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东山顶上的酥油茶】之情天喇嘛:生与死的仓央嘉措(完) -- 京华烟云AM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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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中国藏学研究先驱——于道泉教授二三事

“燕园四老”之一的金克木有一篇《奇人不奇》谈于道泉,他说:

“中央民族学院于道泉教授是一位奇人。这几乎是公认的。他究竟奇在何处?稍微想想,我觉得也并不奇。他是藏文专家,最先译出《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歌》汉藏对照出版,并且一生以藏学为业,可是他并不认为他的事业限于藏学。几年前我在中国藏学中心成立会上见到他。已经是两人架着他走路了。一见面,他不提藏学和佛学,却急于把他的发明创造新设想告诉我。他不断追求的事业,从编各种字典到发明翻译机器,在旁人看来都是幻想,而且一个一个破灭,可是他丝毫不感到幻灭。这是不是一奇?”

季羡林也有一篇《老友于道泉》,季老写道:

“于道泉先生是一个有天才的人,他的行动也常常被人认为是‘怪’。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有所感知。记得有一次他亲口对我说:‘我的脑筋大概是有点问题。’关于这方面的传闻,那就更多了。”

“在伦敦时,适逢陈寅恪先生在那里治疗眼疾。为了给寅恪先生解闷,他天天到医院里去给陈先生读书,读报。读的书中就有马克思的《资本论》。但是同时他在研究‘鬼学’,他相信有鬼。离开北大到民族学院以后,他曾研究过无土种植,后来又研究号码代音字问题。总之,这些行动都被认为是‘怪’的。”

“我们平常赞美一个人,说他‘淡泊名利’,这已经是很高的赞誉了。然而放在于道泉先生身上,这是远远不够的。他早已超越了‘淡泊名利’的境界,依我看,他是根本不知道,或者没有意识到,世界上还有‘名利’二字。”

关于于老当年的故事,他的一位名为崔德润的昔日齐鲁大学同学也有一番回忆:

“印度的大哲学家泰戈尔在齐大的康穆堂演讲,轰动一时。礼堂不但座无虚席,连走道上都站满听众。讲题大概是:论中西文化之特点。是用英文讲的,忘了是谁当的翻译,内容主要是强调东方文化之优越性,赢得了听众的热烈鼓掌。会后有一个中国学生,到后台去拜见泰戈尔。用梵文(印度文)和他了几句话,令泰戈尔大吃一惊,在中国竟有人会讲印度话,真是他所想不到的。这个学生叫于道泉,是齐大的选修生,外号‘于大神仙’。”

“谈到‘于大神仙’,确是一个怪人。有些事真叫人看不透。他要学一件事,就一下子迷进去,直至学会。学英文打字,他从山水沟破烂摊上买了一架旧打字机,埋在被窝里白天黑夜地练,不到一个星期,就打得很熟练了。什么奇门遁甲、八卦、图腾,奇奇怪怪的事,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关键词(Tags): #于道泉(大圆)
家园 言重了

无论如何,这些文字也是老兄呕心沥血的结晶,肯给我等启蒙,感谢不尽。若是有缘购得,还望老兄着墨。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拉萨
家园 拉萨周边没太留意

但给我印象深刻的是桑耶寺,那时在寺庙里住了一晚,跟朝拜的藏民混住一间房子。藏民是一大家子,有爸爸妈妈和几个小孩,大概两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由于都是和衣而卧,男女一室倒也不顾忌,早晨起来我就再也没有回到那间房里,那味道。。。哈

傍晚的时候趁门口的小喇嘛打瞌睡的时候摸进庙去,这是一个回字形的建筑群,可能是模仿坛城的制式,最外一层是僧舍,环绕着中间的大殿。大殿里面也是回字形,大概是为了方便转着礼佛。在佛像背后的通道里面满是壁画,看壁画的时候灯一下子灭了,吓了个半死,就赶紧跑出来了。

之后就顺着僧舍的楼梯上到房顶,然后爬到大殿的顶上,看着暮色中飞檐上装饰的有象鼻子的龙首。此时远远的听见有抑扬的歌声,眺望过去见远处另一个院子的房顶上,有一群人前前后后的边动作边唱歌,就赶紧从房顶上跳下来去看热闹。原来那个院子是新盖的僧舍,唱歌的人都是农家妇女,在房顶上“打阿嘎”(之前做过功课),就是在房顶上铺上粘土,用带有木柄的石块将粘土打实来为房顶做防水。这是少见的景象,只见那帮妇女三排一组,相对着轮流唱歌,在唱歌的同时,前后踏步并用石块锤地。本来是枯燥单调的工作,但这样一来变成一种社交活动,将劳动变成一种文化,很让人赞叹。

家园 您去哲蚌寺的路线我也走过

当时我是坐着有篷布的拖拉机上山的,07年的时候就1块钱,之后徒步下山,所以拐到了乃穷寺。

去哲蚌寺的人挺多的,乃穷寺由于偏僻,无人问津,有幸在山门前站了站。哲蚌寺要门票,而我那时找遍院墙也没发现传说中能翻进去的豁口,所以就绕着哲蚌寺转了一圈。没记错的话您那师徒三尊像附近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玛尼堆,还有个布篷,有人在里面刻玛尼石,不知现在还在不。

您这帖子让我对那时候的经历又回味了一番,而且补充了好多背景知识,非常感谢。

家园 和北岛一起混的那个多多?

多多不是男的么?

不是多多吧,多多不会写的这么差的。

家园 桑耶寺那边有个青朴

是一个修行圣地,各地来此闭关修炼的人很多,许多甚至是苦行一生,差不多与世隔绝。

拉萨边上的扎叶巴也是这样的修行地,离甘丹寺不太远。

打阿噶是藏族特有的劳动号子,确实很有意思。

家园 我去那里比您还早两年

铁路开通前去的。那时拉萨市区打车去哲蚌大概十五块,现在不知涨到多少了。

当时寺院就已经管得很严了,除非化装成藏民,否则很难混进去。

家园 关于《见与不见》

网络上流传甚广的所谓仓央嘉措的作品《见与不见》,其实是一位广州女孩扎西拉姆多多(本名谈笑靖,是位虔诚的藏传佛教徒,追随十七世噶玛巴在印度菩提伽耶修行)写的,来源于其长诗《疑似风月集》中的一首《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

你见

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

转载:《疑似风月集》

作者:扎西拉姆多多

~上~

——很多东西,无关风月,却疑似风月;而所谓的爱情本身,与之相比往往远没有那种力量和情深。

《痴心无死》

你已经被最热烈地爱恋过

一次两次三四五次

乃至万千无量如恒河沙数

我仍然要将我的爱露注入

在你的海中

你或许不会因此而满溢

但若非如此

我将必定干枯

你愿意接受我的倾注吗

就像我自始而终的承受

你的熟视无睹

《王与曼陀罗》

突如其来的出现

我的王

你立在千年尘埃的中央

那不知因谁而散漫四野的尘埃

终于因你而落定

宇宙止静

我的抖瑟开始明显

来自灵魂深处的振颤

如同来自苍天深处的众神发问:

你在恐惧什么?

如同来自远方时光的众神追问:

你还有什么可以抵抗?

我的王

只有你问我才作答

然而你说

“你是我宿世种下的花,

即将在尘埃里盛大绽放,

开在我今生必经的路上。”

《耶输陀罗》

你的忧伤眼看就要

越过眉头 淹没

我的双肩

我的哀愁却无法让你看见

相信我是爱你的

如果有从前

如果有永远

我的爱从最古老的从前固执到

最浩缈的永远

现在为了这旷世的爱恋

我必须跃上马

趁着月色离开

从你的梦境离开

请你

也从你的梦境离开吧

我的爱其实在这个梦之外

在生死之外

不哭了吧

天亮时我将拈花

你会微笑吗?

~中~

有一些爱,确定存在,我们却永远也学不会……

《玛吉阿米唱》

如果没有横逸的衣袂

金色的脸庞

还会认得你吗

如果没有温柔的低语

透明的眼神

思念会有多深

如果不来拉我的手

如果不频频的回头

会不会跟你走

我要如何爱你

才能穿越浮华

穿越时光

不虚妄

不癫狂

《仓央嘉措说》

我是全世界所有的男人

你是全世界所有的女人

我爱你

理所当然

我是你全部的真相

你是我唯一的幻想

你爱我

理所当然

我是你的四维、上下

你是我的过、现未来

我们相爱

理所当然

虚空可以作证

我们的爱

比死亡还要理所当然

《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

你见

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

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

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

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间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下~

有一些爱需要去追寻,真正的爱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云水调》

蛰伏人间三千年

我是失足的云奴

跌落凡间

沉潜在岁月的深渊

我早已经爱上我的哀伤

你本该继续你的蔚蓝

为何驭风而来

欲携我向何方

殇渊如我

需要你多少的热暖

才可能重新蒸发

如露如烟

成雾成霭

《青天谣》

临风守望三千年

我是沉默的苍天

看你流连

穿梭在无路的世间

你可以忘了你的初心

我不能不信守我的爱情

我驭风而来

给你一声应允

广大如我

肯将全部的年华

化作无边的等待

作磐作石

似誓似盟

多多后记:

曾经在网络上被反复转载的诗歌《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标题后来更被篡改为《见与不见》),被很多人误传为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作品。其实这首诗出自多多从零七年五月开始写的《疑似风月》集的中集,在《沉默》之前还有《唱》和《说》,它们是同一个系列的。

“班扎古鲁白玛”其实是梵文的音译,班扎,就是Vadjra,是“金刚”的意思;古鲁,就是:Guru,是“上师”;白玛,就是pema,是“莲花”的意思。“班扎古鲁白玛”:金刚上师白莲花,也就是莲花生大师(第一个将佛法传入西藏的人,被认为是第二佛陀)。而莲花生大师的心咒就是:“嗡阿吽 班扎古鲁白玛悉地吽”,在起名字的时候,我就是从这个心咒中取的。

这一首《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的灵感,其实是来自于古鲁仁波切·莲花生大师非常著名的一句话:“我从未离弃信仰我的人,或甚至不信我的人,虽然他们看不见我,我的孩子们,将会永远永远受到我慈悲心的护卫”,多多想要通过这首诗表达的是上师对弟子不离不弃的关爱,真的跟爱情、跟风月没有什么关系。

关于《见与不见》的官司(转自人民网)

2011年3月,谈笑靖发现珠海出版社未经许可出版了包括该作品的图书《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并把《见与不见》当作仓央嘉措的作品。谈笑靖从王府井书店购得该图书后,将出版社和书店起诉到法院,要求两被告停止侵权,并要求出版社在《中国新闻出版报》上发表致歉声明,并支付经济损失及诉讼合理支出5000元。

珠海出版社称,谈笑靖公证的博客网页中虽有《见与不见》但并未署名,而且博客没有明显说明或者声明博客内容为原创或禁止转载,因此不能证明谈笑靖享有著作权。此外,出版社还拿出了2008年10月的《读者》,称杂志上刊登过这首诗歌并署名“仓央嘉措”。

王府井书店辩称,书店对此书有合法进货渠道,且尽到了合理的审查义务,不应承担侵权责任。

法院指出,案件的焦点在于小诗是否为谈笑靖创作。

法院首先确认了谈笑靖的笔名是扎西拉姆·多多。但法院认为博客作为电子证据具有易于修改且不留痕迹的特点,因此这一证据不足以证明作品为谈笑靖创作。

由于谈笑靖随后还补充提交了她发件箱中留存的证据,证明她于2008年10月7日曾向《读者》邮箱发过邮件,告知对方2008年第20期《见》文署名错误,自己才是作品作者,并提供两个载有其作品的博客网址链接。法院认为邮件具有不易更改的稳定性,因此采纳了这一证据。

根据邮件和博客两个证据,法院认定两者可以相互印证,证明作品的创作时间和内容。由于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博客或者作品曾被修改,也没有相反证据证明涉案作品是他人创作且完成时间早于谈笑靖博客上传作品的时间,法院认定《见与不见》的作者就是谈笑靖。

因此法院判决珠海出版社有限公司停止出版、发行含有《见与不见》内容的图书《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北京市新华书店王府井书店停止销售此书。

关键词(Tags): #官司#疑似风月集#谈笑靖#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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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青朴可以留在下次

那回西藏游完全是拍脑袋决定的,所以在路线上没什么计划,但是西藏那样的地方去一次肯定是不够的,哈。

苦行应该是受印度教影响,而不是佛教本意。佛陀早期一日食一芝一粟,几近饿死,之后吃了妇人的牛奶粥才缓过来,恢复之后只作修行而不自苦。我有时在想,那种与世隔绝的一生,缔结的是什么样的因果呢?

家园 太不容易了,那您肯定是来回走了两次青藏公路。

我上去的时候从格尔木坐大巴,18个小时,空前绝后的长途大巴,中间经过唐古拉山口的时候高原反应很厉害,感觉要挂了。下来的时候坐的火车,经过阿里地区,看到了藏野驴和藏羚羊。

家园 可能是有印度教的影响

藏传佛教受印度佛教晚期的密宗派别金刚乘影响非常大,而金刚乘又吸收了许多印度教的内容和仪式。

不过,尽管简朴,但藏传佛教的修行一般不带有印度教那样的自虐形式,自毁身体以求开悟的情况不多。

但信徒们有时候会采取自虐的方式来表达虔诚,比如其中之一是燃指供佛,就是把手指末端扎紧,让手指缺血坏死直至干枯,然后朝圣到大昭寺,在觉卧佛像面前点燃已经风干的手指,以做供养。

汉民族和藏民族有许多不太一样的思维方式,对此我们也不必过多评价。

家园 呵呵,那时候走川藏公路去的

从成都过去,风景很好,就是经常遇到泥石流塌方,时不时就要等待几小时清理。

青藏线比较好走,风光不算太好,环境也恶劣,格尔木到那曲之间几乎都是无人区,当然如果对动物感兴趣,青藏线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家园 出行的话还是安全第一

今年夏天一个球友骑自行车走川藏线,拍回来的照片很漂亮,但让我来一回的话不敢想。

无人区环境恶劣的连动物也少,就看见俩。。。那是真正的荒凉,很合适我当时出离的心境。但坐在车里看景跟设身处地还是有些不同,窗外群山跃动,白云流转,天空深邃的像一个倒置的深潭,好像用手一触即会倾泻下来。空旷之中,还是很开心的

家园 川藏主要还是体会人文风光

川藏线大概走过四五次,但不是每次都到拉萨。那里人文汇粹,风景好,尤其是秋天,色彩非常漂亮。

青藏线的风景,格尔木之前主要是青海湖周边,然后是荒凉的无人区,光秃秃白茫茫,到了那曲以后就出现了大草原,风光为之一变。

家园 您强

下次如果再有计划可以叫上我,跟您转悠肯定忒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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