈只得与达赖直接联系。派人到江孜,通过英国人给达赖发电报道歉。达赖一接电报,不怒反喜——终于可以向川军公开宣战了!川军竟敢炮轰色拉寺,完全是疯狂的自取灭亡的行动,达赖立刻命令此前围困江孜和日喀则的军民乘胜包围拉萨,令噶厦政府以保护宗教为名,动员全藏各地的僧俗共几万人,从四面八方赶到拉萨,对驻拉萨的官兵形成了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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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下文使用的时间一般都是农历,有时会在括号中给出公历,以日结尾的为农历,以号结尾的为公历)
在川军攻打色拉寺之前,达赖早已经通过噶厦发表了一份《告民众书》,这个公告被一些西方学者认为是“西藏的独立宣言”,其内容如下:
早在这个文告发布之前,革命风潮传来时,春丕一带的川军已发生哗变,赶跑了驻春丕的官员,把他们原来的官长也都绑来抽鞭子,军纪大乱,又缺饷,乱兵遂抢掠附近的藏民,藏民起而报复,春丕的军队一部分被藏人残酷地杀死,一部分由印度出藏。
春丕、亚东、靖西、江孜、日喀则等是后藏有驻军的地方
革命一来,川军军纪的废弛,实是此后藏事不可收拾的主要原因。当时在亚东的汉人,发现他们生活在仇恨的目光之中,藏人已经不愿意卖给他们任何物品。驻亚东的部队,在英国驻亚东的商务委员麦克唐纳(荣赫鹏侵略军的司令)的建议下,以很低的价格把枪卖掉由印度出藏。这时全藏已经弥漫着一种仇汉的心态(当时藏人本来就歧视汉人),只要一个小撩拨,立刻就造成屠杀汉人的惨剧。达赖的《告民众书》一发表,分散在西藏各地的汉族官员,教师,百姓,不少人都在这次“驱汉运动”中被杀掉。
同时,达赖授意达桑占堆,即宣统二年初达赖逃往印度时在曲水附近的铁桥边阻击了川军两天两夜的那个侍从,组织“西藏民军”。上万名藏军围困了江孜和日喀则,总指挥就是达桑占堆。而当时应该总理后藏事务的右参赞钱锡宝,早就私自出藏了,后藏各地先后告急,无一人协调,无一人支援。在江孜,原来驻守的川军,一部分去拉萨“逼宫”就没回来,剩下的也就是一百名出头而已,粮饷、弹药都十分缺乏,又得不到拉萨驻军的支援,所以和藏军相持不下。藏军人数虽多,但缺乏战斗力,死伤很多。麦克唐纳从亚东赶到江孜,他见藏军打的不得法,就出面调停,由西藏支付9250卢比,以换取江孜驻军的144支枪支和弹药,江孜驻军在藏方护送下由印度出藏。日喀则的情形与江孜相同,麦克唐纳使用同样的手段,强迫清军交出武器弹药后离藏。
接着,这些军队就全部开到拉萨,从民国元年二月起,几万藏军以保护宗教为名把拉萨围得水泄不通。城北的札什城兵营和城南以钦署为中心的一带也被藏军分割开来。当时钦署周围的包围圈,是北至丹吉林[1],南至拉萨河,西至钦署西边一带,东至清真寺。大昭寺一带双方争夺激烈,划街为战。
注[1]:即第穆活佛在拉萨居住地,当时中国人习惯叫它第穆寺。
拉萨第一次被围示意图(红圈内部是汉人军队)
北边是札什城兵营;黄圈是丹结林(第穆寺),蓝圈是钦署,黑圈是清真寺,绿圈是大昭寺
这场战争,站在汉人这边的有班禅喇嘛,哲蚌寺,丹结林(第穆寺),拉萨城中的回民。哲蚌寺的势力最大的是康人,跟汉人比较亲近,联豫曾给哲蚌寺颁发过“输诚向化”匾,和其堪布的私人关系也不错,前不久还在哲蚌寺避难了两个多月。这次开战,虽没有出兵,但是助粮助饷。八世第穆曾为十三世达赖的摄政,后被达赖以妖鞋事件杀掉,且不许第穆活佛再转世。联豫给第穆平了反,但达赖那边一直都不承认,现在达赖要打回来,按照他那疾风暴雨的性格,还有第穆系统的好?所以,这次跟本不用考虑,全寺僧人出动,帮助汉人跟藏人对抗。拉萨城的东南角有个清真寺,那一带是回民的居住区,回民在拉萨多是屠夫和商人,平时也是被藏人看不起的,这回跟藏人作战,都十分英勇,只可惜武器太差,只有刀矛。站在藏人那边的,有一个汉人,此人就是谢国梁,职务是藏军总司令,围困拉萨的总指挥。
谢国梁怎么成了藏军的总司令了?藏人不会打仗啊,你看江孜和日喀则,那么多藏人围困百名汉人,藏人的武器还有不少是英国人提供的新式武器,照样被汉人打得落花流水。藏人也明白,必须找个好教练,好指挥官。找谁呢?藏人里没有这号人材,很自然他们就想到了原来负责训练土兵(藏人)的谢国梁了。对藏人来说,更巧的是谢国梁因为汉人内讧,被弄得一无所有,现在还躲在外面呢。谢国梁的藏族妻子,虽然被郭元珍劫了回来,却也没怎么人家,当时就放了。彼时川军边军都不禁士卒婚娶,配偶子女由军队按人头发粮。藏人当时很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汉人(内地的生活条件好),不少汉人军官娶的更是西藏有势力的大家族的女孩。谢妻的家族在拉萨也是大族,所以郭元珍不敢动她。现在拉萨一开战,谢国梁的妻子就把他的藏身之处告诉了藏人。藏人当即派兵前往达木,把谢国梁劫回拉萨,逼他充当总司令:
开战之初,汉人毫无准备,当时各军士都劫掠有不少钱财,皆以为有钱可恃,不知被围之后,食物的来源即被切断。当时南部包围圈中,约有士兵七八百名,汉藏回各族百姓数千名。储备的食品,没多久就被吃光了。接着就开始吃牛马驴骡等牲畜,后来牛马驴骡也被吃光了。大家这才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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