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要贯彻这等奇巧计谋,必须对柴进的个性习惯及其周围的人员,社会关系有深刻理解和把握,还要准确地拿捏气氛和时机,只有温天仪才有本事构思和执行,张某绝无此手段。温某是借刀杀人,放张蛇子来杀柴进了。
柴进左手、还是右手心不是还有个什么阎罗王给的符印吗?那个东西不能克制陷河神吗?再说,死神给的东西不是应该比河神的强不?不是连地装菩萨都不能惹的星縮下凡吗,肯定奉凶化吉啦。再说故事也没有这么快完吧?
比猪一样的队友更可怕的是卧底牌队友……
天罗起于邪道,但生具仁念,而且为了心中一点仁念,百折不回百死不辞。作者既然倾情倾力写出了这样一个天罗,就不会让他最终彻底堕落。他可能会有联张害柴的动机,甚至一些动作,但最终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绝
柴进回到竹舍,将此事告诉鱼窈儿,鱼儿闻知,跌足叹道:“苦也!却邪乃切铁斩妖之物,精魂宿于其中,岂可作厨刀之用,郎君辱它太甚!精魂逝去,今后无灵矣。”柴进懊悔无语,是夜竟不欢而终。自此这柄却邪刀不复有神效,柴进赋诗致歉,造一镜冢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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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气燠热,午后稍凉,柴进与花荣跨马出庄,东上冈峦,看运河景色。大运河,波涛壮阔,隋柳列植。二人望水眺云,不胜感今怀古。
逡巡,忽有数千军民,沿运河水陆并进,由南向北经过。所有民夫皆以铁链围腰,彼此牵连,以防逃脱。领兵的制使官倨坐在一顶搭有布棚的竹轿上,呼幺喝六,指挥队伍向前。
花荣一见,怒气发作,嗔曰:“此将是谁?身为武官,办差居然不骑马!哥哥先回,待我放冷箭惊之。”柴进急道:“莫造次,这一趟官船极是要紧,袭他一箭,恐怕举州不宁。”花荣道:“怎么要紧?”柴进叹道:“自从澶渊之盟,宋家每年要向契丹人缴纳三十万匹绢,二十万两白银,购买平安,目下便是押运岁币的队伍,每年春秋两季都沿运河北上,打由沧州境内穿过。国家承平日久,朝廷沉溺内争,人民也自乐其志,岁币一到,狼族偃息野心,来年天下又可太平无事。这些银帛,着实寄托了一国安危,岂可冲撞冒犯!”花荣闻知,颇感慨,说道:“国家委曲求全,军人应羞!”言讫,与柴进拨马而回。
路上花荣道:“我从小在边地的兵营里长大,触目皆兵,军中之三令五申,悬于口吻,平生乃以将种自居, 不勤耕凿,却有安世之志。一自地狱归来,居闲躁闷,欲求名誉,此番到沧州与哥哥稍聚之后,便当从军效力,练兵强国。如今欢娱有日,势将向哥哥辞行,明朝我去,哥哥莫要挽留,待他朝功业稍成,与哥哥再聚未迟。”
柴进道:“贤弟骑射绝伦,若得国家重用,定可佐理当代,只不知可有进身的门路?如今谋官不易,我今春曾游东京城,住处毗邻蔡太师府邸,到处都是没有分派实职的候选官员,失意者多,甚至有淹滞十年之人,足见其艰难。贤弟此去若无贵势助力,恐怕寸步难行。”
花荣道:“哥哥所言甚是,我若返回火山军,也已不能接任先父职位。唉!古人云,朝廷如舟,人民如水,今船上拥挤,官员势必相互倾轧,此船既重且颠,真不知何日翻没。”他顿一顿,又道:“家父生前曾有一员副将,今在山东青州任统制官,与我时有书信往来。闻说青州近年盗匪猖獗,官军束手,我欲投他麾下,苟能与匪首一战,何虑不能立功晋身!此即愚弟之拙计。”
柴进道:“功待事立,也是正道。大丈夫身负奇才,固当以平寇致升平为己任,贤弟好去,我静候捷音可也。只是你我相聚甚欢,忽要分别,岂无怆恨,贤弟莫急行,为我稍留数日,如何?”花荣感其意,诺之。
到庄,柴进径入后堂拜母,言语嗫嚅,老夫人问:“孩儿此来,可有难事?”柴进道:“是。庄中有一花荣,甚有韬蕴,孩儿与他相知相重,乃结为异姓兄弟。此子方谋仕进,将赴青州,孩儿亦欲同去,会一会山东的朋友,短只两月,长则三月便归,特来乞母亲恩准。”柴母听了,怫然道:“我柴氏衣冠望族,富有田产,横海郡中莫比,赵官家犹恐我们贫乏,每年皆有例钱送到,若不挥霍,终身无缺,孩儿尚欲如何?方今天下动荡,盗贼充斥,我母子闭庄相守,图一安稳过活便是。你休远行,老命不堪思念之苦也。”言讫怨懑泣下,更欲绝食,柴进大惊,改志而退。
三日后,花荣又辞,柴进不便再留,遂领他入内堂,向柴母和鱼窈儿辞别,翌日一早,与天罗携酒粮送行。行至日午,三人在郊亭设宴,饮咏之际,不免伤感留连。
将别,柴进让天罗托出黄金一盘,说道:“当世为官,无钱寸步难行,此非笑话,贤弟务必收下。”花荣领受,兄弟之间,自然无需言谢。收讫,柴进又将飞黄马牵来,说道:“家有牵绊,不能与贤弟同往,深恨于怀。昨夜思之,贤弟驰骋疆场,不可无良马,这匹黄骠年近七岁,颅高七尺,眼大足轻,鬃毛粗长,蹄甲坚厚,我呼之曰‘黄狮精’,今后代我随贤弟征战可也。”言讫,并鞍辔送与花荣,花荣稍稍犹豫,终亦牵控在手。殷天罗回身,再捧来一副亮白的兽面铠甲,柴进道:“青州乱极,豪杰荟萃。贤弟欲在刀锋上摘取富贵,不可无好衣甲在身,留你数日,原为裁制此甲。甲分三重,外层是傲霜白连环锁甲,中间夹有海兽皮,里头还有一层镔铁柳叶片,刚柔合用,甚可阻隔兵刃。”花荣泪下,卷甲置于马上。
三人收拾离亭,折柳而行,步步惜别,花荣心念一动,对殷天罗道:“温君神性聪敏,才艺博杂难测,使我心折。既有缘,何不也与我结为兄弟,永固情谊?”此言既出,柴进击掌赞同。天罗涩然道:“小弟有隐秘之情,极感羞愧,向来不敢坦率告人,既与二君相处无间,欲说,乞勿笑勿恼。”柴进花荣齐道:“但言。”
天罗道:“我本野狐,早岁居于粪壤之窟,偶食赤城山仁寿之花,脱变成精,遂得披衣戴冠,游行世上,往日自陈越州人云云,全是诓语。今日蒙哥哥不弃,欲结金兰之义,乃不敢不陈,万望恕罪。”
此言一出,柴进花荣震惊,面面相觑,不知所言。天罗羞笑道:“人妖交友,固非常情,二君若嫌我妖里妖气,疑虑难解,我即从此逝去可也,却乞性命。”
花荣上前一步,把其手臂道:“不须不须,我两人见识浅小,一时错愕失态,不知所对而已。生死轮回,我等前世恐怕未必是人类,你我既能相知,何必碍于形骸。结义之言已出,决不收回,阁下千年之身,理应居长,且受小弟四拜。”天罗急道:“不可!人妖相交,以人为贵,兄长理当受拜。”当下不容分说,屈膝向柴进、花荣各拜四拜。礼成,柴进花荣扶起,相顾而笑曰:“甚喜得一狐弟。”
花荣仰看天日,叹道:“午时已过,难更淹留,保重,后会有期。” 遂肃然拱手,上马奔青州而去。
黄骠马性驯脚健,驰骤应心,花荣日行两百里,经由棣州、淄州,进入青州地界。某日黄昏,他赶路错过了宿头,来到一处白杨林。林中烟笼雾锁,古冢累累,林下有一座神庙,庙门仅用细绳绑合。
花荣见日势已晚,遂将绳索解开,牵马入庙,系马于前庭。小庙只有一殿,殿中供奉木佛,佛像旁的白壁用朱笔书写“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字。原来此庙是胡妖神摩尼佛寺,沿海各州的摩尼教徒多以行商为生,他们常遭正教之人摈弃,遂在道路上自建庙宇,供其商旅在往返途中礼拜、歇息之用。
殿角有一方小灶,殿后有一眼水井,花荣打了一桶水上来,见井水清冽可饮,遂到树林中拾了少许干柴烧水。
热水拭面讫,他忽然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耸然警觉。但凡杀戮过的铁制刀枪,纵使抹拭干净,总留有一股奇特的冷腥味,寻常人甚至不一定嗅得出来,花荣是将门之子,孩童时即出入军营,对这种气味颇为敏感。
花荣飞跃而起,抄起弓箭向前庭张望。前庭果然有两人无声逼至,为首一个,发黄目绿,赤髭髯,似乎是胡人后代,另有一个后生,头尖脚瘦,举动轻捷,这两人手里各执一口明晃晃的腰刀。
花荣也不打话,疾射两箭,各射在赤髭客和瘦脚后生的刀片上,只听见“当当”两响,二人手腕大震,刀落地上。他们大吃一惊,欲拾刀,花荣张弓从殿中步出,厉声喝道:“莫拾!拾则射杀。”
赤髭汉见状,不慌不忙,拍手笑道:“壮士是谁,好一手快箭!我两个是摩尼教师徒,偶然过境,到本教寺院投宿而已。适才见庙中有动静,疑是强人,因此抓刀在手,用意只为防身,壮士勿疑。”
花荣冷笑道:“休要胡谄,我非好欺之人,你们这两口腰刀绝非佛刀,必曾杀伤人。”赤髭汉愕然,两手一摊,说道:“常在江湖行走,遭遇强人,哪得不厮打沾血?此庙是本教门徒歇宿参拜之地,今夜我俩定须在此安身,壮士若疑,我等弃刀在此便是,任谁也不敢在本教圣像眼前伤人。”言讫,空手直入。
花荣心道:“我在此鸠占鹊巢,原是理屈。这两个汉子不似良人,看来今晚不得熟寐,须防变故。”当下他收起铁胎弓,默默将行李移到佛殿西角,让出殿中空地。
赤髭汉及后生先到摩尼像前,将供桌上的陶灯灌上些许豆油,点亮,然后倒去瓦盆中的灰烬,插上新香,伏地虔拜。
祝祷毕,赤髭汉一跃而起,笑问:“好汉子,能相容一夜否?”花荣抱拳道:“两位请便,适才多有冒犯。”那瘦脚后生怯怯地道:“壮士控弓在手,教人好难安睡。”花荣微笑,将弓弦拆解下来,缠绕在脚肚上。
既解弦置刀,气氛也便和缓下来,赤髭汉看了灶台一眼,抚手道:“好一锅撩人的热水,可否借我两勺,扑扑干面?”花荣道:“有何不可,不须问,任凭取用。”那师徒二人从行囊中取出木瓢、布巾,舀水擦面。花荣看他们舀毕,从行囊中取出一撮茶叶,煎茶分饮。
那赤髭汉欣然盛了一碗茶,且饮且道:“壮士可是辽国、西夏人?不然,弧矢之精,必不能至此。”花荣笑道:“在下世代是宋国子民。” 赤髭汉拇指一竖,说道:“奇也!在下姓金,海岛出生,是西洋胡人之后,老娘给我取了个兽名,叫金毛虎,我这个弟子名叫阿瞒,从小跟我学摩尼道。敢问好汉高姓大名?”花荣道:“原来是金爷和阿瞒兄弟,小弟姓花,单名一个荣字,幸会幸会。”
金毛虎将茶碗一放,巨眼圆睁,问道:“尝闻边地火山军有一个神射手,号称小李广,也叫花荣,莫非竟是阁下?”花荣笑道:“只我便是火山军的花荣。”金毛虎哈哈一笑,回顾弟子道:“不意今日拜识边地英雄,岂非明尊赐福!”遂与阿瞒一起,向花荣叉手致意,花荣连忙回礼,口称“不敢当”。
礼毕,金毛虎道:“我且到后院打井水洗脚,回来再与花荣兄弟好好叙话。”言讫,自到后院去了。阿瞒看他走出视线,面色骤变阴寒,唾地一口,恨恨然道:“壮士不知,这金师是个人皮大虫,生性严酷无情,稍不如意,便对我鞭捶毁骂,早晚定遭恶报。”花荣听了,一笑不应。
须臾,金毛虎洗脚归来,阿瞒向他肃然一躬,接踵也到后院洗脚去了。金毛虎待他去后,叹道:“兄弟不知,我门下有四个弟子,大都无赖嗜酒,唯独这个瞒儿勤谨不懈,我甚钟爱念惜,他朝定当传他衣钵,连同近几年营商所得,也都一并给他花销。”花荣听了,笑而不答。
正在此时,后院阿瞒喊道:“怪事,怪事!师傅快来看。”金毛虎听见,陡然跳起,道一声“少陪”,迈步向后园去了。俄而又闻金毛虎呼道:“莫如此,莫如此!”花荣愕然,出门窥看,月色下,隐隐看见阿瞒把金某按倒在井沿,奋力一推,推下井中。
花荣见状,喝道:“奸奴,我在此,何敢杀人。”自腰间抽出短剑向之,阿瞒见他拔剑,“阿呀”惊叫一声,飞跳而起,翻墙逃到寺外去了。花荣攀墙眺望,看那厮绝力奔迸,飞一般隐没于白杨林中。
花荣急欲救人,乃不赶,回身拾起连在长绳上的打水木桶丢入井中,大声呼道:“金兄,快抓绳索,我拉你上来。”井下漆黑一片,只听见木桶在水中晃荡,不闻答复。花荣心道:“金毛虎难道咽了气?怎地沉得这么快!我也不识水性,却如何弄他上来?”
正踌躇,忽闻黄马愤怒嘶鸣,花荣大叫一声:“不好。”飞步赶回前庭,只见金毛虎赤裸上身,纵声大笑,挟着那匹五明黄马飞驰而去,适才被丢下水井的,原来不过是用衣衫包裹的假人。花荣急忙取弓,从脚上解下弓弦,登高勒弓而射,饶是他手脚快捷,怎及那黄马奔走如风,射程既远,箭不及身而坠。
事已至此,花荣也无可奈何,这两个贼人有勇有谋,行事机警利索,不易追踪,金毛虎、阿瞒云云,只怕都是化名,更无从查觅,唯今之计,只得回到殿中,收拾余下的事物,早赴青州。黄金良马宝甲都已被窃,倒是金徐二贼的包袱仍在,包袱里头只有破衣两件及穷汉杂物若干,还有两口腰刀丢弃在前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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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荣放火把那摩尼庙宇烧了,泄愤毕,徒步离去,天明时,来到某处镇上,典当破衣及刀,凑足路费,赶赴青州城。青州城又名益都,乃青州首府,城中士商成群,货物汇聚,街衢屋宇亦甚壮丽。
花荣寻至老将居所,只见宅门深锁,门前清净得可以设网捕雀,访诸邻里,皆云老统制确曾租住此宅,今宅主已自收回,问徙居何处,闪烁答曰:“不详。”
花荣遂又访至驻军大营,到了辕门下,守门的小兵问明来意,踌躇了一下,入营呼出一人,来者蓬发大鼻,肩高背曲,好似骆驼。那人上前见礼曰:“小人蒯琼,原是老统制属下牙官,绰号蒯骆驼者便是。公子阿谁,寻他何事?”花荣答礼道:“在下火山军花荣,原是老统制旧部,过境求见。”
蒯琼惊道:“花荣!小人多曾在老统制口中听闻阁下父子大名,若他在此,定当欢喜万分。”花荣愕然道:“叔父怎不在此,莫非征战去了?”蒯琼向背后看了一眼,低声道:“老统制在任时,与知府相公不睦,相公寻他罪过,说他使用官马为儿子迎亲,发榜文申斥,将他削职逐去,今已两月有余。”
花荣闻知,怅然无语。蒯琼见状,叹道:“事已如此,亦无奈何。公子且到华阳西街李芙蓉客店住下,小人这边职事了结,立即过去与公子叙话。”言讫,匆匆施礼,入营办差去了。
花荣嚬眉离去,徘徊中,忽想:“门路已绝。既到青州,何不备拜贴求见知府,试以才学动之?若得赏识,或亦不枉此行。”于是具长笺,整衣冠,径往知府衙门投刺。
守门军士不接笺,冷眼道:“既到此处,须知礼数。”花荣在摩尼寺中被洗劫一空,身上只剩下半吊铜钱,只得倾囊而出。军士见状,劈脸骂道:“痴汉!欲见知府老爷,先要抚平门卫、门馆先生、书僮之面,这点钱,招谁喜欢?你来求见,得有钱无?”
花荣从小机警多智,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骂作痴汉,不禁一窘,却只得赔笑施礼道:“我家世代为将,小人又在营中长大,熟知军务,且弓马娴熟,敢冒死建功。若得一官半职,必对上司有所助益。苟能得志,不敢忘记大哥通传之恩,还请大哥周全则个。”卫士摇头道:“无钱求官,如同无翼而思飞,知府衙门决无此事,你去吧。”花荣无言以对,衔恨而去。
他盘缠将尽,只得到质衣铺将身上绸衣典当,换上一身土布衣裳,来到华阳西街李芙蓉客店歇下,手捧一碗粗茶,等候蒯琼。
时光稍逝,花荣意甚忧闷,罔知去就。回想前时某日,他打猎归家,掷死狼于地,抚膺长叹:“某本将种,至今功业无成,反遁迹山中,沉迷逸乐,非是大丈夫也!”妻子崔樱在屋内闻之,搁下针线,出门笑道:“郎君何故伤叹?你我栖隐山林,珍重自爱,甘于清泉野兽之味,亦可快乐终老。何必投身名利场中,受权贵嗤玩?”花荣无语,良久道:“封妻荫子,古人所尚。我自幼习武,颇有安国求荣之志。人生在世,日失一日,夫人怜我有志,莫说我虚老山村。”崔樱听讫,慨然道:“悒悒不乐,何以遣时,夫郎既有壮志,我当舍身从之。古人云,先发者制人,既然有心做官,亦当及早营求,不可迁延浪费时日。我今夜即为你整治行装,如何?”花荣遂留崔小姐看家养妹,盛气而出,及如今,时事变移,无荫可寄,寒馁且逼,却又耻于回家,奈何!自古求人谋官甚难,羞杀几多英雄,诗云:
“击石易得火,扣人难动心。
今日朱门者,曾恨朱门深。”
等到夜阑月出之后,蒯琼拂帘而入,见花荣换了一身衣裳,怔了怔,却不好问,叫来些许酒食,坐下与他闲话。言语入港,蒯琼说起本州的慕容知府,却原来是今上慕容贵妃之兄,双名彦达,倚托妹子的势,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同僚,无所不为。
花荣说起到青州求职的本意,及午后投刺一事,蒯琼听了,连连摇头道:“在本州求职,只有两条门路。第一条,可往知府衙门,打通关节,财入掌事者之手,则残疾者可以任将军,文盲者可以作押师。第二条,可到驻军大营,本州的校官编制,尚留有许多空缺,皆因本州新任的兵马总管秦明,事事另作主张,不喜旧人,驱逐大半。这秦统制挑选军官别有一法。无论是在籍的兵勇,还是各乡的村夫闲汉,或者过路的客人,都可以在每月月旦之日前去应征。任是谁,只要挺起肚子挨他一拳后,还能伸直腰回一句——‘打得好’,立即可以就任校官实职。只是这秦统制是个下手不留情面的凶神,如熊似虎,手上成百斤的气力,连我这等老军汉挨他打了,也得在病床躺上两三个月,寻常人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花荣听了,暗暗欣喜,心道:“久闻青州道上的霹雳火秦明是员猛将,他这提拔下属的法子倒也痛快了当,横竖在此徘徊无路,不如赶去吃他一拳,会一会这个大高手。”
看到上回就在想柴大官人怎能用这等神器切饼呢?没想到真是这个问题。
另外,张垩子被砍了一刀,是不是被吓着了?没想出对策之前不敢再犯?
天罗的任务如何化解?也是让人心悬。
回头必有精彩情节回敬
趁着出差的机会赶紧跟10b多送些花,攒了这许久的文章我也要一个一个好好看过。
花荣问:“不知现任统制官秦明是何样人?”蒯琼道:“秦爷原本是本州巡检副使,老统制去职之后,秦爷顺替成为都统制,镇护一方。他性情急躁忿戾,举州知名,号称万夫不当之勇,三山两岸的匪徒,莫不惮其悍猛,不敢觑我州城。有一事颇见秦爷脾气——青州的都监里豹是慕容知府表弟,仗势骄横,往日时时排摈秦爷,乃至和秦爷互相叫骂,相约在小校场决斗。约期至,里豹怯战不到,只派人送书讲和。秦爷怒不可遏,当场撕断校场边的棘条,卷嚼在口,嚼得满嘴流血,见者无不惊竦。小校们报与里豹得知,里豹惶汗良久,跑到表兄慕容老爷处求救,最后还是慕容老爷给他出了一计,方才解他危难。里豹回家之后,接连两日闭门不出,秦爷寻他晦气,一拳打断门关,悍然闯入,里豹与家人尽到后堂躲避,依计在大厅中放着十个从丧葬店里买来的六尺木人,慕容老爷在每个木人胸前书写里豹二字,并盖上知府大印。秦爷抡起双拳,把那十个假人打得稀烂,怒气方才消解。此事远近皆知,州兵为秦爷取了个绰号,唤作霹雳火。里豹则丢尽颜面,从此不敢与秦爷争锋。这便是秦爷。”
花荣听下来,知道此公是个性情中人,频频点头,当下和蒯琼商量,两日后月旦,引他到秦明处接拳。蒯琼道:“秦爷的拳头好似钵盂大小,能平举石磨,能打服蛮牛,相公想清楚了,莫要儿戏。”花荣道:“不敢儿戏,贱躯筋骨甚健,颇能挨打。”蒯琼点头道:“老汉上次吃不住秦统制的拳,卧床百日,还被他撤职,只因赌债无法偿还,后日也要去拼命一搏。相公当真有意,不妨随我一同前往。”花荣笑着谢过,蒯琼坚持结了酒钱,告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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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旦日清晨,花荣在辕门下与蒯琼会齐,蒯琼又带了两个小弟兄,以便稍后打坏了有人抬他回去。花荣暗暗好笑,跟随他来到主将帐幕。帐外聚了数百个看热闹的杂兵,帐中有七八条汉子,一色是体格强健的军人,正争强聒噪,花荣择一角落站定。
俄顷,有两个手执缨枪的兵士挑帘而入,众人急忙在左方排成一列站定,一个身材魁伟的统制官自帐外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其人广额巨目,髯似兽鬣,意态豁然。这秦统制向众人略一提手,算是打过招呼,踱到左列第一人身边,抚其肩道:“莫紧张,先调匀呼吸。”那人不敢应声,卯足了劲点点头,秦明随手一记重拳,正正敲在他小肚上,那人“咚”一声倒在地下,抱着肚腹说不出话来。秦明笑道:“好汉子,打熬好筋骨再来。”那人嘴里“荷荷”作响,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如此一来,余下的军汉都倍感紧张,个个面色发青。秦明问道:“你们哪个愿意先来。”花荣和一个豺面汉子提步出列。秦明走近那豺面汉子又是一拳,打得他眼珠子差几乎要跌出来一般,那硬汉竭力挺着身子,断断续续地嘶声叫道:“打..得.好。”秦明点点头,动问道:“你这厮叫甚么名字?”旁边恰好站着好心的蒯琼,代那汉子答道:“回统制,他是在赌坊照看场子的冯六。”秦明侧身吩咐小兵道:“你两个扶冯校官出去歇息。”冯六想要答谢,却难说出话来,一口气接不上,弯身跌倒在地。
秦明不再理他,又来打花荣。花荣略略将腰身左右轻晃,待拳击到衣际,挺起的肚子顺着拳势一吸,一拧,一绷,把劲道卸去了六成,虽也吃痛,总还不致于跌倒。当下他将呼吸调匀,压平声音道:“打得好。”
秦明一怔,却不再理他,退后一步高声叫道:“还有哪个经打的。”余下蒯琼等人,不认孬的,纷纷站出来受拳,接连被打得扑倒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认孬的抱起同僚便走。秦统制指派蒯琼去做冯六的副手,大手一挥,把众人轰出帐外,单单留下花荣。
秦明亲自为花荣端来一张长凳,自在主将交椅上坐下,问道:“阁下欲为将,可知为将之道?”花荣欠身答道:“为将者,天地风水不可不知,敌情不可不知,主官意志不可不知,军法不可废。”
秦明点头,二人就着宾主之礼客套了几句,秦明将花荣的身世、志向一一问明之后,拍手道:“原来阁下是名家之后,正该为国家出力。大丈夫身怀绝技,何愁报效无门。恰巧,今日午后本州的知府相公要到校场上看操,阁下何不随我到那里一显身手。”花荣大喜,当即拜谢他引荐之恩,秦明伸手扶起,一边与花荣叙话,一边遣人安排午饭。
移时,酒足肉饱,秦明披挂停当,带上花荣前往校场,二人并骥同行,花荣看他那身衣甲,端的八面威风,却是怎生结束:
盔顶朱缨飘一颗,猩猩袍上花千朵。狸蛮带束紫玉围,狻猊甲露黄金锁。
路上秦明道:“贤弟绰号小李广,想必开得硬弓。”花荣道:“小弟自幼学习骑射,拉弓练力是每日的第一早课。”秦明点头道:“此处校场上悬着几把铁胎弓,分别有五钧弓,六钧弓,以及一把震军之物,鲜有人扯得动的两石大弓。你量力拉开其中一把,足以扬名,州官无论如何都要授你一个体面的军职。”
列位看官,古制三十斤为一钧,四均合为一石,即一百二十斤,六钧等同于一百八十斤,两石就是二百四十斤。这日花荣在校场上向慕容知府请来两石弓,二百步外,十发矢,九破的,一州皆惊。
是不是需要翻墙的原因这个沙发居然让我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