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西域,不只是传说之一初开玉门第七章 虽远必诛(五) -- 阳光不锈
虽远必诛之司隶校尉
甘延寿回到都护府暂且不表,单说陈汤亲自到京师献首。进入汉关以后,陈汤感觉很郁闷。既没有凯旋门,也没有看到欢迎的人群,更没有献花的红领巾、欢呼的美丽少女,一点都不风光。接的人倒是有,不接还好,一接更让陈汤郁闷。来的是直属司隶校尉的监察人员,要对陈汤带回的东西进行审查。
啥? 万里远征还出错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哪?
万里远征确实有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不归司隶校尉管。司隶校尉查的是陈汤的经济问题。陈汤同志犯纪律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有一条“一切缴获要归公”,陈汤都放到自己腰包里了。 这是陈汤的一个大毛病:贪,而且是相当贪。回军时带了许多缴获的财物、非法的物资。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贪就入了魔道 了。
司隶校尉是几级干部管的这么宽。司隶校尉是直属于皇帝的政府监察人员。还是巫盅案的时候,好多人被诬陷进了监狱。汉武帝就设置了这么一个临时职位处理相关事宜。事情办完了,职位却留下了,主要负责对京城附近地区官员的监察工作。
廉政工作是个大问题。刘邦建立了这么一个大帝国,不可避免的要依靠官僚系统来管理,但是怎么保证官僚系统的廉洁就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那时候交通不便利、通讯不发达,真是天高皇帝远。郡守作为封疆大吏,那就是土皇帝。不仅是廉洁的问题,地方保护主义、对抗中央、政令不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都让中央政府头痛不已。司隶校尉只是一个点,并不能对整个官僚体系进行监察。汉武帝还发明了一个针对各郡郡守的监察体制,叫刺史巡回制。
将全国分为十三个监察区,每年派刺史出去巡查,主要的监察对象就是各郡的首长。刺史直接归中央管,是个小官,也就相当于七品芝麻官。这就叫以小管大。
每年八月开始刺史到自己的辖区去巡查,两个月以后回京汇报情况。只管看、只管听、只管收集情况,一切回来由别人办。那么刺史会尽心吗?怎么保证刺史不与郡守狼狈为奸、监察不察,或者明哲保身?
人人都有求上进的心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升官发财谁不爱?所以,对刺史要有足以激发人心的奖励措施。在具体执行上,只要当满九年刺史,并且干得好的就可以直接成为郡守。这个奖励措施对刺史们有非常强的刺激作用,其他同级别的官员是不可能有这个升官速度的;对于表现特殊的,皇帝也会有特殊的现金奖励,这是物质方面的。也有精神方面的,那就是皇上的欣赏,往往大领导会亲自接见,照个相、握握手。作为基层官员想见到大领导是大不容易的。这就是机会,如果应对得当,那就会得到意外之喜。
那么刺史都监察什么哪?汉武帝亲自个定了六条:有没有豪强以强凌弱的;有没有郡守对抗中央的;有没有郡内冤狱成堆的;有没有郡守嫉贤妒能、举荐不当的;有没有郡守结党营私的;有没有官绅勾结危害一方的。检查范围严格控制在这六条, 超出范围也是违法。那底层官员归属监察,底层官员由郡守负责。
汉朝的监察制度还是比较有特色的,官员们也不太容易。上面有皇上管着,下面有各级监察人员看着。现在,陈汤就被司隶校尉盯上了。
虽远必诛之功也过也
对于司隶校尉的指控,陈汤是根本没当回事。直接上书汉元帝喊冤。说什么这是迫害功臣,替郅支单于报仇,是亲者恨,仇者快的事。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倒打一耙。打了碟说碟,打了碗说碗,一码是一码。索性汉元帝还是很开通,一声令下一律放行,而且命令沿途郡县车接车送,担食壶浆,出力劳军。这回尽情地爽吧。
贪污点钱财毕竟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朝廷对甘、陈二人的功过争论的比较激烈。
此次出军,兵行万里,斩将夺旗,功劳是明摆着的。可是也犯了大忌,那就是矫诏。所谓矫诏,就是假传圣旨。朝廷之中主要反对派就是中书令石显、丞相匡衡和御史大夫李延寿,可以说主要领导都反对。汉元帝虽然也认为甘、陈二人有功,考虑到矫诏也是左右为难。
矫诏是一个政治罪名,处罚可大可小。当年周勃就是矫诏进入北军,诛灭吕氏,拥立汉文帝,不仅无罪,而且有功;之后汉武帝的时候,窦婴与田玢相斗,窦婴矫诏就落的满门抄斩。近年出土的张家山汉简也记载 “矫制,害者,弃市;不害,罚金四两”。那么,如何区分害与不害就很有弹性了,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分析就不好办了,就得辩论,弄不好就会离题万里。判定是非的标准由谁定就太有说道了,主观意识就增强了。
没有任何一个君主喜欢矫诏的。正如韩非子所说:“臣擅行令则主失制”。如果谁弄个理由就可以矫诏行事,那还要君主干什么。就拿陈汤这次远征,结果是胜利了,皆大欢喜。如果康居的决心再坚决一些,行动再迅速一些;如果郅支单于的应对手段再积极一些,那么结局很可能就倒过来。那样对国家的损失就难以形容了,汉朝在西域的管理体系就有崩盘的危险。胜利确实是很侥幸。
反过来要是什么事情都是一请示二汇报,听话倒是听话了,那就没啥主观能动性。那就没法办事了,胜利也就不存在了。而儒家经典又给了许多儒生以矫诏的勇气。当然陈汤不是儒生,他的动力是来自于建功封侯的人生理想,可是道理是一样的。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大丈夫奉君命出行,遇到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怎能不干呢?这又涉及到儒家的又一个理论,守经与通权达变的关系。守经就是按照规矩办事,按部就班;通权达变就是灵活机变的处理问题。如果按照甘延寿的主意,按部就班就不会有万里远征的胜利,而任谁都可以娇诏,灵活机变的处理事情,那也会乱了套。尤其是对处理政策性很强的问题时,更是如此。万事都有个度,而这个度是最难掌握的。
矫诏的本身就是对官僚管理系统的不信任,估计领导们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你怎么知道领导不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哪?你怎么知道领导不会同意哪?典型的目中无人。这里面就夹杂了义气。
双方是争论不休,汉元帝是左右为难,莫衷一是。这个时候,胜利的效果显现出来了。多年不登门的亲戚又有了消息。
虽远必诛之亦喜亦惧
虽远必诛的震慑效果是明显的。建昭四年(公元前35 年)春郅支单于被传首京师,示众十日。同年七月,呼韩邪单于就得到了消息。他是亦喜亦惧,还有隐隐约约的一点悲意。
喜的是,自己的单于位是坐稳了。没有人同自己争了,天老大,单于老二了。
惧的是,万里远征透露出的阵阵寒意。虽远必诛,跑到天边也把你抓回来,多么坚定的决心;攻城破寨,不到一天的功夫就犁庭扫穴,多么强大的实力;作为郅支单于盟友的康居居然没有做出有效的反应,多么娴熟的运作手段。单于虽然是只比天小一点了,但是天子也若不起呀,更难缠。
悲的是,毕竟是亲兄弟,兔死狐悲,没有一点点悲意是不可能的。想想当年的手足之情,想想当年的两军对阵,现在斯人已去,能不悲吗?
悲的是,自己虽然回到了大草原,还是菜板上的一块肉,别人想怎么砍就怎么砍,想什么时候砍就什么时候砍。
悲的是,作为草原上的雄鹰,匈奴竟落到了这步田地。问苍天路在何方?难道就只能做汉朝的番属吗?
自从返回大漠以后,数年过去了。汉朝对呼韩邪单于是不闻不问,双方是两不相扰,相安无事。呼韩邪单于以为就这么着了,闷声过安静的日子吧。没想到突然间汉朝来了这么一手,让呼韩邪单于措手不及。真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喜可以理解,悲也可以同情。惧什么哪?惧从何来呀?惧汉朝吗?双方不是有盟约世代不复相害吗?还有什么可惧的?!这么多年不去长安了,关系早就疏远了。按照盟约自己倒早就是汉朝的一部分了,但是即不是郡县,又没有质子在朝,等于没有任何联系。盟约本身根本不符合汉朝的管理原则。呼韩邪单于对汉朝的管理体制这么清楚?那当然了,要不怎么当领导呐。最起码呼韩邪单于知道最朴素的、通行的、草原上的做法,要想维持从属关系,质子是必不可少。最不可靠的就是盟约。
没有有效的维系手段,盟约就是说说而已。是约束君子不约束小人的,是一种姿态,签约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解约。当力量对比过于悬殊的时候,谁还把盟约当真哪?汉军万里远征显示出的强大力量使呼韩邪单于认为现在双方的力量就过于悬殊了,不安全感陡然增加。
故此,孝元帝建昭五年(公元前34年)呼韩邪单于再次请求参加朝正月大会,要到长安觐见汉朝皇帝陛下。呼韩邪单于此行的首要目的就是和亲。虽然年龄一大把了,拉下脸来,请求作汉朝的女婿。为江山爱美人,也没啥丢人地。距离上一次汉匈和亲,数十年已经过去了。其间虽然多名匈奴单于有重新和亲的意愿,都没有这么直接、这么急迫。
虽远必诛之昭君出塞
对于呼韩邪的请求,汉朝很痛快就答应了。汉元帝将宫女王昭君赐予呼韩邪单于。对,不是和亲,而是赐婚。待嫁的也不再是公主,而是宫女王昭君。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时代不同了,再提和亲就赶不上潮流了。
为了庆祝呼韩邪来归,双方再结姻亲,汉朝改元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取边境安宁之意,从此天下太平了。
对于这个结果呼韩邪单于还是有思想准备的,毕竟形势使然。当然结果比什么都重要,虽然赐婚的是宫女,呼韩邪单于还是把她当公主来待,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宁胡者,安定匈奴也。可见呼韩邪单于对这个婚姻的重视。这也是有记载的汉朝和亲公主得到的第一个封号。按照汉宫的说法就是,和亲公主不再是一般的宫娥才女,而是进入了娘娘的行列了。
呼韩邪单于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就是要把这桩政治婚姻做大、做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汉、匈又和亲了。两国关系好得很。呼韩邪单于的算盘打得很清楚,和亲也好、赐婚也好,媳妇是娶到家了。只要有这位宁胡阏氏在,汉朝就不能把匈奴怎么样。这就是自己请来的最好的保护伞。
那么为什么选择了王昭君哪?我倒宁愿相信是王昭君主动请缨。有道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何况是后宫。现在的后宫可不像汉景帝的时候了,宫女十几名;现在是玉女入云、玉腿如林,是佳丽三千,就像现在电视剧里一样连扫地的都是美女,入宫十几年没见到皇上也是很正常的了。远嫁匈奴虽然前途未卜,也比困守深宫强;塞外的空气虽然寒冷,也是新鲜的。
至于关于这对夫妻的许多美好传说,人家姑妄说之,我们姑妄听之吧, 但愿都是真的。此时的呼韩邪单于已是风烛残年,两年以后,也就是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辞世而去。在请求归汉不得的情况下,王昭君也不得不再嫁给呼韩邪的儿子雕陶莫皋。
这桩婚姻在政治上确实是结出了硕果,为北部边境赢来了几十年的安宁。说促进了民族友好,文化的交流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王昭君在匈奴生有一男两女,她的后代在匈奴也是非常尊贵。当然这是后话了。草原青冢今犹在,不见当年出塞人。一曲琵琶风吹絮,辛酸冷暖谁人知?
写到这里一个疑问不小心溜了出来,为什么总是我们嫁姑娘,不是娶媳妇?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看了奥运会知道了,自古就是阴胜阳衰;等学会了国际象棋以后更明白了,原来皇后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也只有娘家有势力才敢这么嫁姑娘,否则非受气不可。
实际上这个亲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拒绝匈奴结亲的请求无异于正式绝交,太不给面子了。这是汉朝君臣不愿意,也没有理由尝试的。况且,此时的汉朝并没有想象的强大,最起码朝廷里没有兴兵远征的战斗意志。否则就不是陈汤矫诏出兵,而是令从上出。
紧接着呼韩邪单于又提出第二个请求。对此,汉朝君臣是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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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听历史老师上课,说当时宫女都贿赂当时一个姓毛的大画家。(低级别宫女是见不到皇帝的,皇帝是看画选人),唯独王昭君不肯同流合污。毛大画师就把王昭君画的很丑,于是她就被选为出塞公主了(好点的留给自己,不好看的嫁出去),结果等汉元帝见到真人了,就知道上当了,送亲结束,就把那画家砍了。
这一段传奇色彩太浓,不见于正史,所以没有采信。
西西河又不是严格的历史学术网站,段子虽然未必是真的,但背后也会反映很多东西出来。无风不起浪。别的不说,远嫁乌孙的刘细君和刘解忧一个江都王之女,一个楚王之女,都是正宗的宗室女子。王昭君别的不用说,她根本就不姓刘,按理说不姓刘,能算哪门子公主?
但呼韩截单于可一点意见没有提。 所有正统历史又如何?为国家民族呕心沥血,立下汗马功劳的解忧公主少人知晓,而王昭君只是水到渠成后坐享武帝,宣帝经营成果的人反而被誉为四大美人里的落雁,被拍了一部又一部的电视剧。
另外,你看一下这段
时,呼韩邪来朝,汉元帝敕以五女赐之。王昭君入宫数年,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王昭君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后汉书》卷八十九《南匈奴传》
史书和段子,往往都是能相互印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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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远必诛之竟边十策
和亲之后,呼韩邪单于请求为汉朝守备从上谷到敦煌的边塞。这样汉朝可以罢除边塞士卒,使汉朝士民能够休养生息。对于朝廷来说可以节省大笔边塞开支;对于士卒来说可以不再享受边塞的苦寒和孤寂。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呼韩邪单于可以说是搔到了汉朝君臣的痒处。最起码汉元帝和汉朝政策研究室的同志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就在汉朝君臣为这种试探欣喜若狂的时候,正在描述未来美好前景的时候,郎中侯应上书陈述罢边十不可,使当家的汉朝君臣猛然惊醒。
呼韩邪单于的这个提议真是很有技术,怎么理解都行。能够成为五王争位的最后胜利者,还是很有些政策水平的。
往好的方向说,这是呼韩邪单于的自亲行为。已经成为汉朝的女婿了,再打打进步,为老丈人看门守户镇守一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拆除边塞设施就意味着汉匈真正结为一家,呼韩邪单于是带枪投靠。匈奴不再是属国了,而是汉朝的郡县了。但是现在这么做时机成熟吗?有什么配套措施吗?县长的办公地点放在哪?总不能放在马背上把?一切都是未知数。
往坏的方向说,这就是一个试探。试探一下汉朝君臣对自己到底是如何定位的。虽然双方结了亲,匈奴仰人鼻吸,内心还是不自安。小心翼翼求证一下以便更好的表现也是有的。
往邪恶的方向说,也许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就是一个陷阱。所谓的边塞士卒是干什么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防范匈奴的。呼韩邪南下归汉之后,汉朝又设立了护匈奴中郎将,名以上是保护呼韩邪免受郅支单于的攻击,现在更重要的是监督、是管理。撤除边塞士卒,呼韩邪说是为汉朝守边,实际上是要为自己松绑。
边塞设施废弃容易,再恢复就难了。当年使用了多少人、财、物,才有今天的边塞规模。一旦废弃就等于门户大开,将小命放在别人手里了。一旦情势有变,哭都找不到调。
匈奴虽然成为汉朝的一部分了,双方的人员接触还不多,融合度还不高。悍然就把双方人民连接在一起,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就会出现。不仅匈奴人可能欺负汉朝人,反过来也是很可能的。就是同汉朝开始融合更早的乌桓、鲜卑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从好的方向说融合的事急不得。尤其是双方的生产方式差别太大了,对于大草原上的事,汉朝人还是感到难以控制。
实际上我们没有必要这样挖空心思地去琢磨呼韩邪单于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是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撤除边塞确实不是老成谋国之策,难免让人猜疑。幸亏明白人总是有,侯应的罢边十可不仅给汉朝君臣提了醒,也使呼韩邪单于受益匪浅,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
虽远必诛之季孙之忧
喜筵一结束,呼韩邪单于领着新媳妇乐乐呵呵的回大漠去了。汉朝君臣转过头来继续讨论甘、陈二人的矫诏问题。事实是很清楚的,道理也是很明白的,现在胜利的成果也是刚刚享受完了的,汉元帝也是倾向于甘、陈二人是有功无过的,但是其它几位领导丞相匡衡和中书令石显就是不松口的。弄得汉元帝也是没有办法的。
为啥这二位这么固执?一方面是陈汤太贪、太傲慢使人讨厌,更重要的是甘延寿得罪人了。早先的时候,石显觉得甘延寿不错,就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他。但是甘延寿或多或少对残疾人有点歧视,与太监结亲心理有障碍,就没同意。现在石显抓住机会了,还能不报复。要不说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
关键时刻还是刘氏宗亲刘向仗义执言,洋洋洒洒写了十几斤重的竹简。西汉的时候还没有纸,文章主要是刻在竹简上,也有写在绢上的,那就太奢侈了。汉元帝捧着十几斤重的竹简是越看越兴奋,刘向是谈古论今,旁引博正,一举说服了主要领导。汉元帝终于表态了,不要讨论了,甘、陈二人有功无过。即使有过,罚个十块、八块的就行了。下面讨论如何奖赏的问题。
虽然皇帝表了态了,处罚是不可能了。那就在奖励上做文章,尽量压低奖励的规格。丞相匡衡和中书令石显是据理力争,封赏的等级一路下降。压到不能在压为止,再压就不是奖励了。封甘延寿为义成侯,陈汤为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黄金百斤,并且分别晋升为长水校尉和射声校尉。
不管怎么说事情基本上圆满结束了。整个过程中刘向起了关键的推动作用,对刘向我们得多说几句。刘向是西汉时候的大文豪,词、赋都是一绝。最大的贡献就是校书,现在我们看到的许多书都是刘向修订的。真是人才呀。
要说人才,汉元帝也是一绝。那是真正的音乐人,尤其是擅长打鼙鼓,很少有人能匹敌的。但是,也不是没有,元帝的儿子山阳王就有这本事。为此,数次当着大臣面称赞山阳王的才能。这就不是一个好兆头。皇帝是不会乱说话的。
汉元帝有三个儿子:山阳王刘康、中山孝王刘兴、太子刘鹜。长子刘鹜很小就被立为太子。小的时候刘鹜还不错,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喜欢儒家经典,再加上待人比较宽大,行为又十分谨慎,真有千里马之风。 随着年龄的增长,刘鹜逐渐迷上了美酒和靡靡之音。此时的刘鹜也就是十六、七岁,正处在青春期,喜欢这些东西也符合常理。但是对于一个将要成为皇帝的太子这就是一个学坏的征兆。
对此汉元帝没有严加管束,而是要改弦更张,废掉刘鹜, 改立同自己一样擅长打鼙鼓山阳王刘康。对于汉元帝的这种废立的苗头,拥戴太子的大臣是有警觉地。外戚史丹就曾经反驳过汉元帝:打打鼓、唱唱歌都是小才,顶多当个丞相;太子的勤勉好学才是天子之才。
汉元帝听到之后,嘿嘿一笑而已。心理一定恨恨的想,这不是在说我么?虽然如此,汉元帝与山阳王母子,也就是刘康、刘康的母亲傅婕纾的关系却是越来越近。等到汉元帝竟宁元年卧病在床的时候,身边只有山阳王母子,皇后与太子想见一面都难。
虽远必诛之孝元皇后
从现在开始,汉朝即将进入一个蓬蓬勃勃的王氏外戚专权时代,并且培养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的改革家王莽同志,进而导致了西汉王朝的关门大吉。
水流千遭归大海,饮水不忘挖井人,人们往往更关心事物的源头。当年探寻长江、黄河的源头费了多大劲。王氏专权的源头不用调查,就是汉元帝的皇后:孝元皇后。
孝元皇后姓王,名政君。在历史上这些继往开来的人物往往都是天生异秉,就是出生的时候都是与众不同。要么是母亲做了个好梦,要么是踩了什么大脚印,要么是产房里红光一闪,这位王政君出生的时候,是母亲梦月入怀。出生之后是确实有些异常。
那时候的人一般很早就定亲,这位王政君也订了亲了,可是那位未来的夫婿很快就去世了。这就太吓人了,这叫望门克夫。真有不信邪的,有个王爷接踵而来,结果自然也是抗不过。王姑娘的父母就吓坏了,这是何方神圣?就请了个算命先生给看一下。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回了一句话:大贵,不可言。
估计这算命先生也没看懂,也不可能看懂。都说有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前知五百年的人很多,比如说很多网友都在写数百年前的事,不只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没见过,也没法验证。
这位王老太爷可就认了真了,下了大本钱培养女儿,比现在经纪公司培养新人下的本多了去了。十八岁的时候就送入宫门。凡是就怕认真,这一认真人才就培养出来了。
进宫之后一年多,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刘奭)家发生了一个悲剧,太子最痛爱的一个美姬去世了。而且,还留下一句话给太子,“我之所以这么短命,都是你身边的狐狸精害的!”。本来就挺伤心的,听了这话,太子又增加了愤怒,自己身边确实有一大堆狐狸精。太子是一个正经的音乐人,多愁善感、爱情专一,自此之后是茶不思、饭不想,更是远离美色,要做一个苦行僧。
汉宣帝知道后是大惊失色,这样孩子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还要影响抱孙子的辉煌大业。皇后就更着急了,虽然不是亲生的,那也比亲生的还亲。孩子,别着急,邻家有好女,阿母为汝求。很快,宫中女官就给太子领来五名美女。
太子正沉浸在相思之中,哪能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也没心思。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回了一句:此中一人行。这女官就琢磨了,那一人行?这可是高难度的选择题。最后还真得出了答案,就是排在第一位的行。为啥?第一离太子最近,第二穿着的颜色同其他的不一样。其他的美人都穿了一样的颜色,唯有这位穿了一套深红色的。这位就是王政君。
这位王政君不仅长得好,也是很有心计的,身体更好。太子宫中美人肯定不少,几年来是颗粒无收。这位王姑娘进宫没几天,三下五除二,搞定。很快就解决了汉宣帝抱孙子的大问题。生下了将来的孝成皇帝刘鹜。真是令人神往!
这都是快二十年的事了。没想到汉元帝老了老了有了新主意,当了十多年的皇后、十多年的太子,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母子二人再加上太子的大舅舅,当时做卫尉的王凤是束手无策。
第八章允哉汉德
允哉汉德之甥舅清深 (一)王凤专权
汉成帝建始元年(公元前32 年),也就是昭君出塞的第二年,汉朝臣民迎来了新皇帝刘鹜。这一年刘鹜十八岁。
汉元帝晚年的废太子风波可以说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没等汉元帝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说客已经上门了。这位说客就是跟随元帝多年的外戚史丹。史丹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声泪俱下,弄得汉元帝也是热泪盈眶。废个太子哪有那么容易。当年汉景帝废掉太子刘荣,改立刘彻,那也是废了很大周折,而且有刘彻未来丈母娘馆陶长公主的暗中周旋。而现在的山阳王刘康哪有这样的外援?
虽然是有惊无险,但也是如履薄冰。这件事对皇太后王政君一家的刺激太大了。王氏一族对权力的渴求已经到了毫不遮掩的地步了。
汉成帝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自己的大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总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汉朝历来重用外戚,概莫能外。就连汉武帝也重用自己的小舅子卫青,当然卫青自建功勋那是另外一回事。
不到一年的功夫,汉成帝的另五个舅舅都就赐爵关内侯。五年以后又于同一日封侯,有了自己的封地。没有封侯的只有早亡的王曼,也就是王莽的父亲。真正成了侯门。封侯不仅仅是给个名号,要有职、有权、有钱,要五子登科。
对于舅舅们对权力的追求汉成帝还是很配合的。登基之后,汉成帝对石显是明升暗降,那就是给娘家人腾地方。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没有办法。汉元帝重用太监,到了汉成帝这要开始重用外戚了。
在台面上的外戚主要有三组人马:汉成帝的老丈人,许皇后的父亲车骑将军许嘉;左将军王商,这个王商同王凤可不是一个王,他是宣帝外祖母家的人;再有就是以王凤为首的汉成帝的娘舅们。娘亲舅大,谁也亲不过娘舅,老丈人也不行。
第一个出局的就是汉成帝的老丈人,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想全权授予舅舅王凤,不想分权。给个荣誉职衔,许嘉就回家了,许嘉也知道自己是干不过王凤的。即使这样还是不能形成王凤专权的局势,还有一个王商,而王商无论哪个方面都强过王凤,就是长得也比王凤威严,也深得汉成帝信赖。
建始三年(公元前30年)秋天长安附近大雨连绵,一连下了四十多天。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老百姓是纷纷攘攘,长安城是乱作一团。商量商量吧,怎么办。王凤倒是很镇静,不用怕,我们主要领导都有船,可以先上船,大水来了可以乘船走;至于老百姓可以登上城墙避水。王商更镇静,从政治上分析了大水不会来,只是谣言而已。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也就是谣言止于智者。结果真是一言而中,双方显示出的认识水平相差就太大了。建始四年(公元29年)王商被任命为丞相。这仇也就结下了。
王家一下子就发迹成这样,让很多人措手不及。不可避免的就成为众人的攻击对象。读史到这我们发现,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已经是深入人心了,已经脱离了实验室,进入了实用阶段。一有个大灾小情的,有个日食、月食,山崩地震什么的,满朝文武就开始找坏人。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它已经成为攻击政敌的一个重要手段。好人坏人都用。谁要是不幸中奖,那就惨了。
王凤成为大将军之后,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天象。建始元年四月黄雾四塞,现在说可能就是爆发了沙尘暴。以此契机很多人就开始攻击王凤,王家无功封侯,阴气太盛,老天降灾警示人间。弄得王凤不得不辞职谢罪。要不是甥舅亲情,王凤这一次就出局了。
允哉汉德之甥舅清深 (二)哼哈二将
王凤这个人自己没什么主意,当年元帝起意废太子的时候,王凤就束手无策。史家对王凤的评价就是骄横豪奢。但是王凤有一个作为皇太后哥哥的优势,在元帝晚年的废太子风波里与成帝母子是历尽艰苦,真正结成了甥舅亲情,这是谁也不比不了的。王凤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颇有识人之明,作为高级领导这一点最重要了。王凤手下一文一武:太中大夫谷永和大将军武库令杜钦都是当世的英杰。
登上大将军宝座之后,王凤首先就搜罗了当今名士杜钦。草莽之中有英雄,是谓深山藏虎豹、田野育麒麟。虽然汉朝有自己的干部遴选程序,比如说太学的考试、地方首长的推荐、豪门富侯的推荐,陈汤就是数次被人推荐才做了郎官。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还不能够把天下英雄一网打尽。有些英雄由于种种原因埋没在乡间,甚是可惜。
这位杜钦出身富贵人家,是好学高材。可是有个缺欠,有点残疾,一个眼睛不好用。虽然说半月依旧照乾坤,独目终究难做探花郎。这点缺欠就影响了仕途,当不了官。那个时候又没有反对歧视残疾人法,也没有残联,杜钦就窝在了家里。王凤的父亲同杜钦的哥哥关系很好,可以算是通家之好。王凤对杜钦的本事是非常钦慕,掌权之后就把他网罗到大将军府做了武库令。成为王凤的主要智囊,很多军国大事都是出自杜钦的手笔。
王凤的文胆谷永则是主动投靠的。谷永就是被郅支单于杀害的谷吉的儿子,也算是功臣之后。当时谷永是一个管祭祀和礼仪的中层干部。看到王凤将要大权在握就想加入进去。这样的机会总是有。
建始三年的大雨水之后,西南地区又爆发了山崩。第二年春天又有陨石从天而降,种种异端非止一处。放在现在好了,这都是科学家的事。宇宙学家要去研究陨石带来的宇宙信息;地质学家去研究一下是不是地质板块又漂移了,环境学家要研究一下是不是泥石流,有没有乱砍乱伐?在那种历史条件下,满朝文武是忙着找罪魁,替罪羊也是现成的,那就是一夜暴富贵的王凤。
面对种种异常,汉成帝是郑重其事,在白虎殿召开了案情分析会。朝里所有的大炮筒子都来了,开会的目的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找到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坏蛋。
王凤作为首辅、大将军承担了最多的炮弹,被批驳的体无完肤。跑也跑不了,也不能生气,只能甘捱着。关键时刻谷永出手了,一阵胡言乱语,侃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从山南说到海北,分析完国际形势再讲国内的局势,左忽悠、右忽悠,绕来绕去把大家都绕蒙了。最后一个包袱抖出来,啪,把矛头指向了后宫。
为什么天降异端,是因为皇帝没儿子,皇太后没大孙子,江山后继无人。要多选良家美女充实内宫,不论丑俊,只要能生男孩就行,早生贵子天下自然就平安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讨论出这么一个结局,皆大欢喜。王凤是常常舒了口气,阿弥陀佛。随即让杜钦照着同样的意思也写一篇奏折,上报皇上;皇上是尤其高兴,你看看,我说多选美女吧,你们还不同意?以后后宫谁还敢吃错,现成的大帽子谁敢要。
这样的好干部,懂事,要提拔到关键岗位上去。很快谷永就搬到了光禄大夫的办公室,成为了汉成帝的左右手,主管政策辩论。
允哉汉德之颛渠三世
汉朝改天换地开始了新的时代,北边的匈奴也开始止跌反弹了。始作俑者就是匈奴历史上第三位颛渠阏氏,权且称她为颛渠三世。前两个颛渠都是反面角色,这一次颛渠表现出了光辉形象,是女一号。
汉成帝始建二年(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临终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传位。
呼韩邪单于总共有十几位老婆,其中最尊贵的、最受重视的是两姐妹,姐姐就是颛渠阏氏,妹妹是大阏氏。至于被封为宁胡阏氏的汉朝公主王昭君只是众阏氏之一。能够进入单于选秀最后一轮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颛渠阏氏的儿子且莫车,这符合子以母贵,缺点是且莫车年龄很小;另一个就是大阏氏的儿子雕陶莫皋,缺点是大阏氏的地位没有颛渠阏氏尊贵。
那么堂堂汉朝公主的孩子就没有机会继承单于位吗?客观点说一点机会没有。昭君出塞之后也生了一个儿子,叫伊屠智牙师,现在还是一、两岁的婴儿,被封为右日逐王。还记得日逐归汉吗?正是匈奴日逐王归汉,才使郑吉得以控制西域南北两道,最终建立西域都护府。日逐王主要就是管理匈奴西部事务的,而西部现在由都护府管理。所谓日逐王就是一个名义而已。
所以,无论匈奴的传统、母亲的地位、年龄来讲,伊屠智牙师都不可能。唯一能摆上台面的就是娘家的势力,可是汉朝君臣也忙着那,的确无意于此。
也许是受到了汉朝传统的影响,呼韩邪是希望立且莫车为新单于的,这样才对得起颛渠阏氏。可是立小单于对匈奴确乎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正如颛渠阏氏所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动荡,匈奴的国脉就象游丝一样的悬着,在汉朝的帮助下匈奴才稳定下来,此时,匈奴需要的是稳定人心、强有力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孩童。匈奴实在是禁不起再折腾了。颛渠阏氏希望立大阏氏的儿子,长子雕陶莫皋。
颛渠阏氏的这个态度实属不易。可以说颛渠阏氏表现出了用现代话所说的识大体、顾大局的高风亮节。顾大局不是一句空话,是要切实地拿出自己的利益作为代价的。且莫车做新单于,颛渠阏氏就是母阏氏。成为母阏氏与否,对于颛渠阏氏来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颛渠阏氏所付出的代价如何想象都不为过。
大阏氏是个什么态度哪?
大阏氏和雕陶莫皋也没有借坡下驴,赶紧把单于位抢到手。而是很真诚地希望不要舍贵立贱,以免造成国家的不稳定。出发点只有一个,希望匈奴能够逐步好起来。
经过五王争霸的大动荡之后,匈奴人终于明白了团结的重要。 在茫茫草原深处演绎了一场妻妾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儒家经典。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传位于雕陶莫皋,并且规定了一个明确的传位原则:兄终弟及。十一年以后雕陶莫皋遵从约定,临终传位给弟弟且糜胥。又过了八年,且莫车终于成为了匈奴单于。
传位于谁,看似一个简单的选择题,实际上是一个大问题。那就是革命红旗如何合理合法地代代相传。匈奴五王争霸的根本原因就是传承制度不明造成的。现在呼韩邪单于有了明确的遗嘱,暂时解决了问题,但是雕陶莫皋的弟弟们都传遍了怎么办?我这也是瞎操心。
允哉汉德之乌孙命案
匈奴是稳定了。可是西域又传来了坏消息,让成帝君臣不知所措。
时任西域都护使的段会宗被乌孙的叛匪包围在了小昆弥的驻所,说起来挺绕嘴。段会宗不在都护府跑到乌孙去干什么?乌孙发生了凶杀案。
建始初年乌孙的小昆弥乌就屠去世,立长子拊离代为小昆弥。继位没多久拊离代就被暗杀了。接下来的问题就变得复杂了,追查凶手根本提不上日程,接任的人选首先就难产。
拊离代的儿子安日是当然的继承人,但是安日的年龄很小,也就十几岁。这就成为别人攻击的借口,一些贵族声称安日太年轻,不足以担当大任,希望拥立拊离代的弟弟日贰继承王位。按照乌孙的风俗这也无可厚非。两者相持不下,也都有自己的拥护者。没办法只好请都护使段会宗主持公道。
都护府还管这个?那当然了。都护、都护,就是啥都管的意思。自从陈汤虽远必诛之后,都护府的威望是如日中天。不满意的总会是有,最多也就是背后发发牢骚,晚上去砸砸都护府的玻璃,明目张胆的向都护府挑战的几乎没有了。西域南北两路可以说是平安无事,街匪路霸是无影无踪。都护府的民政工作增加了不少,镇抚西域各国,保证各国内政安定,使各国和睦相处。现任都护使段会宗就没少处理这样的事。
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段会宗上任伊始就帮助乌孙大昆弥稳定了部众。乌孙大昆弥星靡比较弱,前任都护使韩宣曾经建议朝廷撤掉星靡,给乌孙换一个强有力的大昆弥。由于星靡是解忧公主的后代,朝廷没有同意。等到段会宗上任的时候,情况已经很危险了。部众不服管,叛乱的,逃亡的很多,谁也不想跟着绵羊。如果不是段会宗帮助镇住局面,很可能一哄而散。星靡去世之后,段会宗更是辅立了星靡的儿子雌栗靡,扶上马送一程。正是这样的一件件具体的工作,使段会宗在三年之中赢得了西域各国首领的普遍尊重。
到了乌孙之后,段会宗没有直接仲裁谁能做小昆弥,而是着手调查了拊离代的死因。毕竟不是正常死亡,必须先给死者一个交待。其实具体情节我不说各位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尤其是在侦探电视剧充斥各个频道的情况下,这种犯罪简直就是小儿科。一定是有人为谋取小昆弥的王位而谋杀了拊离代,凶手很可能就是拊离代的弟弟:日贰。
如果你这样认为,恭喜你猜对了。这一调查不要紧,幕后的黑手逐渐浮出水面。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拊离代的弟弟日贰。在暗杀了哥哥拊离代以后,日贰本想欺负侄子安日孤儿寡母,混水摸鱼接替小昆弥。没想到被段会宗识破了。段会宗是怎么侦破案情的已经不重要,敲山震虎也罢,蹲点排查也罢,日贰露出了狐狸尾巴。
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在最后的调查结果出炉之前,罪犯进行了最后的挣扎。日贰一方面造谣安日杀父自立,同时煽动手下乌孙民众同段会宗的对立情绪,说段会宗处事不公,包庇凶手。啥时候不明真相的群众都是存在的,那时候也没有报纸、广播、电视,更没有网,消息传播只靠嘴,不明真相很正常。这些人就跟着日贰包围了段会宗,企图以武力解决问题。
此时段会宗身边并没有多少部队,情急之下就发出了求救信,希望调动敦煌、或者西域各国的部队自救。
允哉汉德之料胜千里
会宗的求救信使满朝文武一筹莫展。丞相王商、大将军王凤以及文武百官对着段会宗的奏折研究了数日不得要领。不知道怎么办好。救,怕远水不解近渴;不救,又怕葬送了西域府一干人等。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大将军王凤推荐了一位熟悉西域事务的人物,或者可以咨询一下:那就是虽远必诛的英雄陈汤。
陈汤自西域回来以后一直处于风头浪尖上,根本的原因就是他的贪。虽然当年元帝已经有了定论,有功无过,并且小小的奖励了一下。成帝继位之后,又被拿出来说事,陈汤就被免了官。可是鬼使神差陈汤自己又上书奏称前来入侍的康居王子是假的,可是实际上是真王子。
这简直就是找死。也许是陈汤脑袋短路了,更有可能的是陈汤接受了康居王子的贿赂,谎称康居王子是假的,这样这位王子就可能不受严格的监督,有可能返回、或者潜回康居也未可知。陈汤这就有了欺君之罪。多亏谷永求情,才夺爵代死。
现在,君臣没有办法了,王凤才又想起了陈汤。于是汉成帝召见陈汤,看看他对此事的看法。昔日的英雄,现在已经成了残疾。大战郅支单于的时候,陈汤双臂受了风寒,如今两臂不能伸屈,但是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虽然陈汤对于久被闲置以及现在的处境有些怨言,但是皇帝亲自下问,陈汤还是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听了情况介绍之后,陈汤认为这是小事一桩,不救,具体说是不必救。
这个回答自然不会使成帝满意。难道扫帚不扫灰尘也会跑掉吗?
正是这样,陈汤掐指一算禀告成帝,事情已经结束了,五日之内就会有好消息。陈汤并不是算命先生,掐指是为了算时间,不是算命。
陈汤这么认为是有道理的。无论从长安发兵,还是征调西域各国的兵马都需要时间。没有个把月,救兵根本不能到达战场。如果事情很危机,这些兵就是去报仇,根本起不到救援的作用。这也就是朝臣所担心的远水不解近渴。
在当今的西域,敢于公开向汉军挑战的根本没有。即使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如果不是兵力远远大于段会宗所部,也无奈我何。汉军无论在装备上、还是士气上都比西域各国的兵强很多。一般来说,汉军可以以一抵五。即使西域各国现在改进了刀器、弓弩以后,汉军也可以以一抵三。兵法云:十则围之。围困段会宗的乌孙兵远远达不到这个数,日贰也就是忽悠不明真相的群众跟着起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陈汤所料,日贰靠谣言聚集起的民众,随着真相大白也于瞬间瓦解。日贰也被迫流亡康居。
允哉汉德之初得汉巧
陈汤不经意之间透露了一个军事机密,汉朝在军事工业上是远远强于西域各国的。双方在作战能力上存在着1:5的巨大差距。即使西域各国在得到技术进步之后,也存在着1:3的差距。
这也同我们从历次战争过程中了解的情况大致相同。第二次大宛之战是汉军与西域强国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大宛军败在了汉军的强弩之下,之后的攻城战中双方打成了胶着战。大宛很幸运,碰上了贰师将军这样的选手,如果碰到稍强一点的,比如说赵破奴之类的,很可能野战中就全军覆没了。
在陈汤讨伐郅支单于的战斗中,万余康居骑兵冲击汉军阵营没有成功。随后战斗结束,康居兵也撤围而去,但是最终陈汤却带着康居质子回了长安。这也是 康居军在战斗中领略了汉军实力后的正确选择,而且与康居对阵的很可能不全是正牌的汉军主力,而是拼凑起来的多国部队。
这些都说明汉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按照陈汤的说法,这种优势最直接的就是兵器上的差距,西域的兵刃朴钝,弓弩不利。
那么西域的武士用什么兵器哪?没有更详细的历史记录,但是从大的分类上他们应该用刀、弓、弩。按照史书的记载有的西域国家本身具有制造兵器的特长,比如说楼兰,婼羌。 没有提到的不等于不会做,提到了的肯定就属于名牌产品。所谓名牌产品也就是区优、乡优,最多是市优产品。
在汉军的武器系列里最重要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弩, 有各种各样的系列产品,单从击发的力量就可以分为一石、两石,最多可以到十石。甚至还有以弩为名的官号,强弩将军、强弩都尉、强弩司马。弩兵的先进设计主要来源于长期战争的积累,这也是市场需求的结果。宝剑锋从磨砺出,好的设计也是在战争中不断改进出来的。
而兵刃上的差距主要则是体现在器材、和锻造工艺上。汉军的刀、剑都是铁制的。吕后当权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高科技禁令,任何铁器以及铁器制品都在清单上。当时是向南越国发出的禁令,最后就成为了一道法律,任何铁器与兵器是不许出关的。当年两王归汉的时候,由于同归降的匈奴人交易铁器,有几百个商人差点被砍掉了脑袋。这条禁令想必是被认真执行的。
自从汉军进入西域以后,禁令基本上就很难遵守了。双方人员接触多了,通过很多途径都可以得到汉军的秘密。铁器、兵器输出的本身是一方面,人员大量交流之后,锻造技术、冶炼技术、设计技术的输出也都一拥而上,令人是防不胜防。
西域各国经常作为盟军同汉军一道作战,有时也不得不帮助他们提高战斗力。这也是不得不为之。当然战争的过程本身也是一个泄密的渠道,在打扫战场的过程中对方也可能捡到阵亡汉军的武器。聪明人就可以借此做出仿制品,现代人也有能自制武器的聪明人。文化就这样一步一步传播出去了。
文化的传播也是双方面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有的时候对方的来使也让你哭笑不得,郁闷异常。河平四年(公元前25年)长安就接待了一批这样的使者:罽宾使者。
允哉汉德之古国罽宾 (一)商人使者
罽宾是中亚古国,具体位置应该在现在印度河上游的克什米尔一带,甚至向西北延伸到现在阿富汗境内的一部分。西汉的时候具体有多大已经不可考,边境线本来就是运动的。我们也没必知道的那么详细,那是考古学家的事。
这个地方却是一个战略要地,是连通中亚、南亚、以及西亚的战略要道。就是现在也是军事热点,打开报纸这方面的消息不用特别留意也少不了。你方唱罢我登场,连我们中国人也不能置身事外,毕竟是利益相关者。
所谓塞种人据说是原先居住在现在伊犁河一带的游牧民族,也就是现在乌孙国的领地。赶跑他们的可不是乌孙人,而是更早的大月氏人。当年大月氏受到匈奴的攻击,一路西迁,首先就把居住在这里的塞种人赶走了。被赶走的塞种人一路南下就来到了克什米尔地区。
在塞种人来到克什米尔一带之前,这里据说是在希腊人的控制之下,隶属于希腊人建立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塞种人来了之后,一路征战在这一地区建立了自己的统治。这就是有名的蝴蝶效应。太平洋小岛上的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就可以引起一场热带风暴。冒顿单于的一个军事行动就导致许多民族的大迁移,等到匈奴人自己被迫迁移的时候更是惊天动地。
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曾经派副使到过罽宾,双方的联系就是那是建立起来的。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罽宾成为西域南路去印度的一个重要的支点。在西域南路从现在新疆皮山县转向西南,穿过中间的大石山县度就到达了难兜,再往西南就是罽宾了。这一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主要是路不好走。就是一个字:难。不用说走,想一想头皮就发麻。翻开地图可以看到,从中国到克什米尔没什么好路,真的竟是山路。那里是登山者的乐园,而不是旅行者的天地。就是这样也没有断了双方商人的往来。
罽宾距离长安有万里之遥,距离西域都护府也有六七千里。人说距离产生美,距离也产生安全感。汉朝在西域呼风唤雨,可是罽宾由于距离遥远、山路难行对此并不感冒。当时统治罽宾是塞种人建立的王朝,国王叫乌头劳,在昭帝、宣帝年间经常袭杀汉使。乌头劳之所以斩杀汉使丧心病狂是一方面,使节携带的各种汉朝物品也是一个诱惑。
对此汉朝也没什么办法,太远了,远征万里实在没有什么胜算,而且打下来也不能永远占有,只是聊以出气而已。这种远征真叫劳民伤财。
乌头劳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就派使节向汉朝谢罪。说是使者,其实就是商人。说谢罪,其实是为了取得好感以便于通商,免得这次白来,能多骗点就骗点。目的很单纯,想一想这些商人也不容易。礼尚往来,虽然汉朝恨罽宾恨得牙根都痒痒,还是派出以关都尉文忠为首的使节护送罽宾使者回国。说是迂腐也好,说是以德报怨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派了人了,我们的文明还不允许我们把这些商人怎么样。
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当机会出现之后,也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敢做。
允哉汉德之古国罽宾 (二)异域扬威
关都尉文忠对于护送罽宾使者回国的任务,肯定也感到很郁闷。又不是什么友好国家,干嘛非得送?前几次护送的使者很少有回来的,这不是去送死吗?君命难违,再不愿意也得去,而且作为汉军的一员,任何畏难情绪,不想去的念头都是不能轻易流露的,那是有损汉军的荣誉的。
很多人都对汉朝这种遣使送客的规定不理解,估计当时也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汉朝对西域的行为原则上是一种对外扩张的行动。对外扩张无非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武力,就象多年以后蒙古人的做法,杀、砍、屠城,这种做法很野蛮,结果也很清楚,就不多说了。另一种方式就是汉朝现在的做法,温柔的爱,那个男人不愿意成为美女的俘虏?汉朝在西域大洒金钱,给好处,也就是收买。这是一种比较现代的做法,具体事例参看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参看十加1协定。
老大带领着小弟赚钱,有谁会同钱过不去?跟着老大走次次喝啤酒,跟着老大混净抽希尔顿。西域各国为了眼前的利益也会投入到汉朝的怀抱里,那么下面的事就好办了。遣使送客是为了保证使者的安全,让大家知道跟着老大不仅有钱赚,还绝对安全。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罽宾数次杀害汉使,汉朝还是要坚持送客的原因。
既然不能不去,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文忠精心挑选了数百名精锐弩兵,也想好了不行就拼了。这几百名精弩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得下的。另外,还准备了大量绳索,没办法准备爬山吧。
一路无话,山路虽险,还是比人心要善良得多。进入罽宾以后,文忠发现了异常。哪里不对暂时也想不清楚,只是觉得与正常的国家不一样。
不一日来到了罽宾的国都循鲜城。文忠一行不仅受到了罽宾王的盛情款待,而且领着文忠一行在循鲜城畅游了三天,显显威风。弄得文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与原先想象的是大相径庭,文忠是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恍如梦中一样。
原来罽宾王遇到了麻烦。你想一想一个为了钱连使节都敢杀的人,对内一定是横征暴敛,人性肯定不咋地。老王乌头劳在的时候还好说,现在新王登基,基础也不牢固,各方势力是蠢蠢欲动。罽宾王是真正感觉到了威胁。汉使文忠一行的到来,给了罽宾王一个夸耀自己功德的机会,连遥远的汉朝都是我的朋友,看你们虽还敢盲动?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咋又是夜幕降临?阴谋诡计一般都是见不了太阳,只能在晚上实施,古今中外都是一样。住在国宾馆的文忠接待了一波不俗的客人。虽然同罽宾王关系搞得很热乎,文忠一分钟也没有放弃警惕,馆舍周围都是自己的人,明哨、暗哨放出去不少。这拨人能够进入馆舍也是费了不少口舌。
这是文忠此行最闪亮的一个时刻。来的是希腊王子阴末赴,他们希望汉使能够出手解救万民于水火,除掉罽宾王。这是一个历史性的会面,双方对斩杀罽宾王达成了共识。
对于希腊王子阴末的建议,文忠很感兴趣。来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找个机会除掉罽宾王,给以前的兄弟们报仇。凭借自己手下的几百个弟兄,找个机会射杀罽宾王还是很可能的。关键是之后怎么办?文忠还是很想领着自己的弟兄们回到遥远的长安。
要想除掉罽宾王而又安然离去,必须满足几个触发条件:
文忠有动力,这个动力是显而易见的,为以前的哥们报仇;
有内援,而且,有一定实力,但是内援自己做不了。
第三,文忠能联系上内援;
希腊王子阴末赴有动力。动力也是显而易见的,恢复自己的权势。实力也是应该有的,王子在民间的号召力还是有的;罽宾王深入简出,住在城堡里,凭借王子的实力强攻是不现实的,确实不易得手;
现在基本上条件齐全了,事件必然要发生了。罽宾王正需要借助汉使的力量提高自己的声望,文忠一行可以轻易地进入王宫,而凭借汉军的实力正可以主导整个局势。
允哉汉德之古国罽宾 (三)思维错位
文忠一行在罽宾肯定盘庚了不止一年。就沿途的气候情况而言,冬季大雪封山时寸步难行。当年去,当年回是不可能的。这期间文忠有足够的时间运筹帷幄,组织领导这次反对塞人暴君的行动。具体过程就省略不计了,留给编剧去发挥创造吧。
推翻塞人的罽宾王之后,文忠帮助阴末赴建立了新的国家,并且立阴末赴为王。向其颁发了汉廷的印绶,名义上汉朝就领有了罽宾。但是好景不长,元帝年间出使罽宾的汉使赵德与阴末赴闹翻了。具体原因史书上没有说,估计也不好说,或者是显而易见的。
想必双方对各自的身份有不同的理解与解读。一方面阴末赴认为自己是独立王国,对汉使不够尊敬;另一方面赵德还以为是在西域都护府的势力范围内,骄横跋扈,对主人也不够尊敬。一言不合,就产生了严重恶果。令人奇怪的是阴末赴只是囚禁了赵德,却杀害了副使以下七十余人,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阴末赴见财起意是很有可能的。汉使带的都是丝绸这样的硬通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德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后,既没有文忠的韬略,人少又没有威慑力,自然就成为歹人中的肥肉。
双方交恶之后,阴末赴还向汉朝派使谢罪。估计这次不是冒牌货,而是真正的使节。此时, 都护府已经开府建牙,估计阴末赴也怕都护府的讨伐大军。历史上没有交待赵德的结局,应该随同罽宾使节回到了汉朝。对于罽宾王的反叛行为,汉元帝同样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干脆就绝域不通,断绝一切外交往来。将所谓的罽宾使者送到县度,让他自己回家吧。这也是汉朝能使出的最严厉的手段。
至此,汉朝的怀柔政策在罽宾彻底失败。但这并不能代表这种做法不对,这种想法不先进,只能说实施方案不配套。当年美国人花大价钱购买阿拉斯加的时候,一样受到很多人的嘲笑,历史证明美国人笑到了最后。在怀柔的同时,汉军也应该跟上去保护怀柔的成果,就像在西域其他地方一样。否则,真就成了冤大头了。
现在罽宾的使者又来了。说是使者,确确实实就是商人。对于罽宾这样的不友好国家,礼尚往来是行不通的。既然不能发兵讨伐,又不能把他的所谓使者抓起来砍了,这样其他人看了也不好,有违礼仪之邦的形象。于是王凤接受武库令杜钦的建议,愿意来就来,也不为难你。既然已经派出了护送使团,君无戏言,收回来也不好,按照前例,最远只送到西域都护府管辖内的皮山,保证不在我的境内出事。既然不能发兵远征,也不能拿商人出气;既然不能以德报怨,更不能以怨报怨,就以直报怨吧。
这么重大的外交问题,王凤同自己的助手商量一下就处理了,不用请示一下汉成帝吗?不用,汉成帝已经提前君主立宪了。
允哉汉德之君主立宪
难道汉成帝觉悟那么高,能够领悟到现代管理理论的真谛?实际上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说汉成帝对权力一点追求,那肯定是假话。但是先帝去世前也没给他留下什么辅正大臣之类的助手,成帝可以依靠的唯有娘舅。而且,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成帝一起手就犯了个错误,将中书令石显名升暗降调离关键岗位。不是因为石显办事不力,不是因为不忠心,就是为了给娘舅腾地方。石显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站对队,保汉成帝登基也是不遗余力。可是就是看不透这一点,不明白错在哪?以至于郁闷而死。石显是忠于先帝的,如果运用得当以石显的手腕,很可能成为成帝手中的一张牌,抗衡随之而来的王凤专权。
之所以能够形成王凤专权的局面,二人之间的甥舅亲情起了很关键的作用,从内心深处汉成帝对舅舅还是很信赖的。但是再信赖两者之间的关系也是君臣关系,也不能分不清大、小王。阳朔元年(公元前24 年)连续遇到两件使汉成帝感到很没面子的事之后,汉成帝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为时已晚。
第一件事是关于刘氏宗族刘向的小儿子刘歆,刘歆是中国儒学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很牛。有人就向成帝推荐刘歆。成帝一见之下非常仰慕,就要拜他为中常侍。可是身边的侍从非常坚决的劝说成帝征求一下大将军的意见,这种小事也要征求大将军吗?的确如此,大将军说不行真就不行,汉成帝也只有作罢。
第二件事是关于定陶共王的,也就是当年的山阳王,汉成帝的弟弟刘康。成帝即位之后将刘康由山阳王改封为定陶共王。两人在汉元帝末年虽然有过争夺皇位的故事,但是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虽然汉成帝后宫美女如云,成帝成天也是依香偎绿,但是还是迟迟不能解决继承人的问题。阳朔元年定陶共王来京城朝拜汉成帝的时候,成帝就表达了希望将来刘康即位的意思。并且准备留刘康多住一段,哥俩亲近亲近。
这就使王凤感到很不方便。正赶上日食,王凤也天人感应了一把,借机就把定陶共王赶回了郡国,弄得成帝很没面子。
不是还有丞相王商吗?王商已经于河平四年(公元前25年)丞相王商被王风陷害致死了.
成帝也曾经试图提拔曾经担任过自己老师的张禹以达到某些平衡作用。登基伊始就任命张禹为光禄大夫、领尚书事,与王凤同领朝纲;河平四年(公元前25年)丞相王商被王风陷害致死之后,又任命张禹为丞相。但是张禹是个聪明人,对形势看得很透,对成帝的弱点更洞若观火。凭自己的实力与王凤抗衡无异以卵击石。真到了较劲的时候,自己很可能先被成帝抛弃。因此,张禹几次请求退休,明哲保身,最终躲开了是非之地。
作为一个靠边站的皇帝,郁闷是可以理解的,无可奈何也是自找的。然而世事无常,两年以后,王凤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舅舅王凤的去世使汉成帝彻底摆脱了郁闷,我们也不知道是该替汉成帝高兴,还是替他悲哀?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弥留之际的王凤引出了一位英雄:王莽,一位非英雄淳于长。
允哉汉德之初入仕途
常言道人走茶凉,这话一点不假。虽然王氏专权,王家的势力如日中天,也不是所有的王家人都能够享受胜利的果实。王莽一家就是如此。
王莽的父亲王曼很早就去世了,是皇太后兄弟中唯一没有被封侯的。王莽一家虽然不能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只能眼看着别人的富贵,一家孤儿寡母忍受贫苦。
要说王莽一家对此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但是人穷不能志短。王莽既没有向那些叔叔、大爷伸手乞食,卑躬屈膝的讨个官做,也没有自暴自弃甘受贫苦。而是象所有穷人家孩子一样,发奋读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王莽师从沛县陈参学习《礼经》等儒家经典,整个做派就像一个儒生一样。不是就象,而是真是一个儒生。对人谦恭有礼,折节下士,广交天下英雄,各个层次的都交。作为当时第一家族的一员,一点架子也没有。也没有办法端架子,没有那个本钱。这就与其他奢靡、骄横、不事诗书的王氏二代大不相同。可贵的是这一切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自然流露。
在家里王莽事母甚孝。 在评价古代人物的时候,说这个人好往往加这一句。不孝之人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王莽的哥哥死得早,所以王莽对自己的寡嫂以及幼侄都非常好。不仅如此,对那些不大关照自己的叔叔、大爷,王莽也没有一点怨言,而是礼敬有加。
这就是王莽给自己设计的形象。说设计有点太阴谋了,实际上王莽是本色表演,就是这样,好孩子什么时候都有。到阳朔三年(公元前22年)王莽二十三岁的时候,在众多王二代之中,王莽是鹤立鸡群的。
这一年执政的大将军王凤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久病床前无孝子。在王凤临终前这几个月,一直是王莽在伺候着。端茶送药,一连几个月衣不解带,亲儿子也就这样吧。在医院陪过床的同学们都知道,几个月下来,一定是蓬头垢面,面容憔悴,这就深深感动了王凤,临终前嘱咐皇太后、皇帝一定要好好照顾王莽。同王莽一道照顾王凤的还有淳于长,也把王凤感动得够呛。
同年,王莽被封为黄门郎,不久又升为射生校尉。自此,王莽走入仕途。也就是在做黄门郎的时候,王莽认识了天下奇才,以后成为王莽主要智囊的刘歆。两个同样满腹诗书的年轻人在一起一定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以说王凤临终的几个月就是王莽走入仕途的临门一脚。也许有人会说王莽好心机,投机成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其实不然,王莽能照顾王凤几个月,与他平日的言行是一致的,很大程度是发自内心的。就像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你理解不了只能说你觉悟低,境界差。
实际上王莽也不需要靠伺候病人投机,以王莽现在的名望步入仕途是早早晚晚的事。愿意给王莽写推荐信的人很多。而且王莽根本无法把握王凤怎么做。总之,王莽现在觉悟不是一般的高,而且也很单纯。
王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们先把他放在一边。作为一个低层官员,暂时王莽也参与不到国家大政中来。阳朔三年(公元前22年)王凤去世之后,汉成帝任命王氏兄弟中的王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主持朝政,自己则计划展开新的人生。汉成帝的时代正是天下承平、四海大安的时代,脏活、累活先人都干了,到他这似乎只剩下了享乐。尤其是阳朔四年得到西域的最新消息之后,汉成帝更有理由认为天下大安,是到了享乐人生的时候了。
允哉汉德之老骥伏枥
阳朔四年(公元前21年)西域各国联合上书,希望朝廷再次派出前都护使段会宗出镇西域。对于汉朝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它说明汉朝的西域政策是深得人心的,执行的也不错。杰出的西域都护使甚至已经得到了西域人民的爱戴,没有理由不感到高兴。
此时段会宗离开西域已经整整九年了,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九年前在侦破了乌孙小昆弥的凶杀案之后,段会宗立安日为了小昆弥,并且帮助安日安定了部众。办完这件事不久段会宗就卸任回国了。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留了一个尾巴,凶犯日贰流亡到了康居。
跑到康居的日贰一直在都护府的追捕名单上。继任的都护使廉褒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抓捕日贰归案。廉褒的对手也已经不再是日贰了,而是庇护日贰的康居。所以廉褒采取了软硬两手,一方面派出使节向康居交涉,一方面将已校尉的屯田总部向西移到了姑墨,积草屯粮,实在不行就等待机会出兵康居,武力抓捕。
康居毕竟是西域强国,而且不在汉朝都护府的管辖范围内,双方的关系也是时好时坏。出兵康居并不是一个想做就能做的事,需要一定的准备和合适的时机。即使交涉也需要时间,需要讨价还价,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问题的。
小昆弥安日是等不及了,毕竟二者有杀父之仇,又是王位的竞争者,急欲杀之而后快。于是安日派出乌孙贵族姑莫匿等三人,使出了诈降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流亡的生活哪有那么幸福?康居之所以收留日贰,只不过想作为同汉朝讨价还价的筹码。好容易见到故乡人,日贰就丧失了警惕性,很快姑莫匿等人就乘隙刺杀了日贰。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九年了。当年的小安日已经长大成人。乌孙在大、小昆弥的治理下,同其他西域国家一样也是安定、祥和、富裕。段会宗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踏上了西域。
此时的段会宗已经年逾花甲,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即使不退休,也应该在朝廷上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到了劳心的时候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可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不辜负西域各国人民的期望,老将军还是抖擞精神再次出征。
西域对西汉的军人来说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地方,军中一直有封侯在西北这一说法。可也是汉朝军人的伤心地,古来征战几人还,一将成名万骨枯。 对于古稀之年再次出塞,段会宗本人倒没什么,年轻的时候就识大节、好功名,在他看来没准这又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朋友们看来还是觉得伤心,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生入玉门。将军的老朋友谷永(就是舍身取义的谷吉的儿子),写了一封劝戒书给老将军送行:
汉德四夷源流长,怀柔殊俗总百蛮,
傅郑甘陈功不再,走马渭水望君还。
段会宗再次担任都护使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西域。所到之处,各国国王都派遣子弟郊迎数十里。乌孙国的小昆弥安日,竟然走了千里之遥亲自赶到龟兹来迎接。这份情谊真是难以言传。
为什么段会宗在西域如此受欢迎?段会宗的能力、人品自然是没有什么说的,更重要的是他代表汉朝文化的感召力。自张骞出使西域,汉朝在西域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尤其是西域都护府设立以后,汉朝在西域的影响力是与日俱增。而这种影响力是西域各国人民所欢迎的。用一句套话就是:皇恩浩荡、如沐春风。
汉朝在西域有初期的彷徨、有乌孙的姻亲、有大宛城下的血战、有车师的缠斗、有轮台的屯田,经过数十年的相互认识,西域人民从汉朝体会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汉朝人称之为汉德。
允哉汉德之南越王国
提到汉德就不能不提西汉时期的大作家、大明星司马相如。对司马相如人们所熟知的是他词藻华丽的《子虚之赋》;是他一曲凤求凰的往事;是他与卓文君闹市沽酒的风流韵事;可是他出征西南夷的事迹却鲜为人知。这一回首就是百多年前的往事。
那还是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的时候,汉朝南部的两个诸侯国之间爆发了战争。东面的闽越国出兵攻打南面的南越国。
这个南越国比较有来历,当年秦始皇征伐天下的时候,始皇帝派任嚣领兵经略南部中国。任嚣向南一口气打到了海边,先后建立了桂林、南海、象郡等数郡。然后就向当地大批移民, 对当地的人口结构进行了改造。也就是实行了同化、教化、通婚三策。
不久诸侯叛秦,天下大乱,时任南海尉的任嚣遗命龙川令赵佗,可以断绝与内地的交通联系,建国自守。任嚣去世之后,赵佗不负重托,出兵兼并了桂林、象郡,建立了南越国,自称南越武王。
刘邦统一天下之后,一直忙着处理中原的异姓王,无力南顾,就派遣陆贾出使南越国,正式颁发了委任状。暂时没时间管不等于不是事,对于南越国这种相对独立的状况,朝臣们肯定是很不爽。吕后当权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一个禁运令,限制任何铁质品进入南越国。这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措施,南越王一怒之下就扯旗造反,正式称帝了。之后恩威并施,一手拿着胡萝卜、一手拿着大棒,很快就把南边一统了,闽越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成为了南越国的附庸。
吕后也是非常强项的女人,反就反了吧,揍他。还真不好揍,南方是河道纵横,道路难行,汉军真就打不赢。不久,吕后去世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汉文帝登基之后,换了一手。南越王不是中原人吗?把祖坟给你修一修,家里亲戚找一找,提拔提拔,来软的,怀柔。这南越王就是属毛驴的,要顺毛捋,这回乖了,最起码嘴上是听话了。帝号也取消了,南面称臣。称臣是称臣了,也就是狗掀帘子,净拿嘴对付。在南越国内是自成一统,排场比皇帝都大。
汉武帝登基之后,南面的形式发生了变化。闽越国不知怎么的就发迹了,强大到可以攻打原先的盟主了。此时,赵佗已经去世了,南越国主政的是赵佗的孙子赵胡。对于闽越国的攻击,南越国是一反常态,哭着喊着要朝廷作主。对此,朝廷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虽然朝廷内也不乏反对之声,汉武帝还是派出大行令王恢与大农令韩安国兵分两路夹击闽越国。
战斗没什么要讲的,还没等大军入闽,闽越国就发生了内乱。闽越王的弟弟馀善背着哥哥召开了御前会议,与会人员一致同意与中央的战争打不赢,实力相差太悬殊。即使战役初期侥幸取胜,也架不住汉朝不断增兵。一致同意把闽越王送上断头台,归降。
王恢毕竟是大行令,主管外交,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出兵打闽越国,还惦记着南越国。顺道王恢就派出唐蒙以报信为名到南越国探探情况。虽然没有翅膀,唐蒙这也算天使了,热情款待是少不了的。席间就给唐蒙上了一道美味:枸酱。
唐蒙试过之后是大加赞赏,感叹南越居然有这样的美味。哦,露怯了不是?主人热情地纠正了唐蒙,这是正宗的蜀郡货,坐船来的。四川不仅有辣椒,还有枸酱。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蜀郡两个字就象一声霹雳打在唐蒙的头顶上。正是:枸酱无意泄天机,引得英雄立战功。
允哉汉德之枸酱之利
枸酱, 据说是一种果酱,具体是什么也未可知。对于唐蒙来说,枸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自从知道枸酱之后,唐蒙就放不下了,是一天想你个十七八九回。既然枸酱可以从蜀郡到达南越,说明两地之间一定有交通渠道。这是唐蒙所关心的。一个宏大的计划在脑海里自然形成,以富庶的巴、蜀两郡为基地,顺流而下,直取南越国,那就会形成夹击之势,胜算大得多。
南越国这种半君不臣的局面不可能维持长久,朝廷焉能允许这种割据的局面长期存在?这次是攻打闽越国,没准下次就是南越国,但是江南的交通条件实在是差。就是现在京广线也都是异常忙碌,当时就更难了。作为一个求上进的军人,提前思考一下可能的进军路线是再正常不过了。
回到长安之后,唐蒙就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问了好多蜀郡籍的商人,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夜郎,至于夜郎的确切位置没人能确切地说清楚,只知道是在牂柯江江边。经夜郎沿牂柯江顺流而下就可以到达南越。估计这些商人也没去过,只是听说而已。到了现在更没人能说清楚了,这是考古界的一个难点。虽然唐蒙只是找到一些道听途说的信息,还是写了一封奏折上报汉武帝请求支持。
跟着汉武帝这样的领导真是会有无限的激情,唐蒙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居然被批准了。值得一试。随后不久,唐蒙率领千余士卒,以及押运粮草的万余后援前往招降夜郎。唐蒙先到了巴郡,然后经巴郡符关到达了夜郎。当时这一地区的交通非常闭塞,要说有路的话只有秦时修建的五尺道。顾名思义只有五尺宽,足见其险。
招降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夜郎候同意按照汉朝的要求进行改编,建立汉朝的基层组织,并且由夜郎候的儿子担任领导。咋这么顺利哪?用钱开道还不顺利?既得到赏赐,又有官做,也不用改变什么,这样的好事自然抢着做。不仅是夜郎,就是周围的许多小市镇也积极地要求加入。当然大道理唐蒙还是要讲的,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的。不过这些人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道路这么险,汉朝想进来也难,先答应唐蒙的条件把好处拿到手再说吧。
唐蒙可不是说说玩玩,而是认真地。回到长安向汉武帝汇报之后,随即在夜郎附近设立了犍为郡。唐蒙再次返回夜郎,以巴蜀为基地开始了筑路工作。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以当时的技术开路谈何容易。具体难度见成渝、成昆铁路的建设。这一回唐蒙有些性急了,有点急功近利了。用军法管理筑路大军,致使巴蜀震动,动摇了军心。汉武帝不得不派出蜀人司马相如前往巴蜀申斥唐蒙,安抚民心。
这是司马相如第一次由于这个原因回到巴蜀。申斥只是表明一种安民的态度,对于唐蒙的工作上面还是基本满意的。等到司马相如返回长安的时候,唐蒙已经基本疏通了到夜郎的道路。下一步就是增招更多的民夫继续向前修。
随着筑路大军的逐步前行,另一个好消息传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