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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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谢海舞等人已然决定昧了良心干这一票，那就应该好好谋划，认真实施。

没有选择趁夜劫帐，这个俺理解，主要是因为视力太差，晚上更看不清。次日拔幕启程的时候，应该是个好机会。当然，最大的失算是没有料到喇嘛们准备周密如此。

战斗有一个大问题，三个小问题。大问题是兵力对比，乱兵倍于喇嘛；三个小问题是火力、防护和机动性。火力喇嘛本来略差，毕竟手枪不如长枪，但是由于乱兵瞄准较差，反而居于下风；谢海舞等六人奔到山边依土坎，获得了一定的防护，但是喇嘛骑乘骆驼，仍然可以居高临下命中他们；机动性方面喇嘛能打能跑，乱兵不值一提。战斗结果是正常的，伤亡甚大而没有缴获，太可耻可悲了。

估计谢海舞的算盘是在土坎的掩护下，前后夹击，把没有什么自卫能力的喇嘛们打靶一样杀光，所以故意不打骆驼，方便留用。对方一还击，立刻麻了爪子，而且连预案都没有，打不死人乱打几只骆驼也是好的啊！大概这个时候已经方寸大乱了。

这不是陆军，也配不上乱兵的称呼，这连劫匪看到了都要长太息的……

光绪三十年（1904年）英国入侵西藏，逼迫西藏代表签订城下之盟，清廷震动，遂下决心经营藏边，以资抵御，而固藩篱。命驻藏帮办大臣凤全移驻察木多，任命延祉为西宁办事大臣，着此二位大臣认真经理藏边事务：

“西藏各边，东南至四川云南界一带”习惯上就叫川边，清朝下决心经营川边就是从凤全开始的。凤全从打箭炉（四川康定）赶赴察木多（西藏昌都）的途中，路经巴塘，他在巴塘上了一道折子《请限制喇嘛寺人数片》，内容包括：大寺喇嘛不得逾三百名。以二十年为限，暂缓剃度。嗣后限以披单定额，不准私度一僧。其年在十三岁以内喇嘛，饬家属领回还俗等。

凤全的措施，太过激烈，显然触动了喇嘛寺的既得利益集团。当时大寺动辄都是几千喇嘛，如果按凤全说的不准超过三百名，那裁撤的喇嘛就骤然失去了很多特权，故凤全特别为大喇嘛寺所嫉恨。双方闹的不可开交，僧俗们开始是焚烧垦场，焚烧教堂，杀死教士，接着发展到围攻凤全的行辕，打死凤全卫队二十多名官兵。最后，在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三月初一，丁林寺僧俗和当地土司联手，把凤全一行五十余人全部枪杀。

一个被朝廷寄予厚望的正二品官员，被这样杀死，可以看到当时川边的寺院和土司有多嚣张。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清廷派赵尔丰前去进剿，由此拉开了赵尔丰川边改流的序幕。从光绪三十一年起至宣统三年，七年间赵尔丰将川边地方悉数改流，拟设西康省，治所拟设在巴塘。未几鼎革，事遂搁置。

赵尔丰计划中的西康

民国元年初，达赖通过噶厦发表了《告民众书》，号召藏人驱逐汉人。在藏区，藏人围困了江孜、日喀则和拉萨。在康区，本有边军在各处驻守，宣统三年秋，傅嵩炑调集了几营兵力东归，西部各地的兵力遂空虚[1]。加之当时四川已经纷纷扰扰了几个月，边军也欠饷了几个月。宣统三年十一月，赵尔丰被杀，随后，代理川滇边务大臣傅嵩炑投降，被捕入狱。而此时达赖行文传知边藏四百余处喇嘛，一起起事，以牵制边军。边军一度无首，遂被藏兵分割包围。

注[1]：如，本来驻防察隅的程凤翔一营，在打完波密之后本应该返回驻地，但被傅嵩炑调入雅州，让驻防昌都的彭日升营分出一哨来，驻防察隅。察隅的兵力就由一营变为一哨，昌都的兵力也比以前薄弱。彭日升分出去驻防察隅的这哨，哨长是蒋洪喜，民元时和母亲一起死在了察隅。

当时川督为尹昌衡，滇督为蔡锷。蔡锷当时主要通过外文报纸了解消息，1912年4月30号已知后藏已失，拉萨危在旦夕，通电政府，请求尽早筹划藏事，拨兵进藏。蔡锷颇有派兵进藏之意，而当时川滇不谐，四川不想让云南参与这件事，称“藏事自当川独任其难”，但川师却迟迟不出，以至多个地方相继失陷。

最先失陷的地方是定乡（乡城），定乡民风彪悍，赵尔丰川边改流，打的最大的恶仗就是在乡城桑披寺，双方相持数月，最后赵尔丰靠切断该寺水源获得惨胜。现在，定乡的喇嘛得到了藏中支援的快枪快炮，先是聚众抗粮，接着焚烧粮署。乡城属于西军的驻防地面，本来新西两军统领都是凤山，征波密后，凤山以公务太多为由辞掉了西军统领，由顾占文接替。西军有左中右三营，但兵力加起来只有一千，还都零星分驻在各地，各地兵力本来就单，实在难以调来援助定乡。

但定乡闹的动静越来越大，占据要隘，杀害滇川商旅，顾占文只得抽出三哨（一哨约百人）兵力，驰往剿办。此时定乡已聚集了上万名僧俗，且有快枪快炮，边军奋力杀进包围，和驻防定乡的军士会合，遂同被围困。大小数十战，粮弹告罄，水道断绝，边军奋力冲出重围，返回巴塘。此役边军阵亡四五十名，受伤六七十名。定乡陷落。

定乡一陷，牵动周边。盐井闹厘，理塘闹粮，各处道路，纷纷中断。四月，稻坝（稻城）陷，公噶岭陷，公噶岭守兵一百四十余人，被杀过半，其余焚营求自毙。藏兵灭火，俘虏余兵，经当地大喇嘛赦免死，驱入云南中甸境内。六月，定乡藏兵攻江卡、乍丫，陷之。江卡防兵四棚（一棚约二十人）全部阵亡，剩下了八个人，投降；江卡委员段鹏瑞逃入云南阿墩子（德钦）。七月，理塘、河口（雅江）、盐井均陷，盐井委员张世杰逃入云南阿墩子。还未陷落者，惟巴塘、昌都二地。巴塘，由顾占文驻防；昌都，由彭日升驻防。而巴塘、昌都已均被围困数重。

截止到民元七月，部分川边失陷的地方（以红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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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渠珍这边，陈渠珍四人组（陈、西、张敏、藏娃）应该没有参战，余下还有十三人。喇嘛一边七人。

谢海舞他们还率先发难，居然让对方给打伤致死六位，喇嘛死三位。我甚怀疑喇嘛那边有神枪手。喇嘛们天天念经，居然比大兵的枪法还准，不可思议。

本人的hometown就在上面这张图的右边一点点。

很喜欢你的这个系列，

献花无数。

川边地面，前方重镇为昌都、巴塘，后方重镇非打箭炉（今四川康定）莫属。定乡、稻坝、江卡、乍丫、理塘、河口（雅江）、盐井等纷纷失陷，昌都和巴塘被围数重，炉城遂大震。当时川军在打箭炉驻扎有两协兵（约五千人），但因缺饷，军心不稳固，坐视而不能相救。

此时困守巴塘的顾占文早已是想调兵无兵可调：分散在各处之兵，沦陷地之兵或死或散，其他各处均被包围；想筹粮无粮可筹：本应纳粮各地，均已反叛，而道路中断，商旅不至。从五月十四日（1912年6月28号）夜开始，各路藏兵汇集巴塘，鼓声隆隆，声震屋瓦。顾占文只有四五百兵，而数万藏兵环之数周，断绝水道，占据高山，日夜骚扰。当时的巴塘，远近的炮烟，浓如大雾。边军无日不战，无夜不备，但伤兵无药，粮食又将吃光。顾占文日日募壮士溃围而出，争夺巴塘城外的险要之处，望援军已望眼欲穿。

川滇之间纷纷扰扰，滇想出兵，但知光靠自己一军不行，而川不想让滇插手。当地的边地情形，也十分混乱，以至有这样的事情出现：

川滇之间经袁世凯调解，最终确定了川军为主，滇军辅之。国务院于六月十四日（1912年7月27号）电令四川都督尹昌衡率川军入藏平乱，令云南都督蔡锷派滇军入藏增援。同时，通告英国驻华公使，声明“此次川军入藏全为平乱，至希英国严守局外中立”。

接到中央的电令后，六月二十七日（1912年8月9号），四川参议院做出决定，派四川都督尹昌衡为四川征西军总司令，率师出征，尹昌衡的都督一职由重庆镇抚府总长兼军团长胡景伊代理。七月上旬，尹昌衡率川军七营约三千人，从成都出发。尹昌衡出征时，原打算由东至西，各个击破。但顾占文、彭日升频频告急，称巴塘、昌都旦暮且不保，若川军先取河口（雅江）、理塘，则巴塘、昌都必陷，建议先援巴塘、昌都：

最后尹昌衡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分两路出兵：以朱森林所部二营及陈步三所部一营为南路，由打箭炉（康定）趋河口（雅江）、理塘，南略稻坝（稻城）、定乡（乡城）、盐井等；以蒯书礼营为北路，经甘孜援昌都，北扫道坞（道孚）、章谷（炉霍）、甘孜、德格，南顾巴塘。尹昌衡自率中军三营驻雅安，相机援应。后来，蒯书礼怯懦不能军，尹昌衡遂拔其副官刘瑞麟为将，负责北路。

民元七月川边形势图

最初，赵尔丰在川边改流，革除藏官和土司的苛政，康民喜悦。但康地喇嘛遍地，和藏中声息相通，势力仍潜伏固结。到了民初，达赖传檄康地僧徒，使其仇汉驱汉。彼时赵尔丰死，傅嵩炑囚，边务大臣久无人任，川边各州县遂依次陷落。民元七月初，尹昌衡出师，他顾虑到藏人所畏者惟赵尔丰，就广为散布赵尔丰被自己杀死时的照片，希望借此以威远人。殊不知康地一陷，旧政又复，康民皆怀念赵尔丰之恩，赌此照片，无人不恨尹昌衡。川军将士又颇多淫掠，康民愈加失望。

但藏军本无战略，所以北路进军还算顺利。刘瑞麟督军猛进，日趋百里，并扬言都督(尹昌衡)亲征，率师十万且至，北路诸藏军闻之而溃，遂解道坞、瞻对（新龙）等诸边军——刘赞廷、顾复庆、朱宪文、牛运隆、时傅文、刘筱廷和杜培基之围。刘瑞麟令牛运隆守道坞，刘筱廷守瞻对，刘赞廷、杜培基援巴塘，顾复庆、时傅文和朱宪文援昌都。两路援军兼程急进，骑行越山，边军久戍此地，地形险要，无不熟悉，被围既久，初脱险，是以人人憋了一口气，皆死战。刘赞廷到了七村沟（七村沟在巴塘旁边，当初村人参与杀垦民，焚教堂，洗行辕，杀凤全，后被马维骐平过一次，这次又成为围巴塘藏军的中坚），连战皆捷，巴塘之围遂解。此时巴塘顾占文部只剩下数日之粮，官兵皆以为粮食吃完后，就要死在这里。此时围解，如猛虎出笼，前后斩获数千，原野为之血腥。

彭日升守昌都，只有不到三百人，情形比顾占文的巴塘还危急。当时彭日升营地的旁边有一大寺，为藏军的聚集处。藏军居高临下，凭寺墙日夜骚扰。而寺墙又厚，彭日升这边打枪，根本穿不过寺墙。彭日升只有智取，他募壮士乘夜溃围而出，焚烧藏军的粮草，此后藏军数万人，无隔夜之粮，而彭日升与之战斗不屈。藏军用重金利诱，被彭日升拒绝；后来，藏军又想出钱给彭营，放他们全营东归，亦被拒绝。此时川藏大道断绝数月，彭日升频频求援，而援不至，却益发死守不去，昌都门户，竟得保全。

七月十八日（1912年8月30号），刘瑞麟率先锋队日夜兼程，避实捣虚，暗渡德格，赶至昌都。藏军没有料到川军这么快就到了，大惊，弃城而走，昌都之围遂解。彭日升出营应之，藏军大溃，获其辎重及首领呼图克图。

刘瑞麟到昌都的第二天（1912年8月31号），尹昌衡接到国务院的电令，称办理藏事，不可冒昧轻进，致酿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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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达赖不会有机会搞什么独立。

既然不方便直接用军队把僧侣都干掉，何不煽动百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接济一些械弹就行了。至少，僧侣中的领袖人物都要肉体消灭掉，而且还要加以侮辱和示众，让百姓看清楚其无能为力，虚无缥缈，自然转信官府，仰望朝廷。这个办法虽然又血腥又麻烦，但是比较彻底，不易复发。

这个尹昌衡糊涂得很，没有学习过阶级分析方法，居然办出散布赵同学受难照这等蠢事……这不是把本来可以依靠的康边民众往外推吗？

后来尹昌衡的军队受此困扰不小，沿途粮草无人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