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颤栗的产痛 ---序言 -- 史文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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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社会的进化在各个国家里,甚至在他们历史的不同阶段都是不均匀的。在宋朝,那些风华绝代的诗人读到300多年前的唐诗,就像翻开自己昨天的作品。苏轼能体会王维的田园意趣,王安石能品评李商隐的历史慨叹,因为那300多年的光阴并没有改变古老中国悠扬的节奏。而当代的中国,对于历史的观察者来说,比对唐宋那缓慢的变迁,现在整个国家的变化,就像独轮车和高铁的区别。1900年的中国,八国联军把清王朝打得落花流水,翌年签下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签订,而115年后,强大的中国将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强盛国力和不可侮的强大军力。如今的人们再也无法想象那个曾祖父们生活的,拖着辫子,膜拜皇上,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时代了。
因此,这是一个狂飙突进的时代。50年前,年过七十的毛泽东是全中国青年的偶像,是全世界很大一部分国家人们的偶像,无论在阿尔及利亚的沙漠,还是坦桑尼亚的丛林,或是五月热血的巴黎,或是20年战火纷飞的越南,甚至日本的工人游行,美国的黑人抗争,毛泽东的名字象高挂在夜空的北极星,闪闪发光,他所取得的传奇般的中国革命的胜利,变成现代罗宾汉的故事,四处传颂。但50年后,即使在中国,更多的年轻人对他的印象已经停留在纸币上随着币值变化的脸色。这个巨人在生命最后一段所书写的苍凉而雄伟的篇章,已经在官媒有意无意的遮掩和整个中国社会巨大转型期内漩涡般的迷失下变的遥远和黯淡。
更有甚者,作为一个旧世界翻天覆地的破坏者,作为新中国无可争议的创建者,作为一个至死依然热血沸腾的世界性的革命者,毛和新生而且日益强大的中国,必然会有一些被他战败,碾碎的敌人,而这些跳梁小丑们,依然要从宣传战的策略出发,恶意地平面化十年文革的这段复杂而波澜壮阔的历史,并把新中国从青春期狂热的阵痛走向成熟的理性的这段必然的沉重历史的责任,轻率地和毛本人作为个体挂钩,以此来对他进行涂抹性的攻击;同时,作为中国政治机构的一部分,官媒又无法用现实和超脱的角色对依然有现实意义的文革进行客观的梳理和评价,于是,就像一个新中国历史的溃疡,对文革十年的叙述变成了一些支支吾吾的结论或者一些声色俱厉的喧嚷。仿佛在这十年里,毛和他那些身经百战,从一个极为弱小的力量成长为赢得了几乎整个中国的队伍变的愚昧和盲从,整整十年的新中国,似乎都在倒退,崩溃和争斗,但事实并非如此。任何企图将文革简单化的评论者,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没有基本的调查研究,或者这两个原因互为因果。作为历史的观察者,我们结论的深度,只有在资料的积累和逻辑的梳理下,才能变的深入,而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同样只有一个全景式,而又有不同层次的划分的表述,才更加的贴近现实。而这,就是本系列的目的所在。
这不是一个“站队”的写作,也不是一个争夺眼球的写作,这只是一个党史爱好者阅读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的自然结果,激发这个结果的根本,是已然逝去的毛和他的左派中国。这个逝去是历史的必然,但这个离场的壮大和华丽,以及落幕时的悲凉和沉重让我们不得不屏住呼吸,用诚挚的敬意和专注的眼睛,来观察这个过程。
当然,这个系列的论述只能是一个片断性的架构,作者希望能够用比较典型但又生动的例子结合历史发展的内在逻辑呈上一些较为重要的历史事实,他的目的并不是在证明这个十年的“正确“还是”错误“,而是要介绍“为什么会发生”和“发生了什么”。
毛泽东是千年一出的人物。在一代人的时间内从零开始成功建政的布衣天子,整个中国五千年历史上也就刘邦、朱元璋和毛泽东三人。完全不指望谁在和平时代的体制内能培养得出这种能力和眼光。我们这几辈人都能多多少少受到毛泽东的恩惠,是我们的福气,不能指望更多。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现在重新回顾那段历史,大家主要目的还是希望整理出思路,应对当前中国的局面。当下除了安身立命之外,作为一个普通人可以做一点什么事情?该怎么做?
这个系列不是要灌输什么,而是想激发读者对于文革这段奇特雄浑的历史进行思考和咀嚼。而做这个工作前,首先,我们要预热一下,看看什么是比较深入的对历史的分析,以及非常重要的,观察者是怎样会不自觉地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对历史事实进行歪曲性的判断的。
有这么一个故事,曾有一篇文章写一个不太出名的开国上将—“老实人唐亮”,其中举一例子,有次唐亮碰到毛主席,主席问他“唐亮同志,你会不会游泳?”,唐亮随口答道:“会一点。”言出将军即悔之不已。主席走后,将军急忙请军区游泳队队长当教练,苦学十余日,略会“狗爬式”,方心安。”
这个例子很有意思,因为读者“定睛一看”,就能从中发现,唐亮上将“并不老实”,对主席都说了假话,虽说后面知道补救,但无论如何,这个例子显然是和该文章的主旨是相悖的。----可这样的例子,在党史的文章里是很多见的。--比如说,几乎所有没犯过重大错误的高级领导(无论是行政系统还是军队系统的),他们的悼词都是各种各样的好词汇,诸如伟大,卓越,XX家,XX工作者等等,如果读者对此照单全收的话,就不免会疑惑,这么多好领导聚集在一起,怎么开国以来的政治局面却没有一片花团锦簇,而是不歇风雨呢?
因此,有些党史的资料或者当事人的回忆录如仔细看,其中的实例和其文章的结论往往并不相洽。
顺便说说,在上面的例子里,虽然碍于面子,唐亮上将在主席面前不敢承认自己不会游泳,其实在大的方面,唐亮上将确实是一个比较厚道的人。作为政委,他和两位相对个性非常强烈的司令搭档,一位是东哥爱将,工程兵司令,陈士渠上将,青壮年时,陈上将性烈如火,发作时颇有关羽关君侯的风采。而另一位唐上将的搭档,就是共军之中第一温柔贤淑的许世友,许司令了。---因此,能和这两位合作愉快,唐亮上将的性情必然是比较“老实”的。
另一个方面,除了对材料的观察和分析需要更加细心之外,我们还要注意观察者本身的立场对认识问题过程里的扭曲。
比如说,下面的两个结论,实际说的是一件事,但对信息的接收者而言,可能有完全相反的效果-----
1. “北大有什么了不起,那么多教授,学生,最后的成就都比不上他们的图书馆管理员!”
2. “北大太伟大了,连他们的一个图书管理员都能成为开国之君!”
熟悉党史的同学们都知道,上面说的就是毛主席年轻的时候在北大混图书馆管理员的故事,而这个事实如果用不同的角度来表述,就能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而这样的效应在党史的争论中是相对普遍的。
挑大的说,在建国后30年的历史进程里,为了实现国家的工业化,实际上广大农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他们不仅被户口制度拘束在自己的村庄里,被公社大队的组织形式禁锢了生产积极性,同时也无法获得城市中相对丰富的多的文化、娱乐和医疗资源,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绝大部分饿死人的事例都发生在农村而不是有固定粮食供应保障的城市,因此,农民出身的观察者显然在回忆建国后前三十年历史的感触和工人出身的有较大的不同。---
同样的,那些被剥夺了祖产,被划为“剥削阶级后代”歧视了几十年的观察者对前三十年的认可程度要比解放后翻身做主人的后代有极大的差异。但历史的主流只有一个,就像庐山同样只有一座,而能看出“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效果,无非是因为观察者本人一会儿趴着,一会儿站着罢了。
本人处于信阳地区,家中长辈大多数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舅舅在信阳市肉联厂做司机,他的描述是市区内很少听说饿死的事情,但是在下乡运输的过程中经常看见路边有饿死的。我父亲是刚刚没有吃的就开始全村讨饭,走到了无极这个地方听说河南开始发粮食了就回来了,村子里基本上没有人饿死。母亲的村庄基本没有饿死,听说过有的村子整个饿死的。在听说的过程中最惨的地方是潢川县医院门口,因为医院里面据说有葡萄糖,很多人饿的不行了希望到医院里寻求帮助但是被拒绝所以就在门口等死了。
所以不敢苟同与教头的绝大部份饿死在农村的观点,和具体的地方基层管理有极大的关系。真正农村可能死亡的并不多,较大的应该是乡镇和一级。而且死亡率和基层干部有直接的联系,死亡的特点基本上就是整个村庄或者家族的死去,比较类似与古代的盲流。正是这样我对于很多人说的土共能够直接指挥到基层表示怀疑,除了文革中的几次运动曾经波及到农村,实际上对于农村的控制没有宣传的那么好。十多年来我就听说过和见到大量的会道门行为,多则十万人的大规模聚会。如果一切安好便是晴天,如果继续下行老区将还会是老区。
入库数据没有问题。所以能准确发放到城市居民手里。
出问题的是产量数据。后来隐瞒的也是农村情况。
所以应该是农村出问题
县城乡镇和农业城市都是调出地,所以饿死的比较多,但是农村还有一些办法或者逃荒,死亡率可能还要少一些。
顺便说一下,上层设计固然好,最终还是底层的人民是基础。不能过于脱离底层
不知道乡镇户口是农村还是城市
治史,肯定要占有丰富的史料,现在大量资料尚未解密,担心不易持平而论,是个难题。
更何况党史很难不带入个人看法,毕竟身在此山中,没有大的视野统领各类材料,会很吃力的。
很期待兄台大作。
户口本+粮票是基本保证,换句话说是有国家组织分配。
农村要是大跃进多报产量,会导致多征粮导致没有口粮,而农村根本没有退发粮食的体制。一片混乱下不出事就怪了。
距离上次您发长篇已有一年多了吧?祝mm厚积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