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窃明》和《晚明》 -- 真理

《窃明》是我看过的第一部较为写实地描写古代战争的小说，让我第一次见识到古代军队的体系架构，指挥和作战方式，以及军事思想。从最初的长枪步兵阵战术，到接下来的火枪长枪结合的西班牙大方阵，再到后面的燧发枪刺刀空心方阵和棱堡、板甲等等都回味无穷。

和《窃明》比起来，之前看过的古典小说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过于传奇，而今人写的《寻秦记》、《新宋》、《明》等作者其实并不太了解古战。最重要的是，《窃明》是第一部提出近代军队和封建军队差别的小说，因此该书起码在中文文学史上是有一定地位的。

缺点方面，从军事上讲，《窃明》仅仅描写了西方近代步兵战术，缺了骑兵战术，同时也忽略了明朝本土的军事创新。因为骑兵的薄弱以及缺乏小规模缠斗兵力，主角黄石的长枪方阵的侧翼其实脆弱。这可以在长生岛军队初期的两三场战役中看出来。黄石之所以能打赢，靠的是地形、友军、还有后金军的狂妄等等。这些弱点在后期福宁军武装到牙齿之后自然消失了，但是故事也变得没有意思了。

从情节上讲，《窃明》的最大弱点在于作者缺乏控制主线矛盾的能力。主角在辽南崛起之后，经过数场胜利，其带来的蝴蝶效应已经不能忽略。用主角当时的话来说长生军在战场天平上已经有一头恐龙的分量了。在朝堂上主角也势必陷入政治漩涡当中。然而此时作者灰熊猫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推进情节了，他不知道一个已经被穿越者改变了的历史时空该怎样发展。于是他靠穿越者的信息优势把努尔哈赤的死归功于主角的刺杀，用这种奇葩剧情让政斗戏草草收场，然后就把主角从辽南调到了福建，脱离了主线矛盾，从而让辽东战局回到了原来的历史轨道上。同样因为作者不知道怎样描写主角的蝴蝶效应，历史上最擅长模仿明军战术和武器的皇太极对黄石带来的军事革命置若罔闻，如同RPG游戏里NPC一样，被打败了好多次也没有任何学习提高。这导致主线剧情最后主角军队的武器优势过大，靠火力优势就可以直接平推了。这不仅让后期的战争描写变得无聊，还违背了小说早期的思想：即近代军队对封建军队拥有组织和思想上的优势，即便武器相同也还是能战胜后者。到了续集《虎狼》里面，皇太极已经覆灭了。但灰熊猫靠乱开金手指再次强行把历史拨回原有轨道，但即便这样，剧情还是全面崩坏了——其实还不如没有续集呢。

《窃明》的缺点，就是《晚明》的优点。可以说，晚明》是升级完善版的《窃明》。同样从辽南方向进攻后金，同样通过海贸筹集资金，《晚明》在同样的大方向下补完了《窃明》的所有漏洞。军事上描写了近代骑兵和戚继光鸳鸯阵的作战方式，和西班牙大方阵形成了良好补充。与此同时敌人也在学习提高，最后故事完结于一场强强对抗前提下的大决战。

不过比起《晚明》来，《窃明》的爽点营造得更出色一些。有很多名场面和段子。如果能结合一下就更好了。如果有朝一日能拍明朝末年的连续剧的话，还是希望以《晚明》为蓝本，结合《窃明》里面的一些特色就好了——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一场对袁崇焕问题的争论，小说是这场争论的观点的总结。所以不能简单将这篇作品归入“纯小说”文学作品。

谢谢真理兄的推荐，我也准备找晚明来看看。

回到《窃明》，关于袁崇焕的主线，当年这个年轻人用此书推翻了三百年来东林党、程朱理学、东南文人关于明末这个朝代更迭、血火激荡的“政治正确”。无论是阅读史料、分析、逻辑以及向过去/当代士大夫思想意识挑战的勇气，《窃明》都超过了《明朝那些事儿》。或许未来当年明月会披露他在写作后期有哪些幕后人物来劝说、影响他关于士大夫、东林党和袁崇焕的脉络，总之《明朝那些事》在明末部分逻辑上是“拐弯”了。

今天看到“左派”复兴网发的一篇文章《两份名单揭示了大清灭亡的原因》，所提的名单前一份是清代几个状元，后者是落第秀才。文章认为前者虽然地位荣耀，但对历史没有什么影响和贡献。后者“人人皆知”，是对历史产生深刻影响的历史人物。结论是重视真正的人才与否，是大清灭亡的原因。这后一份名单中，就有明末清初的东林党黄宗羲。我最近认识到黄宗羲是一个超过钱谦益的“状元”。复兴网这个所谓“左派”网站今天搞出的这种文章，暗含这些“左派”们也是“落第秀才”，这是程朱理学、东林党们在“左派”们的头脑的控制影响的最活生生的体现（病症）。

因此，回看十多年前灰熊猫的《窃明》，其批判精神勇气就更显得可贵。

《窃明》还有其它的闪光点，也可以说是“灰”点：十几年前这个年轻人的思想中，无疑还是把米国战略，当作高手之战略。所以，他在写日本幕府使者来见黄石时，要求“赐予”日本大明宝钞，具体故事河友可以自行回看。这一故事建构，无疑来自改开后的中米关系一节。不知道灰熊猫是否有经济、国际政治的学历背景，但无疑在2008年之前，这个80后的年轻人对中米关系的认识，已经超出了国内一线大学的经济学教授。

在《窃明》前期部分，黄石的内心独白中，有“这个时代能信任的人只有孙和袁”，而且袁崇焕的前期表现还是中规中矩，到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卖国贼，而且是没品的那种。

这种中途转向显然是得到了“高人”指点，明白了掀起巨大争议对于书有什么好处，典型的炒作手法。对袁的评价比当年明月差远了。这是最让人鄙视的地方。

晚明没看过，窃明看得津津有味。今晚看看晚明。

《窃明》比《晚明》还有《临高启明》差的不是一半点

即使偷懒作为军事入门教材也不够格，更不用说政治

《虎狼》比《窃明》差不少

除非灰熊猫们再写部有质的飞跃的新作，否则这时候再炒作没有必要

要么自爆其丑，要么浪费新读者时间

在小人物起家和军队建设方面写得比晚明要好。可惜写得非常慢。

窃明看了好几遍了，晚明只看了一遍。

下面一位河友说得对，“还是窃明看的爽“。《窃明》在爽点营造方面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地步，我还没见过哪部小说能比得上的。不说别的，就说里面那些间奏就很有韵味。这些间奏提供了后人看待书里时代的视角，让读者感受到了另一个层次的认同感。尤其是大结局后面的文言文，讲黄石多年之后，读到了异位面的庄氏明史，里面对黄石的篡位行为大加挞伐。黄石的儿子们主张杀这人的头，但是黄石“释卷大笑，后忽悲声太息，竟有泪下：此书能流传于世，朕愿足矣。”“后太祖崩，遗命竖无字碑、丘高不过两尺，随葬物止三件：明熹宗所赐尚方剑一口、毛文龙所赐长生岛督司印一方、庄氏明史一卷。” 书完结的虽然突然，但这一段堪称余音绕梁，有颅内高潮之感。

作为读者，当年我反复看了这一段很多次，当时希望的就是作者能写个续集，把这个用留白形成的爽点落到实处。好在作者灰熊猫也有同样的打算。靠《窃明》出名之后，就开始酝酿续集《天下》，后来又改名为《虎狼》。后来我追虎狼也追到了最后，很遗憾，这本书让所有人失望了。表面上，《虎狼》失败可以归根于作者三观堪忧，从《窃明》的正牌民族主义加历史唯物主义，转变为《虎狼》里面的国粉、公知自由主义以及盎撒保守主义。但这不是根本，因为反动作品也可以写成好故事。例如著名反革命电视剧《亮剑》也是赤裸裸的国粉作品，但是还是很成功。《虎狼》的失败，完全是因为灰熊猫作为作家不成熟，主线剧情控制失败的结果。

对于《虎狼》的主线，按灰熊猫本人的说法，是打算像西幻《沙丘之子》一样，写成新主角兄弟作为前主角黄石的精神继承者，最终打倒前主角的政治遗产，推动历史进步的故事。为此，灰熊猫在《虎狼》剧情开始之前就发动逆向金手指，让黄石选择向带明王朝的封建势力妥协，解散了自己的心血福宁军，做了一个富贵闲人。于是阿敏重新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连林丹汗也咸鱼翻身了。闯王他们也还是反了。前作的伏笔孔有德被主角出卖杀死，但山东的东江军旧部在伪土著季退思的带领下还是反了。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作者灰熊猫没有能力想象一个改变了的历史时空。为了续写下去，他只能把穿越者黄石给大明带来的和平全部归零，让历史回到和原来一样的主线上。然后他好沿着崇祯朝的故事线把书写完，让新的主角许平重新推进历史进步。

从头开始也不是不可以。让许平辅佐李自成获取天下，然后根据黄石留下的思想和制度让华夏走向新生也不是不行。可是剧情这样发展的话，主线就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按照前作《窃明》的设定，黄石最终当了皇帝。可是新书的主角却不是黄石，而是年轻人许平。这样一来，故事就只能让伪土著许平在前半部里战无不胜，而后半部再被来自大反派穿越者黄石的逆向金手指打败。

于是这本书的剧情就有了这样一副奇景：前面的垃圾腐败分子杂鱼反派们在后半部成为了胜利者。一开始铺垫了半天还去英国旅行的黄石长子（齐王世子），后半截没有任何出众表现。 而本来表现出色的李定国、李来亨、李过到了后面就纷纷吃瘪，连许平都差点挂了。作者大概是想用这种剧情来表达制度决定论。就是说《窃明》里的黄石旧部在封建社会的烂泥坑里最终还是腐败了，因此在《虎狼》的前半部里面对许平训练的新式农民军就不堪一击。但是后面黄石在南方建立了鞑英一样议会制度后，这些人找到了新生，而且议会建立的军队得到了南方人民的支持而变得不可战胜，即便是烂人来指挥也还是不可战胜。正如公知所说，英（美）国的制度，即便是个傻子也能运转自如……

作者想靠这样的大逆转来吹鞑英议会制度也不是不行，毕竟《虎狼》连载的时候公知思想还没有仆街。但为什么有了制度光环还要给反派开蒸汽机的金手指呢？——照灰熊猫自己的说法，没有蒸汽机的话反派根本打不赢。可是这么一来鞑英议会制度到底有没有进步性呢？书写成这样，作者到底是想吹还是想黑鞑英也说不清楚了。

《虎狼》这种180度的大转弯让所有人都失望了，然后作者默默放弃了写《窃明》三部曲的计划。所以书里的黄石还是没来得及当皇帝，前面关于黄石之死的伏笔最终还是无法回收了。说过说《窃明》是爽文的话，《虎狼》的结局就是屎一样稠的砒霜。打个比方的话，这本书给人失望的程度，大概就像看美剧《权力的游戏》看到最后一季那样。说起来确实有点像，《虎狼》的主角木筏横渡太平洋，而《权游》的主角囧雪最后落寞地回到长城之外。都是让人想摔鼠标砸屏幕的结局。《权游》的失败，还可以摔锅给编剧，原作者乔治RR马丁可以说自己还没写完。《虎狼》失败的锅就只能由灰熊猫自己背了。

《虎狼》之后，灰熊猫又写了小说《伐清》，在里面给了英雄李定国、李来亨一个好结局，算是弥补前过吧。但是《虎狼》里面的缺点，《伐清》里面都有，这是不那么明显了。《伐清》里面主线控制的与其说是稍有进步，还不如说是见好就收。昆明放火算是个名场面，后面关于行军组织的问题也解释了郑成功在南京兵败的缘由，算是一个贡献。在写了这样一两个名场面以后该书用科幻结尾赶紧收场，总算没有明显地崩掉。

再后来灰熊猫写了《楚河汉界》，这回是正统历史小说，没有任何穿越者，也没有金手指，有的只是汉高帝之智勇仁义，以及楚霸王的狡诈寡信——灰熊猫再次发挥了他在《窃明》里面重新解读历史的本领，对破釜沉舟、暗度陈仓、背水一战等成语，还有楚霸王横扫刘邦50万大军、韩信和龙且在齐国决战等历史名场面都有独到的解释。这本书大概是灰熊猫文笔最成熟的小说了，虽不如《窃明》有趣，但也值得一读，和《伐清》、《虎狼》不同。

我看完以后的感想就是《窃明》的主角是袁崇焕。整本书可以说是一堆明史爱好者集体创作，为了当年明史圈吵了十多年的袁毛之争写的。

主角奇葩地从北方调到南方，也是为了让丁卯之乱和己巳之变能按历史上的轨道来运行。

不让历史回到正轨，哪里来后来对于袁崇焕引狼入室的指控呢？

西班牙大方阵横扫全场的毛病倒是好多那个年代穿明的小说里面的固定桥段了。

当年明军的作战模式很复杂，战场火力和地形远远不是单靠方阵就能解决的。

徐光启奏疏里面就提过，浑河之战的时候，后金军先虚发火铳，等到很类似西班牙方阵的川军白杆兵冲锋以后，再突然密集开火，把白杆兵打得全军覆灭的战术。

这个先虚发火铳，再密集射击的战术明初神机营就有了。

看明末东西多了，后金军真是完完全全在盗版明军。。。

还有，后金盾车战术还是很克单纯的火枪+长枪阵的。除了晚明，还真没几部穿明作品中能看到后金盾车的。

晚明就细致多了，柯山梦的笔力真是强，几个场景比如秦淮河上遇袭，固安初次大捷，登州之乱，反攻旅顺，防守旅顺等等的画面感真是强烈。配角塑造也真好，特别是那个后金的包衣，真是写活了。

不过瑕不掩瑜，《窃明》里面不少精炼的封建军队，近代军队，现代军队的差别还是总结地很细致的。

当年看到这几句，就想起了阎老西曾经说过的：军官能力的军队，抵不住政治能力的军队；政治能力的军队，抵不住主义能力的军队。

至于后来加满私货的虎狼，真是破绽太多了，反而无从下口吐槽了。

第三部伐清比虎狼稍微好点，龙傲天主角开降智光环，一堆单细胞的对手，看着挺好玩，也算合格的爽文了。

穿明的书不少，看到现在还是《晚明》写得最好。

柯山梦的新书《铁血残明》，养了一年还是在缓慢周更。。。只能慢慢等了。

之前的网穿文描写战争都不及格，基本上意淫爽文；《窃明》仔细描写了从小到大的各场战斗，同时也算对黄石力量逐步壮大给了个大致合理的解释，一改以前文章飞来金山撒豆成兵的意淫。

《晚明》则更加成熟细腻。如果说《窃明》是给出了大致枝干，《晚明》就是把树叶花朵都基本补齐了，所以看起来明显更合理更有可操作性。另外对各种细节的描写也更细致，包括暗杀（除韩斌，画舫暗杀），抓捕（李永芳，卢传承），各次战斗等等。

总的来说对于明末穿越，《窃明》是开山之作，《晚明》是集大成者。

比如给毛文龙翻案的杜车别，人家可是让王荣煌教授亲自下场PK了。

除了袁毛之争，哪见过科班历史教授理睬过民科的？

当年明月和稀泥不想参与可以理解，这个坑是挺坑人的。

就连王荣煌的《袁崇焕全传》也不得不承认袁在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妥。

如果不是清末炒作袁崇焕当民族英雄太高调，太政治正确了，后来的历史学家哪至于在袁毛之争上面跌跟头：）

争论早就存在是事实，但大家都是在讨论袁毛各自的功过成败。

而《窃明》的后半段袁崇焕完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没品汉奸，卖国都卖不出好价钱的那种。那就太极端了。

问题是这和灰熊猫前期的对袁的定位完全不一样，前半段袁的所作所为最少还是个有能力的官员。比如亲自查看黄石的战果，证明没杀良冒功（这在当时明军中是个顽疾），劝说赵家不要与黄石为难，说“国难思良将”，要赵家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让黄石受到弹劾。

到了后面就一直是“袁狗官”了，互联网都是有记忆的，灰熊猫抹不掉前面的痕迹，说明这只是营销手段。

就像那个谷岳，劝说大家不要吃海鲜，自己却忘了抹掉之前大吃特吃的微博，鄙视一下还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