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有话儿好好儿说 -- 清嘴小麻籽
当回标题党。
十六岁之前我讲南京话,或者说是说变调的城北南京话。了解南京的人都知道地道的老南京话存活在城南的秦淮区,建邺区,白下区一带。城北居民过去多为外地移民,一大部分是49年以前来自江淮地区和苏北地区的灾民,更大的部分是49年以后迁来的部属,省属企事业单位的职工及家属。城北地区人员既来源不一,口音则不免南腔北调。混杂的结果是城北地区的南京话比较好懂但少了六朝废都的市井味道,缺了老南京话的精髓。
阿拉爸爸是上海人,学校毕业分到南京。偶妈妈是苏北蜡块来地,离开老家随军到南京,学校毕业后也分在南京。阿拉爸爸的南京话可谓南腔北调,偶妈妈的南京话脱不了淮剧的味道。有他们二老做陪衬,十六岁之前俺是很为自己的南京话和语言天赋骄傲地一塌带一抹。
出来上学后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交流方便自然改口说普通话。老南京人说普通话一般有几个软肋:n, l 不分,en,eng不分,an ang不分。所以“南京城刮大风”不小心能被说成“蓝金沉刮大分”。南京人嘲笑此类带口音的普通话为“奶油夹心普通话”,基本归属土鳖一族。不过我的声明呵,河里这么多南京人,除俺以外,一个奶油的没有。呵。
那谁,上海的,别笑了。用你那上海普通话说说“请喝一杯鲜橘水” 试试!哼,成洗脚水了吧!
不过俺一直以为自己的普通话还算够唬人, 小学在全校大会上表演过诗朗诵,中学全校大会表演过三句半,最得意的是大一的元旦晚会还在全系两千人面前说过自编的相声!一起出去吃饭,颇有过几个陌生mm以为俺是东北那嘎达的涅。也是,谁叫咱:
一米八九,
黑皮大手
喝酒不咋醉
小嗑唠滴
---还就挺碎。
有打油诗曰:
浪迹江湖许多年
从来哥哥我没现过眼
直到有一天(咣当当)
LD出现在我滴面前。。。。。。
其实盖住乡音对大多数人并非难事,可这得分蒙谁。碰到个语音专家,他不但能听出你哪些音不是普通话的标准音,还能一下就此推断出阁下的原产地。记得小时候有部书,说的是毛爷爷的族叔祖父(!)毛福轩默隐瞒了自己的湖南人身份和搞农运的历史,孤身一人潜伏在时属江苏省的金山县(解放后划入上海)警察局。后来这金山卫的土鳖地方官对其身份起了疑心,加上叛徒出卖,于是由军统(?)的一个语音专家挑了几个关键字,一下子揭了老底。小时候听的书,别的都忘了。只记得这个可恨的语音专家。
俺家LD倒和语音专家不搭边,而且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南京人。照说俺那两下子够蒙了。可是LD长大的小环境以北方人为主体且又自成一村。LD的普通话便有点标准。有多标准?打油诗赞曰:
全市普通话比赛得过奖滴
作协朗诵会登过场滴
省电台客座主持,她她她
开过一段时期讲滴
天才俺不怕,一般俺碰不上,不幸碰上了做景仰科则可全退。天才盘桓片刻,无聊自去。最怕本来就一般人偏偏自以为有点小才,那才叫一个得瑟。这号准,次,亚,伪,仿,侯补,自封,代理,山寨版天才得理一般均不让人,没理一般均按有理处理。俺LD,当然还有俺呵,当年呵,不幸基本疑似确诊属该类别。
可要了俺的卿命喽。LD对偶的普通话发音进行了清除精神污染式的全天候紧逼盯人围剿。真正是错必揪,揪必果。其直接结果是俺说话语速明显降低,上课开始咬文嚼字地满世界找鼻音和卷舌音,并伴有头部不规则运动。一个准天才就这么着夭折了。不过嘛,因本嘴见上级略显口吃,其状颇为诚恳,得到了大老们的一致好评和提拔。俺的师兄弟们都激动滴夸赞:“装孙子”。
天晓得,我容易吗我。
到了国外,乾坤倒转,LD的普通话没了用武之地,LD的英语倒是颇显普通话的神韵。不用本嘴报仇雪恨,革命下一代无师自通地子承母业,当起了语言纠察:
妈妈,你的发音不对
妈妈,重音不对
妈妈,你的英语弄得我很痒(意不舒服,语言纠察中文欠火)
妈妈,你说啥呐,听不清
当然听不清,妈妈从准天才几乎变成了自信匮乏型口吃。
不过LD就是LD,不久就不治而愈。这得感谢LD的印度老板,其人口音虽重,但毫不在意,乒乒乓乓,机关枪该打哪打哪。榜样的力量是无穷滴,LD重又自信满满。LD的心得是:语言就是个交流工具,最重要别人能听懂。发音标准不标准是其次,但你得先自信。
培养一个成熟的LD是需要群众的耐心和牺牲滴。
我是一把辛酸泪。
我和阿壳在一起后,阿壳对我的普通话发音进行了清除精神污染式的全天候紧逼盯人围剿。真正是错必揪,揪不果,至今仍唤阿壳为“小兰”或“小狼”。阿壳最后只好仰天长叹,被迫承认我是冥顽不化那类型,说以后只允许我和孩子用手语。
太尖锐。
其实南方普通话也有起独特的音韵美。
说起南京话,所有南京移民都有血泪史。
查三代的话,我祖父母是浙江人,外祖父母是苏北人,虽然我爹妈是纯粹的南京人了,但当年不是住城南的。轮到我,和父母从边疆回城,沦落到江北的城北,居然日常交往都是讲普通话的,和父母亲戚讲的南京话就是完全南腔北调驴头不对马嘴了。好处就是,学英语的时候完全没有“l/n”不分。。。。。 当然坏处也是有的,上街买菜的时候,都自觉有装南京本地人的自卑感。。。 等到我到国外,南京话就更少说了,偶尔遇到南京老乡,居然说不出南京话了,急的一头汗:他们不会当我冒充的波?
现如今,父母搬到城南去了,终于打入民众内部,成为极其自豪的“老蓝金”。
最牛的是有人能根据中国人的英语口音判断原产地
俺LD买菜,回回被宰。装都不会装,一句不会。
群众的牺牲是必须的
被牺牲滴。
为啥米这么紧张,难道LD在河里。
这河里疑似有LD同学,我知道她,她好像不知道我。
我有个苏北同学,毕业后留在南京工作,立刻就开始从语言上向南京靠拢,买菜的时候永远说苏北南京话。菜贩一听就知道是外地人,但是架不住人家砍价的架势好,往往给便宜点。
跟她去买菜真是有娱乐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