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发一个10多年前的西藏游记(1) -- 简裕
July 19 成都 多云 拉萨 晴
坐班车去双流机场赶11:45的航班,班车收费三十,看来昨天没挨宰。由于技术故障,起飞推迟了一个钟头。在候机厅四处乱窜,碰见几个做生意的成都人,对我只身进藏赞叹不已,很自豪。后来又和俩个在南京西藏学校读书的女孩子聊了起来——曲珍17岁,拉萨人,央宗19岁,林芝人,读初中!除了一张藏族脸,什么都是汉族的——松糕鞋,休闲衫(洋货),泡泡糖。得知进藏航班经常推迟,无须担心。
飞机起飞了,没问题。在气流中颠簸了几秒,很刺激。只有一次飞机好象突然下降,感觉就象电梯在自由落地,吓坏了。旁边两个汉人可能头回坐飞机,不会扣安全带,不会放餐桌,指导了他们一番,很自豪。飞机上有许多老外,有的看上去60多岁了,走路都不稳,还能进藏,令人佩服。通过舷窗看见连绵的雪山,十分激动,不知道一生还有几次机会这样看见雪山,这机票钱花得值。
拉萨到了!踏上贡嘎机场的跑道,没什么感觉,就是气短。问班车司机,得知离拉萨还有97公里。路上并不象想象的那样看见雪山草原,两边都是农田。不过听着藏族的歌曲,看着掠过的藏式房屋,以及飘扬的经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班车经过曲水县到达拉萨市区,看见了川藏公路通车纪念碑。接着经过布达拉宫,到达一个豪华饭店,自惭形秽,不好意思住下。走上街头,去找自助旅游者的大本营——吉日旅馆,八朗学旅社和亚宾馆。路旁蹲着俩个藏族青年,主动跟我搭话。我本能地产生了戒备心理。他们追问我上哪儿去。我说去八朗学。他们笑着说:“你走反了,告诉你,搭三轮四块钱就到。”我拦了一辆,果真如此。看来不能以汉人之心度藏人之腹。
八朗学真是名副其实的自助旅游者大本营。背着大背包,戴着太阳镜和遮阳帽的中外游客络绎不绝,登记室门外的墙上有许多帖子,征游伴的,卖二手胶卷的,卖登山包的…文字也有很多种,中文,英文,日文…… 就是这儿了!25元钱一个床,公用浴室卫生间,实惠!房间在二楼,上个楼梯就觉得有气喘。让我惊讶的是,我的房间住了三个台湾女孩子,原来这儿都是男女混住!房间里有个女孩在休息。得知我是老师,她的口吻变得尊敬起来,连声喊我老师,第一次为我的职业感到自豪。看来台湾比较尊师重教,不过台湾国语确实别扭。放下背包,觉得身体如常,就是觉得胸口有点闷,便放心大胆的上街溜达,试着抽了根烟,没事儿,更肆无忌惮的四处乱窜。高原的阳光的确很强烈,不热,但照在身上刺痛皮肤,一到树阴处就觉得凉飕飕的,感觉温度低了好几度。拉萨市区不大,有很多现代化的建筑,夹杂在低矮的藏式房屋中。民居的窗户很奇特,上宽下窄。看着身着红袍的喇嘛,摇着转经筒的善男信女,悠然自得的市民,东张西望的游客,懒洋洋的沐浴在阳光下,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
该吃晚饭了。很奇怪,满街都是川菜馆,烧烤摊,水果摊等也是四川人经营。从很多资料中得知,平措藏餐馆不错,便叫上一辆三轮车。谁知不仅车夫不知道在哪儿,拉萨好象没人知道。转了小半个拉萨也没找到。最后到了吉日疯牛藏餐厅。酥油茶一定要尝尝,蔬菜是必不可少的,还点了酸奶米饭。坐在对面的是一个广东小伙子,脸晒得和藏民没什么区别了。酥油茶来了,尝了一口,不怎么样,勉强喝了一杯,剩下的全给了那广东人了,把他乐坏了。酸奶米饭也上来了。将酸奶浇在米饭上,加糖。捏着鼻子吃了一半,又吃不下了。“一盘青菜10块钱,真会宰人。”我抱怨到。那小伙子说:“一点儿也不贵,等你到下面县去了,就知道什么叫贵了。拉萨附近好歹还有大棚,其他地方就全靠运输了。你慢慢就会知道,这儿宰人的地方还真不多。”前台有藏戏表演,没有麦克风,粗犷豪放,原汁原味儿。牦牛舞让我想起汉族的舞狮。搞笑的是,这些舞牛的人十分猥亵地把牛头不断拱向女士的私处,引得外国游客哄堂大笑,中国女士尖叫乱跑。
晚上9点左右天才黑,明天去哪儿呢?不知不觉头开始疼了,高原反应来了,台湾女孩告诉我,刚上高原的人,尤其是坐飞机来的,反应要过几个钟头才来。所以,来后应该先睡上一觉,而不是马上活动。“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出去了。”
July 20 阴转晴
昨天没有睡好。房间的灯开了一夜(一个台湾小姐关灯睡会做噩梦),苍蝇也来凑热闹,旅馆提供的厚棉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想不盖又怕着凉感冒(会引起肺水肿!)。早上起来很不舒服,想再睡一会儿又心有不甘,勉强起来。吃什么呢,觉得肚子里的东西还没消化。走到对面的四川饭馆要了几个包子,一碗稀饭。老板说稀饭还得等会儿,谁知等包子吃完了稀饭还没上来。我有些不耐烦了,老板笑着说:“刚来西藏吧?这儿的水七八十度就开了,干什么都得用高压锅。”——恍然大悟。
吃完早饭去布达拉宫,坐三轮一会儿就到了。这台阶把我累惨了,上几步就得喘口气,耳朵居然听得见心跳声。看着满宫满殿的佛像穿金戴银的,真是目瞪口呆。那些达赖喇嘛的灵塔表面遍镶珠宝,听说十三世达赖的灵塔用黄金包裹,镶了上万颗珠宝,只可惜不开放参观。真不知这么些财宝是哪儿寻来的。有的老喇嘛还会讲英语,估计是解放前跟英国顾问学过。看到了一些朝拜的人,真是辛苦,见佛磕头,见一个佛像就添酥油,往功德箱里放一毛钱。我的天,布达拉宫的佛像比我这一辈子看的都多,这得多少酥油,多少毛钱,磕多少头?我算是见到虔诚的人了。导游书忘带了,好在里头有许多团队,腆着脸跟着一起听导游讲解吧。不想听就赶下一个团队。不知不觉迷路了,怎么游客越来越少了?就在叉腰四顾心茫然时,一个喇嘛向我招手,我就跟着他七拐八弯到了一个小宫殿。他指着两尊佛像说:“松赞干布,文成公主”。佛祖啊!我居然到法王洞来了!这可是布达拉宫最早的建筑!七世纪!要不是那喇嘛身上酥油味太重,僧袍好象几年没洗,我真想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尽管我看不懂这些壁画和佛像,但置身于灯光昏暗的宫殿,看着面色模糊的喇嘛,闻着藏香和酥油的味道,我真要晕了!我现在是在2000年还是唐朝?就在我为神秘宫殿的美丽而陶醉,为藏汉团结而自豪时,这喇嘛就倒我的胃口了。他故作神秘地说:“你知道吗?布达拉宫底下有很多财宝,后来都被解放军抢走了,1959年,他们打炮,开枪,全抢走了!”我问他:“你多大了?”“我50年生的。”见鬼,西藏平叛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呢。看来祥和的西藏还涌动着暗流。他又拿出一个看上去像饼一样的东西请我吃。你现在就是给龙虾我都吃不下,更何况你这双黑乎乎的手拿着的脏兮兮的饼。我真想问一句:“你这饼是几世纪的文物?”算了,还是走吧。
出了布达拉宫,又去了八角街。八角街是大昭寺周围的一条转经道,这里可算是藏族服饰的博物馆了。转经的僧侣,头系红色英雄结的康藏商人,大昭寺门口不停磕长头的信徒,戴白帽子的回民,皮肤暗黑的尼泊尔人和印度人,加上穿着各式冲锋衣的游客,让人头晕目眩。摊点上既有内地的劣质小商品,也有各种各样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藏族用品(纯银藏刀,转经筒,藏戏服饰面具,唉!胃口太大,荷包太小),当然少不了各色鲜艳的哈达。虽然熙熙攘攘,但不失秩序,都是按顺时针转经的方向行走。转了几个摊子,试着问了价钱,居然有藏族同胞把我当外国人,对我说:“come and buy,cheap”,还怕我不识数,拿着计算器按数字。怎么回事?我虽是黄种人,比日本鬼子和高丽棒子英俊多了。
该吃饭了,在街上溜达着,发现最多的是四川餐馆,其次是回民餐馆,居然还有湖北餐馆。最后去了家河南饺子馆。街上比较繁华,有些李宁,真维斯专卖店。户外用品店真多,那些装备去太空都绰绰有余了。路名很有藏族特色,什么娘热路啊,金珠路啊,朵森格路啊,不过最繁华的还是北京路了。街上的藏胞大都穿汉族衣服。女孩们除了脸上有高原红,和汉族女孩差不多,长得就差多了。
回到旅馆,洗了个澡,看看外面太阳很好,就决定把几天攒下来的衣服洗一下。来到院子里的水池,打开水龙头,我的妈呀!这水是从冰箱冒出来的吗?现在还是下午四点呢!旁边的大婶看着我笑着说:“水冷吧?旅馆可以免费洗衣服。你把衣服放到洗衣房,明天到那个柜子里去取。”爽啊!
晚上得吸取教训了,不能出去胡混了。和这几个台湾女孩聊天,她们是学美术的大学生,从敦煌一路采风过来。西方人和得西方风气之先的台湾人旅行经验确实丰富,一个台湾女孩拿出一块大花布和几个夹子,往绳子上一夹,就是一个更衣室了。唯一不爽的是她们老是说“到你们中国旅行如何如何”,把我搞烦了,便不客气地说:“你们不要老是你们中国你们中国的,中华民国也是中国!”
July 21 晴
今天去了大昭寺。总结昨天在布达拉和今天在大昭寺的游览,真后悔没有学美术,就觉得壁画和佛像很美,怎么美也说不出。想起那几个台湾女孩说起壁画来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着有的游客用画笔努力地从传统艺术中捕捉灵感,心里就羡慕两个字。不过,大昭寺的金顶和远处的布达拉宫遥相呼应,是个拍照的好地方。本想拍一下天井里喇嘛叩拜,谁知他对我威严地一抬手,顿时退缩了,民族团结万岁!还好我心理素质好强,毫不气绥地找到了好几个目标。
下午继续在拉萨的小巷里转悠,基本上没有什么游客,原汁原味。更原汁原味的是常有藏族爷们儿公然在墙根边方便,弄得一条巷子都是尿臊味。碰见一个坐在家门口的小女孩,她招呼我坐下,还热情地招呼我喝水吃东西。看了一眼那像出土文物的杯子和粘满灰尘的食物,实在是不想碰。怎么办?急中生智,掏出自己的可乐和压缩饼干,“来,叔叔请你吃!”还好,大人不在家,小孩好糊弄。她拿出一个录音机,让我听歌,唱得真不错。“谁唱的?”“我爸爸。”不可思议,我拿出磁带看了看——用空白带自己录的,真让我肃然起敬。“你爸是干什么的?”“卖东西的。”不得了!那些歌星也强不到哪儿去嘛!
正聊着,忽然传来了一阵合唱,伴着有节奏的强劲敲击声。告别女孩循声而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手持木棍,一边夯屋顶,一边唱歌,合唱一轮接着一轮,声音激越,此起彼伏,连动作都是一致的,仿佛在跳集体舞。感谢上帝,我真是有福气,碰上“打阿嘎”了!在强烈的节奏下,我激动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个老外的背包,他警惕性很高地快速转身,拿下背包,快速检查了一下,还瞪我一眼。倒霉,我像个小偷吗?回到旅馆上厕所,突然一个老外冲进来,哇哇大吐起来。我被传染了,也跟着一泻千里,好家伙!第一天吃的青菜,第二天吃的饺子全都在!那白的分明是酸奶!怪不得这几天一直没食欲!吐了之后,洗了把脸,神清气爽!一会后去一楼的衣柜取衣服,发现我的阿迪达斯外套不见了,问洗衣服的服务员,她说是有我说的那件阿迪达斯,她记得确实放进衣柜了。是哪个该死的汉人给我拿走了?
台湾女孩们已经结帐走了,住进来一个南京人。他想看天葬,四处拉人加盟,我好好开导了他一番:藏族人天葬是不能让外人看的,如果外人看见了,死人就不能去极乐世界了。费尽口舌,他还是要去。唉,很多人旅游就是猎奇,对当地文化缺乏应有的尊重。原想有兴趣来西藏的应该都是像我一样脱离了低级趣味,精神境界高的人(呵呵),看来,我比很多人品质好(呵呵)。本来有个广州人告诉过了在日喀则有地方可以看,还给我画了张图,我偏不告诉你。
July 22 拉萨 阴 纳木错 晴
早上很早就起来了,昨天和两对斯洛文尼亚情侣以及一个法国老太太租好了车去纳木错,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一辆丰田陆地巡洋舰硬是塞进了六个人。一路上路况极差,坐在越野车上真感觉像是在大海上航行,这里可是举行汽车越野拉力赛的好地方。正有点为这无休无止的搓板路厌烦的时候。一个斯洛文尼亚女孩叫道:“stop!stop!”车一停她就蹦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彩虹!巨大的彩虹横在远处金黄的油菜地上!我有多少年没看见彩虹了?我来到世上见过这么长、这么大、这么绚丽的彩虹吗?还没拍两张照,司机就催我们上路了。是啊,要赶路,真遗憾。看到彩虹后,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了。路上想着旅行才刚开始惊奇,激动接踵而来,前头还有什么等着我呢?我简直迫不及待了!
午饭是在当雄县城吃的。餐馆老板看见那么多外宾来了,高兴坏了。谁知道他上好茶,摆好瓜子后,那四个斯洛文尼亚人却拿出方便面向他讨开水!哈哈,碰上外国小气鬼了。不过我在旅行时是非要吃点蔬菜的,法国人没带什么东西,就和她一起点了盘豇豆炒肉(豇豆好象已经割下来好几个星期了)。我知道在西藏做生意不容易,真不好意思,没让老板赚什么钱,司机还是老板免费招待的,完了还送饮料。
过了县城可开眼界了,草原!野花!颜色各异的野花!牦牛!溪流!一路上不断让司机停车拍照。把司机弄得不耐烦了,“这算什么,纳木错那儿还漂亮!”真的?这儿就足够美了!前面还有什么奇迹在等我?
一路上看到许多真正的探险家,徒步的、骑车的、骑摩托的。比起他们,我真是太“腐败”了。
在纳根山口,司机说“到了”。抬眼望去,我好象遭到电击一样,我要发疯了!经幡在我身边飞扬,碧蓝的纳木错依偎在雪山草原怀抱中,这是在做梦吗?梦里又有什么奇迹在等待我?
“上车了”,司机又催命了。“别急嘛!不是到了吗?”“还得个把钟头,高原上的东西你看着近,实际上远着呢。”车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兴奋、幸福、激动、期待、焦灼,…交织在一起,反正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终于到扎西半岛的宿营地了。有一辆越野车已捷足先登了,管理员告诉我,那是几个老外租的车。唉,奇迹到此为止吧。过来了一个女孩,脸庞晒得黝黑。日本鬼子还是高丽棒子?试着用英语和她聊了聊,原来是广州的,心里狂跳了几下,莫非又是一个奇迹?
真的是个奇迹!真是相见恨晚。我们一起爬山,一起欣赏岩画,一起看喇嘛静修的山洞,一起在湖畔看着日落,晚上在马灯旁看着对方。可惜旅行计划不同。黯然。
July 23 阴转晴
早上法国人起得很早,把我也吵醒了。挣扎着起来看日出,只见一片愁云惨雾,天空面目狰狞,昨天还像天堂的纳木错却有点阴曹地府的感觉了。看了一会儿,感觉头疼欲裂,又回去躺着了。想着要和女孩告别,加上身体的原因,心里很不舒服。不知迷迷糊糊了多久,要上路了。起来走到她的帐篷前,里面静悄悄的,犹豫了很久。唉,走吧。既然是在做梦,现在就醒来吧。
路上头还是疼,加上心情不爽,脸色估计很难看。法国人给了一片阿司匹林,又迷糊了一会。不知是出太阳了,还是阿司匹林的缘故,舒服多了。又看见草原了,还看见成群的牦牛。牧民拿着一根杆子,上面绑着一根长条,他们把石头放在长条上,然后,使劲抡着杆子,神了,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不听话的牦牛身上。又遇上奇观了,我看见云的阴影在地面移动!想来是西藏海拔太高,而云层很低吧。
又回到了拉萨,旅馆有人发贴子,招人去珠峰。去房间一问,是两个广州女孩,加一个香港中学生阿龙,来回六天。租车费用4800元,两天后出发。正合我意,正好有时间去山南。
回到自己房间,里头已经住满了。又是两个广州的,加上一个漂亮的柳州姑娘。聊得很投机,广州一号要进墨脱(崇拜呀!徒步进出至少半个月!),广州二号刚到。柳州姑娘听说我要去山南,要和我一块去,看来,我这辈子别想中彩票了——好运气在西藏透支完了。广州一号听说我要去珠峰,又得知我没带棉衣,就说:“我正在精简行李,要不你把我的拿去,你回头给我寄回广州?”一拍即和。
广州二号睡得早,那鼾打得震耳欲聋。今晚别想睡好觉了。
July 24 阴
一早起来,柳州姑娘说;“我不去山南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我很同情地说,“没睡好吧?那哥们的鼾打得太有水平了。”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来到长途车站买了票,车子竟然晚点了个把钟头,快十点才发车,一上午泡汤了。同座的居然是个在这儿做了十年生意的温州人。在桑耶寺渡口和藏民一起搭渡船。唉,雅鲁藏布江也变浑了。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着红脸膛的藏民对着我憨厚的笑,倒也挺有意思。不知不觉热了起来,同船的英国姑娘热得居然只穿吊带,那死鱼白皮看着晃眼。于是把目光转回藏民,一名妇女竟然从浑浊的江水中舀水洗头!过了一个小时,到了。卡车、越野、巴士、手扶拖拉车(按照一个台湾哥们儿的说法)列好阵势严阵以待,等着游客拿出cash。上了一辆丰田,进去一看傻眼了,这丰田敢情参加过中东战争,车里只剩一个方向盘,仪表板上光秃秃的。车一开,真是除了喇叭不响什么都响,车门还时不时自动开了。司机还飙起车来,吓得英国姑娘直在胸口画十字。
其实应该坐拖拉机的,江滩的柳树长的奇形怪状,拍下来一定很美,塔林也是一闪而过。
桑耶寺周围真是脏不拉兮的,寺庙里面非常干净。桑耶寺是西藏第一座佛教寺庙,按昨天藏族司机的说法,他们死后,灵魂都要先到桑耶寺。所以,死前一定要去一次。我来了,死后请佛祖收留。从资料上看,桑耶寺是依照佛经中大千世界来布局。同时三层楼分别按照藏式、汉式和印度式风格建造,还真是那么回事。在二层碰见三个小喇嘛,很热情地和我交谈。他们小学没念完就出家了,每月有七十元津贴,皮鞋和手表都是发的,比家里过得好。难怪!我说怎么西藏这么多喇嘛。
这是为数很少的拍照不收钱的寺庙之一,可惜我的傻瓜机效果不好。在偏殿碰到两个老外在鬼鬼祟祟的拍照,我进去时还吓他们一跳。他们明天准备去十五公里外的修行圣地青朴,听说那里还有修行的僧人。可惜去不成了。
出来后去渡口的车已经停开了。去旁边的一个旅馆看了看,太贵了。里面有一群外国人在水井周围冲澡!不寒而栗。找到了司机,他愿意带我一个人,还帮我找船,一共120元。咬咬牙,答应了,谁要我赶时间呢?喏大一个渡船就我一个人,我不甘心地指着牛仔裤上的两个大破洞说:“少收点不行吗?我是个穷人,瞧这俩洞。”他白了我一眼:“我知道,这是时髦!”上岸了,拦了一辆东风车,花三块钱让藏族大叔把我捎到山南。路上见到了许多大沙丘,这儿可是西藏的富地方,土地居然荒漠化了。
山南跟内地小县城差不多。这是湖北援建的地方,全是和内地差不多的房子,没见多少藏族民居。找到地区行署招待所,同屋的是琼结县的两个县长。出去一会回来时,看见他们居然把我抗高原反应的红景天全喝了,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还好,他们不停地让烟我抽。
这是最乏味的一个晚上,出去花十块钱买了一罐健力宝,吃了点麻辣烫。居然碰上了广州二号和他的同伴,他们可奢侈多了,坐越野车来的!回来后听见外面有人在卡拉ok厅里鬼哭狼嚎。
July 24 阴
昨晚的鬼哭狼嚎持续到凌晨,早上起晚了,到街上,旅游书上写的中巴全不见了。问了几个汉人,都弄不清路线。倒是有拖拉机愿意带我,可时间来不及了。
得了,路上节衣缩食这么久,山南之行就奢侈点吧。和一个出租车司机谈好,120元去藏王墓。司机是四川人,军队转业后舍不得走,觉得这里好赚钱。
一路上经过的都是农业区,种的都是青稞什么的,没多大看头。路边有一片田地,司机说是藏民开垦的第一块田,和其他的田地没什么区别。据他说,每到播种时节,藏民都要围着它载歌载舞。可惜现在看不见了。来到了琼结县城,就一条街从头可以看到尾。
出县城一会儿就到了藏王墓。嘿,就我一个游客。难怪在旅馆听说山南并不好玩呢。这里是吐蕃第29代至第40代赞普的陵墓群,估计是由于水土流失或年代久远,陵墓群已变成了一个个土山。到松赞干布的墓前看了一下,墓前的石狮子倒有点汉族风格。旁边有个小洞,里头放了许多小佛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惜周围的几个小孩不会说汉语。他们极力想要我买他们手上的石头,这些石头很奇怪,里面好象是空的,摇摇还能听见里面有东西。松赞干布墓旁边有块空地,用帐幕围了起来,刚凑上去想看个究竟,就有人招呼我进去:“是导游吧?”真奇怪了,一路上人们总是搞不清我是谁,我长得像导游吗,唉,谁叫我这么帅?他接着说:“有歌舞表演,导游不要钱。”在门口看了一下,里面是一圈藏式条凳和茶几,上面有许多小开水瓶,估计盛着酥油茶,想想第一次喝酥油茶的滋味,连忙声明:“我不是导游,也带不来客人。”赶紧撤。
回山南时,在琼结县城逛了一下。琼结是产玉的地方,有个玉石加工厂,里面的设施十分简陋,附设的商店里倒有卖玉工艺品的。唉,可惜了这些玉,这些工艺品加工粗糙,且没有一点藏族特色,倒是很像汉族的东西。
回拉萨前在山南地区医院旁边等车,去医院看了看,跟我小时侯爸妈工作的医院相似,觉得特别亲切,我上学时可没料到会有一天在西藏。和几个汉族生意人拼车回了拉萨,走的回头路。和那几个生意人谈不到一块,很郁闷,想下车拍一下雅鲁藏布江的夕阳也被他们拒绝了。
到拉萨已是夜幕降临了。旅馆同房的又是几个台湾人,有一个还不停的咳嗽,得,今晚又要失眠了。在旅馆对面得四川餐馆里找到了那两个广州女孩,蹭了她们一顿饭,得知她们找了一辆更便宜的车,四千块!然后去找阿龙仔细地探讨了去珠峰的日程安排。阿龙16岁,为了这次旅行足足打了两个月的工。
回到旅馆去衣柜看了一眼,我的阿迪达斯外套在里面,敢情哪位哥们儿借走又还回来了!晚上坐在旅馆走廊的椅子上和旅友们侃大山,互通信息,很愉快。
July25 阴
出发去珠峰!又走了一段昨天回拉萨的路,过了曲水大桥是又看见了彩虹,喜得两个广州女孩猛按快门,害得我紧张地观察着守卫大桥的哨兵,生怕被他们发现要没收胶卷。彩虹比我那天看见的逊色不少,我把我那天看见的给她们描述了一番,让她们羡慕不已。接下来有一条笔直的大路,一直通向天边,两边是雄浑的大山,让人顿生豪迈之情,我们不约而同地唱起了《青藏高原》。路虽然是笔直的,可一路上那个颠啦,我好象进了一个混凝土搅拌机。虽然紧紧地抓住把手,但不时就身体腾空起来,也够刺激的。也许是太累了,我们几个人不知不觉都在这么颠的车上睡着了。
到了一条没完没了的盘山土路。虽然两边的景致也不错,但来西藏几天了,已经患了审美疲劳症,无心去欣赏了。正当我们百无聊赖的时候,车子到了甘巴拉山口,山口飘扬着经幡,眼前看到的是曲折瘦长,碧蓝清澈的羊卓雍错。如果说纳木错是一个阳刚男儿的话,羊卓雍错就像是依偎在雪山冰川怀里妖娆无比的少女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广州女孩,她回答:“是啊,你不知道吗,藏人认为它是西藏女护法神的化身,所以羊卓雍错和纳木错一样,也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呀。”运气真不错,已经看到两个圣湖了。一群藏民围上来要我们和牦牛照相,只要两块钱,在内地和一匹瘦马照相最起码要十块吧,划得来。
呆在山顶不想走了。司机说:“下山时要沿着湖走三十公里呢!”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好吧,慢慢享受吧。不过,羊卓雍错更像是一条河。今天的天气一直是阴阴的,有点遗憾。到了后来,景色又看饱了,睡着了。
过了羊卓雍错,到了浪卡子县,县城到处是烂泥。到了一家清真饭馆,小脸盆那么大一碗的面片只要六块钱,有蔬菜,有羊肉。今天估计消化功能渐渐恢复了,这碗面片是我进藏以来吃得最香的东西了。吃饱上车后,睡觉的功能也恢复了,像在内地一样,在车上开始了例行的午睡。
前面是什么?我的妈呀!昏睡的我一下猛的一激灵。是冰川!就在公路旁边!这一定是卡若拉冰川了。司机车还没停稳我就蹿了出去。刚出去又打着哆嗦回来拿衣服。虽然看上去冰川离公路只有咫尺之遥,但要接近还得翻几个小山包。刚翻了一个山包就累趴下了,唉,望川兴叹。冰川如一座神话中的城堡竖在面前,顶部笼罩在云雾中,好像一直接到了天上,我是不信神的,这次我真有点相信一定有山神住在上面。不由得想起了小学写作文时用烂了的一句话:令人叹为观止。这才是真正的令人叹为观止。
过了冰川,天气又好了起来。掠过一片片的油菜花和说不出的各色野花,引得广州女孩不停地大呼小叫,谋杀了我们不少胶卷。等我们又审美疲劳时,西藏的第三大镇——江孜又遥遥在望了。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宗山城堡——电影《红河谷》的外景地。高原的能见度太好了,宗山城堡就在那儿吊我们的胃口,可老是到不了。
总算到了。宗山城堡在古城中央的悬崖上,怪不得英国人了吃奶的劲才把它拿下。在江孜宗政府的遗址旁,有一个地牢,地面下是一个大洞,地面上仅有一个一米见方的盖子。我要是被关进去不知能不能挺一个钟头。站在城堡顶部,耳旁的风吹得人摇摇晃晃,江孜的房子都成了火柴盒。
下了城堡来到白居寺参观。这个寺院初建时适逢教派纷争,各派势力均等,所以一个寺院包容了四大教派。我们主要冲着白居寺的十万佛塔而来,这塔五层以下是四面八角,六层以上是圆形,层层布满佛堂,供奉了三万多佛像,故名“十万佛塔”。听说里面的壁画是南亚风格的,进去一看,真是那么回事,最起码我辩得出里面的植物是热带的。最上层的门上画着印度教湿婆大神的眼睛,据说能分辨善恶,看上去真的像是在盯着我。
从白居寺出来上路去日喀则,到达时天快黑了。在扎什伦布寺旁边找到背包客的大本营——刚坚果园招待所,发现已经客满了。在登记室外面的墙上发现了几则寻人启事,有几个日本游客在阿里失踪,刚坚果园招待所是他们最后落脚的地方。司机说阿里一直有土匪出没,另外,盗墓的,偷猎的比比皆是。有些土匪平时放牧,碰见个别散客就动手,这些日本人一定是在外面露营时被杀的。听得我汗毛直竖。
在集贸市场旁找到丹增旅社,还不错。这一片是老城区,很多门上还装饰着牛角,可惜天黑了。
July 26 阴转晴
一大早来到班禅大师的驻锡地——扎什伦布寺。
一群群的黄狗在寺里到处晃悠,据说都是放生狗。印象最深的一是那尊几层楼高的强巴佛,二是中央政府为89年去世的十世班禅所建的灵塔,十多米高的灵塔包满黄金,镶嵌珠宝6794颗,宝石868颗,还有一块陨石。唉,到了西藏才认识到自己真是穷。出扎寺前经过一个工地,又碰见几个妇女边劳动边唱歌,声音高亢激越,李娜可比她们差好几个光年。可惜没带录音机。
下一个目的地是萨迦,到萨迦后吃饭时看见了一个真正漂亮的藏族小女孩,简直是仙女投胎,不过脸上脏兮兮的,好象是在泥坑里泡过似的。大呼小叫地把同伴喊来欣赏,我们一致认为,如果用肥皂把她的脸好好洗一洗,绝对是全国第一,阿龙打趣说:“你要是把她收养了,长大让她当模特,你就有钱赚了。”正在遗憾自己还没结婚,不好办收养手续,又为这个伟大的创意激动不已时,广州女孩败我的兴了,“这么个漂亮小姑娘让他一单身光棍收养,这不是引诱他犯罪吗?”唉,不知道将来哪个藏族小伙有艳福。正想给她照相,她害羞地跑了,让我们狠狠地惆怅了一会儿。
萨迦寺是藏传佛教萨迦派的祖寺,北寺已是一片废墟,去北寺的路简直是片沼泽,去南寺参观了一下。萨迦寺被称为“第二个敦煌”,藏有大量经书,可惜我们是看不到的。元代壁画倒是好好看了一下,反正觉得和在拉萨看的不一样,又为自己缺乏艺术细胞而苦恼。有很多壁画都风化了,心疼。在旁边的一个门上,看到了一个让人惊奇的现象,门楣上挂着许多狼的尸体,已经风干了,问旁边的尼姑,只听见一串叽里咕噜的藏语,费解。
匆匆上路,走着走着忽然下起了冰雹,地上一下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司机一阵心疼:“庄稼可全毁了。”一路上只想着高原神奇的一面,却没有设身处地地为藏民的生活想一想,心里好象有些愧疚,好一阵子我们都没说话。天渐渐黑了,我们终于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协格尔,摸黑进了一家餐馆,就着油灯胡乱吃了些。
July27 阴
早上起来,我们发现没什么东西吃了,想到餐馆吃又嫌慢。我整理背包时发现了在成都买的一包灯影牛肉,我们都像饿鬼投胎,连抓带抢的风卷残云一扫而光。想必是麻辣味比较开胃,吃完觉得更饿了。交了进山费后出发了。出定日不久就到了鲁鲁边防检查站,在黄石办的边境通行证总算派了用场。
路上碰到了另一辆越野车,上面是几个香港人,阿龙算是碰上老乡了。路上停车时不时有小孩兜售海生物化石,这也提醒了我们青藏高原曾经是一片汪洋。通往珠峰的路是一片荒芜,看到的动物只有一些野兔和旱獭。让人心疼的是,我们还从一片沙漠中穿了过去,高原生态破坏得太严重了。 出了沙漠到了一片一马平川的地方,香港人的车慢慢的决尘而去。我们司机发现路走错了就下车问路。旁边几个藏族老乡在喝酒,也亏了他们,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得其乐,还要请司机一起喝酒。司机说得把香港人的车叫回来。我们都很惊讶,司机没手机怎么叫。司机指着远处说“他们在那儿”。我们眼睛瞪酸了才依稀看见远方的一个小点,真神了,从停车问路到现在有半个钟头了!司机叫阿龙朝那里挥衣服。阿龙抡圆了胳臂使劲挥了一会,司机说“他们回来了。”真的,过了半个钟头,我们又碰面了。
到了珠峰脚下的绒布寺了。先住下,50块钱一个人,这是在西藏住的最贵的地方了,旁边倒有个便宜旅馆,可那床连内地的乞丐都不会考虑的。从绒布寺到珠峰大本营还有八公里,朝珠峰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安顿好了之后就朝着大本营进发,一路上都是珠峰冰雪融水冲击成的石砾地,我们顺带着灌了不少水,虽然没尝出什么味道,但光是喝过世界最高峰上流下来的水这一点就够我回家牛×了。前面是一个个石砾堆。走到一半时看到了一个尼姑庵,大家都想去大本营,只有我想看这个世界最高的尼姑庵,只好少数服从多数。到了大本营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个庞大的垃圾桶,估计是游客太多给这里带来了很多垃圾。司机说他想回去把车子检修一下。广州女孩欣然同意:“好啊,回去八公里我们可以徒步。”告别司机,我们开始爬石砾堆,刚爬了一座一个广州女孩就受不了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个个都是痛不欲生的样子,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去,我和大学女友分手时都没有这么痛苦不堪过。一路晕晕忽忽的不知道爬了几座石砾堆,看见前面坐着一个外国人,他认为这已是普通人看珠峰最近的距离了,劝我们不要再往前爬了。据说珠峰大本营的海拔是5300米,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此生所能达到的最高点。这时,阿龙惊叫了一声,顺着他手指看去,有一汪直径十米左右的浅水,估计是冰川融化后的积水,竟呈现出蓝色,真另人费解。坐了好一会,遮住珠峰的厚厚云层始终不散,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都是广州女孩出的馊主意,搞什么徒步,路上是一条又一条的小溪,想一步跳过去稍宽了一些,而且耗费所剩无几的体力,脱鞋走过去虽只要两三步,但水冰冷彻骨不说,里头的石砾又尖又硬。我们都很羡慕阿龙,他连棉衣都没穿,健步如飞的跨过小溪一会就没影了。我走一会歇一会,也把广州女孩甩到了后边,后来索性在小溪上搬石头让她们垫脚。过了小溪我发现我搬石头搬得没有体力了,成了落后分子。走了一会儿就要崩溃了,每走几步就要歇会儿,手上拿着的空饮料瓶都好象是千斤重担,害得她们不停安慰我,骗我快到了,但我脑子还很清醒,知道我们走了多远,因为我还没看到半路上的尼姑庵呢。我真是绝望了——等她们走回去天也黑了,车子根本开不进来。这时,救星来了,我们的越野车!阿龙说他筋疲力尽地走回去后感觉我们走不回来,就和司机一起来接我们。啊,可爱的阿龙,我的学生和他差不多大,简直不能和他比。到了尼姑庵下面,珠峰出现了!可惜被山挡住了一些,只好催促司机快回绒布寺。到绒布寺后算是找到角度了,空地上不知冒出了多少游客,镜头一律对着一个方向——世界最高点。天已经黑了,只有珠峰反射着夕阳,真是发出金色的光芒。可惜我摄影技术不精,相机也不好,只好望山兴叹了。
回到旅馆,发现方便面盒子已经被车颠破了,只好用广州女孩的大茶缸四个人泡了三桶面。这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香的方便面。
July28 阴
昨晚胸腔里一直在敲鼓,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
去绒布寺看了一下,没什么好看的,算是到过世界最高的寺院了。
珠峰还在那里,闪着银光,可惜胶卷得留到下一站。碰到一个英国人,来这里等了一个星期了,今天才一睹珠峰的风采。来前就听说能否看见珠峰全靠运气,有时等十天半月它都不露面。我们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在绒布寺只待一晚,一天也不等。来西藏这段时间把运气透支完了,以后怎么办?离开后,我们还恋恋不舍地往回看。
过了老定日我们接着赶往位于中尼边境的樟木,一路都是一望无际的高原平地,两旁是雄浑绵延的山。快到拉龙拉山口时景色最壮观,前面是五彩的经幡,远处是喜马拉雅的雪峰(可惜我们都搞不清楚哪个是西夏邦马峰),在这里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然后一路下山,欣赏着山对面的民居。
在聂拉木的边防检查站遇到了一个北京的中年妇女,想搭我们的车。她说她是从珠峰一路搭车而来。今天也是邪门了,进樟木的只有越野车,一辆货车都没见到,出去的车倒是络绎不绝。我倒是想带上她,无奈其余的人全不同意。过了泥泞不堪的聂拉木县城,我们就到了喜马拉雅山的南麓了。和天气干燥,气势雄浑的青藏高原相比,正值雨季的南麓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仙境。受印度洋暖湿气流的影响,天气由干燥慢慢过渡到湿润,到最后我们好象是浸在水蒸汽里。途中雾气弥漫,到处是瀑布,有时一个镜头可以捕捉到四五条,我们一路上是惊叫着过来的。有两条瀑布竟然直接倾泻到我们的车顶上,爽啊!可惜我的相机出毛病了,真该死。樟木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城,沿着盘山公路顺势而建,看上去有好几层。中尼公路就是它唯一的街道,街上停着不少花花绿绿的尼泊尔卡车。两旁是林立的店铺,都是和尼泊尔人做生意的,也卖从印度走私来的相机,胶卷,香水。走到一家尼泊尔餐馆,菜单全是英文的,估计主要招待从西藏去印度的外国人,中国菜也用英文写,把肉丸子翻译成meat ball,肉球,有意思。服务员也是尼泊尔人,不会汉语,英语也蹩脚,比内地的服务员殷勤多了,一口一个sir,excuse me,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上帝。临走时本上帝给了10块钱的小费。
在归国藏胞接待馆住下了,床单被子都是湿漉漉的,成千只从没见过的飞虫围着我们转。管他呢,反正离开拉萨就没洗过澡。
July29 阴转雨
早上从樟木原路返回,经过前天的检查站后转到318国道前往拉孜回拉萨。说是国道,实际就是泥浆路,比内地的318国道简直不能比。司机说,西藏的养路工只有一个任务,保持畅通,至于路面状况,由于西藏地形复杂,气候多变,就顾不上了。果然,走到半路,路堵了。前面有一大串车动弹不得,我们只好下车闲逛,和其他车上下来的游客聊天,接受藏民的围观,他们居然会说几个英语单词,比如hello,money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死老外教的)。然后看着四处乱窜的小孩手上的海生物化石,最后花五块钱买了一块。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几个越野车司机就商量着从路边的小河绕过去。重新上车,谁知在河滩上就不能动了。司机就花50块钱雇几个当地藏民推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车子出来。然后车子就加大马力从河里披波斩浪呼啸而过,过瘾哪!由于是从珠峰回来的,沿途的风光对我们已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司机在路边一块石碑旁停了下来,石碑上写着:318国道 西藏拉孜热萨至上海人民广场5000公里。这么说,沿这条路一直开就到318国道的起点上海人民广场啦?有意思,拍照留念。
天黑了,下起了在西藏头一次看到的瓢泼大雨。不知不觉的,我发现路上就剩我们一辆车冲破雨幕,挣扎地前进。黑暗包围了我们,只看得见车灯打出的两根圆柱。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起来:要是碰上劫匪可就完了。我想起了在日喀则刚坚果园招待所看到的寻人启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可别落得象日本人一样的下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渐渐多了起来,司机说快到边防检查站了,松了一口气。最后,终于看到了检查站里昏暗的灯光,终于找到亲人解放军了!到拉孜时已经9点了,到了旅馆我就提议吃饭点个鸡汤,几天节衣缩食口里都淡出鸟了。大家纷纷附议,等到鸡汤端上来一尝又都垂头丧气了,店主居然用盛过酥油的锅煮汤!好好的一只鸡就这么糟蹋了。不过总的来说这家旅馆不错,居然还有热水洗脚(我可好几天没用热水了)!
July30 阴昨天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走到院子里立即被美丽的晨曦迷住了。站在院墙边,雨后的阳光照
在密密麻麻的民居上,屋顶上青烟缥缈,连院墙上的干牛粪都可爱起来。宁静的小镇真给我一种身在香格里拉的感觉。
拉孜是产藏刀的地方,可惜我们没有计划在此停留。过了几天苦日子,有点想拉萨了,一直在赶路,没怎么下车。这些日子经常看到一些有趣的现象,在许多山坡上,藏民们用白石头摆成了许多巨大的藏文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联想到大昭寺前不停磕长头的信徒,随处可见的转着转经筒,手捻念珠的行人,西藏真是一个信仰之乡。其实,有信仰是件好事,有信仰就有生活的支柱。象我这样太现实的人在去追求什么信仰已经太晚了。人一理智起来就有烦恼,好在我可以通过旅行排遣一下心绪。
快天黑时到了日喀则,照了一个旅馆居然没热水,吃饭后勉强用水壶的水漱了口,觉得身上好痒,似乎有虱子,不知是从珠峰还是拉孜带来的。反正明天就回拉萨了。
July31 阴回拉萨!沿着日喀则到拉萨的高速急驰。西藏只有两条高速,另一条是从山南到拉萨,我都走
过!路旁边是河道狭窄,水流湍急的褐色雅鲁藏布江,要不是路况较好,车行江边还真是惊心动魄。快到拉萨时真是碰上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情景。前方是艳阳高照,车前是雨点,还有阳光,时隐时现的彩虹!
回来了!狠狠地洗了个澡,汹汹地在八朗学对面的四川餐馆吃了一顿。真有趣,这家餐馆成了八朗学住客的食堂了,八朗学自己的餐厅倒没多少人。
下午坐三轮去了罗布林卡。车夫要七块钱,我把价码压到五块。后来一看,从布达拉宫到那里确实远,觉得自己有点剥削车夫,还是给了七块。罗布林卡是达赖喇嘛的夏宫,达赖夏季在这里处理政务。罗布林卡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宝贝园林”,不过比汉族的园林差多了。连内地的普通公园都比不上。十三世达赖住的宫殿比较有意思,里面有一个西式浴室,坐式马桶,浴缸,冷热水龙头应有尽有,估计是当时的英国顾问引进的。碰到了几个藏族小学生,他们会说英语!原来,流亡在印度的达赖喇嘛在尼泊尔开设了学校,有许多西藏的儿童也去上学。难怪他们的英语有一股南亚味儿呢。达赖喇嘛还真是有点影响,中央也奈何他不得。
房间里又住进几个台湾人,其中一个不停地咳嗽,我一边替他担心,担心他会不会得肺水肿,又一边替自己担心,担心夜里被吵得睡不着觉。晚上在走廊和别人神侃。有人告诉我怎么在哲蚌寺逃票。
August 1 晴
上午在藏医院附近搭公汽去哲蚌寺。果然如人所说,有条小路通向山上,不用买票。不过这些日子感觉到了藏民的淳朴,从来没起过逃票的念头。
哲蚌寺里的通道就像迷宫一样,虽然处处有箭头指着参观的方向,可我还是迷了好几次路。后来遇到了一对藏族母女,母亲是国家干部,女儿在成都念书,看起来和一般藏族人的气质的确不同。她们主动当我的向导,省事倒是省事,不过她们也是见佛就添酥油,往功德箱里扔钱,一路慢腾腾的。幸亏有她们指点,我见到了寺里的活佛,让他摸了一下顶,还领了活佛的圣水,头上撒一点,嘴里喝一点——我还真没看出活佛和其他喇嘛的不同。
寺庙见多了,对哲蚌寺也就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印象深刻的主要有三点。
1 哲蚌寺的窗户很特别,是比其他地方小一号的倒梯形。
2 哲蚌寺好象是用酥油,而不是用油漆刷东西,到处粘粘乎乎的,一不小心手上身上就蹭了酥油。
3 可能是地势比较高的缘故,哲蚌寺有很多太阳灶。其实,由于西藏的日照条件比较好,西藏是我所看到的使用太阳能最多的地方,连珠峰脚下都有。我好象也是出娘胎头一回真正看到太阳灶。
在哲蚌寺前搭车的时候,碰见了一个武汉人,从新疆经过阿里到拉萨,真羡慕他。
回到旅馆有人告诉我,每天两点到四点哲蚌寺有喇嘛辩经,可惜我错过了。
下午去西藏博物馆去看了一下。其实西藏文化也是历史悠久,博大精深,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只有宗教文化。
要回家了,从博物馆回来就去西藏军区招待所买机票,准备坐空军的俄罗斯图154客机。再去八角街买纪念品,去邮局把藏刀寄回家。邮局服务很好,还有个大妈踩缝纫机帮你缝包裹。不过报纸杂志来得晚,没看见七月份的杂志。
August2 阴
背上背包在去搭班车前最后逛逛。这些日子在城里四处晃悠,感觉拉萨不大。有意
思的是,在街上碰到不少半个月来结识的人,大家都有些惊讶:“怎么还在这儿赖着不走?”遗憾的
是,碰见一个背包女孩,刚到西藏,见我也背着个包,问我:“你也是来旅游的吗?我们做旅伴可以
吗?”真让我辛酸哪!
到了西藏军区招待所,班车上只有两个女孩,看上去有点像做小姐的。在西藏,有四川餐馆的地方就有小姐,反正在珠峰以外的地方我都见过。小姐很好认,来旅游的女孩都穿实用的衣服,上班的汉族女性一般是套装,打工女的穿着大多土气,剩下的那些有些时髦的就是小姐了。果然,我的猜测得到证实,两位和我聊起天来,语气轻佻问我借打火机,一个还把手腕上的一块表给我看,说是一个朋友送的,问我是什么牌子。哗!瑞士卡地亚男式表!不知是哪个大款对她如此垂青。过了一会车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旁边是一个空军工程师,告诉我许多闻所未闻的事情:
1 许多喇嘛不正经,经常出来找小姐。有的宗教派别本来就讲究阴阳双修。
2 西藏人很富,有许多人倒卖文物发了财,即使是牧民,一群牛羊也很值钱。
3 军人是不敢去拉萨的寺庙的,穿便装也会被认出来。八几年有俩个女兵去哲蚌寺玩失踪了,连派进去找的一个排都没回来。哲蚌寺有很多密道,和布达拉宫有地道相连。
4 流亡的达赖喇嘛在他生日的时候秘密回来过,他搭的直升飞机一进来就被空军雷达发现了,不过政府没采取什么行动。
5 八十年代,中印军队有过冲突,我们把印军一个师包了饺子又放了。
到贡嘎后在一个招待所住下了,晚上街上一片漆黑,就没敢出去。
August3 晴
回家了。在空军机场的侯机厅登机时比较好玩,机场没有安检设备,旅客上机前要挨个接受搜身检查。俄罗斯图154客机真是典型的俄国货:傻大粗黑,装潢比波音差,但比较结实,平稳舒适。
来西藏真是不虚此行,不过遗憾的是没去西藏屋脊——阿里,西藏江南——察隅,全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墨脱。所以,西藏,我会再来的!
有几张图就好了
我很庆幸自己在19岁的时候完成了自己未曾想过的旅程,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
那里的景色一般,现在都有石漠化的迹象了,这些年西藏的环境被破坏的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