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张其昀《思想领导与精神动员》讨论之一 -- 包子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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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不要在网上到处闻味儿,且去写读书笔记”

工农军队的本质是促进阶级斗争 “不要在网上到处闻味儿,且去写读书笔记”(一组对话)

A:

我听说苏俄红军在内战时期的强暴现象后,崩溃了一次。隔壁游戏群一个资料大佬听我吓出来的疯言疯语后,建议我接触更多类似资料脱离过敏反应,比如抗战时,有的八路军征兵工作人员,也提出过“一人一个女学生”的口号……

B:

在阶级社会的日常中,一方面是政治冷感,一方面是把“红军”、“八路军”、“中国人民志愿军”,容易想象为跟阶级社会中的人类不同的某种超自然物品了。而真实存在过的苏俄红军、中国工农红军与八路军,是阶级斗争的产物,以社会革命为目标,在不断的实践中探索前进。他们的制胜法宝在于促进大众的阶级觉醒,他们的局限、失误和挫败,在于他们毕竟无法跳出具体的历史环境。就像你说的八路军征兵人员一时一地喊个什么离谱的口号,这并不奇怪,而今天的人们必须了解它在具体环境中是如何发生的,又遇到什么样的现实回应,才能完整理解它。

C:

我以前觉得俄国红军军纪不如中国红军。现在想来,①人类社会今后要面临的革命战争,恐怕不是“长期的武装割据”,而是世界末日的烂地上打烂仗,阶级仗远大于军事仗。②所谓红军,是彻底的“群众平面战争机器”,它泥沙俱下,有自己的想法,更不存在一个神圣暴力对它下指令。它本来就不是军队,就像工人国家不是正常国家一样。红军是武装的工人农民,是阶级斗争的铁流,而且一不小心就是国际铁流。另外,群众平面战争机器没有森严的敌我阵营划分,它无孔不入、解构一切。就像1917年大量的工人钻进科尔尼洛夫军队里,把它解体,攻占冬宫也有这个解体过程。

A:

中国工农红军的十年也是阶级仗为主,军事成分为辅。八路军依托农村的群众救亡运动而生存壮大,支持根据地和游击区的社会改良,压制地主剥削和高利贷,这是大众拥护八路军的根源,这也是一种“打阶级仗”。

D:

所谓红军,是彻底的“群众平面战争机器”,它泥沙俱下,有自己的想法,更不存在一个神圣暴力对它下指令

——————————————————

就是形形色色的群众自组织,构成了复杂的革命生态。

C:

是的。所谓“群众平面战争机器”,“平面”指其“非层级”,”战争机器”指其不是纯粹“政治”,而是深入了社会领域,并且进行着各种各样的、不用枪和用枪的斗争。

A:

抗美援朝时,我军的军纪真的像宣传那样好吗? 有的网络大V拿出当时的内部报告,说有这样那样的阴暗面……

B:

志愿军是1949年中国革命的产物,有较强的阶级觉悟。当然,他们来自具体的阶级环境,而不是天降陨石,总会有各种缺点。

A:

你们说苏俄红军也是人类,但我感觉有良知的革命军人做不出强暴妇女这种事来。

B:

红军也好,志愿军也好,它们都是当时工农追求解放的产物。而又促进了进一步的社会革命。没有抽象的军纪,军队带有阶级性,这是第一位的。

A:

那么李星如何看待朝鲜人民军?

B:

1945年的朝鲜人民军同样脱胎于当时朝鲜半岛的阶级斗争,以及北方热火朝天的社会改造。朝鲜的土改以及消灭剥削阶级,清理了旧的阶级社会压迫制度,都是实实在在的社会革命措施,让大众对解放抱有热情。但朝鲜军队也确实受苏联官僚的影响较大,有诸多消极现象。

对事物要看到要害,1945年的朝鲜人民军的要害,在与它是一只促进瓦解朝鲜半岛资本主义秩序的军队。

A:

我刨根问底的原因,也是想占领舆论阵地,对于网络大佬的各种言论,比如新沙俄史观,总要评击反驳不是吗?

B:

你过分看重网络文字的日常,但通常来说网络文字只是阶级社会的精神再生产,是循规蹈矩小市民的自娱自乐。真要了解革命历史,就坐下来读几本书。

A:

李星鼓吹的翻译录入,不也是自娱自乐吗?一般人谁天天去关注1927大革命怎么失败的?还弄出一百篇中国托派的无聊文章放到知乎……

B:

我们直接深入历史,挖出尘封的文献。一般人不会关注这些遥远的话题,但我们挖的够深,也有一些言之有物的讨论,对工人阶级有潜在的启发价值。你过于投入关注网络键盘侠政的各种屁话,类似在网上闻味儿,还要细品其中的一百种差别。

A:

是的在网上学不到啥。但有的人也不全是历史发明家……

B:

去读书吧。托洛茨基的《俄国革命史》,多伊彻的《先知三部曲》……或者你去读毛选也行,这都是历史检验过的,有各种启发价值的文字,而且相对通俗好读。够你读一气了!请记住:一定要坚持写详细的读书笔记,对开动大脑思考很有帮助。写了读书笔记,要放上网,促进更多的人思考、交流,让个人的思想活动转化为社会性的活动。

A:

XXX说阿富汗战争……

B:

去读书吧!

A:

XX说袁世凯……

B:

去读书吧!

A:

我……

B:

去读书吧!

A:

我是说,你让我录入的托派文献,我录入完了。总结待会发。你再给我一篇。

B:

哦!你稍等。

对话结束。

家园 【原创】先性别平等再阶级斗争?

“女性主义正在领导抵抗”· 先性别平等再阶级斗争? (一组对话)

A:

今年3月8日前夕,来自阿根廷、巴西、智利、西班牙、意大利和美国的国际妇女大罢工运动的联署人在英国维索图书(Verso book)网站发表了《超越三月八日:迈向新女权主义国际》。她们指出:“新女权主义浪潮站在抵抗极右崛起的第一线。现在,女性正在多个国家领导对反动政府的抵抗。”

Verso就是“第四国际统一书记处”的出版社,统一书记处这是要搞女性国际、女性党、女性工会?搞来搞去,又回到一百年前奥地利社民党那套“文化自治”了,奥地利社民党要按照民族和文化把党和工会分开,现在统一书记处要把工人运动按性别分开了?

B:

不做评论,但长期以来,多元化运动是第四国际许多分支的一贯策略。他们将其解释为,不同社会身份认同导致工人阶级的分裂,平权运动将弥合这些无谓的裂痕,有利于工人运动的统一整合。比如他们支持LGBT的原因,即是性少数群体在社会上处于弱势地位,帮助他们斗争将最终消灭“以性取向划分人群”的判断标准。这些无谓的标准都消失了,那么只剩下阶级斗争这一标准了,是有利于斗争的。

A:

也就是说,在社会主义革命实现之前,有可能实现性别、性少数平等?在实现了性别平等、性少数平等之后,再搞社会主义革命?这不还是阶段论吗?跟“先实现民主革命”再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有什么区别?

B:

这么突出女权,是因为有一个客观事实不可否认:现在依旧是男权社会,女性无论如何都是弱势一方。需要继续斗争,这样才能实现男女平等,进而更好地阶级斗争。

C:

性别歧视跟种族歧视一样,是资本主义秩序里的结构性矛盾。“不同社会身份认同导致工人阶级的分裂,平权运动将弥合这些无谓的裂痕”的说法,站不住脚。身份认同本质上是服务于统治秩序的需要。说到底,是被统治的地位,是资本主义市场,而不是抽象的“社会身份”,让被雇佣的劳动大众在日常中互相敌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男女如果真能平等,那么老板跟员工也能平等了。

D:

“平权运动将弥合这些无谓的裂痕,有利于工人运动的统一整合”,这种说法暗含的意思,恐怕是“只要能拉到人,就是好的。”

我觉得第四国际内部现在肯定是主张两块牌子一套班子,面向传统工人运动一套,面向多元社运一套,随时可以互换。现在第四国际恨不能挂一百个牌子,联合办公,只要还让它办公就行。

女性主义里比较“反秩序”的那部分,现在重点强调“去中心化”,就是说,你们男人,无论是拥护共产主义还是资本主义,都不要来指挥我们,我们自己搞一套。她们所谓的另搞一套,也还是在明确服从统治规则的前提下,推动局部的改良,而且不保证效果,“至少现在男人不指挥我们了”,但并不反对市场继续指挥……

E:

现在也没有统一的无产阶级的组织。现在这个状况,折腾一下总是没坏处。

A:

下面是70年代英国考利汽车厂的工人经验:

“要让女会员充分参加工会活动,就必须同男性偏见作斗争。必须采取措施,让女工选出女性会员代表;让女工能参加分会委员会,担任分会干部;让分会能像对待其它一切问题一样,认真地对待跟女工的特殊利益相关的问题(比如同酬问题)。

但更重要的是,妇女有独特的问题。许多女工下班后都要带小孩和做饭。所以,工会在举行会议之前,应当先进行讨论,选出一个方便女工参加的时间,还要给女工的小孩安排好托儿所,让女工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参加分会会议。这些措施经常会遭到男性的敌意。因此,女工必须在工会之内组织起来,发动斗争,争取让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我们反对这种倾向:为了对付大男子主义,女工应当退出工会,组建自己的女性工会。但我们赞成这种主张:在必要的情况下,女工应当举行讨论,并成立她们自己的委员会,在工会内部为了这些问题而发动和领导斗争。”

E:

这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有人想走另一条路,就让她们去走好了。因为我总能联想到程序员出来反996的时候。有一群人说为什么没人关心流水线工人云云。

而且,有些话说出来不仅没用,还讨人嫌。关于阶级与女性的那些话,老毛左说过100遍了。你再说一遍,大部分人会把你自动归类到老毛左,关键是也听不进去。

C:

是的。很多道理讲起来简单,但100年的实践给这些词句赋予了很多历史内容,好听点叫遗产,不好听叫包袱。作为实践,女性主义持续存在,有深刻的历史背景。对女性主义的实践,即使不能同意,至少要理解后面的根源。

对话结束

家园 性别平等还是阶级斗争

矛盾的受者会做出那个优先的决定。

性别不平等是显性的。阶级不平等是隐性的。

家园 在网上搜了一下李星

是某校马列主义学院的女教师?

家园 是我啊
家园 黄河?
家园 失敬失敬

辛苦了。

家园 我和老师其中之一有点像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个人选择的自由。

家园 这个区芳是谁啊?
家园 【原创】一二九运动:学生与现实

一二九运动:学生与现实(一组对话)

A:

1935年年底,北平、上海等地先后爆发大规模学潮,呼吁社会行动起来,抗击日本不断强化的对华蚕食侵略,史称一二九运动。那次学潮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涌现了一大批积极分子,很多学生在这个过程里,思想左倾了。后来,运动的参与者有一部分成为敌后抗日运动的骨干。1940年,一二九的积极分子,清华学生兼中共党员杨述撰写了小册子《一二九漫语》,从他的视角,系统讲述了运动的经过。当然,书中难免有对事实的裁剪,但字里行间还是可以感受到那股洪流带来的激情。

由于运动的背景是30年代中期,中共城市组织普遍被破坏,导致地下党对学潮的介入比较杂乱。解放后,还出现了“究竟是谁代表党领导了一二九运动?”的微妙纷争。这类纷争距离今天的现实太远了,且不去管它。

《一二九漫语》中指出,1934-1935年,清华“少了一些西装革履,多了一些蓝布长衫的清寒同学,思想大都是前进的。”但同时,多数学生是安逸的,“国家大事一问三不知 (沉迷)恋爱电影溜冰”这不太符合今天对那个时代的刻板印象,但却事出有因。30年代初,国民党在北平的中央宪兵单位,扫荡了学校里的不安定因素,这是学生政治冷漠的重要原因。但更本质地说,阶级社会中的多数人,不管大环境是选票政治还是军事独裁,他们的日常状态就是安逸,或者说麻木的。

B:

从书中的描述,可以发现七八十年前的北平,三十年代起就有活跃人士进行类似今天多元社运的活动,组织各种议题的社会团体。因为有着清华北大等高级学府,产生了一个讨论社会问题的空间,类似法国大革命前夕的沙龙文化,简直就是线下的微博、知乎。学生远离政治,但社团活动比较积极,大办刊物。零散的地下党员,比如北大附中学生谷景生,找不到党组织,就自己办刊物,而且有一定的作者、读者基础。

当然,在面临深刻的危机之前,“沙龙”的讨论大体是浑浊停滞的。风暴来临前,思想的空间里难免充满了庸庸碌碌的各色人等。

A:

现在看来,这个“沙龙”文化基本是自发的。虽然学生里有对俄国革命、左翼主张的一些好奇以及同情,但停留在纯粹的精神领域。

做个对比:左翼思想有群众基础,但没有组织性。北平的国民党有行政资源,但无法掌握多数学生群众。只能采取写匿名信咒骂、唆使反共学生砸场子等手段,企图破坏执政者担心的“共产党阴谋”。这个时期的体制内文宣能够招揽职业写手,擅于“毒舌”编段子,但在思想上是空洞的,不能给学生指出前进的方向。

有个很滑稽也很真实的现实因素,值得一说。1934年左右,北平的蒋系国民党力量,比如蒋孝先领导的宪兵三团,被日方施加压力而被迫撤走了。北平由杂牌军阀接管,这些军阀对日方的威压是软弱退让的,也不像蒋系那样全力镇压共产党,很多被宪兵预定枪毙的共产党都没有执行死刑。环境的变化,导致北平的学生活动比较自主,学校里的蒋系党棍们难以直接控制学生。

C:

共产党就在统治者内斗的夹缝中生存下来,这种生存的智慧可以总结一下,能多活一个人也是好的。

B:

学潮爆发,是抗日救亡的直接需求使得学生采取比平时更激进的行动,选择更激进的立场(无论是向左或向右)。一二九运动本身也比较缺少中共干部的直接领导,虽然有些骨干是党员或左倾了,但却是在与党的高层联系不通畅的情况下,学生们自己酝酿起来的。这种自发性的动力,表现为“日军已在城外”带来的紧迫感,更深层的原因,在于30年代中期,资本主义世界性危机让中国社会必须寻找出路。

学潮起来了,零散的地下党学生全力参与,取得若干影响。但年轻的党员们也是摸索中前进,意见分歧一直没有消弭,关键就是要不要号召推翻国民党政权。现在看来,在1936年的学生中,提出推翻资产阶级政权确实是夸张了一些,救亡图存的理念很有市场,群众希望政府能够采取措施抗日。

在上海,国民党的力量依然强大,对运动进行的干涉就更为阴险,善于引导学生做无用功,比如搞午夜游行,而不诉诸简单的军警宪特手段驱散学生。

A:

国民党的弱点是,它的民族主义意识形态无法解释“眼下到底如何抗日”。它一味要求学生服从国家指挥,相信执政党,相信领袖。但北平学生亲身感受日军已在城内,执政党的宣传难以服众。行动起来的青年并不能完整认识自己的动力,觉得自己只是爱国,不是极端分子。但执政者也讲爱国,而且是大汉族本位,也做青年工作,写起东西比共产党要煽情得多。但是,国民党身为资产阶级政府,在资本主义空前危机的环境下,不允许一个自下而上的学生运动持续存在,不允许学生去尝试把救亡与群众需要结合起来。结果,学生从救亡宣传走向发动群众一起救亡,再走向以社会改造去凝聚群众,最终走到1949年的革命。

值得注意的是,一二九的普通参与者确实分化了,很多人回归私生活,结婚生孩子找份职业。但坚持做群众工作的,几乎都去了共产党。

B:

跟了国民党的,也未必不能吃苦,未必不能跟群众“打成一片”。

A:

在国民党的“群众工作”部门里,能吃苦、甚至拒绝贪污的青年一直都不少。他们的命门是无法从事阶级斗争,任何旧格局都不许碰,敢去碰的就没好下场。结果,他们最终也就无法团结群众。

1928-1930年的国民党青年干部中间,在阶级问题上分成几个派别:

一派认为阶级及其矛盾确实存在,需要面对,甚至需要扶助农工搞斗争,不走极端就好。另一派承认有社会矛盾,需要改良,但不要搞阶级对立,破坏秩序。这两派最后为了一官半职,都把阶级问题扔到脑后了。第三派主张悠悠万事、秩序为大,只有秩序强化了,国家手里的资源多了,阶级矛盾才有可能解决。这一派进化为特务头目、别动队屠夫,一度以清廉刻苦自诩,但到了40年代,个个没少捞。

这样一个执政党,无法吸引志在改造社会的优秀学生,是预先注定的。

D:

一二九使大批青年迅速左倾化,让被彻底赶出城市的中共重新赢得了一批学生支持者。

A:

虽然中共的旧组织几乎充分瓦解,大批党员声明悔过,或者坐大牢,但是谷景生这样的中学生,自己办个小刊物,很快又建立了读者网络。民国青年有寻求社会出路的需求,新人一茬茬冒出来。

在运动中,人们的面目迅速改变。《一二九漫语》的作者记述了很多人变得严肃、诚恳,能理解他人。当时的一个活跃女生陆璨回忆说“我从未参加过这样庄严的会议”。许多学生本来一心用功,或者沉迷打牌,运动让他们投入到广阔的社会活动中去。一个人改造社会的意愿越热烈,在特定因素催化下,就越容易成为资本主义的颠覆者。

E:

普列汉诺夫的《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这本书,我在迷惑个人和时代的时候,经常会去翻来看……

B:

一个市场秩序稳固的地方,立足校园内部和学生群体本身,一样能产生挑战社会的运动。重要的是驱逐“资本主义不可替代”的思想。现在的学生,什么都认为可以靠钱买到,太可怕了。跑操代跑、带饭、考研培训乃至作业抄袭,都产业化了。我曾经设想过,是不是可以从校园生活互助组织入手,让大家认识到市场的局限性,但是我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用互相帮助替代钞票买服务,是更有吸引力的。

21世纪的今天,资本主义市场和资产阶级选票政治的不可替代性,深入各国青年的内心。这是与一二九时代的最大不同。

A:

最近20多年珠三角的工人对互助活动都没什么兴趣,他们只相信加班挣钱,或者做生意,其他"都是骗人的"。他们愿意参与传销,但是不愿意搞合作社。

D:

消费主义太深入人心了,毕竟只需要付出钞票。移动支付普及之后,甚至只需要付出一点虚幻的数字,这比互助要轻松多了。以办刊物为例,也需要与消费主义的文化产业进行竞争。打游戏爽过打字,躺在床上翻翻手机就能获得极强的快感,还有谁愿意去做枯燥的文字工作呢?

C:

举例来说的话,对于ACG来说,市场、版权、创作者权益等等的弊病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不少爱好者还是一副“用更好的市场建设当前不完备的市场”的思路尝试去弥合,仿佛理想中日本或者美国“完善的市场”存在的问题可以被自我解决一样。

B:

我不否认一二九运动的相关材料读来很有既视感,但是21世纪的社会“洪水”和当年的救亡图存,可以说是各种意义上很不相似。需要找不同、找相同,找出对现实的启发。

A:

要害不在于救亡图存,而是行动起来的青年,如何看待周遭的主流秩序。我们看到火山市的青年成群结伙嘶吼不止,但坐地铁都是乖乖付账的,可见他们对秩序的谦恭并没有丝毫动摇…… 今天的青年,无论涂抹了什么油彩,后边掩饰的,通常都是压倒性的政治保守主义,这是他们之所以高度驯服的精神根源。时代是否会改变这种死气沉沉的保守性?不好说。但无论如何,需要预先准备挑战秩序的思想。

对话结束。

通宝推:崂山一道士,桥上,
家园 【原创】精神领域互为镜像的某网左

精神领域互为镜像的某些网左(一组对话)

A:

快来看!(网聊记录)XXXXX说罗斯福的新政思想是法西斯女权革命!XXXX一年前还主张民主社会主义,现在赞成撒切尔主义!

B:

呵呵,XXXXX其实是民社右派,主张《论语》、《庄子》思想指导下的酷儿革命……

C:

XXXXX不是托派吗?记得他一直跟斯大林主义者论战……

D:

你们不了解情况,自从XXXXX发的《百论马克思与我》系列文章点赞没超过9888,他就转向后集权理论的阳明学派工业党了…… 这个孔庄思想的酷儿革命又是什么情况???

E:

网左自称的立场,很多时候,都不能当真的,一般只能理解为假面舞会的表演。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是对某种思想抱有好奇。要指出的是,任何多多少少有点历史影响的主张,仅以“左翼”这个领域来说,它们几乎都是阶级结构发生异变,以及大规模社会斗争的产物。无论这些主张是否完全符合工人阶级的历史利益,它们在出现的时候,大体都是回应了社会演变的某种呼声,可以说应运而生;它们是认真思考的产物,有着一批严肃的追随者,愿意为这些主张而奋斗。

近20年来,中国工商业的大繁荣,一方面创造了巨大数量的产业工人,高度普及了国民教育,本科生像卫生巾一样被制造出来,研究生像肥皂一样被制造出来…… 但同时,社会思想的分化,却被持续的繁荣、生活的普遍改善给长期迟滞了。社会大众脑袋里的状况,其实都差不多,你看我我看你,等于看镜子。总之,全社会的高度共识,是对资本主义市场的天然服从。所谓“网左”青年,在这个对阶级现实的服从本能上,某些角度表现得更突出。他们的各种"主义",只是打发无聊的小道具,而真实的人生态度,无外乎是压倒性的政治保守主义……

这些人喜欢互相关注,玩一些“论战”,但实质上,他们精神上是互为镜像的关系,所谓互相关注,就是自己关注自己,自己把玩自己,也就还是照镜子罢了。

当然这都没什么,只是打发时间的小游戏,一般来说,不影响个人的身心健康。但还是要明白,这些游戏跟任何“主义”是毫无关系的。不过,有个别人可能入戏较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主义者“了,就可能被有心人欺骗,影响生活。

所以还是要提醒一下,他们什么“主义者”也不是,只是他们自己,也就是阶级社会现阶段批量生产出来的标准件小市民。

F:

XXXXX自己都说了,他是民主社会主义者!

E:

一个人自称是拿破仑,就是拿破仑吗?

F: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E:

……

A:

快来看!(网聊记录)XXX说印度人民党是列宁主义党!印度正在进行左翼革命!

B:

呵呵,XXX其实是半齐泽克半萨特的观点,信仰后佛洛依德主义的福柯怀疑论……

C:

不对,XXX是后霍查主义托派,主张欧洲中心论……

D:

XXX不是马列毛吗?我买过他写的《如何干革命》、《如何正确干革命》、《如何不错误的干革命》、《如何正确干革命而不犯错误》四本书,他跟我说他还在写一本《再论如何干革命》……

E:

……

A:

快来看!(网聊记录)XXXX说……

B:

不要转发弱智景观了。

C:

不要转发弱智景观了。

D:

不要转发弱智景观了。

F:

不要转发弱智景观了。

A:

……

A:

我们来打电动吧!

B:

好。

C:

好。

D:

好。

F:

好。

对话结束

家园 【原创】“沈定一”现象讨论

“沈定一”现象讨论之一:大地主领导农运,真心还是假意?(一组对话)

A:

沈定一是清末民初的一个社会活动家,浙江大地主,清末就曾当官,后来加入过同盟会,参与过反袁活动。俄国革命后,他欢迎马克思主义,拿出家产在老家萧山衙前搞社会改良,吸引了一批青年。20年代中期,他对无产阶级革命感到失望,转而改开投向反共产主义,1927年,他积极参与屠杀浙江的共产主义工农群众,一度是国民党的浙江“反省院院长”,专门负责瓦解被捕的共产党员。1928年,他在家乡继续试图从事社会改良,引起国民党部分高层的不满,1929年被暗杀。

我读了关于沈定一的境外研究专著《血路》,也读了国内学者写的某些研究文章。我的感觉是:沈定一他的事例有些特殊,他在这些书中的形象,都像一个武侠小说里面的侠客,有点……太远离生活了。然而,侠客做事只需要考虑"义",至于其他的因素,都只是改变做事策略的因素。可是托洛茨基、甚至斯大林,都没有给我这样的"侠客"感觉。

也就是说,一旦把沈定一从群众中拿出来,他就变成侠客了。所以只是关注沈定一的个人生活、个人行动,好像对工人阶级的启发价值比较低?

作为一个“侠客”,沈定一只有在从共产党员转变为反共产主义者的时候,他才没遵守那个"义",而这么一看,可太奇怪了!他的一生和他进行的活动很违和,几乎指导他一生的原则说扔就扔,而且似乎不是出于他个人家庭利益(钱基本全用来搞农民运动了)?

这难道就是李星说的"保卫资本主义秩序的激进左翼"?我无法理解这里面的逻辑…… 这种“保卫”看起来是真的刻在DNA里面了,因为从沈定一个人的人际关系网络来看,理解不了他为啥会走向右翼。

B:

我对沈定一的理解:他最核心的自我认同,是“上等人”,或者这个词太难听了,叫“精英”也行。精英的核心定义就是“我跟你们普罗大众毕竟是不一样的”。精英可以拿出家产分给大家,但是不许下等的恶棍流氓来抢!他愿意领导革命,而不愿意让革命领导他。他期待劳动大众通过他的努力实现美好的生活,但他自己是永恒不变的。

A:

类似公子哥出去闹革命闹着玩?

B:

“闹着玩”是不能概括这种严肃的精英的。这太侮辱他们了…… 沈定一证明了自己具有勇敢、无私、耐心、艰苦奋斗等等品质,吸引了很多劳动者和知识青年。同时,他显然认为“我跟你们普罗大众毕竟是不一样的”,而这种差异是永恒不变的宇宙真理。

这种不追求物质特权的资产阶级活动家一直都存在,比如甘地。他们是为了本阶级的物质统治,放弃了个人的物质特权。但既然他们是阶级社会的政治领袖,说到底也不会活的太惨。一百年来印度一直有很多人饿死,但甘地可不是饿死的。甘地只是放弃了资本主义意义的有产者身份,但带有文明气息的个人生存,对甘地从来不是问题。同样,放弃了部分家产的沈定一,最后也不是饿死的!

A:

可要是物质上的等级被模糊甚至被消灭了,精神上的等级也无法存在下去了。

B:

所以衙前的社会改良,每前进一步,都是围绕沈定一本人进行的。他在精神上控制着拥戴自己的农民和青年,也保证了这种改良是可控的,事实上服从于现有的秩序。

A:

也就是说…… 他早年说的要"打倒有产阶级",客观上,与国民党后来的"打倒土豪劣绅"和搞农运,是类似的,只是为了将阶级社会延续下去而进行的自我清洁?沈大侠要消灭的,是那些过于压榨、过于招人恨的统治阶级分子,保留能尽量延长统治的精英?就像"清君侧"之类的东西?

但是,他搞农运的这种办法,却使群众发现自己有能力反抗地方上的阶级秩序。

B:

沈定一当然不是要保卫传统的地主统治。他要保卫的,是阶级社会本身。国民党作为一个政治组织,从一开始就知道“打倒土豪劣绅”是扯淡,因为土豪劣绅就是国民党依靠的阶级基础之一。而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理性,实践起来是可能充满戏剧性的。沈定一完全可能一开始非常真诚的相信“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但他呼唤革命,最后把内心的怪兽召唤出来了,发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到底站在哪一边。

他的直觉很强,比较早就意识到自己热情赞扬的俄国革命,其实是要毁灭他视为生命的“文明”。于是,他选边了……

“反革命竟是我自己!”

A:

而且他这个农运太一帆风顺了…… 这种让群众感觉"有某个大人物撑腰"的农运,会不会使大量本来不敢反抗的群众,有了勇气去联合斗争?同时也把运动限制在改良主义的范围内了。虽然也有李成虎那样的牺牲者。

B:

对。类似一个“全国政协委员”给工人撑腰争取落实社保待遇。群众的觉悟水平、斗争精神被限制了,局限为一场双赢、多赢的行动,表面上皆大欢喜……

A:

沈定一根本没可能成功吧!这种要把阶级社会中最腐朽部分消灭的改良,面对的阻力太大了啊!因为腐朽的和不太腐朽的部分,是紧密相连的,我有切身体会……

B:

从统治社会的角度说,沈定一唯一的“成功”,就是麻痹了群众。把群众起来斗争的时间拖后,并压低他们的水平。做个不太妥当的对比,就像富兰克林 罗斯福总统的新政一样,经济、社会意义上是失败的,资产阶级政治的意义上却很成功,拖后了三十年代美国秩序彻底失衡的时间,从而最终通过一场国际战争,为美国资本主义找到了出路。

待续

通宝推:燕人,
家园 "消费主义太深入人心了"

消费主义是中外年轻人最重要的问题。

在消费中体现自我,实际上失去自我。

希望年轻人能通过对环保问题的警觉发现消费主义,乃至资本主义本身,是解决人类未来的一个关键。

家园 可以从炒股和证券市场讲起:

牛顿,凯恩斯,费雪,马克思,炒股水平怎么样?

家园 【原创】何为工人积极分子的“社会性死亡

资本主义全胜地区主流秩序的漏洞、何为工人积极分子的“社会性死亡”(一组对话)

A:

李星为什么觉得资本主义全面胜利的地区,主流秩序的漏洞较多呢?我身边一些朋友的经历,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天天都担心被喝茶。所以给我一种高压态势、密不透风的感觉…… 很难理解所谓主流秩序的漏洞……

B:

在资本主义全胜的地区,由于工商业的跃进式繁荣,整个社会的生存压力确实变小了,社会的生存规则一方面没那么严酷了,一方面需要反复调整,主流秩序也相应的比较宽松。同时,不存在自觉的、持续的工人斗争,以及传统上对社会压迫最敏感的青年学生群体,整体情绪是高度灰色的。在思想上,完全不存在挑战主流秩序的群体,不存在需要严酷压制的对象。最后,主流秩序的建立长期是个半吊子,没有理顺意识形态,很大程度上是精神分裂的。

这些因素,导致了资本主义全胜地区的主流秩序,是整体宽松的。当然,最近几年,主流秩序开始严密化,反映了“建设正常资产阶级国家”的大趋势。

而在资本秩序从未间断、已经建设了上百年、几百年的国家,比如美日,与主流秩序对立的“社会不安定因素”,很容易招致社会性死亡的下场。

A:

“社会性死亡”是怎么体现出来的?

B:

简单说,一个招致类似惩罚的“不安定因素”,很可能长期找不到工作、租不到房,在路上走,有人从背后泼你一身洗脚水。去报警,被出警人员训斥:“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没数啊?!”

他住旅店栖身,有一群“正能量义工”24小时在门口等着,只要他一出门,就起哄:“你啥时候去苏联啊?苏联不是你们无产阶级祖国吗?你去苏联呗,总在俺们国家赖着算咋回事啊?”

至于家人被骚扰,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不在话下了。这种事,在冷战时期的美国,一度非常盛行。这种种压力,总结起来,可以叫“社会流放”:不给体面的工作,不许进入公务员、文教系统,骚扰家庭,给当事者制造无穷大的精神压力。这种流放,很多时候不在乎被惩罚者是否向统治者下跪低头,而是类似“斩首示众”,把人挂起来晾成肉干,给旁观者、后来者一个警告:这就是反抗秩序的下场!

这类“社会性死亡”措施,是国家机器与资产阶级合作建立的铁网,目的是摧毁“不安定因素”的人生。在现实中,有少数人靠着自身的能力,突破了这张网,比如著名编剧特朗勃,在好莱坞被反共产主义文字狱迫害过,后来凭着巨大的才华,重返戏剧天地。有的美国共产党员,在被有系统的“社会流放”也因为擅长经商,而打破了生活的困境。但绝大多数落入这张网的人,却注定了人生尽毁。

A:

话说房东逼迁,工作搞没,24小时监视,不仅存在于冷战时期的美日吧!在普京的俄罗斯,在那些资本主义全面胜利的其它地区,不也在搞这一套吗?

B:

在普京的俄罗斯,更不用说在资本主义大繁荣的某些地区,只有政治反对派可能遭到类似打击。

工人行动的积极分子,通常遇不到这种事。因为国家、老板和工人自己,都知道,工人搞行动,目的只是为了争取物质利益,一个字就是“钱”。工人行动有时成功,有时失败,工人有时顺利得到钱,有时会被抓进去几天,但无论成功失败,都不会脱离“钱”这个目标。在这样的状态中,刻意针对工人,反而会刺激工人的意识,却又并不能实质的削弱工人反抗的力度。为什么说,刻意针对工人并不能实质的削弱工人反抗呢?因为在工商业大繁荣的那些地区,劳资纠纷是跟市场繁荣紧密关联的,越繁荣,纠纷越可能增多。能用钱解决,或是用简单的威吓,驱散工人,对老板和主流秩序是比较有利的。刻意的逼迫一些工人行动分子无路可走,对主流秩序没有显而易见的好处,但可能有坏处。

A:

我看到过俄国普京政府的一些公开文件,提到要严防“劳资冲突向威胁政治安全领域发展”。按照李星的说法,俄国的主流秩序有很多漏洞,原因之一是还不存在成气候的自觉工运,所以在这个领域着重提防,也是老虎咬天无从下口?

B:

是的。什么时候一个当过罢工代表的人,仅仅因为这一点,就被盯上了,甚至遭到示众式的迫害,那说明,至少在主流眼里,社会气候已经变了,需要未雨绸缪。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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