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写写九十年代农民的琐事吧。 -- 农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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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写写九十年代农民的琐事吧。

什么时候花能突破一百啊

本来想给留言的河友们一一回帖的,可惜我六小时只有发三铁的权利,望留言的河友海涵?另外,在哪里能够查到自己的级别啊,我说的是发帖数量的级别,

河里上网的,可能真正来自于农村的不多,来自农村的八零后可能更是少之又少,所以笔者在这里写几段九十年代农民的事情,事情发生在辽宁东部沿海的农村,跟全国其他农村比起来,条件还算不错,起码不是最穷的。

讲讲我的囧事,记得小时候,俺被邻村的狗咬了(具体啥原因我就不说了),俺娘带着俺去城里打狂犬疫苗,那个狂犬疫苗要分好几次打,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原因医生一口气把所有的疫苗都给俺娘了,还要俺娘找个冰箱,冷藏起来,再不就是冷冻,俺娘就在她进程的小姐妹中找了一个家里有冰箱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冰箱,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俺忽然内急,匆忙如厕,如厕之后,发现抽水马桶是个大问题,不会用-----,至此结束,囧

再讲讲东北冬天取暖的事情吧,东北的冬天,那就一个冷啊,贼拉拉的冷,尤其是没有暖气的东北农村,所以一到入冬的时候,农村的家家户户,都拿出在仓库里放了快一年的帘子,趁着天气好,晒一晒,晒完了之后,就找来钉子锤子,西里咣当的把帘子钉在背阴面的窗户,对是窗户,俺家那嘎达,背阴面的窗户是一冬天都不开的,都钉着,至于顶窗户用的帘子,条件最好的是用塑料布加碎布头组成的,条件差的也就直接用草包帘子凑合着,也能过冬。

老年农民用什么擦屁股

如果我问您,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农村的老年人方便完了之后,用什么擦屁股,估计您会说,农民那个时候条件不好,是用不起卫生纸的,一般大部分农民,尤其是老年人一般都习惯用一些废旧的报纸和书籍,来解决自己方便的善后问题。还有比较了解农村的说,他们连那种纸都用不起,家里哪来的那么多废旧书籍啊,他们用的是那种灰黄色的土草纸,非常的粗糙,也非常的便宜。您觉得哪个答案正确呢?实际上。两个答案都不正确。农民是用不起卫生纸,用不起旧书报,也用不起土草纸,老年农民,或者说家里条件较差的农民,用的是什么呢?答案您绝对想不到,是苞米yong子,这是我老家的叫法,不知道字怎么写,就是紧紧的包裹着玉米穗和玉米粒的那层比较柔软的叶子,在那个时代,每一年收玉米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老人,把里面比较柔软的玉米yong子收集起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已备来年自己和家里人擦屁股用,在他们看来,在擦屁股上花钱买卫生纸,似乎就成了一种败家子的行为。

下面说说九十年代初期,农民的住,也就是农民的房子问题,在九十年大以前,也就是八十年代的时候,大多数农民住的还是泥土垒的茅草房,最多就是在地面以上的一米多的空间内,以砖为原料,砌一个基础,再往上还是以泥垒的为主,而房顶,则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稻草为主,个别条件好的可能会有几层瓦铺在上面,但是也不是整个房顶都铺上瓦,那个时候一砖到顶的房子还是很少的,三家大瓦房几乎就是农村中的贵族了,房子里面的墙也是标准的泥土墙,不过大部分老百姓会在土墙的表面糊上几张报纸,也算是对房间做了一个美化,炕也是标准的土炕,大部分人家会在炕上铺一个芦苇编成的席子,部分条件较好,教讲究的家庭,则会买一张地板革铺在炕上,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叫地板革,却仍然被农民铺在炕上,难道农民不知道地板革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吗?不过这么做的人多了之后,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老张:老李你干啥呢? 老李:家里的炕席坏了,我也不想用炕席了,去街里(家乡人管县城叫街里,至于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买张地板革铺上去,又干净,又好看 老张:是吗,我也想换一张,咱俩一块去吧

对于我而言,这满墙上糊的报纸,似乎是我人生中读的第一本书?直到今天,我还能够依稀记得,当然父母指着报纸教我认字的情景,至于房子里的地面,大部分家庭里还是标准的土泥地,只不过长时间的被家人踩来踩去的,显得较光滑罢了,于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就住在由,土墙,土地,土炕为基本结构的,在墙上和天花板上糊满了报纸,天棚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叫,糊在棚顶的,比一般报纸质量好点的),以炕上铺着炕席的房子里,每逢春节的时候,还会在报纸上接着糊一层在集上买来的连环故事画,内容大致取自于聊斋志异之类的书吧

进入了九十年代,农村房子变化最大的首先是出现在厨房的灶台上,条件好些的家庭,开始先在灶台上镶起了瓷砖,这个时候最高兴的当然是主妇了,既干净,又减轻了自己打扫卫生的强度,后来村子里的男人架不住自己的老婆天天在枕头旁唠叨,再加上只给灶台镶一个瓷砖成本也承受的起,村里大部分家庭的灶台也都变得鸟枪换炮了,

记得那个时候农民们每隔个五六年就要修缮一下自己房顶上的稻草,大概是五六年吧,这个我也记不住了。我们那个管这个叫缮房子,那是因为由于日晒雨淋的关系,稻草的使用寿命比较短,所以每隔几年都要重新去补一些新的稻草,这样才能保证房子的保暖,所以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重新修缮过房顶的那一年,一般都是屋子里最暖和的一年,

谈谈农村的耗子,耗子在农村一般来说是很不受待见的,但是这玩意的生命力又极其顽强,所以在农村,猫几乎就成了家家必备的成员了,还记得小的时候,农村主妇几乎每天必做的任务就是给猫拌猫食,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自家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估计猫也是觉得油水太少吧,再加上农村不乏耗子,所以猫没事也给自己打个野味,改善一下生活,小时候看自己猫戏耗子,几乎成了自己的娱乐项目之一,猫有的时候,把耗子放开,眼睛紧盯着耗子,用自己的气场来威慑耗子,吓得耗子一动不敢动,过一会儿,可能猫盯得有点不耐烦了,就主动了用爪子拨弄耗子,或者把耗子叼起来,再放下,反正是想办法让耗子动起来,然后再用极其敏捷的身手,将耗子再次抓住,猫一直这样戏弄着,我也一直这样看着,

ps,这景致一般也就是自己家的猫能看到,猫一般不在生人面前戏弄耗子,他戏弄耗子一般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家的人,太熟了,他可能也就无所谓了,但是有外人在的时候,一般是不行的。

当时也没啥卫生知识,猫在外面上蹿下跳的,回到家里的时候一跃跳上炕来,家里人也没人说他,估计要是放到现在,可能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讲卫生了吧。

说完了农民擦屁股的事情,再说一说,农民吃饭的事情,您要是觉得这么说恶心,那建议您别这么看了,我是一个农民,也是一个农民的儿子,

九十年代农民的一日三餐基本上是依靠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来解决的,

困了,睡觉去了,如果有人看,花达到二十,我就接着写,没人看就算了

先写一下农民餐桌上的荤腥吧,那时候,农民一年到头,也就冬天杀猪的时候能够吃几顿新鲜肉,农民大部分一般是选择在腊月临近年底的时候,才把猪杀了,被杀掉的猪,几乎身上所有的部分都被农民利用起来,肠子被用来灌血肠,(我是到了南方之后才知道有灌肉肠的,至于老家东北那边为什么直灌血肠不灌肉肠,我也不知道),猪的肥肉会被家里的主妇用来炼油,至于炼油生下来的油脂,家里那边叫肉自拉,则是孩子们的美味,家里条件好的,油脂多的,会用它混上酸菜做陷,蒸一顿包子,一家老小美美的造上一顿,至于鲜肉包子,你省省吧,我跟您说,当时在我老家,一年吃不上一顿鲜肉包子的,大有人在,农民会留上一部分鲜肉以备春节时期招待亲朋和自己食用,也有的农民会把一部分猪肉用来做人情,在亲朋间进行馈赠,记得那个时候一个猪肉腿,我们哪里叫猪肘子,就是当时农村最贵重的礼物了,猪后腿,也就是后肘子,则是顶级的礼品了,一般只赠给自己的至交至亲,到年底的时候,看看别人馈赠的礼品是什么,也就差不多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什么分量的了,骨头和猪蹄一般用来熬汤和炖汤喝,或者如果家里有刚生完小孩的产妇,那么这猪蹄,十之八九,是产妇专用食品,猪肝一般是煮着吃的,如果家里杀猪有帮厨的妇女在,那么允许帮厨的妇女切一块猪肝给自己的孩子吃,也是家乡那边的惯例,每年每当自己的母亲去给别人帮厨的时候,也就是我知道自己今天有猪肝吃的时候,想想那几乎是一天里最期盼的时刻了,猪肾会被用生姜,条件好的,还会买一点当归,炖起来,已备家里的男性或者老人食用,反正家乡的老百姓一只都相信吃哪儿补哪儿的传统,这几乎就是老辈儿人传下来的传统,被吃掉的新鲜肉只有一部分,大部分的新鲜肉,会被主妇,用盐腌制起来,老家那边管被腌制过的肉,叫做咸腊肉,而这被腌制过的咸腊肉,则几乎是农民们下一年一整年的肉菜了,东北的咸腊肉和南方的腊肉也不太一样,作为一个东北人,我吃不惯本地的咸腊肉,但是倒是对南方的腊肉情有独钟。至于猪头肉,这绝对是个好东西,这个东西主要是用来给春节时,爷们们喝酒的时候下酒用的,当然随着条件的改善,这条规则也不那么严厉了,妇女和小孩,也慢慢的吃上的猪头肉,比如一直到现在,我都极其愿意吃的猪耳朵。

喝水,有空接着写。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肉之外,家乡的农民偶尔也会吃几顿水产品,给我印象深的是摸河虾,一般是在春秋两家,农村家里的半大小子们都会选择去村里的水库去摸一点小鱼小虾回来,河虾小鱼摸回来,家里的主妇,一般会把鱼虾洗净,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将其晒成鱼干,虾干,被晒成的鱼干虾干,一般是在早上的时候,倒到稀粥里,拌上一点盐佐味,作为一天的早餐食用,还记得小的时候,还曾经想过,什么时候能够过吃上每天早上都有河虾稀饭的早餐啊

满二十了,接着写

除了河虾之外,农民还是可以吃上一点海鲜的,对,是海鲜,您没看错,是对虾的一部分,虾头,家乡那里是中国的产虾大县,不过每年大部分的对虾都用来向日本出口,我也不知道出口换回来的钱都干啥了,有的虾是以虾米的形式出口的,这样的话,就需要把一部分不新鲜的虾和整个对虾的虾头统统的去掉,而这些被去掉的虾头也就成了当地农民餐桌上的美味,当地冷库的管理员在处理这些虾头的时候,总会有当地的农民提出花极少的价格把这些虾头买下来,对于冷库管理员来说这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而对于农民,也相当于多了一份调味品,赶上附近冷库招临时工干活的时候,允许临时工免费的携带一部分虾头回家,也是这群临时工的福利之一,谁说临时工没福利的啊?胡扯!炒菜的时候,煮汤的时候,扔上几个虾头,那整个菜肴的味道是鲜美的不得了的,也有的家里一次虾头买的太多了,吃不了快坏的时候,就放上点葱姜蒜,把整个虾头,一次性全给炒了吃了,现在想想,农民,真的有一副好胃口,也不怕吃坏肚子。

荤腥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了,想起来了再说,下面说说农村的水果,当时家里自产的正经水果,只有葡萄和樱桃,甜瓜,面瓜(家乡的叫法,一种很软很粉的瓜,单独吃没什么味,一般拌糖吃,主要是给牙口不好的老年人的)那是因为家里前院有葡萄架子,后院有樱桃树,甜瓜和面瓜是每年都要种的,至于葡萄和樱桃,则是基本上不打理的,主要也都是孩子们吃的,多有多吃,少有少吃,剩下的则是介于水果和蔬菜之间的,比如西红柿,黄瓜,当然,如果家里人跟村里承包果园的人关系好的话,那水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丰富的,他会馈赠一些李子,桃子,梨,苹果,等等,有的家庭秋天的时候收获了一部分梨和苹果,我记得一般会在寒冬腊月的时候,把梨放在外面冻起来,冻完了化掉之后再吃,也有的把苹果煮熟,放上白糖蘸着吃的,不过量都不大,成年人很少吃,吃这些的基本都是老人,孩子,以前跟一个朋友聊天,他说他七岁的时候才知道,吃香蕉要剥皮,我跟他说,我七岁的时候早就知道吃香蕉要剥皮了,但是我十岁的时候,还啃过香蕉皮呢,心疼孩子的家长,还会在院子里种上几节高粱,等到成熟之后,就把其中的甜杆给孩子吃,而高粱穗子,则是做扫帚的不二材料,想想这个有些类似于南方的甘蔗吧,家里没种高粱的孩子,也只能用比较嫩的玉米杆聊以自慰了,

想起来了荤腥里还有鸡鸭鹅蛋,在农村鸡蛋一般是用来送人用的,比如邻居家妇女生娃了,一般的主妇就会送上十个或者二十个鸡蛋,小米煮鸡蛋,是妇女坐月子的标准主食,不过要是那个妇女出了月子,还一天三顿小米煮鸡蛋的话,那要么是家里条件太好,要么是女人太馋,至于炒鸡蛋,咸鸭蛋,那一般是招待客人吃的,反正我小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就没看到过家里炒过几回鸡蛋,蒸鸡蛋糕,是给病人吃的,家里人自己平常最经常的吃法是鸡蛋酱,就是在鸡蛋里掺上豆酱,然后再煮着吃,一来这样鸡蛋的消耗量少,二来也可以用来调味,以至于我后来长大了之后,吃纯粹的鸡蛋羹,反而觉得没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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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莫飞,玉垒关2,柴门夜归,喜欢就捧捧场,纳米小洞儿,三笑,乡谊,njyd,
家园 我们那儿是用篾条

我们小时候,八几年时还是用篾条呢,而且是把竹子那层青色的剥掉后剩下的黄色的部分!以前的四川,现在的重庆!

用的时候要小心,要不有可能伤到菊花!

我印象最深的是到镇上读初中有个镇上的同学,大便的时候如果没有卫生纸,宁肯憋着也不上!

现在看到有人上厕所扯一长段,我都觉得好浪费!特别是看到有些外国片,有人上厕所,把卫生纸绕在手上几圈,我.............

家园 估计如果

第一件事不是写这个,看的人会更多。。。。

家园 东北--西南

对角线的握手,没统计过,可能全国大部分地区的农民都是通过因地制宜的手段来解决的吧,我写这个也是有抛砖引玉的意思,想把河里农民出身的河友聚集起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农民的智慧,和当时农村的生活。晒玉米叶子也是个技术活,也是需要把握尺度的,如果晒的不干的话,用起来,肯定有一种发涩的感觉,严重的还有火辣辣的,但是如果晒的太干就又不太耐用,稍微一用力,就碎了,然后,就悲催了。

家园 呵呵,管他呢,反正写的时候也是两手准备的

有人看,我就接着写,没人看就算了,也就是敲敲键盘,打发下时间罢了

家园 你这还是特制的,

  许多地方就从人家栅栏上扯一根庄稼秸杆,还有用土块、瓦片的。

  内蒙牧民呢,好象什么都不用,站起来就走,至少我没见到用什么。

家园 西南山区,用过草纸,报纸

自己用的

家园 这个?

也太猛了,怎么着也得找一把草擦一擦吧,不然的话衣服上不全都是?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要刻意研究,恐怕也不会太留心人家的善后工作是怎么做的,我倾向于认为他们还是用什么东西擦了擦的。

家园 我们插队的地方很难找到这些东西。

  到处都是流沙,草棍子上大多有刺。

  而且蒙古袍蹲下去就是厕所,从没见他们掀开清洁过。

家园 哈哈,你一说内蒙,可能人家就想到水肥草美,

风吹草低见牛羊了,njyd兄,请教个问题,你们当年插队后,户口是留在插队前的城市里吗?还是直接转移到插队的地方,插队后,城市户口的配给该被取消掉了吧

家园 玉米叶子不错啦

我在老家那阵,那是真的用玉米秸子啊。不过砖房还是土房可能主要取决于镇上有没有砖厂。有的话穷家其实也盖得起砖房,没有的话有钱长途拉的起砖的还真不多。

家园 转移到插队的地方,完全成了农村户口。

  原城市的配给取消,牧区的粮食也是国家供应的,按牧民的定量知青不够吃,所以我们的定量按城里的工人配给。

家园 吃香蕉不剥皮的事情

我是在南方城市长大的,所以打记事起吃香蕉就是要剥皮的。

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吃香蕉不剥皮,是看范伟的《耳朵大有福》,他演一个东北退休(下岗?)老工人,拿香蕉待客之前,就用刀把香蕉切成一截一截的...

家园 范伟那个是夸张了,城里人哪怕是吃劳保的也不会没吃过。

  七十年代时,我们插队地方的牧民,有相当多的一辈子也没进过城,他们真不知道,不要说易坏的香蕉,梨、苹果一类的牧区也极少见。有知青带回香蕉送给某牧民,第二天问他怎么样?回说很好吃,就是外面不好吃。

家园 小时候在山里便便后

擦屁屁就用手边的石头,还tmd要圆形的才好用,可惜周边没河流致圆形的石头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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