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8:秦罃——难以在上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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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8附:河曲之战4/4

《宣八年经》:

晋师、白狄伐秦。((p 0694)(07080005))(057)

《宣八年传》:

八年春,白狄及晋平。夏,会晋伐秦。晋人获秦谍,杀诸绛市,六日而苏。((p 0695)(07080101))(057)

我的粗译:

又过了六年,我们的宣公八年(公元前六〇一年,周定王六年,秦桓公四年,晋成公六年),春天,白狄和晋国讲和了。这年夏天,他们就联合晋军一起进攻秦国。晋人抓获一名秦国探子,在“绛”的集市上杀了示众,可第六天他又活过来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晋师、白狄伐秦”曰:

白狄初见于僖三十三年《传》,至此始见《经》,《年表》云“晋成公六年,与鲁伐秦”,不云白狄,而云鲁,盖误解《传》文之故,详《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八年春,白狄及晋平”曰:

会晋伐秦者,白狄也。《传》文承上“白狄及晋平”而省“白狄”两字,《经》书“晋师、白狄伐秦”可为明证。司马迁误以“夏,会晋伐秦”为独立之传,“会”上无主语,因误以为鲁国史因己身称而省略,故《年表》于晋成公六年书“与鲁伐秦”,不言“白狄”而言“鲁”。

杨伯峻先生注“晋人获秦谍”曰:

《说文》云:“谍,军中反间也。”今曰间谍、侦察员。魏、晋以迄唐、宋以后,俱谓之细作。

杨伯峻先生注“杀诸绛市,六日而苏”曰:

苏,死而更生也,俗又作甦。《年表》云:“晋成公六年,与鲁伐秦,获秦谍,杀之绛市,六日而苏。”除以白狄为鲁外,余皆与《传》合。然《秦本纪》云:“桓公三年,晋败我一将。”《史记》所谓之“桓公三年”,实为桓公之四年,亦即此年,又以“败一将”为言。《晋世家》又云:“成公六年,伐秦,虏秦将赤。”“赤”不知是否其将之名,《索隐》则谓“赤即斥,谓斥候之人也”云云,又以此谍当秦将。

“白狄”(杨注:江永《考实》谓“此年狄伐晋,白狄也。白狄在西河,渡河而伐晋,箕地当近河。成十三年《传》云秦‘入我河县,焚我箕、郜’,是近河有箕。”#白狄子,白狄之首领。白狄为狄之别种。成十三年《传》吕相绝秦云,“白狄及君同州”,是与秦同在雍州也。僖二十四年《传》晋文云,“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则白狄之地南至渭水。江永《考实》谓“其地在西河之西”是也。今陕西省-延安、安塞、延川、延长、宜川、黄龙以及清涧诸县皆曰白狄之境。据《左传》,狄为隗姓。《世本》谓白狄-釐姓,《潜夫论》谓白狄-姮姓,王国维据秦有隗状,汉有隗嚣,魏有隗僖,谓赤、白二狄皆隗姓,是也。说详其《鬼方昆夷玁狁考》。#狄有赤狄、白狄与长狄,长狄为狄之一种。#狄自入春秋以来,俱只书“狄”。僖三十三年《传》箕之役始见“白狄子”之称,而“赤狄”之称自此见。自此《经》凡赤狄四见、白狄三见。潞氏、甲氏、留吁、铎辰,此赤狄也。其通言“狄”者,钟文烝《谷梁补注》云:“以《左传》、《国语》、《吕氏春秋》、杜氏《后序》引《汲冢纪年》考之,庄三十二年狄伐邢、僖三十三年晋人败狄于箕,皆白狄也。闵二年狄入卫、僖二十四年狄伐郑、文七年狄侵我西鄙,皆赤狄也。”顾栋高《大事表》三九据成三年《传》“伐廧咎如,讨赤狄之余焉”,因谓“是年赤狄之种尽绝。”又云:“故中国直名白狄为狄,不复别之。”未审确否。#顾栋高《大事表》三十九云:“众狄系白狄之种类,若鲜虞-肥、鼓之属是也。”#鲜虞,白狄别种之国,今河北-正定县北四十里新城铺即其国都所在。战国时为中山国。#鼓,国名,姬姓,白狄之别种,时属鲜虞。国境即今河北-晋县。),“白狄”之分布,西起陕西,甚至更西,东达河北,甚至山东,北依内蒙,南抵河南。我大致将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以河北为中心,多与卫国和齐国接触;一部分以陕西为中心,多与晋国和秦国接触;每一部分中显然又有甚多分支。大体上此时农耕族与游牧族杂居,未必有明确的疆界。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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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十五年经》:

秦人伐晋。((p 0758)(07150004))(057)

《宣十五年传》:

秋七月,秦桓公伐晋,次于辅氏。壬午,晋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土,立黎侯而还。及雒,魏颗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秦之力人也。((p 0763)(07150501))(057)

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p 0764)(07150502))(057)

我的粗译:

过了七年,我们的宣公十五年(公元前五九四年,周定王十三年,秦桓公十一年,晋景公六年),秋七月,秦桓公率兵进攻晋国,大军驻扎在“辅氏”。壬午那天(杨注:壬午,二十七日。),晋侯(晋景公)在“稷”那里整顿部队,随即东征扫荡了狄人的地盘,重新封立黎侯,然后部队回头向西开,西渡黄河到“雒”,由魏颗率兵在“辅氏”击败秦军,擒获杜回,此人是秦国的壮士,很厉害。

当初,魏颗的父亲魏武子(魏犨)有个小妾很得宠,但没生儿子。后来武子(魏武子,魏犨)得了病,就告诉“颗”(魏颗)说:“必嫁是。(我死后一定把这个女子嫁出去。)”;可他病重时,又吩咐说:“必以为殉!(我死后一定让这个女子陪葬!)”;他死后,“颗”还是把那个小妾嫁了。他解释说:“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人病重后就糊涂了,我还是执行他清醒时的指示。)”。

等辅氏之役激战时,“颗”看到一位老人把地下的草系在一起,算计杜回,杜回绊在草上摔了一跤,就被“颗”擒获了。

当天晚上,“颗”梦见那位老人对自己说:“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我,就是那个被你嫁出去的小妾的父亲。你选择了自家先人清醒时的指示,我就是来报答这个大恩的。)”。

一些补充:

后人常说的“乱命”,即出自此。

杨伯峻先生注“必以为殉!”曰:

以妻妾殉葬为奴隶社会之遗俗,据考古发掘所见,甘肃-武威-皇娘娘台及临夏-秦魏家-齐家文化之氏族公墓中,即发现有男一女一或男一女二合葬墓。男仰身直肢,自为死者,女则侧屈肢附贴于男尸,自为殉者。

杨伯峻先生注“疾病则乱”曰:

乱谓人之神智不清,故酒醉时亦曰乱。《论语?乡党篇》“唯酒无量,不及乱”可证。

杨伯峻先生注“吾从其治也”曰:

治对乱而言,谓神志清醒时,《列子?杨朱篇》“子奚不时其治也”,谓伺其醒时。

杨伯峻先生注“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曰:

《广雅?释诂》:“亢,遮也。”此谓结草以遮拦其路。杜《注》谓“亢,禦也”,不确。

杨伯峻先生注“杜回踬而颠”曰:

踬音致,又音质,谓行时足遇阻碍而触之也。《说文》作疐,云:“碍不行也。”《燕策》云:“令妾酌药酒而进之,妾佯踬而覆之。”《列子?说符》云:“意之所属著,其行,足踬株埳,头抵植木而不自知也。”诸踬字皆此义。颠,仆也。

杨伯峻先生于此段之末注云:

《晋语七》云:“昔克潞之役,秦来图败晋功,魏颗以其身却退秦师于辅氏,亲止杜回,其勋铭于景钟。”此事虽涉迷信,固不可信,但亦可见当其时不以活人殉葬为然,而仍有人殉之俗。一九五九年在侯马-乔村发现战国殉人墓,足见战国犹有人殉。

桥案:殉与不殉恐仍有身份不同,且在下层者恐不在视野之内。

下面是凤翔县-南指挥村-秦公一号大墓中殉人棺匣的图片,出自《揭秘"天下第一墓":盗洞160个-石磐最珍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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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秦公一号大墓中共有殉人一百八十六人,既有棺殉,则地位较高,又有匣殉,则地位较低,还有人牲,无棺无匣,甚至尸体被肢解,则是奴隶。下面是礼县-大堡子山另一处秦公大墓无棺无匣殉人的图片,出自《礼县:全力开发秦文化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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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氏”(杨注:据《朝邑县志》,朝邑西北十三里有辅氏城,则在今陕西省-大荔县东不足二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0.13,北纬34.88(大荔县东步昌乡-小伏坡村)。

“稷”(杨注:稷,晋地。今山西省-稷山县南五十里有稷山,山下有稷亭,相传为晋侯治兵处。),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1.0,北纬35.3(今山西省-万荣县东稷王山南一带)。

“狄”——“翟”(杨注:《晋语二》叙此较详,以奔狄为狐偃之谋。《晋世家》云:“狄,其母国也。是时重耳年四十三。”然据《国语》与《左传》,是时重耳年十七,司马迁说不足信。#《韩非子?难三篇》亦载此事,“渭滨”作“惠窦”,“女中宿至”作“而汝一宿”,与《晋语四》“若宿而至”合。#白狄子,白狄之首领。白狄为狄之别种。成十三年《传》吕相绝秦云,“白狄及君同州”,是与秦同在雍州也。僖二十四年《传》晋文云,“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则白狄之地南至渭水。江永《考实》谓“其地在西河之西”是也。今陕西省-延安、安塞、延川、延长、宜川、黄龙以及清涧诸县皆曰白狄之境。据《左传》,狄为隗姓。《世本》谓白狄-釐姓,《潜夫论》谓白狄-姮姓,王国维据秦有隗状,汉有隗嚣,魏有隗僖,谓赤、白二狄皆隗姓,是也。说详其《鬼方昆夷玁狁考》。#赵衰先娶叔隗于狄,生盾,见僖二十三年《传》。#顾栋高《大事表》三十九云:“众狄系白狄之种类,若鲜虞-肥、鼓之属是也。”),估计当在晋-秦一带。

“黎”——“黎氏”(杨注:黎,本殷商古国,《尚书》之《西伯勘黎》,即此。《吕氏春秋?慎大览》云,武王命封帝尧之后于黎,亦即此。据清《嘉庆一统志》,黎国本在今山西省-长治县西南三十里黎侯岭下,其后晋立黎侯,或徙于今黎城县地。#据《方舆纪要》,山西-黎侯城在今黎城县东北十八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3.04,北纬36.06(长治县-黎岭村,宣十五年以前)。东经113.47,北纬36.54(黎城县-东阳关北,宣十五年以后)。

“雒”(杨注:雒,晋地。据《方舆纪要》,洛水自蒲城县东南流,至朝邑镇南,入于黄河。则雒盖以洛水得名,在今大荔县之东南。),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0.0,北纬34.75(大荔东南)。

下面是辅氏之役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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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曲之战及上面后来的几战反映秦国与晋国争夺的焦点已经向黄河下游方向转移,而在上游方向,龙门段的黄河已非两国界河,晋国已领有了河西。

另外,我感觉这一章《左传》的作者比较“好奇”,所以记述了“秦谍复苏”和“妾父结草”之事,似乎后来的《聊斋》就是学了这样的笔法,异史氏对《左传》该是非常熟悉的。

通宝推:脊梁硬,老老狐狸,
家园 白乙丙是蹇叔儿子这个说法是东周列国的吧

左传里头并没有提到过。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8附:士会归晋1/3

《文七年传》:

士会在秦三年,不见士伯。其人曰:“能亡人于国,不能见于此,焉用之?”士季曰:“吾与之同罪,非义之也,将何见焉?”及归,遂不见。((p 0561)(06070405))(058)

我的粗译:

我们文公七年(公元前六二〇年,周襄王三十三年,秦康公元年,晋灵公元年),士会流亡到了秦国。他在秦国三年,从没去见同时流亡在此的士伯(先蔑——桥:此士伯恐为先伯之误。),他的属下问他:“能亡人于国,不能见于此,焉用之?(您能和他一起流亡到这同一“国”,却不肯去见他,这么干是为什么?)”,士季(士会)告诉他们:“吾与之同罪,非义之也,将何见焉?(一起流亡是因为我和他罪名一样,但我不赞成他的做法,那还有什么好见的?)”。直到后来士会回归晋国,到底没去见先蔑。

一些补充: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文十三年传》:

晋人患秦之用士会也,夏,六卿相见于诸浮。赵宣子曰;“随会在秦,贾季在狄,难日至矣,若之何?”中行桓子曰:“请复贾季,能外事,且由旧勋。”郤成子曰:“贾季乱,且罪大,不如随会。能贱而有耻,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且无罪。”((p 0594)(06130201))(058)

乃使魏寿馀伪以魏叛者,以诱士会,执其帑于晋,使夜逸。请自归于秦,秦伯许之。履士会之足于朝。秦伯师于河西,魏人在东。寿馀曰:“请东人之能与夫二三有司言者,吾与之先。”使士会。士会辞,曰:“晋人,虎狼也。若背其言,臣死,妻、子为戮,无益于君,不可悔也。”秦伯曰:“若背其言,所不归尔帑者,有如河!”乃行。绕朝赠之以策,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既济,魏人譟而还。秦人归其帑。其处者为刘氏。((p 0595)(06130202))(058)

我的粗译:

过了六年,我们的文公十三年(公元前六二〇年,周襄王三十三年,秦康公元年,晋灵公元年),因为晋人担心秦国信用士会,这年夏天,他们的六卿约在“诸浮”那里相见。会见中,排首位的卿、中军元帅赵宣子(赵盾)发言说:“随会(士会)在秦,贾季(狐射姑)在狄,难日至矣,若之何?(随会在秦国,贾季在狄人那里,每天都会出事,我们怎么办?)”,排第二位的卿、中军佐中行桓子(荀林父)提出:“请复贾季,能外事,且由旧勋。(我希望把贾季召回来,他能处理对外事务,而且他们家过去功劳很大。)”;排第三位的卿、上军将郤成子(郤缺)则建议说:“贾季乱,且罪大,不如随会。能贱而有耻,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且无罪。(贾季太随便,而且犯下的罪过也大,不如随会。随会在困境时能保持身份,处事又婉转不冒失,脑子够用,而且他其实没犯什么错误。)”。

于是他们指使魏家在“魏”那个城邑的主管魏寿馀假称准备带着“魏”投奔秦国,叫他去把士会召回来。他们随后把魏寿馀住在“晋”那里的家眷都扣了起来,放魏寿馀连夜出逃,向秦国请求庇护,秦伯(秦康公)答应了,让他在秦国当了一个大夫。在秦国上朝时,魏寿馀悄悄踩士会的脚,和士会达成了默契。

随后,魏寿馀说动秦伯前去争取“魏”投向秦国,秦伯带兵驻扎在河西,大批魏人则来到了河东。寿馀(魏寿馀)说:“请东人之能与夫二三有司言者,吾与之先。(请派一位也是东边的人,能和对面那几个管事交流的,跟我一起过去。)”,秦伯就派了士会。但士会不肯去,说是:“晋人,虎狼也。若背其言,臣死,妻、子为戮,无益于君,不可悔也。(晋人,那都是虎狼,万一他们翻脸,臣下身死,老婆孩子还会遭殃,对主上也没什么好处,后悔就来不及了。)”,秦伯就发了誓:“若背其言,所不归尔帑者,有如河!(要是他们翻脸,我不把你的家眷送回去,必受惩罚,有如黄河之神亲临!)”。

于是士会出发了。临行前,秦国的一位大夫绕朝送给他一支马鞭,并且对他说:“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大人别以为我们秦国无人,只不过我的建议刚好没被采纳而已。)”。

士会渡过黄河以后,那些魏人一阵大喊大叫,就簇拥着士会走掉了。而秦人则依约把他的家眷送回晋国;不过还留下一部分,这留下的一支后来得到“刘”这个“氏”(“刘——劉”这个字与“留”字同以“卯”为声旁)。

一些补充:

士会的家族和秦国还是很有缘份的,后来他重孙子士鞅也一度流亡秦国。

杨伯峻先生注“能贱而有耻,柔而不犯”曰:

能字为助动词,直贯两句。邵宝《左觽》谓能字属上读,“不如随会能”句绝,能言才也,恐误。顾炎武《补正》驳之云:“以《传》上文证之,‘能外事’,两‘能’字并相比。”其说是也。俞樾《平议》又谓“能与耐古字通,能贱犹曰耐贱”云云,亦不可信。盖士会本士蔿之孙,家本贵族,非素贱者,不得云其耐贱也。

杨伯峻先生注“乃使魏寿馀伪以魏叛者”曰:

闵元年《传》云:“晋侯作二军,以灭魏。赐毕万-魏。”则魏寿馀乃毕万之后。孔《疏》云:“魏犨者,万之孙,为魏之世適。寿馀为魏邑之主,当是犨之近亲。”

杨伯峻先生于“秦伯许之”之后注云:

杜《注》:“许受其邑。”马王堆三号墓出土帛书《春秋事语》云“晋献公欲得随会也,魏州余请召之,乃令君羊(佯)囚己,斩桎堬(踰)□□□□□□晓朝曰:‘魏州余来也台(殆)□□随会也,君弗许也。’ [禾/山][州]余果与随会出,晓朝矰(赠)之以曰□吾矰子。毋以秦□□人,吾谋实不用□□□□吏□王闻之(以下残缺甚多)二子畀亓(其)后事,必谋危之。□□会果使谍毚(讒)之曰:‘是知余事,将因我干晋。’秦大夫信之,君杀晓朝。”此段大体同于《左传》,唯此非晋献公时事。绕朝被讒杀,亦不见《传》。

下面是马王堆三号墓出土帛书《春秋事语》部分残片的图片,出自《1978年第一版《马王堆汉墓帛书/[叁]》(一函三册 绸面线装本)含《春秋事语》、《战国纵横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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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另一张马王堆三号墓出土帛书《春秋事语》的图片,出自《走近马王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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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此处(寿馀曰:“请东人之能与夫二三有司言者,吾与之先。”)云:

此即是诱士会计策之关键部分。“东人”即指晋国人,因晋在秦之东也。二三有司谓魏邑之臣吏。晋人在秦而能与魏吏之有关官吏相言语者,除士会外,恐难有他人。不明言士会者,恐启秦之疑也。与之先者,先渡黄河而去魏,即适晋也。

杨伯峻先生注“绕朝赠之以策”曰:

绕朝,秦大夫。策有二义,一位策书,即简策之策;一为马檛,即鞭策之策。服虔主前一义,杜预主后一义。刘勰《文心雕龙?书化篇》云:“春秋聘繁,书介弥盛。绕朝赠士会以策,子家与赵宣以书。”则用服义。

杨伯峻先生注此处(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云:

据《传》,则绕朝曾识破晋人之计,阻止士会之东,而秦康公不用之。《韩非子?说难篇》云:“故绕朝之言当矣,其为圣人于晋,而为戮于秦也。”绕朝因此被戮,马王堆三号墓出土帛书《春秋事语》云“君杀绕朝”,则韩非言非无据。

杨伯峻先生注“其处者为刘氏”曰:

士会之子孙有未返晋而仍居秦者,以刘为氏。所以氏刘者,士会-尧后,昭二十九年《传》称“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则为刘累之胤,故复累之姓也。《后汉书?贾逵传》载贾逵上章帝奏云:“五经家皆无以证图讖,明刘氏为尧后者,而《左氏》独有明文。”即指此句。范晔论之曰:“贾逵能附会文致,最差贵显。”孔颕达作《疏》,因疑“讨寻上下,其文不类。深疑此句或非本旨。盖插注此辞,将以媚于世”。此说一出,后人颇多附和。然此句必是本有,非东汉人所加,孔《疏》之说不可信也。第一,襄二十四年《传》士匄之语、昭二十九年《传》蔡墨之对,皆谓范氏为尧后,刘累之裔,不必再藉此语为佐证。第二,《汉书?眭弘传》载其说云,“汉家尧后”,亦用《左传》说。弘为武帝、昭帝时人,则西汉《左传》固有此文。第三,《汉书?高帝纪?赞》引刘向《颂高祖》云:“汉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刘。”其“在秦作刘”即用《左传》此语,是刘向所见《左传》已有此语。第四,《汉书?高帝纪?赞》又谓“及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则有秦、晋、梁、荆之巫”。《注》引应劭云:“先人所在之国,悉致祠巫祝,博求神灵之意也。”又引文颖云:“范氏世仕于晋,故祠祀有晋巫。范会支庶留秦为刘氏,故有秦巫。”汉初即有晋、秦之巫以祀刘邦祖先,则此语尤非后人所增明矣。第五,《汉书?叙传》引班彪《王命论》云:“是故刘氏承尧之祚,氏族之世,著乎《春秋》。”师古《注》云:“谓士会归晋,其处者为刘氏。”班彪年辈早于贾逵,而用《左传》此语,亦可证此语之本有矣。故班固《高帝赞》亦云:“鲁文公世奔秦,后归于晋,其处者为刘氏”。第六,定五年《传》云:“夫槩王归自立也,以与王战而败,奔楚,为堂谿氏。”堂谿氏之后不显,故无疑于此语。则“其处者为刘氏”,亦犹“奔楚为堂谿氏”也,何能疑其“讨寻上下,其文不类”哉?

桥:春秋时期至少还有一个家族是以“刘”为“氏”的,而且比“其处者为刘氏”这个“刘”更显赫,就是以“刘”那个城邑得“氏”、一度在周王室执政、家长担任卿士的“刘”家。

“诸浮”(杨注:孔《疏》:“六卿在朝,旦夕聚集,而特云‘相见于诸浮’者,将欲密谋,虑其漏泄,故出就外野,屏人私议。诸浮当是城外之近地耳。”),具体位置无从考察。

“随”(杨注:随,晋地,后为士蔿食邑,今山西省-介休县东稍南约二十五里有古随城。#文十三年孔《疏》及《赵世家?索隐》俱引《世本》,谓“蒍生成伯-缺,缺生武子-会”,则士会,士蒍之孙,成伯之子,士季-武子也。食采于随、范,故文十三年曰随会,昭二十年曰范会。季其字,武子其谥。随即隐五年《传》“翼侯奔随”之随,详彼《注》。),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0,北纬37.0(今介休市东偏南)。

“狄”——“翟”估计当在晋-秦一带。

“魏”(杨注:魏亦古国名,闵公元年晋献公灭魏者是也。据《方舆纪要》,山西省-芮城县东北七里有河北城,一名魏城,故魏国城也。魏,据《毛诗?魏谱》,“其封域南枕河曲,北涉汾水”,孔《疏》亦引《汾沮洳》“彼汾一曲”及《伐檀》“寘诸(之)河之干兮”以证之,则其地当在汾水之南,黄河之北,大概当今山西-芮城县至万荣县之间。),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0.69,北纬34.72(芮城-永乐宫周围古魏城。有遗址,近方形城,周长4500。春秋至战国早期:晋)。

“河”(杨注:秦、晋此时以黄河为界。说详顾栋高《大事表》八上。秦在黄河之西,率军将取魏。),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0.25,北纬34.65(“魏”西)。

下面是魏寿馀诱士会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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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8附:士会归晋2/3

《宣十六年传》:

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fú miǎn)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p 0768)(07160102))(058)

我的粗译:

二十一年后,在我们的宣公十六年(公元前五九三年,周定王十四年,秦康公十二年,晋景公七年),士会领兵消灭了赤狄的两个分支。三月,趁着向周王室进献赤狄俘虏的机会,晋侯(晋景公)请示了“王”(周定王),在戊申那天(杨注:戊申,二十七日。),赐给士会黻冕,任命他当中军元帅,同时兼任大傅。一时之间,晋国的匪类都逃去了秦国。

晋国的大夫羊舌职就评论说:“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我听说,“禹提拔了善人,不善的人就靠不上边了”,这说的就是眼前的情况。《诗》里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就说的是善人在上的情况。善人在上,“国”里的“民”就没人敢希图侥幸。谚语说“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就说的是没有善人的情况。)”。

一些补充:

那两句《诗》的出处是《小雅?节南山之什?小旻?卒章(六章)》:“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88)),另一处相似的在《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宛?卒章(六章)》:“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91))。

杨伯峻先生注“以黻冕命士会将中军”曰:

黻音弗,黻冕,古代礼服之一种。黻指衣而言,《诗?秦风?终南》云:“黻衣绣裳。”《礼记?礼器》云:“天子龙衮,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金鹗《礼说》云:“龙衮言衣,非言裳,则黼、黻皆言衣可知。”其言是也。《诗?终南》“黻衣”,与“绣裳”相对,且《大戴礼记?五帝德篇》亦云“黄帝黼黻衣,大带,绣裳”,《晏子春秋?谏上篇》云“景公衣黼黻之衣,素绣之裳”,黼黻皆以衣言,尤为明徵。黻衣,盖其衣以青黑两色绣为“亞”字(上下两横中断)的花纹,详桓二年《传?注》。孔《疏》以黻为韠,谓为蔽膝(蔽膝之制亦见桓二年《传?注》),误。刘履恂《秋槎杂记》因孔《疏》之误而强作解人,实不必。冕,礼帽。此黻冕自是当时卿大夫之礼服。与《论语?泰伯》言禹“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之为祭服者,盖有不同。

下面是后世黻(上)与黼(下)的图片,出自《皇帝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和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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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汉代冕冠(上)与冕服(下)的图片,出自《冕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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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且为大傅”曰:

据《左传》,文六年阳处父为大傅(曾易中军元帅),成十八年士渥浊为大傅,襄十六年羊舌肸为大傅,盖晋主礼刑之近官,此则以中军帅兼之。

杨伯峻先生注“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曰:

《列子?说符篇》有郄雍视盗之故事,其末亦云:“于是用随会知政,而群盗奔秦焉。”

杨伯峻先生注“禹称善人”曰:

称,举也,谓提拔而任之也。

杨伯峻先生注“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曰:

幸民谓侥幸于万一之民。《管子?七法篇》云:“朝无政,则赏罚不明。赏罚不明,则民幸生。赏罚明,则人不幸。人不幸,则勇士劝之。”又《正篇》云:“遏之以绝其志意,勿使民幸。”又《明法解》云:“行私惠而赏无功,则是使民偷幸而望于上也。”诸“幸”字皆此义,所不同者,羊舌职谓“无幸民”之关键在于“善人在上”,而《管子》则以为在于“明法”耳。

此“三月,献狄俘”之“狄”乃“赤狄”的两个分支,“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本年春天为“士会帅师”所灭:

“甲氏”(杨注:狄自入春秋以来,俱只书“狄”。僖三十三年《传》箕之役始见“白狄子”之称,而“赤狄”之称自此见。自此《经》凡赤狄四见、白狄三见。潞氏、甲氏、留吁、铎辰,此赤狄也。其通言“狄”者,钟文烝《谷梁补注》云:“以《左传》、《国语》、《吕氏春秋》、杜氏《后序》引《汲冢纪年》考之,庄三十二年狄伐邢、僖三十三年晋人败狄于箕,皆白狄也。闵二年狄入卫、僖二十四年狄伐郑、文七年狄侵我西鄙,皆赤狄也。”顾栋高《大事表》三九据成三年《传》“伐廧咎如,讨赤狄之余焉”,因谓“是年赤狄之种尽绝。”又云:“故中国直名白狄为狄,不复别之。”未审确否。#潞,国名,赤狄之别种,曰潞氏者,盖当时所谓夷狄之国,或尚在氏族社会,故其国名带以氏字,如甲氏、皋落氏及此潞氏是也。其国当在今山西-潞城县东北四十里。《西清续鑑甲编》有路公舖,不知是此潞氏器否。余参文十一年《传》并《注》。#杜《注》:“甲氏、留吁,赤狄别种。晋既灭潞氏,今又并尽其余党。”甲氏,顾栋高《大事表五》以为在今河北省-鸡泽县境,不知其所据,未必可信。徐文清《管城硕记》卷十一谓据《水经注》,今祁县有侯甲,侯甲水发源于侯甲山,山在今武乡县。据此,甲氏或在今屯留北百里内外。留吁,晋灭之后,改为纯留,襄十八年《传》晋人“执孙蒯于纯留”是也,在今山西省-屯留县南十里。),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9,北纬36.8(今屯留北百里内外)。

“铎辰”(杨注:杜《注》:“铎辰不书,留吁之属。”若依杜《注》所云,铎辰当在今山西省-潞城县、屯留县附近。),推测位置为:东经113.10,北纬36.18(长治市区一带)。

“留吁”(杨注:纯留,本留吁国,宣十六年晋灭之,谓之纯留,亦曰屯留。今山西-屯留县南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2.90,北纬36.26(古城村)。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王城”——“周”——“周宗”——“郏”——“郏鄏”——“京师”——“京師”——“雒邑”(杨注:京師指洛邑,此时周室都洛邑。京本周祖公刘所居之地名,《诗?大雅?公刘》“笃公刘,于京斯依”是也。其后镐京、洛邑俱亦称京,亦犹绛本晋国所都,其后迁新田,新田亦称绛;王充《论衡?正说篇》所谓“本所兴昌之地,重本不忘始”也。京复称京師者,周人于地名之下往往加師为称,亦犹《召诰》称洛,《洛诰》称洛師。師,金文作[帥-巾]。《小臣单觯》有成[帥-巾],《小臣[言速]簋》有牧[帥-巾],《左传》庄九年亦有堂阜,皆可证。《克钟》有京[帥-巾],当即京師,故知经典古文字作“[帥-巾]”者,汉代经师或读之为師,故有洛師、京師之称。说详杨树达先生《积微居小学述林?驳公羊传京師说》。#宣三年《传》王孙满之言曰:“成王定鼎于郏鄏。”据《尚书》,武王亦无经营雒邑之事。成王之营雒邑,先卜其地,则迁鼎恐亦非武王事。一九六二年出土何尊为成王五年器,云:“唯王初迁宅于成周。”又云:“唯珷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帥-巾+立/(亏-二)]民。”似武王早有迁筑王城意,成王不过秉承父命而行。昭二十八年《传》言:“昔武王克商,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古人常以成王事归武王。雒邑即成周,在河南省-洛阳市西南。京相璠云:“郏,山名;鄏,地邑也。”《太平寰宇记》谓邙山即郏山之别名。#郏音夹,以郏山得名(郏山即北邙山),即郏鄏,又曰王城,今河南省-洛阳市。#今河南省-洛阳旧城西部即王城故址。自平王东迁至景王,十一世皆居此。敬王迁成周,王城废。至王赧复居之。详顾栋高《春秋大事表》。#郏鄏即桓七年《传》之郏,周之王城,汉之河南,在今洛阳市。《楚世家?索隐》云:“按《周书》,郏,雒北山名,音甲。(鄏谓田厚鄏,故以名焉。)”#沈钦韩《补注》云:“《续志》:‘河南县东城门名鼎门。’《唐六典》:‘东都城南面三门,中曰定鼎。’韩愈《送郑十校理序》:‘席定鼎门门外。’是古人犹以成王定鼎之事名城门也。”#王城在今洛阳市西北隅。#沈钦韩《补注》云:“周宗言周室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2.43,北纬34.67(洛阳-西工区为主)。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宣十六年传》:

冬,晋侯使士会平王室,定王享之。原襄公相礼。殽烝。武季私问其故。王闻之,召武子曰:“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p 0769)(07160402))(058)。

我的粗译:

这年冬天,晋侯(晋景公)派了士会去调解王室内部的矛盾,定王设宴招待他,原襄公负责辅助周王完成仪式。席间上了分解成大块的牲肉,武季(士会)不明白,就私下向旁边的人询问,可是那位“王”听见了,就把武子(士会)召到跟前,告诉他说:“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小子!你没听说过吗?“王”在正式宴请时应该上整个的半片牲肉,要是便宴,那就上拆开的大块牲肉。对于“公”,那就得正式宴请,对于“卿”,那就是便宴了。这都是王室之礼。)”。

武子回去以后就开始讲求典礼,完善了晋国之法。

一些补充:

“季”者,稚也,“季氏”者,那个排行最小的人也,所以我认为周定王这话是一语双关,以对“典礼”的熟悉自傲于士会,虽然两人年岁大概差不太多,士会也该有五十九岁了(以僖二十八年“士会摄右”时年二十计),可能还年长于定王。

另外,关于“季”,我在另一个帖子里也曾提及,如有兴趣可移步《部尾字典:写在前面-下》

杨伯峻先生注“晋侯使士会平王室”曰:

平,和也。调和周室诸卿士间之矛盾。《周语中》作“晋侯使随会聘于周”,不如《左传》之确。

杨伯峻先生注“原襄公相礼”曰:

杜《注》:“原襄公,周大夫。”相礼见桓十八年《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宣十六年传》“齐侯师于首止,子亹会之,高渠弥相。”云:

相,去声,为助手。古代行朝聘、盟会、享讌、祭祀等礼仪,必有襄助之人。其人曰相,其事曰相礼,宣十六年“原襄公相礼”是也;亦省曰相,此是也。((p 0769)(07160402))

杨伯峻先生注“殽烝”曰:

古代祭祀、宴会,杀牲以置于俎(载牲之器)曰烝。烝者,升也,谓升之于俎也。若将整个牲体置于俎上,并不煮熟,曰全烝,唯祭天用之。若将半个牲体置于俎,曰房烝,亦曰体荐。若节解其牲体,连肉带骨置之于俎,则曰殽烝,亦曰折俎。殽即肴,凡非谷物而可食者曰肴,此则殽对胾而言。骨有肉曰殽,犹今之排骨。纯肉切之曰胾。殽烝,宾主可食,至全烝、房烝则只是虚设,不能食。

杨伯峻先生注“武季私问其故”曰:

各本“武季”原作“武子”,唯宋-庆元本及日本-足利本作“武季”。杜此《注》云:“武,士会谥;季,其字。”是杜所据本作“武季”,今依之订正。《周语中》作“范子私于原公”云云。范子即武季。

杨伯峻先生注“季氏!”曰:

据《左传》,春秋时,周天子对诸侯卿大夫之称谓有二。僖十二年《传》周襄王称管仲为“舅氏”,其一也。其二则是称其五十岁以后之字,伯、仲、叔、季,此于士会称“季氏”、成二年于巩朔称“巩伯”、昭十五年于荀跞称“伯氏”、籍谈称“叔氏”,皆其例也。

桥:关于称呼中的“氏”字,我在别处有系统些的讨论,如有兴趣请移步《春秋左传注读后-补充与修正-氏-上》《春秋左传注读后-补充与修正-氏-中》还有《春秋左传注读后-补充与修正-氏-下》

杨伯峻先生注“王享有体荐”曰:

体荐即房烝,见上《注》。

杨伯峻先生注“宴有折俎”曰:

折俎即殽烝,因折断其骨节而后置之俎上,故亦曰折俎。享同饗,享与宴有时义同,此则意义有别。享有体荐者,设宴杀牲,徒具形式,而宾主并不饮食之,成十二年《传》杜《注》所谓“设几而不倚,爵盈而不饮,肴干而不食”是也。宴则以折俎,相与共食之。

杨伯峻先生注“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曰:

《周语中》亦载此事,其文较繁,末云:“武子遂不敢對而退。歸乃講聚三代之典禮,于是乎修執秩以為晉法。”

家园 有道理

老亲戚们不待见,只好去找新朋友了。

穆公如此隆重接待重耳,是不是也有点巴结的意思?

就好像清帝刚逊位那会儿,那些亲王贝勒在商贾之间还是被敬重一样。

这两天跟着领导在看《传奇大掌柜》。

赞叹北京人艺依然后继有人呢。

题外话了。

家园 劈了门槛炖母鸡

百里奚也实在是穷得没辙了。

花!
家园 别国可以瞧不起新晋

秦国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大户人家来了个落难公子,哪怕是偏房的,那也是蓬荜生辉啊。

五个闺女嫁过去,啧啧,难怪重耳乐不思蜀,不,乐不思晋了。

要靠狐毛狐偃他们半夜把他拉出来。

对了,令狐这个姓是不是从这里来的?

最近那一门5官的令xx们是不是狐xx的基因?

家园 宁戚出仕前还放过牛呢

没有人推荐就是这个结果。。。

家园 令狐氏出自魏姓

是魏犟后人魏颗的儿子后代,以封邑为姓,而这个令狐封邑(山西临猗县)正是结草典故那一战的封赏。

家园 重耳在卫国遭到冷遇并不是因为晋国是小宗入主

而是因为重耳和戎狄的关系火热,他和赵衰都娶了翟女,差点惨遭狄人灭国而且还在和狄人作战的卫国对他不感冒太正常不过了。要是重耳是为狄人打前站搞情报收集,那卫国就危险了。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8附:士会归晋3/3

《襄二十七年传》:

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对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子木归以语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p 1133)(09270407))(094、114、058)

我的粗译:

四十七年后,在我们的襄公二十七年(公元前五四六年,周灵王二十六年,秦景公三十一年,晋平公十二年,楚康王十四年,宋平公三十年),乙酉那天(杨注:乙酉,九日。),宋公(宋平公)及各家诸侯之大夫在宋国的蒙门之外举行了盟誓。盟誓完成后,楚国的令尹子木问参加盟誓的晋国中军元帅赵孟(赵武):“范武子(士会)之德何如?(你们之前的中军元帅范武子到底有什么样的品行呢?)”,赵孟回答:“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那位大人自己家里管理得很严格,在晋国讲起话来无需隐瞒,他手下的祝和史向鬼神禀报时也不必躲躲闪闪。)”。

子木回去以后把这话告诉了他的“王”(楚康王),他的“王”感叹说:“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真是了不起啊!既能让神认可,也能让人认可,自然就能成功辅佐五位君主履行好盟主责任。)”。

子木又告诉他的“王”说:“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现在晋国成为霸主也不是没道理的,有叔向以佐其卿,我们楚国找不出能赶上他的人,不宜和他们对抗。)”。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能歆神、人”曰:

歆,欣喜。《周语上》“民歆而德之”,又“事神保民,莫弗欣喜”,即此义。杜《注》“享也”,亦通。

杨伯峻先生注“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曰:

杜《注》:“五君谓文、襄、灵、成、景。”?晋语八?云:“世及武子,佐文、襄为诸侯,诸侯无二心。及为卿以辅成、景,军无败政。及为成帅(帅原作师,从王引之说改)居太傅”云云,可为佐证。

“宋”——“商丘”(杨注:宋,国名,子姓,成汤之后裔。及周武王灭纣,封其子武庚。武庚企图恢复殷商王室,与管叔、蔡叔联络举兵,而为周公-旦所败,改封纣父帝乙之长子微子启为宋公。或称殷,或称商,皆仍其旧称。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市。传至穆公七年,即鲁隐公元年。昭公-得之元年,即鲁哀公二十七年,《左传》止于此年。自昭公传六世,一百七十年,据《史记?宋世家》及《汉书?地理志下》,为齐、魏、楚三国所灭。但吴师道注《战国策》曾疑之,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列国爵姓及存灭表》则直云“灭于齐”。#阏伯相传为高辛氏之苗裔,详昭元年《传》并《注》。刘心源《奇觚室吉金文述》卷五有《商丘叔簠》,盖以地名为氏。据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今河南-商丘市西南有商丘,周三百步,世称阏台。),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蒙门”(杨注:宋都东北有蒙城,则蒙门为宋都之东北门,出此门至蒙城者。),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1,北纬34.39(宋都中心东北)。

“晋”——“新田”——“绛”——“绛县”(杨注:晋国事始见于此,而《春秋经》不书,盖以晋五世有内乱,不及来告之故。晋国,武王子唐叔虞之后。成王灭唐而封叔虞。翼,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传世有晋公????[奠/皿],据唐兰《晋公午????[奠/皿]考释》,定为晋定公所作。铭文“我皇祖(唐)公,膺受大命,左右武王”云云,与《逸周书?王会篇》所言“成周之会”,“唐叔、荀叔、周公在左,太公望在右”之意相适应,加以《晋语》引叔向之言,唐叔以武力封,足证《吕览?重言》、《说苑?君道》所传桐叶封弟之不可信。唐叔之子燮父改唐为晋,即今之太原市。(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谓唐叔之封在翼,黄汝成《集释》引全祖望说辨其在今太原。)四世至成侯,南徙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又五世至穆侯,复迁于绛,绛即翼。鲁成公六年,晋景公迁都新田,此后命新田为绛,新田即今山西-侯马市,而以旧都为故绛。自春秋后出公以下五世六十五年,韩、赵、魏三家瓜分晋地,迁靖公为庶民,晋亡。曲沃庄伯及翼本末,详桓公二年?传?。曲沃在今山西省-闻喜县东二十里。曲沃去翼一百余里。#晋从此后迁都新田,亦称新田为绛,因称故都绛为故绛。#若不以唐叔所封为太原市,则晋前后四次迁都,均在平阳(今临汾县西南)四周一百五十里之内:翼在今翼城县东南三十五里。曲沃在闻喜县东北,距翼约一百五十里。故绛在今汾城南,新绛北,东距翼约一百里。新田即今侯马市,去翼仅数十里耳。#绛,晋都,今山西-侯马市。),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楚”——“郢”——“为郢”(杨注:楚亦名荆,详庄十年《经?注》。初都丹阳,据《史记?楚世家?集解》及《正义》当在今湖北省-枝江县;《水经注》谓在今秭归县一带,难信。武王迁郢,今江陵县北十里之纪南城。定公六年,楚昭王因畏吴而迁鄀,旋后还郢,证之楚王盦章钟铭,可信。武王十九年入春秋。楚王-负芻五年,灭于秦。楚器传世及出土者多见。#郢,楚都,今湖北省-江陵县。黄在今河南省-潢川县。自江陵至潢川今约七百里,古里较(今里)短,今之七百里当古之九百里,亦犹今自苏州至山东省-邹县约一千五百里,而哀七年《传》邾子谓“吴二千里,不三月不至”也。说参阎若璩《四书释地》。),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僖二十七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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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会虽然有才,但其一生的转折点却是在黄河边上,如果没有魏寿馀的精彩表演,也就没有以后士会和晋国的辉煌,因此,这个精彩的表演也就不仅是精彩的表演了。顺带地,魏寿馀这一精彩表演还催生了一个显赫的家族——汉皇室刘家。

家园 关于春秋那段,我一直是印象流加脑补

具体的细节,实在搞不清

再脑补一下,曲沃武公一脉上台后,所有(大多数)姬姓诸侯国并不买帐,中原的其他非姬姓诸侯国,对此情况,持偏向姬姓诸侯国方的中立。如果,宋、齐等非姬姓诸侯国(后来对重耳礼遇有加的传统中原诸侯国),愿意通婚,我想献公应该不会去搭理半蛮夷的秦国。

家园 太小看秦穆公的野心吧

从中学课本上的崤之战来反推,秦穆公可是有掺和中原大事的雄心呢

奈何,地缘不便,搞了个虎头蛇尾

直到一晋变成三晋,秦国才看到光明

家园 违反宗法继承制的事情并不仅仅有晋国才有

重礼教的鲁国自己就出现过:

武公九年春,武公与长子括,少子戏,西朝周宣王。宣王爱戏,欲立戏为鲁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谏宣王曰“废长立少,不顺。不顺,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诛之:故出令不可不顺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为顺。今天子建诸侯,立其少,是教民逆也。若鲁从之,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若弗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诛之亦失,不诛亦失,王其图之”宣王弗听,卒立戏为鲁太子。夏,武公归而卒,戏立,是为懿公。

既然鲁国可以这样,那献公这一支的合法性不同样得到周王室的补票认可了么,而且献公死后晋国内乱,齐桓公还带着诸侯一起过去扶立了晋惠公,如果是认为蛮夷,齐桓公这么兴师动众干啥?

家园 蓝田玉和独山玉

陕西蓝田据说古代产玉。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段。后来没有了,据说猜测是采光了。细节我记不清了。河南南阳有独山玉,也记不得是哪个时间段。中原及左近其他地区保不齐还有别的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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