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史记》人物-谁与争锋话韩信(Bater from wenxuecity) -- AleaJactaEst
题外的话:写韩信,难!难就难在大家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既然是熟悉了,那就免不了都已经对他有了自己的见解,于是未必有兴趣看小子我在这儿的瞎扯。所以究竟要不要出这个系列,小子我委实犹豫了不短的时间,也和几位同仁稍有交流,得到的当然是鼓励。昨天读到一个白话的《韩信》系列,不禁失笑,作者力图要把韩爷写成个道德楷模,于是添加了不少想象的人物和情节。
呵呵,人无完人,所谓瑕不掩玉,个人行事上的些许缺憾丝毫不能抹煞其军事天才。鼓吹的过于完美了恰恰给了人空洞的感觉。这个系列,小子终于没有耐心卒读。有感于此,小子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抛砖引玉,就算给大家踢踏出一片一吐所思的场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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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淮阴侯韩信,小子以为凡是讲汉语的地方,就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而且其大名也早已渗透到了多个非汉语的群落。个中缘由极其简单,那就是韩信震古铄今的军事指挥才能。韩信究竟指挥过多少战役,没有人精细的统计过,我等只知道自从汉王拜将以来,韩大将军攻必克,守必固,是个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虽然最后由于种种原因,淮阴侯终为吕后所杀,但这丝毫不能抹煞韩信在军事上泰山见顶般的历史地位。小子在此大喝一声:韩信既出,谁与争锋!
按太史公的惯例,写韩信也是从介绍人的私趣入手的。“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按今天的话说,韩信整个一无业游民,赖以为生的手段居然是“从人寄食饮”,就是赖别人家蹭吃蹭喝,还好没去酒店整霸王餐,也没想起聚几个人收保护费度日,基本还算良民吧。
司马迁未曾提到韩信有没读过书,但小子以为在这一段时间里,韩信是没少读书的,尤其是军事方面的著作。首先,他那份军事才能不会凭空而来,凭你再怎么天才,没有后天的引导,终归是无用的。
其次,这韩公子种地种地不干,经商经商不曾,混得连自己都养不活,那他整天干什么呀?总得忙点什么吧?最大的可能就是读书!呵呵,您想想,俺们有时候碰到一本感兴趣的书,还不是一样读的昏天黑地,整天泡方便面度日?韩公子那会没方便面泡,只好去蹭个肚儿圆,可以理解!
韩信曾经在他们老家一个“亭长”那儿“寄食”达“数月”之久,“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那是,韩信那会正长个儿呢,吃起饭来就没个够,这谁受得了呀?一到吃饭的时间这位就来了,不邀他一起吃吧又不太好意思,于是亭长老婆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把饭煮好了,一家子吃完了再钻被窝里接着睡。
嘿嘿,这等作息时间表,也算国内首创,填补空白了。等人韩信去了他家,这家子根本就不提起生火做饭的事儿。“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说实话,韩信这“怒”得没什么道理,人亭长并没孝敬您的义务,让你蹭吃了好几个月,确实对得起您了。
于是韩信的生计没了着落,有一天看书看到肚子又咕咕叫了,找了根竹杆子,跑城门口小河里去钓鱼,看看能不能请水里的鱼GG虾DD们舍身布施一下。可他哪会钓什么鱼呀,唉,整了一上午,鱼虾都被他喂饱了,他却依然饿着。
有个在这儿冲涤丝絮的大嫂子(漂母),一大早就看听见这位仁兄腹中风雷滚滚,中午回家吃饭,就给这韩公子也备下了这么个饭盒,下午就带给他吃。韩信一见,捧起来就往肚子里咽,连多谢都忘了说,更顾不上骂那河里的鱼虾忘恩负义了。
第二天,韩信的伙食还是没着落呀,于是又跑到城门口去“钓鱼”。那位大嫂还真不错,又给韩信弄了个盒饭。如此以往,这大嫂子的盒饭韩信居然是连吃了“数十日”,估计到后来,连鱼杆也不带了,就捧着书本往那儿一歪等中午饭就行了。
韩信后来给人道谢,曰:“吾必有以重报母。”那大嫂子回答他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说我是可怜你才给你饭吃啊,哪里指望你报答我呢?
这大嫂子固然是高风亮节了,不过从另一层意义上讲,其实也是对韩信根本不抱什么希望,觉得其所谓“重报”云云,根本是指望不上的事儿!这好理解,各位为某个伸手大将军布施了几个美刀,心里可有企望回报的想法吗?方此时也,韩大公子混得与一个乞丐已经不相上下了!
有道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韩信衣食无着不说,连一帮子有点钱势的子弟也拿他取笑。有一回,有这么一个杀猪的年轻人就当众拦住韩信,“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说:瞧你小子长那么个傻大个儿,腰里还装模作样整把剑别着,其实他妈的狗熊一个!嘿嘿,说你呢,你还不服?你他妈要有种就拔剑捅我一家伙,来啊,捅啊,捅啊,嘿嘿,没种是不是?那好吧,从老子胯下钻过去下,今儿就饶了你!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信孰视之,?a出胯下,蒲伏”,注意看,没有愤怒,也没有狼狈,没有申辩,也没有挣扎,只是盯着这家伙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慢慢俯身从那家伙两腿之间爬过...这就是诸位耳熟能详的“胯下之辱”了。
太史公写人私趣,向来虚虚实实。小子以为,这儿挑拣的三件小事,并非随便说说的闲话,其实是于千里外为韩信之败埋下的性格伏笔。先来看胯下之辱,你当然可以理解成光棍不吃眼前亏,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子我却看到了韩信骨子里的另一个弱点,那就是他的孤傲!
有一句话说得好:你的对手还能让你生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战胜他的把握!这话反过来理解,如果一个人对其对手的挑衅泰然而处之,那在他内心,这个对手已经根本不值一提了,更何况韩信坦然而受的是对手的侮辱!在他心里,你们这些个人根本不配和我同提!连和你们争论是非曲直都是浪费我的时间!
贫寒的处身环境容易造成两种人,心智愚者成为卑躬的奴才,心智极高者则偏偏成为孤高的雅士。在这一点上,韩信和林妹妹居然是同一类人。韩信对侮辱他的那帮子人是极度的没放在眼里的,就好像林妹妹永远也不会和刘姥姥争执一样。
然而孤高的人内心却是极度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的,一旦获得表现自我的机会,那就断断不肯错过,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表现。林妹妹不屑于和刘姥姥争执,然而在宝玉宝钗等这一个圈子里,却是万万不愿放弃任何机会的,数次要在诗赋方面压过众姝,就是明证。韩信在这方面的表现就是不折不扣的贪功。后话,这里提一下。
再看漂母赠食一节,韩信很懂得知恩图报的,这是他的优点,然而别人为他提供了一次免费午餐,此公居然又连续多日假钓待赐,未免过于天真,在他看来,一个人对你好了一次,那后面必永远对你好,唉!最终韩爷也就这在折份天真上了。
再来看那个亭长。不知道亭长到底是多大个官,估计也就和现在乡长那么大小吧。有意思的是,高祖刘邦在斩白蛇起事之前,所当的官也是亭长。韩爷在这个亭长寄食的故事,其实是韩信和高祖刘邦打交道的一个缩影。
韩信要出人头地,要证明给世人看,本公子就是矫矫不群,他需要这么一个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机会,是为其“饥”也;然而他自己不能创造这么个机会,只能“寄食”于刘邦处,然后又天真的认为我在此寄食一次,就能寄食一生;最后此亭长的老婆下手断了韩信的口粮,彼亭长的老婆(吕后)干脆砍了韩信的脑袋。悲哉!
韩信的母亲死了,“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穷得都没钱葬母,却依然为母亲选了一个旁边“可置万家”的风水宝地,人韩爷超级自信,知道自己会混得远远超过村里的同龄人,乡民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狂?本公子懒得和他们说,说了他们也不懂!
等到项梁带兵渡过淮河,韩信认为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临。穷得叮当响,也好,连收拾打包都免了,就拿了老别在腰里的那把剑,利利索索就去给项家军当兵吃粮去了。小子以为韩信此时的情绪是兴奋的,而并不是和那些要神话韩信的人所说的忧国忧民。拜拜了,弟兄们,看俺不混出个人样,誓不回来!那时候你们才知道马王爷原来生着三只眼!
韩信在项梁麾下并没混出个名堂,大概也就小兵一个吧,“无所之名”。项梁败死以后,所有的“遗产”为项羽继承。在项羽手下,韩信的地位稍有提高,“羽以为郎中”,就是后人提到韩信时所说的执戟郎中。
说穿了就是个仪仗队员,找一拨子长得高挑上眼点的,每人整把大戟,笔挺挺往过道那儿一戳,威风!这说起来韩信韩爷外表也是威武雄壮的,呵呵,又是一帅哥!不过小子以为韩爷的帅气和陈平陈哥是不一样的,韩爷的帅应该是更显阳刚一些,总不好整个小白脸做仪仗吧?
并没有人提到过韩信在项羽手下担任过更高的官职,然而韩信“数以策干项羽”,一个小小的仪仗队员能够数次为楚军的最高统帅出谋划策,一方面点出了项羽对待下属的一个侧影(后话,提一下),另一方面也说明韩信韩爷为一展抱负所作的努力,要抓住任何的机会施展所学!
奈何项羽自己也是个不世出的军事奇才,指挥作战素来让人闻风丧胆,从而对自己的才能自信到了刚愎的程度。对韩信的策略,“羽不用”,可以理解,连他手下的头号谋士范增范亚父的话,人还爱听不听呢。
等到“汉王之入蜀”,在项羽手下看不到前途的韩信,终于决定跳槽,不是说树挪死,人挪活么?换家公司,碰碰运气吧。当然也不完全是棉絮包脑袋,撞哪儿是哪儿,汉王刘邦在入关灭秦之后,在三秦之地的一系列手笔,是获得了广泛的赞誉的。这次被下放到边远山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依然有“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韩信也做了其中之一,“亡楚归汉”。
韩信初至汉营,依然“未得知名,为连敖”,“连敖”大概也就是相当于一个连队的炊事班长那么个后勤小官吧。有什么办法?这一家伙过来的“数万人”呢,个个都高官厚禄的话,那只好刘邦反过来给他们打工了。
然而人韩爷可不这么看,俺韩爷是谁?那是海龟PhD,您让俺跑这儿当个小小的街道妇女主任,简直开玩笑!于是工作上马子虎子,心不在焉。得,整一渎职罪。你想啊,老毛当年长征途中,要是哪个搞后勤管口粮的官员胡来,会怎么样?刘邦之入巴蜀,尽管后无追兵,然其后勤保障,也是极其艰辛的。于是韩信“坐法当斩”!
和韩爷一块被绑赴刑场的共计十四人,就看见寒光闪闪,咔嚓咔嚓,“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呵呵,这儿有点追求艺术效果了,哪那么巧,刚好韩爷就是最后一个啊?咱不管它,反正只要韩爷不是第一个就成。
看看这吃饭的家伙一会儿就得搬家,韩爷那个不甘心哪,我韩信一身的本事还没施展呢,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交待了?于是“信乃仰视”,看看能不能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嘿,还真给他找着了,“适见滕公”。滕公就是刘邦的铁哥们夏侯婴,那是地地道道的上层集团人物。
世多有猜测滕公是监斩官者,小子以为不然。第一,军队里斩这么几个小人物,家常便饭。都要滕公这种重量级的人监斩,呵呵,他们不累得腿肚子转筋才怪。第二,如果是监斩,韩信应该能一上来就看见他,没必要等到轮到刀斧手站他后面了才“适”见滕公。多半是夏侯婴刚好路过,被一直在抬头张望的韩信看到。
韩信马上大叫起来,“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滕公呢,“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这就怪了,一个死囚临斩前喊点子“老子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之类的豪言壮语给自己壮壮胆儿,这“言”有什么“奇”啊?
大多数看官在这儿都未求甚解,CCTV有个什么节目,请的好像还是个教授,讲韩信,也是糊里糊涂就放过了“奇其言”,而在“壮其貌”上大做文章,呵呵,你以为夏侯婴是Gay啊?没见“奇其言”还在“壮其貌”之前吗?
那么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奇呢?这得来看当时汉王的处境。刘邦平定三秦之后,本来是打算堵住函谷,不让诸侯入关,自己割据这块风水宝地的。奈何函谷关一战,被项羽打了个稀哩哗啦,于是讲和,项羽携诸候入关,兵罢戏下,划地而王,分封十八路诸候。
为了充分削弱刘邦并抑制其发展,这才把巴?p蜀?p汉中这一片兔子不拉*屎的边远之地塞给汉王,并在刘邦的周围另外封了三个秦朝的降将以钳制刘邦,尤其那个章邯,堪称秦末的头号猛将,让他守住汉王蹦出领地的出口。
刘邦军事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对项羽这种名捧实扁的搞法只能是忍气吞声。动身往自己的领地开拔的时候,又听从留侯张良的建议,把连接巴蜀和三秦的唯一通道――栈道放火烧毁,一来可以避免追兵,二来可以显示汉王无东归之意,从而麻痹敌军。
这一招是有效的,虎视汉王的章邯确实因此而放松了警惕。问题是,这一招固然蒙蔽了敌人,连自己人也一并蒙鼓里了,汉营的那些下层军官和士兵也是认为从此东归无望了,要在这边远地区生根发芽开花不结果了。在刘汉的最上层,此时有没有密谋东归不得而知,就算有,那也是高度的军事机密。这麽一个高度机密,却从一个小小的死囚嘴里喊了出来,对腾公无异于一声惊雷!
打个比方,老毛到达陕北,老周去和老蒋谈判,商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事儿,炊事班的班长要被枪毙了,突然高呼:老毛不是要趁老将打日本自己发展壮大打回老家去吗?...真要哪个小兵有这份见识,后来起码也能混个纵队司令了。
你说“滕公奇其言”奇的有没有道理?滕公一听这话肯定是一震,这谁这么厉害?过去看看,于是才有了“壮其貌”。这也说明滕侯确实不是监斩,否则早就“壮起貌”了。既然被吸引过来了,那你刀斧手先歇会儿,待本猴先和他聊聊,看看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知道俺们混成这德行了,汉王还“欲就天下”。呵呵,滕公毕竟是大人物,要赦免个把死囚,算个P。
这和韩信一交谈,“大悦之”,哈哈,老子今儿行什么运?垃圾堆里捡到这么大一块美玉。赶快“言于上”,汉王呢,这会还在为受了项羽的窝囊气在家补念三字经呢,没什么心思管这事,不过既然是铁哥们推荐的嘛,那就官升两级,做“治粟都尉”,团级粮草管理员,还是管粮草!
是金子放哪儿都会发光的,就看有没人看得到了。韩信管理粮草,却因此而结交了对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丞相萧何。这不奇怪,汉王的根据地的经营,后勤的保障,一向是萧何在管。韩信也管粮草,其实是萧何的部属,免不了有些交道要打。“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第二个为韩爷之才惊异不止的人了!
汉王他们终于到达汉都城南郑,那些跟随刘邦而来的将士们一看,我靠,这TM也叫都城?出了门抬眼一看,出了山还是山,进了门,低头一瞅,除了泥还是泥,这这这,你让俺怎么活呀?于是弟兄们是成群结队开小差脱离革命队伍。
韩信也挨这儿琢磨:本公子和萧丞相打交道也有日子了吧?看得出来,萧老爷子对本公满肚子墨水还是赞赏的,那肯定也向汉王推举了若干次了,可是汉王丝毫不见动静啊,怎么回事?...再等等看。又等了几天,除了觉得身边的弟兄们越来越少以外,根本不见变化。得,韩爷我是谁,就为了来给你看着这一推造粪的原材料?对不起,您嘞,另请高明吧,本公子另谋高就去也!
这萧何吃了晚饭没事儿,打发个人:来啊,去把那个韩爷给我请来聊聊天,对人恭敬点,知道吗? 一会那个人就回来了,韩爷呢?回相爷的话,韩爷不在那儿,听说也开了小差,跑啦!
什么?震得老爷子胃部痉挛,差点没把晚餐吃的东西给挤出来。跺着脚一个劲就嚷嚷:马,马,快备马...也顾不上通知别人,扑在马上就是一阵虐待动物。唉,谁让俺是马呢,跑吧,幸亏今儿晚上天还行,看得清道儿,要不然黑灯瞎火的,您倒是让俺往哪儿跑。
这就是脍炙人口的萧何月下追韩信了。萧老爷子明白,刘邦要“就天下”,固然需要韩信这么一个军事奇才,就算刘邦不用他,也万万不能让他跑到别人那里,所以无论如何,韩信不能离开汉营,除非大家同时犯了自虐狂!
萧相爷就这么心急火燎的追上去了,可他老人家临走也没说清楚他到底要去干吗,鉴于当时大家纷纷另谋高就的大环境,“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这还了得?“上大怒,如失左右手”。萧丞相可是最高统帅的最亲密的战友,汉家二把手啊!
萧丞相千辛万苦追上了韩爷,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这韩公子带了回来。萧何一看这事可不能再拖了,否则绝对会搞成个人才外流的大漏勺,赶紧来见汉王。这刘邦一看丞相又回来了,“上且怒且喜”,呵呵,很有点少女见情郎去而复回的感觉,虽然芳心暗喜,这气还是要撒的。
汉王眼珠子一瞪:姓萧的,连你他妈都要舍偶而去乎?
丞相俩眼笑眯眯:俺是去追一个舍您而去的人,哪里是要...
汉王不放过:追谁啊?
丞相依然不着急:就是俺屡次给您提起过的那个韩信韩爷,谢天谢...
汉王咆哮:扯淡!俺手下那些马仔一跑就是十多个,你当偶不知道?那么些人你都没追,就单单去追那个韩信?胡说八道!
任你一蹦三尺高,人萧老爷子依然不慌不忙,俺先喝口水:“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那些个逃走的“诸将”,和韩爷一比,狗屁不如!汉王您如果真打算就守着这几亩薄田终老一生,那就不关韩爷什么事了,如果还打算和天下英雄一争高低,非用韩信不可!您自己看着办吧。让俺再喝口水先。
这一提到汉王的远大理想,刘邦也不跳了,嗨,估计气儿也消差不多了:“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打回老家,一统天下,谁不想啊,可心有余力不足啊,唉...
相爷依然笑眯眯:“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遂留;不能用,信终亡耳”。――您还不用人韩爷,过不了三天,人还会跑滴!
汉王狠狠心:“吾为公以为将”。――看您老爷子分上,偶让他做个方面军司令。
丞相把茶杯往桌上一搁:“虽为将,信必不留!”――一个方面军司令就想留住人家?
汉王一咬牙:“以为大将。”――相爷您这么坚持,得,偶让他做三军总司令!
丞相又端起茶杯:“幸甚。”――这还差不多!“汩儿...”,娘的,这几天差点没把俺累死。
轮到汉王又猴急起来了,“于是王欲召信拜之”。来人哪,去把韩爷叫来,寡人这就拆符拜将。啊?别!差点没把人相爷呛着,“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就您这么象叫三孙子似的对待人家?不成的,三件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缺一不可!
“王许之”,一一照办,谁让寡人想用他呢?
于是乎翻皇历的翻皇历选黄道吉日,汉王也暂时把黑狗*肉三鞭酒什么的藏起来,又是洗大澡又是点熏香,一面又派人筑拜将坛,以昭示三军。
这儿一群将领们听说要拜兵马元帅,一个个高兴得很,为什么呀?“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哈哈,合折没人觉得自己是饭桶的,这兵马大元帅嘛,人人想当。拜将这天,人人都找件精神点的衣服穿上,估计连樊哙都破天荒刮了把胡子。等到看见登上拜将台的是这么一个年轻人,“一军皆惊”!惊吧,别把眼珠子挤出来就成!目前喽罗跑得太多,分不出人手照顾盲人。
翻遍了《史记》,发现刘邦虽然封侯拜将无数,这次拜大将军却是最为隆重的一次。许多人都说这样做是为了树立韩信的威信,以便其后的军事指挥,小子不以为然!
刘邦的军队素以纪律严明著称,将领们之间内耗也是极少见的,韩信只要虎符在手,没人敢不听号令,因为兵符为王所授,不听持符者号令,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再说了,诚如萧何所言,刘邦拜将,从来都是这么大大咧咧不当个事儿,难道别的将领就不需要权威?也没听说哪位是因为拜将仪式过于简单而导致令不行禁不止的。所以小子以为刘邦如此隆重的举行授衔典礼,其实是另有他意的。
仔细看萧老爷子的话,“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明白了吧?搞得这么隆重,不过是为了留住韩信不得已而为之!小子在(1)里曾分析韩信的性格特征,言此公乃孤高之士,内心充满了得到别人承认的渴望。
萧老爷子对韩信吃的极准,深知这么呼来喝去,韩爷必以为汉王并不认可其大才,这样势必造成韩信的二次逃亡。这和林妹妹为了别人拿她和戏子比了一下就闷气不止其实是一个道理!只有“具礼,乃可耳”,摆足了排场,才能让韩信认为汉王在充分尊重他而为汉王卖命!唉,难怪最后韩信败在萧何手里,萧老爷子实在是韩信的“知己”!
等所有的磕头撅屁股等等俗礼都做到了家,韩信“上座”。意气风发呀,熬了多少日子,碰了多少次鼻子,还差点掉了脑袋,终于登上这个一展抱负的将台。
汉王迫不及待:“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这丞相多次帮你鼓吹,你到底有多大本事,抖点子出来让大家看看先。
韩信呢,俺等的就是今天啊:“今东乡(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说这大王您要王天下,拦路的不就是一个项羽吗?
汉王也承认:“然。”――小子你一下就点在实处,有眼光!
韩信接着问:“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老板您自和项羽比较一下,谁厉害?
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哪壶不开提哪壶,真TM不给面子!不过你老大我从来都是老命比面子重要,认了又咋滴?
到这里,该是韩爷献宝的时候了,“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接下来韩爷仔仔细细剖析了楚霸王项羽的为人:第一,匹夫之勇,说项羽发起火来大喝一声,“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就你一个人厉害,有什么用?
第二,妇人之仁,平时对部下“恭敬慈爱”,可以一到论功行赏,该给功高者赐爵封地,又表现的象只铁公鸡,“忍不能予”;第三,决策失误,放弃地利,“不居关中而都彭城”;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残暴嗜杀,失去民心。“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p欣?p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
而老板您呢,恰恰反其道而行,“任天下武勇”,“以天下城邑封功臣”,所以将士们都愿效死命;尤其在民心方面,您大占上风,“大王之入武关,秋豪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秦地的老百姓都希望您去作他们的领路人呢;老板手下那些弟兄们,大多不是本地人,谁都想打回老家去,一旦您举兵东向,三军必然都以一当百,三秦之地的百姓也必群起而应,“三秦可传檄而定也”!
“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汉王为什么大喜?有人说韩爷帮他拟定了政治纲领(“任天下武勇”,“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也有人说韩信帮他规划了军事路线。小子以为都不是!
韩爷从不以政治见长,他和张良,萧何等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才,这些政治主张,并非韩信今天才提出来的,刘邦怎么会为早就已经在实施中的方针“大喜”?二傻子吗?
韩爷的这一段就职演说发表于拜将台,听众有众多将领,和诸葛的《隆中对》听众只有区区三人(还未必都听得懂)根本不同,岂不知“兵者,诡道也”,当然是要极密的。大庭广众就规划军事路线?这是捧韩信呢还是贬韩信?
那么到底汉王刘邦为什么“大喜”?这还得看刘邦当时的处境。刘邦本来和项羽是哥们,一同尊义帝之约伐秦,刘邦一路向西入关灭秦,虽然不是百战百胜,但那些败仗都未曾伤及刘邦筋骨,刘家军在战争中总体而言是不断发展壮大的。
刘邦本人对自己的实力也逐渐建立起信心,要不然也不会企图堵住函谷关,割据三秦。然而函谷关一战(这是刘邦和项羽首次交手),刘邦在占据地利,以逸待劳的情况下,依然被项羽的部队打得东倒西歪,终于破关而入,划地而王,还塞给刘邦这么几块荒无人烟的鸡肋地皮,大家都看到了楚汉之间军力上的巨大差距,刘邦赴汉,甚至都不得不烧毁栈道来避免被尾随追击。
这一系列的变故,不仅大大削弱了汉军实力,更严重的是使得汉军的士气遭到灭顶之灾,才出现了“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的悲哀,连汉王本人也是心气不足,要不然人云“丞相(萧)何亡”,汉王焉能信而大怒?
韩信是军事奇才,自然一眼就看透目前汉军最需要的乃是“士气”也!他那一大篇演讲,说一千道一万,一句话“项羽是个纸老虎”!看起来厉害,然而咱们必能战而胜之,尤其弟兄们哪,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要东进拿下三秦了,到时候哪,老板他又能“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了,儿郎们不要怕也不要跑,就等着快乐奔小康吧!
韩信这次的演讲,毫无疑问的提升了汉军将士乃至汉王本人的士气,稳住了军心,相信也极大程度上减缓了汉军的非战斗减员,此乃“汉王大喜”的根本原因!汉王也因之看到了韩信治军的杰出才能,“自以为得信晚”。
汉王“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开始操练兵马,筹划东进!
大将韩爷的就职演说终于使得刘汉公司的股票在连续多日跌停之后触底回弹,现有资金不再撤出,刚刚退出尚未他投的散户得到这个利好消息也纷纷回归,连日的走势图上,也拉出一条条温和的阳线。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喽罗们如今出早操都勤快的多了,再也不是日上三竿尚拥衾而卧,还美其名曰节省粮食。
在韩爷的演讲中,列举诸多汉王较楚霸王的优势,着重分析了“人和”,也捎带脚提到了“地利”的问题,唯独不曾提到“天时”。这就是说,汉王东向争天下的时机,弟兄们尚须等待。一来汉军自己需要修整操练;二来楚军势大,虎视眈眈,需要等待一个老虎走神他顾的瞬间。
这么个时机,并没耗费汉军太多的耐心。汉王二月受封赴国,五月,在项羽北面的齐地就一下子乱了营。没办法,人人想当老板,还人人觉得自己的地皮不够多,不够自己搜刮的,最后是齐人“田荣自立为齐王,杀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这个彭越可不是等闲之辈,最后与韩信等合围垓下,逼死项羽的,就有此公。后话,提一下。
齐地与项王的老窝比邻,项羽当然要先镇住它。偏偏连续派了几拨人去挑彭越,打了几个月,都被彭越整得灰头土脸。消息传到南郑,刘邦等人大喜过望,都知道东进的“天时”已经来临,项王为齐王所牵制,弟兄们此时不动,天诛地灭!
然而怎样才能兵出汉地,拿下三秦,诸将却是一筹莫展,连接汉地和三秦的秦岭栈道早就被那“春天里的一把火”化为灰烬了。要从这儿过去,两条路,第一可以来个空降,奈何那时候连飞机的祖先都还没问世呢;第二,让将士们都变壁虎,手脚长吸盘儿,吸着山壁扭过去!
等到大将军韩信召开高级将领会议,这个问题就首当其冲被摆到了桌面,得到的是韩爷斩钉截铁的答复:修栈道!诸将一下子觉得脑子里满是浆糊,要知道业已被烧毁的栈道是前人花费了差不多两年才修成的!
诸将有点愣:修?
韩信很直白:一定要修!
诸将问题多:怎么修?谁去修?修到什么时候?...
韩信有安排:周将军,樊将军,就请二位各带一千工程兵夜以继日,抢修栈道,越早完工越好!
周勃,樊哙眼珠大:嗯?
诸将就是不明白:哗...
刘邦大喝一声压住阵:尔等吵个P,不听将令,我砍!
诸将大着脑袋静下来:...
等到韩大将军从容不迫把自己的计谋详加解释之后,这群马仔们才“哦”,“原来如此”,“高,愣是高”,“佩服佩服”,个个是俩眼放电加放光,周勃更是扯扯樊大胡子的袖子:哥们走吧,你去挑兵,俺去准备火把,恐怕还得准备点备战备荒为人民的红旗吧...
当天晚上,密切监视栈道的雍王章邯就得到了汉军在抢修栈道的探报,哥们不大放心,亲自赶过去搂一眼,就看见汉军工地上灯火通明,喽罗们扛木头的扛木头,凿山壁的凿山壁,忙得不亦乐乎,奈何地势实在陡峭,折腾来折腾去,大多数木头都玩自由落体掉进了山谷。嘿嘿,这他妈修到猴年马月呀?嗯?指挥抢修的居然是这两位爷,哈哈哈,大傻冒儿,慢慢修吧,偶喝酒去了!
要知道在当时的汉军将领中,周勃和樊哙是名气最大的两位了,连这二位都给派了出来抢修栈道,章邯理所当然的把此地当成了汉军的主攻方向,虽然看起来要修好这栈道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保险起见,把驻在别处的兵马再往这边挪过来点吧。
章邯哪里想得到,就在这夜幕笼罩之下,刘邦,韩信等亲率汉军主力正在沿一条荒僻小道轻装翻越秦岭,向北插向雍地内的军事重镇陈仓!
一连几天,章邯都来“视察”汉军工地的进展情况,直看得这哥们没事偷着乐:这他妈谁出的馊主意?尽管俩大将监工甚严,那栈道呢,向前延伸的速度那真是后院涨水慢(漫)到了家,这么修啊,明年见吧!于是乎,人雍王章邯干脆回都城废丘城里享福去了!
汉军主力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过秦岭,渡过渭水,虽然辛苦,但将士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摩拳擦掌,士气极高,稍作休整,一声令下,弟兄们是齐声呐喊,突然对陈仓发起冲锋。
陈仓守军还在琢磨怎么着搞把公费旅游,去栈道参观参观汉军怎么慢功出细活整优质工程呢。突然就听见外边杀声震天,跑出来一看,好嘛,汉军从天上降下来了,这一愣神,一个个的不是当了俘虏就是脑瓜子开了瓢,根本没摆成阵势,陈仓就失守了。汉军站稳脚跟,人不卸甲,马不卸鞍,迅速巩固阵地,一边出榜安民,理顺占领区。
这儿雍王章邯得到报告说那边相修栈道的汉兵们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正纳闷呢:不修了?搞什么名堂?就有从陈仓那边败下来的逃兵,灰头土脸,连凯甲都没披,估计大多数人裤档上都描着地图,尿湿了,又干了。
一听说陈仓失守,章邯是手脚冰凉,完,上了刘三的当了(他还不知道韩信大名呢)。要说章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年定陶一战击杀项梁的就是此公。这次在韩爷的障眼法下面也吃了大亏。慌慌张张带着集结在栈道跟前的兵将就往西赶,试图夺回陈仓,阻击汉军,估计还有若干将领目前正在休假探亲呢,也来不及等他们了。
等章邯赶到陈仓,汉军早就布好阵势以逸待劳等着他了,这时修栈道的周勃樊哙等将领也已经拉到了陈仓,大兵们也刚好拿陈仓守军热过了身,士气正高,结果章邯是一触即溃,狼狈退却。汉军哪肯就此罢手?,汉将曹参和周勃带着人马是穷追不舍,那些个大兵,憋了这么久,一肚子火终于找到了个出口。
章邯逃到好??,镇守好??的是章邯的弟弟(一说儿子)章平,曹参等“击章平军于好??南,破之”,章邯“又复败,走废丘”,逃回雍都城废丘,任你汉军百般辱骂,俺就是紧闭城门,拒不出战,男子汉大豆腐,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其实项羽在三秦的军事部署是一个大败笔,此公是地地道道的唯拳头论,实实在在过于忽视民意。当初在新安与章邯,董翳,司马欣三个秦降将“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其中大多就是三秦子弟。这些放下了武器依然被活埋的秦地子弟,谁还没个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呀?所以诚如韩爷所言“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可你项羽偏偏让这三人镇守秦地,监视汉中,未免视民意如儿戏,这儿的乡亲们能心甘情愿配合这三个残杀自己亲人朋友的领导吗?
果然汉王杀回秦地,振臂一呼,应者群集,老百姓一听说当年的子弟兵又回来了,你想想那个兴奋,那个踊跃,就好像当年俺们的爷爷辈帮着整小鬼子一样!
此时汉丞相萧何也把办公桌抬到了秦地,治理后勤,打点军需,武将们则马不停蹄,分兵出击。曹参继续围困章邯,周勃,灌婴等将领则继续向东,向北攻击,一路势如破竹。这也难怪,民心如此,大军未到,老百姓就闻风而动,许多地方都是兵不血刃就插上汉旗宣布不姓楚了,想不势如破竹都难!
汉王刘邦八月突袭陈仓,到第二年正月,短短四个月时间,先后迫降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河南王申阳;雍王章邯最后也城破自刎,章平被俘;“韩王昌不听,使韩信击破之”,他哪儿是韩公子对手呀!
汉王尽定三秦,剩下的就是萧丞相的事了,设置郡县,分封官吏以治理,“诸故秦苑囿园池,皆令人得田之”,呵呵,这么一大块风水宝地经过土改,成为了汉王刘邦的后方一块坚实的根据地,一个东向争权天下的战略依托!
陈仓一战,韩信采用明修栈道,将己方的军事意图及战略部署隐藏得滴水不漏,从而获得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功效。诸将无不敬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从此被写进军事教科书。大将军韩信从此声名鹤起,威震诸候!
汉王摆平三秦之后,又趁着项羽北上击齐,无暇西顾的良机继续向东狂抢地皮,在洛阳让马仔们歇了歇脚,喝了口水,又亲自带着这群饿狼直扑项羽的老巢彭城,嘿嘿,谁不晓得松鼠的窝里核桃多?把你老窝端掉,我,我恶心死你!
其实汉王刘邦的用兵水平自来并不差,与项羽,韩信两位比在战术上应该说逊一筹,但在大的战略方面,就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刘三固然败仗多多,然而这些败仗大多数都是拜项羽所赐,这大概就象宇文成都碰上李元霸,可没人敢说宇文哥哥不是好汉的。在和其他人的较量中(不含韩信,因为二人从没真的干过),刘邦还是大占优势的,而且许多次都是干净利索的完胜!
这不,项羽分身乏术,还真就给刘邦把老窝给端了!这个刘三进入彭城之后,也有点脑子里熬浆糊,心想老虎还远在齐地斗群狼呢,于是乎有点飘飘然疏于防范,哪儿知道项羽一听到老窝没了,也顾不得在齐王他们身上撒气了,带了三万精兵星夜而回,彭城一战,直杀得汉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睢水为之不流”!
汉王不得已扔了刚刚搂到的核桃仓皇西退,镇守在韩地的大将军韩信一听老板正给人追得上吐下泻,赶紧带兵接应汉王,沿路不断接收从彭城下来的败兵。人韩爷就是狠,这些找不着北的残兵败将们,给韩将军一整合,战斗力立马飞速飚升,“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接着又在京县,索亭两次击败追击的楚军,“以故楚兵卒不能西”,最终把战线稳定在了荥阳-成皋一线,守住了关中根据地的门户。
彭城一战,刘邦再次看到了老虎会怎么样欺负猴子,清醒的认识到光靠自己这几个虾兵蟹将短时间内是无法击败项羽的。然而老虎虽勇,脑瓜子的容量却远远不及猴子,猴子硬干老虎那是找死,岂不能发挥发挥猴子的主观能动性,来个智取?果然从彭城败退到下邑,汉王和军师张良就开始玩阴的。
刘邦跟军师说:“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为了整死项羽,老大我愿意以函谷关以东的大片土地为馅饼,招几匹饿狼和老大我一起干,留侯您看“谁可与共功者”?留侯张良再次展现了运筹帷幄的超凡大能,认为英布和彭越那是饿狼里头的佼佼者,“此两人可急使”,赶快派人联络他们;“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老大您“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老大既然也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那就肥水别乱流他人地,这三位,卖房子卖地也要笼络住!
小子对这个“貌美如妇人”的留侯张良佩服得真要五体投地,须知后来合围该下,逼死老虎的正是这三匹公狼再加上汉王自己!由此也可以看出,后来韩信北上开辟新战场的战略,并非来自韩信,而是来自张良!很明显,留侯这一番应答,就是建议汉王让韩信放手去干,让他做大,独当一面!
必须承认,韩信在战术上远超张良,但在战略上确实不是留侯对手!同时也可以看出,刘邦对韩爷是早就有戒心的,所以东击彭城的是汉王自己而不是韩大将军。唉,从在“亭长”家“寄食”第一天开始,“亭长”就在琢磨养不养得起韩爷,韩爷未知之而!
楚汉在荥阳,成皋一线形成对峙,今儿我挥你一榔头,明儿你还我一棒槌,谁也奈何不了谁。“其八月”,汉王刘邦终于“以信为左丞相,击魏”,拉开了韩爷开辟北方战场的序幕!
韩信如何击败生擒魏王豹,固然也精彩,这事搁别人头上自值得大书特书,不过对韩爷而言,实在稀松平常,所以小子不打算在此着墨太多,就让太史公帮小子一笔带过。
“魏王盛兵蒲念,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度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与韩爷的处女作一样,声东击西,派人在临晋摆好船只穿好游泳裤佯装渡河,主力却偷偷跑到上游的夏阳用圆木绑瓦罐渡过河去,干净俐落,摆平魏王。魏豹比章邯输得更难看,章邯还被围困了一阵才自个儿割了脖子,魏豹是一上来就成了子弟兵优待对象,也好,省得给困住了还得饿肚子!“后九月,破代兵,禽夏说阏与”,看看,没几天,韩爷又摆平代地,代王夏说也在阏与被擒,和魏豹一起,光棍对光棍,做了一根藤上的两根苦瓜。
韩爷在北面一路高奏凯歌,汉王刘邦自己在荥阳和项羽互相泼脏水扔砖头,却混得一日不如一日。这也难怪,毕竟在荥阳和汉王大眼瞪小眼的才是项羽的嫡系部队。等到韩爷在北方破代之后,汉王已经在荥阳混得揭不开锅了,弟兄们一个个混的皮包骨头,连举块板砖的力气都快挤不出来了,不的已,“汉辄使人收其(韩信)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得,韩爷手下那点精兵全给调到荥阳去了,手下就剩了一万多刚刚招募的新兵,那些个新兵蛋子,连凯甲都是刚刚搞清楚哪头朝上,还怎么继续击赵伐齐,扩大北方根据地呢?有道是,艺高人胆大,且看韩将军如何用这一万多乌合之众东征,击败二十万赵军!
“赵王?p成安君陈余闻汉且袭之也,聚兵井陉口”,这个赵王歇傀儡王爷一个,也没什么本事。实际用兵的是这个成安君陈余。陈余的参谋长是广武君李左车,倒象个韩国人的名字。
看到汉军将至,老李就发挥参谋职能给陈余支招:“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说俺们这地方地势险要啊,道路那么狭窄,战车过不来,部队行军都只能走成单列,汉军远道而来, 粮草肯定在最后边,老大您给偶三万儿郎,偶抄小道绕到汉军PP后面,把他们的口粮全劫下,然后“奇兵绝其后,使野无所掠”,偶堵住他们后路,让他们想抢粮食都没处抢去。老大您呢,“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嘿嘿,偶看这帮孙子能饿几天!
按说,这老李的筹划,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谁知道这个陈余是这么个书呆子,“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简直是岂有此理!偏偏还爱拽点兵法:“吾闻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嘿嘿,也对,那您就和韩爷不避而击吧,以后诸侯确实不会轻来伐您的,因为他们没那个机会了!弟兄们啊,咱们读书可别读成这个德行啊!
韩爷这儿还犹犹豫豫呢,就怕人绕到后边端走了弟兄们的锅碗瓢盆,本公子小时候饿怕了,晓得挨饿的滋味还真TM难过。等得到探报,说李左车的这一计谋没被采纳,“则大喜”,他能不喜吗?“乃敢引兵入井陉狭道”,离井径口三十里下寨。
韩爷的营寨和赵军之间还隔着一条河,叫做??蔓水。因为涉及水战嘛,韩爷让人去调查一下,哪些个当兵的会游泳,那些个不会。一会那个做社会调查的偏将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报韩将军,这些兄弟大多是在魏地新拉来的,北方人,只有不到两千人会游泳,这可...韩爷挥手止住他,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且看本公子手段。
韩爷先把这二千会游泳的召集起来,“人持一赤帜”,并配战马一匹,“夜半传发”,让他们不打火把抄小路,先连人带马偷偷摸过河去隐蔽起来,跟他们说但见赵军“空壁逐我”,尔等“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明儿上午,伙计们等到赵军倾巢出动追本大爷的时候,就赶紧出动,快马加鞭,趁城里没人,把他们的战旗卷巴卷巴揣怀里,再把这些赤红的汉军旗帜给挂上去!
这帮子懂水性的就连夜出发了,剩下一万多旱鸭子兵挨这儿睡觉。也就睡到五更天,就给叫起来了,干嘛?韩爷招呼大家伙吃早点,说先垫一殿,正餐么,等到“今日破赵会食!”什么?就俺们这群散兵游勇?还一个个旱鸭子,“汉”兵真的变“旱”兵了,连过眼前这条小河都难,还今日破楚?“诸将皆莫信,详(佯)应曰:诺”。
韩爷吩咐诸将:赵军现在占据着险要地势,“彼未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至阻险而还”。他们不见本将大旗,是不会出击的,生怕揍了咱们的先头部队,让本将掉头开溜,哼哼,这姓陈的琢磨拿住本将成名呢,本公子让你啃不动骨头崩坏了牙!“信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汉军就这么慢慢悠悠渡过河去了,其中的一万人就在河边背对河水列好阵势。赵军果然不曾进击,还等呢!
一看韩信摆成这么个阵势,“赵军望见而大笑”:嘿嘿,这那个傻冒儿布的阵哪?有这么干的吗?待会弟兄们一冲锋,还不轰你们下河去喂王八?听说人肉养大的鳖特补...
这汉兵阵中当兵的也开始交头接耳:
汉兵甲:哥们,会游泳吗?俺有点颤...
汉兵乙:不会游呢,俺是秤砣,小时候想学,找不到地方...
汉兵丙:上次不小心掉水沟里,还是隔壁的二丫把俺拉上来的,呛了几口水,现在想想就晕...
汉兵丁:俺也一样,俺是宁可给人砍死也不要下水的啦...
汉兵戊:俺刚才过河就是闭着眼睛过来的,说什么俺也是不敢回头看的啦...
众汉兵:对,说什么也不回头看!
说着说着,天就亮了,“信建大将之旗鼓,鼓行出井陉口”,终于韩信举起大将旗帜,带着剩下的约千把人擂着战鼓就往前冲,陈余一看韩信出来了,还捎带着副将张耳,“开壁击之”,打开城门,一窝蜂就扑上来了。
“于是信?p张耳佯弃鼓旗,走水上军”,演戏呢!故意把旗帜战鼓满地乱扔,一扭头逃进了河边的阵势中,“赵果空壁争汉鼓旗,逐韩信?p张耳”,终于倾巢出洞了!想想也是,看着这汉军这么好打,谁还愿意在城里看着别人立功啊?不说别的,捡只皮鼓可以给俺家大小子当玩具,拾面旗还可以俺家才三个月大的二丫头撕几块尿布!
等到赵军和韩爷的这座旱鸭子阵一碰,就发现韩爷的厉害了,“(汉)军皆殊死战,不可败”,可不是,谁都不想掉河里去喝水,死往前砍是唯一的活路!那时候的战场啊,还真就怕这拼命的,你赵军人数是多,总不能同时递家伙招呼吧?何况许多赵兵根本就是出来跟着想捞点便宜的!
趁着这边相双方砍得难解难分,“信所出奇兵二千骑,共候赵空壁逐利,则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二千”,好!昨夜里就游过来的那两千汉兵开始干活了。旱鸭子在那儿拼命,会水的就插插旗,看来这人哪,还是学会游泳的好!唉,小子我至今仍是个秤砣:(
就这么大战良久,汉阵丝毫不动,就轮到赵兵虾米菜了,汉兵可是每个人早上都吃了油条,喝了豆浆的,而赵兵肚子里的那点陈货,都还得追溯到头天晚上了。这冲锋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体力活,砍到晌午,不成,哥们俺前心贴后背了,俺得吃饭!这陈余自己大概是也受不了腹中空城计的折磨,看看一时半会又奈何不了人家,就让大家撤退,想进城吃点东西再来和汉兵抡砖,顺便捎带点烂西红柿!
等他们退到城下一看,偶的妈妈呀,“壁皆汉赤帜”,满目都是汉家红旗,“大惊,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以为赵国君臣都玩完了,心里头这么一震撼,“兵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完了,指挥不灵了,乱套了不是?这韩爷等的就是这个落井下石的良机,指挥旱鸭子们:冲,冲进城去吃正餐!刚换完旗帜的那两千汉兵也呼啦啦从城里冲出来,这帮子人有马,冲锋起来更狠!“于是汉兵夹击,大破虏赵军”,那些个赵兵整个给弄晕了头,吓破了胆,得,俺不干了,投降行不行?一个个往地上一跪,双手向上举,有的还顺便托着刚抢来的旗啊,鼓啊什么的!
井陉一战,俘虏的赵军,人数远远超过汉军自身,而且“斩成安君??水上,禽赵王歇”,韩信又及时整编,这些降兵终为韩爷所用。
这韩爷手下的将领还真的在城里吃上了正餐,互贺立功之余,还是不明白马仔们怎么就赢了。吃饭的时候,就问韩爷::“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泽”,说这兵法都讲究背靠山,前临水,兄弟们也是这么理解的,背靠山嘛,俺们是往山上退,反攻的时候是往下冲,省劲!临水嘛,敌人一上岸,立足未稳,就请他转身吃馄饨,可将军您全反过来了,还“曰破赵会食”,那会弟兄们都不敢信,可大家伙这会还真就在这儿“会食”上了,“此何术也?”,这是什么高招?偶等想不明白:(
韩爷趁着高兴,开始给部下上课:“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兵法上写着呢,你们没仔细读罢了,兵法上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而且本将带的兵又全然不是老油条一般的职业部队,不过是“驱市人而战之”,忘了他们才当了几天兵了吗?“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只要还有别的生路,这帮人一接战必然跟耗子见了猫一样,逃还来不及呢,本将“置之死地”,除了死战,别无他路!哈哈,于是耗子变老虎了!
“诸将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那是!
上边提到的陈余的那个韩国人参谋长李左车,“信乃令军中毋杀广武君,有能生得者购千金”。唉,着经济杠杆就是厉害,韩爷这儿一悬赏,“于是有缚广武君而致戏(麾)下者”,“信乃解其缚”,松绑之后,恭恭敬敬“师事之”。嘿嘿,原来宋江收服秦明,呼延灼这一套,古人早就会了。这个李左车终为韩信所用,为韩爷攻燕伐齐立下大功!
井径一战,韩信背水列阵,巧妙把握敌我双方士兵心理,不差分毫捏拿攻击时机,以不到敌方十分之一的兵力,击破赵军二十万,创造了以寡击众的经典战例。自此以后,韩信威名日隆,诸候闻风丧胆!
说诸候闻韩信之风而丧胆,并不是吹捧韩爷的信手拈来之辞。井陉之战之后,韩信听从那个韩国人李左车的建议,一面“案甲休兵,镇赵抚其孤”,休养生息,一面又“北向燕路”,拉开要攻击燕地的架式,暗地里又“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派个舌尖齿利的去游说燕王,晓以厉害,告燕王:您看见没?人韩爷抄起万余刚刚招募的新兵蛋子都能抡死赵王君臣,如今带来掐您的可不再是万余了,瞧都已经挨那儿摆好pose了,您还等什么呢?等死吗?于是“燕从风而靡”,真的是闻风丧胆!燕地就这样被韩信以威名兵不血刃的拿下。
燕地平定之后,“(信)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其国。汉王许之,乃立张耳为赵王”。这可不是因为韩信谦虚,把王位让给张耳。由于历史原因,张耳在赵地老百姓心中的声望要比韩信高很多(见《张耳陈余列传》),这也是张耳被派去辅助韩信平定赵地的原因。况且作为超级猎犬的韩信,也暂时还不能留在赵地为王长膘。
楚霸王项羽自然也不高兴赵地这一片肉给汉王一筷子夹过去,“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p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赵地慢慢稳定下来。
刘邦在西边死扛项羽主力,终于不支,荥阳失守,向南败退,与被拉拢反楚的英布会合后,进入成皋,立马又被尾随而至的项羽部队重重包围。
西线势危,自然向北线请援,于是韩信张耳“发兵诣汉”。“六月,汉王出成皋,北渡河,独与滕公俱,从张耳军修武”,“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p韩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汉王刘邦就带了曾经在刑场发现韩信的那个滕候夏侯婴,偷偷溜出成皋,北上,冒称汉王使者直接进入张耳韩信军营,还夺了二位的兵符印信!
这儿可是一件大事!想象一下,要是当年老毛突然进入粟裕指挥部取消他的指挥权会是为了什么?原因只有一个,对粟裕不满,还不是一般的不满!那是什么原因使得汉王对韩信不满到“夺其印符”的地步呢?小子以为有二:
第一,韩信在战略上犯了错误。按照留侯张良的运筹,韩信北方战场的开辟,是整个灭楚战略里至关重要的一环,他在北方上窜下跳的越厉害,越能吸引项羽的眼球,减轻西线的压力,所以就算要南下增援西线,也不能撂下北线于不顾,那样岂不是前功尽弃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分兵援助西线,韩信自己应该留下一部分兵力,利用自己的军事天才在北方拳打脚踢,可劲地恶心项羽,让他时常有想吐的感觉,而不是和张耳一起南下驰援!
第二,韩信在为人臣方面再次暴露出缺憾。张耳?p韩信虽然南下驰援,进军速度却缓慢之极。俗话说,救兵如救火,何况所救的是自己的老板?既然已经决定南下驰援,星夜兼程也不为过,事实却是汉王在荥阳危急的时候就放飞了求救的信鸽,结果等到成皋又快守不住了,救兵依然还没爬过来。
这汉王看到北线救兵迟迟不到,又加上别人也未必指挥得动韩信,一着急,得,老大我亲自走一趟吧!结果他看到了什么呢?汉王晨时入营,“张耳?p韩信未起”!老大被人围攻拍砖,都鼻青脸肿了,这两位要过去表忠心,你倒是快着点啊!居然还这么四平八稳的睡大觉。长此以往,如何不让老板对你的忠心指数表示怀疑呢?
“信?p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虽然太史公并不曾记载汉王在韩爷面前发雷霆之怒,但小子以为这儿汉王对这二位是少不了一通“教导”的。“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一部分兵随汉王南下,“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这才是正确的战略嘛!
韩信于是引兵从赵地东击齐。然而不等韩信的真正攻击,齐王田广却在汉王派去的辩士郦食其的游说下举紫旗降汉。“韩信欲止”,已然降汉了,那田广就和韩信是同朝为臣了,那还打什么?
这时候另一个辩士蒯通出场了,“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汉王虽已另派人游说摆平齐地,可是有下令让将军您停止攻击吗?干嘛不接着干呢?“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他姓郦的不过是书呆子一个,动了动嘴皮子就搞定齐地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岁余乃下赵五十余”,将军您好几万人,折腾一年多也就弄回了赵地五十余城,这岂不是说将军“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
前述及韩信韩公子性格,小子曾言道,韩信其实是一个孤高的心智极高者,内心极渴望得到别人的承认,其具体表现就是贪功。这个蒯通吃准了韩爷的这一性格特征,一击而中,“于是信然之,从其计”,对齐王田广发起攻击。
这田广呢,心想偶已经投入了汉王的怀抱了,正打算度把蜜月呢,那你汉军自然不会给哥们抡板砖了吧,于是“即留(郦生)纵酒”,和郦食其在那儿把酒话红楼呢,根本没对韩信的儿郎们设防。以韩信用兵的大才,就算设防了也不管用,这都没设防,那你想想这后果,比势如破竹还势如破竹啊!
“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己,乃烹之”,任谁也会觉得受了郦食其这媒婆的欺骗呀,可惜了郦生了,就这么白白让人煮成了一锅人肉汤。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韩爷的大兵将至,没有韩将军的赫赫威名,郦生此行是很难凑效的,正所谓弱国无外交。这就是说,为郦生所下的齐城七十余座,至少一半的功劳要记在韩爷名下。汉王对下属的长短功过向来不犯糊涂,自然是看得到韩爷这一潜在的大功的,否则他真没资格得天下。
明白了这一层,就可以说,如果韩信是真的一心为汉臣的话,那他的的击齐,就是地地道道的败笔!蒯通建议韩信伐齐的理由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明知齐王已降汉依然举兵攻伐,就因为汉王未曾“诏止将军”?这样的理由连蒯通自己都不会信,又如何能向刘邦交差?如果韩信真的这么机械的话,与二傻子有什么两样?又如何独当一面?
本来已经都成了汉王的臣属,互相吞并,会削弱自身的有生力量不说,对汉家集团的声誉也是极具副作用的,而且还直接害死了辩士郦食其。不要小看一个辩士的作用。一方上好的温补中药,光是药引固然难起丝毫作用,可没这药引,这化学反应也是难以发生的!
本来韩信直接开赴齐地就可展开对楚作战,现在为了争功而不惜和齐兵掐架,你再怎么快,再怎么伤亡小也是有贻误战机的嫌疑的,君不见,老板在西线上被项羽折磨得脖子都细了?小子相信刘邦在得到韩信击齐的消息后是会暴跳如雷的,呵呵,这家伙从来也不讲什么绅士风度的,不过多半不会跳给别人看到。
那么蒯通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呢?原因只有一个,蒯通希望韩信背汉自立!这一点在后面还会提到。如果韩信并不想久为人臣,那他这么做就太合乎情理了!小子相信此时的韩信并未有自立之意,这一点后面还有论述。可韩爷依然采纳了蒯通这一建议,只能说明他在政治上的天真短视和性格上的孤高好强!性格决定命运啊,或曰:韩信并不是为汉家江山而战,而是为自己的建功立业而战,是有几分道理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爷在高祖刘邦心中的疑惧就是这样慢慢累积起来的!
这儿田广糊里糊涂给韩信收拾了一顿,丢盔弃甲逃到高密西,越想越气,气得肝疼,派人向楚求救。唉,你说这人时楚时汉,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求救于楚?不过项羽还真就派了救兵来了,未必是为了田广这么个厚脸皮,主要还是为了齐这块地盘罢。“楚亦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且看韩信如何沙囊截流,水淹楚军,击杀龙且!
韩信从刘邦那里跑掉,是想去投奔谁?
司马迁是汉代著名的历史学家,他的不朽历史巨著《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且“其文疏荡,颇有奇气”。能写出这么一本书与他一生游历有着密切关系。因此,我觉得,应该给他老人家再戴一顶帽子--中国古代杰出的旅游家。现在的专家学者们帽子一摞一摞地戴,给他老人家多准备一顶实在不算什么奢侈。
据司马迁自己介绍,他“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阙九疑,浮於沅湘”,以后又曾“西至空同,北过涿鹿,东渐於海。。。”,游踪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他以博大精深的学识,融祖国山川灵秀于《史记》,以雄肆豪放的笔触,描绘了气象万千的锦绣江山和奔腾不息的历史长河。您要认真读读《史记》,就能体会到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学识。
咱先来看看司马迁的家庭出身和他生活的社会背景,这对了解他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个杰出的旅游家和伟大的历史学家或许会有所帮助。
司马迁生于公元前145年(汉景帝中元五年)。当时的西汉王朝正处于历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时期,社会经济相当繁荣。《史记。平准书》载:“汉兴六七十余年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家给人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至腐败不可食”。在这种政治经济日益巩固发展的基础上,汉武帝刘彻于公元140年登上皇帝位。
汉武帝这人在历史上算得上是个有作为的皇帝,登基之后,一直没怎么闲着。他施展雄才,内外经营,先后镇压了阴谋叛乱的宗室藩王,平定了东南沿海的东瓯,闽越等地,凿通山道,开发并控制了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大力抗击匈奴,通西域,伐大宛,扩展帝国疆域。在文化领域,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完成了意识形态方面的统一。处在这样一个政治,军事和文化发展时期,司马迁算是赶上好时候了,要不然,赶上兵荒马乱的年月,家呆着都有可能祸从天降,更甭提旅游了。
司马迁小时候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有抱负,家庭出身也不错。他爹司马谈做过太史令,是个有文化的高干,相当于现今历史研究所的一级研究员,所长一类的官员。司马谈一直想写一部表彰“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的史书,所有图书馆都跑遍了,资料也没收集全。为什么呢?因为当时“书缺简脱,礼坏乐崩”。不是说经过“文景之治”到武帝时汉朝处于经济文化发展时期吗?一点儿不假。经济建设容易看到成果,有那么十年二十年休养生息,改革开放,仓廪实,老百姓不挨饿还是容易做到的。可是,文化建设需要的时间就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它需要的是长期积累。秦始皇焚书坑儒,一场文化浩劫的负面影响到汉武帝时代仍然没有消失,书都烧了,司马谈要想写本史书,没史料就如同巧妇难做无米之炊一样。
司马谈老先生尽管无法了却著书立说的心愿,但有了司马迁这样一个儿子还是令他万分欣慰。于是乎,像许多文革后返城的老知青一样,把自己的希望全部压在了儿子身上,期盼着有朝一日让儿子来实现自己不能完成的心愿。因此,从司马迁一懂事,就像填鸭似的往这孩子脑袋里可劲儿地灌输知识,教他识字背书。由于老父亲的言传身教,司马迁十岁的时候就能读《左传》,《国语》,《世本》等古籍。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是司马迁日后能够成为一个历史学家的重要因素。
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对那些听话的孩子更是这样。有个史学家的父亲,从小接受的又是偏重历史学科的教育,司马迁不想成为历史学家都难。小时候吃豆浆油条长大的,一辈子对这种食物都会有特殊感情。司马迁在其父的培养教育下,发誓要子承父业,著书写史。
自从司马迁立下这一志向,就发奋苦读。读着读着,就遇到了他爹遇到的同样问题。书就那些书,再读也那么回事,需要找更多的史料,没有。怎么办?不能还像他爹一样把宝押在自己儿子身上吧?还是年轻人脑子活泛,咱不能老是闭门读书,整理残篇断简,咱得走出家门,亲自到名山大川和历史胜地去考察,去熟悉那些要写的历史人物和事件产生的地理背景和社会环境,去访问还健在的历史人物及他们的家人,朋友和有关人员,去搜集官方书挡中不予记载的,但更接近历史真实的民间对历史人物的评论和传说。司马迁这个想法颇具前瞻性。这种重视民间史料和口述历史的研究方法早已成为史学界的传统,并对当今历史学家有着很大影响。唐德刚教授当年在哥伦比亚大学搞的那个口述历史项目就是继承了这一传统。
司马迁要走出去亲访名山大川的想法和当时的社会环境也有一些关系。当时西汉王朝国力上升,帝国疆域不断扩大,人们对外部世界的求知欲亦明显增加。在纸张,印刷术,互联网还没发明出来投入使用之前,知识的传播手段非常落后。要想做点儿学问,获得更多的书本以外的知识,还就得出去旅行。当时相对安定的政治局面和日渐发达的交通工具也为司马迁的游历提供了客观上的便利条件。
司马迁出门旅游不是简单的游山玩水,也不像现在国内干部专拣风景名胜打着开会名义行游山玩水之实。他是实打实借着游历的机会做学问,在实地考察中检验书本上的知识正确与否,搜集历史材料著书立说。因此,他的旅游计划得到老爹司马谈的赞同和支持。就这样,他在公元前126年(汉武帝元朔三年)开始了他的全国性大游历。
这次游历他都去哪了?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有交待:大致路线是“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阙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峰,困薛,彭城,过梁,楚以归。” 您要是拿地图一对照,一准认为司马迁走了不少冤枉路。事实上,他的旅游路线的确曾经遭到人们的质疑。清末民初有个爱较真儿的学者叫王国维的,在其所著《太史公行年考》里就提出了这个问题。他说,“考《自序》所记,亦不尽以游之先后为次。其次,当先浮沅,湘,阙九疑,然后上会稽,探禹穴;自是北涉汶,泗,过楚及梁而归。否则,既东复西,又折而之东北,殆无是理。”看来,王国维的分析颇中肯綮。
读书不能读死书。我觉得,司马迁将其旅游路线上的地名如此排列,是因为行文的方便,大可不必拘泥。您想想啊,司马迁是自费旅游,家里也不是忒有钱,这从他后来在李陵案中获罪而不能出钱自赎便可证明。太史令的工资不是很高,也不是什么油水大的肥缺,靠自己那点积蓄出门旅游,能不好好算计吗?再说了,司马迁年纪轻轻的,那年刚刚二十岁,决不会有老年痴呆症,在重大问题上犯糊涂。再说了,古时候人们写文章爱讲究对仗工整,合辙押韵,司马迁也不例外。反正这些地方都去过,谁知道你们这帮后人那么讲究排名啊?懂了这层道理,我们用不认真的态度对待司马迁这段话反倒是认真对待历史了。
那么,我们现在来看看司马迁在这次旅游中都光顾了哪些名胜古迹?有没有必要请旅游局搞旅游线路规划的同志们弄出一条司马迁之旅来多吸引点儿游客?咱是不是放假抽空也踏着司马迁的足迹游上一圈呢?值不值得,咱先跟着司马迁在书上走一圈就知道了。
司马迁从长安出发,第一个目标是奔着屈原的老家去的。屈原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自不待言。以屈原为代表的楚辞对汉赋的兴起和发展产生过非常重要的影响。作为一个文学青年,司马迁对屈原那丰富的想象力,驱雷电,驾龙凤,遨游于天地之间的浪漫形象心驰神往。屈原文采绚烂的诗歌,刚直不阿的人格和怀才不遇的命运对司马迁产生过宿命般的影响,我们从《史记》的文采和他对历史人物的臧否及其晚年忍辱著史,便可看到二人之间诸多的相似性。怪不得鲁迅将《史记》评论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凭吊屈原,很早就成为司马迁的夙愿。所以,他一出门儿,就先奔楚国而来。
司马迁自长安出发向东南,出武关(今陕西省丹凤附近),经南阳(今河南南阳),南渡汉水,取道南郡(今湖北江陵),在此处越过长江,抵达长沙北面的古罗城。在这里,司马迁瞻拜了屈原“所自沉渊”之处。波涛汹涌的汨罗江依旧波涛汹涌,念及屈原对楚国的一腔热血和忠贞,竟为谗佞诋毁,致使“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身为屈原粉丝的司马迁不禁触景生情,“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屈原的不幸遭遇使司马迁临江怆然流涕。
辞别汨罗江,司马迁南下长沙,前往凭吊他心目中的另一位英雄―西汉政论家贾谊的遗迹。说起贾谊,所有胸怀大志的年轻人无不把他当成学习的好榜样。贾谊少年得志,二十多岁就当了博士,得到汉文帝的越级提拔,没本事行吗?“是时贾生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人,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以为能,不及也”。贾谊曾向汉文帝提出许多政治建议,主张加强中央集权,打击匈奴,实行重商政策。按说,在搞改革开放的当时来说是用得着的人才。但是,他的政治主张很快和当朝权贵周勃,灌婴等人发生冲突,您说汉文帝能不站在辅佐他上台的老臣一边吗?结果,贾谊被贬谪长沙,给长沙王当家教。
刚来长沙,贾谊的心情很消沉,在渡湘水时,想起屈原,作了一首吊屈原赋,发牢骚。后来,想开了,齐生死,齐贵贱,淡然处世,得以善终。屈贾二人对待逆境的不同处理方式,使司马迁对人生又多了一层感悟。因此,他在《屈原贾生列传》里写道,以前读屈原的《离骚》等作品,感到很悲伤,到了汨罗江,还为屈原哭鼻子。后来读了贾谊的吊屈原赋,才知道屈原不投江的话,可能还有另外的活法儿。再读贾谊的《服鸟赋》,看到他“同生死,轻去就”的坦然,自己一下子也找不着北了。人生就是这么复杂,年轻人咋能一下子看透呢。看几本书,听几个人的故事,就想悟出人生哲理这门大学问,没门儿!
所以才为刘邦推食食之念念不忘,导致丧失最好的早饭机会
龙且的二十万大军终于和灰头土脸的齐王田广残部“胜利”会师了,也亏了是灰头土脸,脸皮子泛红也没人瞧得出来。这个救齐大军的司令龙且,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他老人家随项羽攒下赫赫威名的时候,估计韩公子还在帮项羽执大戟当肉桩的吧,想来这龙且和韩爷以前也有过几面之缘的。因为韩信的才能在楚营全无体现,还真就有人拿着白金当废铁了,其中就有这位龙且龙大将军。
看看就要和韩信接上仗了,按惯例是谋士们的口水时间,“人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战”,而“齐、楚自居其地战”,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汉兵在别人的地盘上,可以尽情的打滚撒泼,为所欲为,更加上这帮喽罗最近因为跟对了老大,指哪儿砍哪儿,“其锋不可当”,咱们呢,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终究是多了层顾忌,总是怕把地里的庄稼尽数踩死,所以“兵易败散”。
龙且有点不耐烦了:那怎么办哪?难不成和韩爷商量商量,让他往后退,咱们上他地里再砍?嘿嘿,好好的主场球不踢,非惦着打客场么?
这位谋士终于把自己的歪招掏了出来:“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说咱们先来个老鼠不出洞,当初齐王被韩信莫名其妙的扁了一顿出逃,齐地多有不服者,无奈以为精神领袖已嗝屁着凉,加上为汉兵所胁迫,不得已才降汉的,如今这些“亡城闻其王在”,楚又有大军来救,“必反汉”。一旦“齐城皆反之(汉)”,那汉兵“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嘿嘿,偶就不信汉兵饿着肚子还抡得动板砖!
按说这计谋也是够阴的,真的实施下去也够韩信呛的涕泪交流的,就算龙且最终依然被韩信击败,断断不会象他后来死得这么难看这么快。可人龙将军是谁?“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马仔们大不必一听韩信就尿急,“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何为止!”嗨,又一个贪功冒进的!只是“战而胜之”,固然“齐之半可得”,万一战败了呢?可是要倾家荡产外加掉脑袋的。看到了吧,楚兵来抢亲,无非是看中了齐王的丰厚嫁妆罢了,田广可别自作多情放错了电,以为自己魅力四射呢!
就这样,龙大将军打定主意和韩爷锅对锅,瓢对瓢硬着操练一回了。“与信夹濰水陈”,隔着一条小河就双方摆开了阵势。这濰水水浅,不需要船只士卒们就可徒步而渡。韩爷也拉开一副要和龙且论剑的架式。一直以来,楚军就和他们的大老板一样都是胳膊粗的说话。硬碰硬的干,还真没人练得过他们,这龙且还真真是有战略上藐视敌人的本钱,可您别在战术上也藐视敌人啊!
这韩信什么人,岂能真的跟你乌眼鸡似的玩相扑?“韩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满盛沙,壅水上流”,开始玩阴的不是?派人在上游用沙包堵住河水,屯住了一洼水备用,可怜黑夜下楚军的哨兵竟没发现这河力的水曾断流了几个时辰。
等天亮了,上边的水也屯好了,河水一无异样。“(信)引军半渡”,带一半的兵涉水过河“击龙且”。龙且一看那个高兴,和偶斗武力,你死定了!立刻身先士卒带着马仔们开砍。“(信)详不胜,还走”,开始诱敌了,“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哈哈哈,早知你是个胆小鬼,儿郎们,冲,拿住韩信的,赏五百楚刀!“遂追信渡水”。
韩信看看楚军先头部队已然渡河,“使人决壅囊,水大至”,河水暴涨数尺,一下子把楚军拦腰截为两段!“龙且军大半不得渡”,估计也就过来龙且等特想立功冲在前面的几千兵马,韩信抓住时机,指挥主力“即急击”,可怜龙且一代虎将,就这样双拳不敌四十手,挂了!
隔在对岸的楚军,眼睁睁干看着主帅陷入狼群,被撕咬得呜呼哀哉,一点辙都没有。等这拨子追过河来的楚军被干了个一干二净,河里头那股子水峰也过去了,濰水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恬静,韩信指挥大军渡河掩杀,此时的楚军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于是乎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全军覆没!
“齐王广亡去”,唉,命苦啊!小子要是他,非急得跳了楼不可。“信遂追北至城阳”,已经相当接近项羽的老巢彭城了。“皆虏楚卒”,高人就是高人,韩爷将兵,虽征战连连,麾下士卒却总是越战越众,纵经汉王刘邦数次抽调,可韩爷麾下似乎从来不必为兵少发愁,不服不行啊!
“汉四年,遂皆降平齐”,齐地终于稳定下来。这韩爷也为自己干净利落摆平齐地,拍死龙且着实有几分得意,估摸着这老板也该看自己工作业绩的份上有所表示了吧?天真的韩爷丝毫没有意识到汉王正为他的挥兵击齐窝了一肚子火呢,没处罚他已经很给面子了,还指望封赏?
好不容易等到了汉王刘邦的信使,人却不是带着顶戴花翎来的,只是打着哭腔告诉他,“楚方急围汉王於荥阳”,老板又在荥阳混得揭不开锅了,让韩爷分兵支援。韩信大失所望,内心颇有不爽,脑袋一犯昏,又走出了一招臭棋。
韩信没有发兵救援刘邦,而是“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原为假王便”。这谁还看不出来韩信是在邀功请封?说什么请求做代理齐地经理,所列举的那些理由,有哪一条是站的住脚的?就算齐地的人真的“伪诈多变”,反复无常,那您也该把事情分个轻重缓急,先解了老大的围再请封不迟。
果然,“韩信使者至,发书”,一看书信内容,“汉王大怒”,憋在肚子里的那一团火立马从喉咙里标射而出,这泼皮也顾不得韩信的信使还在场,破口“骂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好你个王八羔子,老大我在这儿盼你的救兵盼的胡子都花白了,你倒好,给老子玩这一手!亏得“张良、陈平蹑汉王足”,桌子底下猛踩汉王的脚丫子,汉王也猛然醒悟,接口骂道:“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说这男儿汉大豆腐,要封王就封个真王,当什么鸟代理啊?呵呵,其实刘邦很有急智啊!
等蒙过了韩爷的信使,刘邦,张良和陈平就谋划这件事,认为目前“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王乎”?,韩爷要称王,那是使防盗门都挡不住的事儿,“不如因而立,善遇之”,许他些好处,先稳住他,等整死项羽再和他算帐。否则,一旦韩爷这儿发生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的结果是,汉王“乃遣张良往立信为齐王”,“徵其兵击楚”,真是高招啊,一个齐王的虚名,不仅能换来大量的援兵,更重要的是罩住了这么一位旷世奇才。韩信呢,只要别人承认他的水平,承认他的功劳,就乖乖的就范了!
平心而论,以韩信所立的汗马大功,封个齐王一点不过分,君不见连曾为韩信副将的张耳如今都贵为赵王,称孤道寡?然而韩爷求封的手段和时机的选择实在不敢恭维,在老板被围的危急时刻,您按兵不动而行此举,实在是脱不了要挟老板的嫌疑的,况且韩爷已经在刘邦心中有了前科呢?只是政治嗅觉迟钝的韩爷还没觉察罢了!
更加可叹的是,韩爷丝毫没觉察出这次的王齐给老板带来的不快,而是把这次策封看成了汉王对他的褒奖,对他的能力及功绩的认可,你看本公子只要求做代理经理,老本给的却是货真价实的分部总经理头衔啊。唉,韩爷在揣度主子心思上的弱智迟钝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小子相信,刘邦、张良、陈平在商讨怎么处理韩信请封这件事的时候,也一定筹划好了一旦项羽这只猛虎玩完如何控制韩信这只超级猎犬的问题,否则的话,后来项羽兵败垓下之后,刘邦不至于那么干净利落搞定韩信!这是后话了。
齐地被汉化以后,刘邦和项羽的实力对比实际上已经悄悄发生了逆转,汉王终于完成了对项羽的战略合围:东北面是韩信,西北面是彭越,南面是英布,西面是刘老大自己。虽然在城墙西角那片局部战场上,项羽的胳膊还稍稍比刘三粗一小圈,但他自己也知道真真正正走到了四面马刀伺候的窘境。尤其是彭越那个无赖,堪称游击战的老祖宗,从来不和偶放对硬拼,“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却不断打楚军米袋子的主意,项羽几次击破荥阳,都因彭越骚扰补给线而未能进一步西进。
韩爷这次又在齐地轻松吞下二十万楚军,乱砖拍死大将龙且,项老大的自信心终于发生动摇,“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派外交官武涉去游说韩信,试图分裂刘汉集团。以前曾经劝韩信攻击已然投入汉王怀抱的齐王的那个辩士蒯通,也极力串掇韩信拉竿子另立山头。
这武、蒯二位说的其实差不多,都是分析了当前楚汉之争的局势,指出韩爷如今对天下大走势已经握有了相当的控制权,“当今两主之命县(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
应该说这二位对局势的看法是准确的,项羽经过在荥阳、成皋一线和刘邦长时间的对耗,以及诸如彭越等其他马仔们不断的偷鸡摸狗,已经不再具有左右天下的实力。以韩信的军事天才和手握的重兵,投向刘、项中的任何一位的怀抱,另一位都必死无疑!
如果单论韩信个人的利害得失,武涉和蒯通的意见也是不谋而合,那就是“莫若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劝韩爷谁也不投,自己摆摊单练,哥仨谁也别灭谁,提前来个三国演义。
现在再回头看看蒯通当初劝韩信击齐,就太容易理解了,原来此公早有辅韩爷自立之心!从蒯生的视角,齐因辩士而下是降刘,因武力而下才是降韩,欲拥韩信自立,当然选择后者!
为什么劝韩信谁也不投而三分天下呢?蒯通对韩信也是吃得比较透的,知道韩信的超凡才能集中体现于军事,三分天下,谁都不得不继续保持庞大的军力,扩充军备,只有这样,韩信的军事天赋才可能有继续施展的空间。相反,韩信投入其中的任何一方,结果都是另一方的烟消云散,天下将进入宁静的和平时期,无兵可用,韩信不是自断才路吗?和平时期真正混得好的乃是政客而不是真正的将才,偏偏韩爷在政治方面实在不是强项!
可惜啊,韩信对汉王刘邦抱了太多美好的幻想,听不进此话。韩公子用来婉拒武涉、蒯通的理由有二:其一、“汉王遇我甚厚”,你看他“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岂可以向利背义乎?”说到底,本公子和老大那是铁哥们,交情不错;其二、“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本将给他立了那么大功,他不也刚刚封我为齐王了吗?不忠不信,何以立世为人?
蒯通自然看出韩爷这两条理由的天真短视,点明所谓政治不过是人利用人的哲学,所谓“忠义”用来交友则可,用来谋政却是瞎掰,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刘老大会跟你讲哥们?。并以当初张耳、陈余“相与为刎颈之交”为例,老大您看这哥俩比您和刘邦的关系铁得多了,后来不也因为利害关系反目成仇,互相欲整死对方而后快吗?
至于您的汗马大功,恰恰是夺您性命的床头剑,当年文种、范蠡辅佐勾践兴越灭吴,何其忠信、何其功高?下场如何呢?“立功成名而身死亡”,“此二人者,足以观矣”,如今您韩爷与当年的范、文一样,“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威风凛冽得连主子都俩腿打颤,立下的这份功劳除了以天下相让外无法赏赐你其他,“足下欲持是安归乎?”那您还指望依仗这一点求得善终吗?“窃为足下危之,”岂不闻“野兽已尽而猎狗烹?”
韩信考虑再三,终究“犹豫不忍背汉”,“遂谢蒯通”...唉,依然是对“寄主”寄食一朝,就指望寄食终生的天真!几百年之后,武圣关二爷又再次没明白所谓政治只是互相利用的哲学,执著的以忠义谋政,奏出了多少令人扼腕的悲歌!韩信、关羽虽然都是政治上的失败者,然小子以为我辈交友,非此类莫顾!如果,君的目的并不是政治。
蒯通呢?终于知道看错了韩信,连日来的谋划不过是个瑰丽的春梦,“已佯狂为巫”,装疯卖傻去了。
项羽在群狼的东敲西扛之下,终于独木难支,“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打算与汉王隔沟而治,仍占半壁江山。然后“项羽解而东归”,汉王也“欲引而西归”。
张良、陈平这俩老狐狸一下子着了急,齐齐找到汉王:我的老板呀,您怎么这么傻呀?“汉有天下太半,而诸侯皆附之”,楚兵不过是士卒疲惫,饭票子将尽,才不得不请求罢兵,“此天亡楚之时也”,如今就这么放他们走,“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忘了老大您自己是怎么几落几起的吗?
这刘老大一拍脑门:对呀,老子熬得脖子细的象根磨芯儿,不就是等今天吗?于是兴奋得面红气喘,大旗一挥,喽罗们跃出战壕,循着项羽留下的马蹄印子就追了上去。“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邦还是不敢和项羽单练的,派人去通知韩信、彭越,定下期限,同时出兵,合围项羽,打响最后的决战!
结果这一次刘老大再次被涮了个衣皱皮白,到了预定的会战日期,刘邦兴冲冲带兵“至固陵”,放眼一看傻眼了:我靠,“信、越之兵不会”,这狼群不到,让猴子单挑猛虎,不是找扁吗?这刘邦一看合辙就哥们偶一个人,还没来得及骂三字经,“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呵呵,被海扁了一顿,鼻青脸肿,只好又挖沟立寨,高挂免战牌了,没办法,宇文成都碰李元霸,一个字:输!
汉王那个恼火呀,乌着眼框子,少不得私下痛骂韩、彭之流良心大大的坏了,没辙,又把留侯张良找来嘀咕:张哥,不灵啊,你当初让老大我放任这几头饿狼做大,说是猴子带群狼可以咬死猛虎,如今“诸侯不从约,为之柰何?”单是哥哥我这一只猴子还玩个P呀?
这个留侯张良实在是谋士中的谋士,一眼就看透韩信、彭越不过是在玩当初请封齐王的老把戏,“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这两匹恶狼都看得出来,一旦群起而扑,项羽这头伤虎必然玩完,这俩不过是要抢在头里索要些封赏罢了,等楚灭了,哪里还找得到要挟的资本呢?
可叹,韩信能看到项楚一灭,自己就再也难以找到请求高升的依托,为什么就不能看得再远一点?项楚一灭,韩公子失去的岂只是升值加薪的机会?还能不能继续“寄食”下去也得看“亭长”脸色啊,因为其作为军事统帅存在的价值也不复存在了呀!这么看来,就算三国演义真的提前上演了,韩爷这一角也终究是难以持久的,此公确实不是玩政治的料!
韩爷就这样逐步走进一个处世悖论之中:一方面,他想忠于刘汉,未曾采纳蒯通等背汉自立的建议;另一方面,又采取了击齐、拥兵要挟索封等一系列让“老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作法,刘老大这次又被阴了一把,丢盔弃甲,肚子里没点闷火才怪,只是目前还不到发作的时机罢了!真的难怪项羽一灭,刘邦马上拿韩爷第一个开刀,任何一个想坐稳天下的帝王恐怕都会如此!
回到留侯张良的建议:老大你如今可“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曰: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谷城与彭相国。”呵呵,这次更绝,开的根本就是两张空头支票,说的都是等老虎死了,哪几片肉谁谁谁来吃。那韩信也照信不误,终于将兵出齐,与刘邦、彭越、英布等将项羽合围垓下,打响了韩信此生最后一战!
说起发生在垓下的这场群欧,实在是让惜香怜玉的大侠们看着上火,赤果果的恃强凌弱!“项羽之卒可十万”,“兵少食尽”;刘邦这边呢,光是韩爷就带了三十万精锐,而且每天是油条豆浆、粥沫鱼块,加上有韩爷这种仙一级的人物担任总指挥,就算掘地三尺,也很难找到汉军吃败仗的理由。
果然,双方的儿郎们互抡了几天榔头棒槌,楚军就知道砍不过人家的,于是项羽招呼马仔们倚险坚守,以期救援。这下轮到汉军老猫吃乌龟了,流了一整天的口水楞是没地儿下爪。可这也难不住韩帅,找人现编了几句词,就着楚地民歌的曲子,到了半夜,汉军将士一齐用民族唱法开唱这支刚刚完成的民谣:
远方的人儿快回来啊
快快踏上回乡路
回到妹妹的身边来啊
妹妹笑着淌泪珠
回到阿母的膝下来啊
阿母为儿缝棉服
回到阿仔的摇篮边啊
阿仔已大戏牛犊...
歌声一遍又一遍,往来反复,加之以楚兵熟得不能再熟的旋律唱出,楚兵听了无不东向涕泣,思念自己的情人,思念老母亲,思念幼子...终于在十二月凛冽的寒风中军失斗志、卒无战心。楚霸王自己夜闻四面楚歌,“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即如此,何来援军相救? “则夜起,饮帐中”,美人虞姬出,侍饮...
这一段霸王别姬,以及随后的项羽自刎乌江,情极悲壮,小子委实不忍细述,就以项羽饮中所歌一笔带过: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柰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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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老大败死乌江后,韩信驻扎在定陶,汉王则带兵深入楚地,迅速平定项羽余党,于汉六年正月也回到定陶。韩爷喜滋滋等着老板兑现支票,升职加薪。刘老大开始玩起了手腕,“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面子上的理由是楚地不是你韩爷的老家吗?哪有在外地混得风光了不回老家显摆腐败的道理?所以哥哥偶照顾小弟你,改封你为楚王,克日回国发展,以后就不用辛苦去齐地上班了,这就把齐地的物什交代一下走人吧。说到底,就是:你的,军权交出来的干活!韩爷想想老板的话也有道理呀,偶自己也惦着回老家摆摆威风呢,就这样“高祖袭夺齐王军”,此时离垓下之战仅短短的一个月时间!
韩爷前呼后拥,衣锦还乡,“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呵呵,知恩图报,好样的!又找到曾让他寄食数月的那个“亭长”,“赐百钱”,理由是“公,小人也,为德不卒”,说你他妈做好事没做到底,给,这一百大毛,您爱收不收!——这不成心羞辱人家吗?怎么就不念别人毕竟白养了你数月之久呢?如此而行,未免显得肚量不够!
然而对当年赐给他“胯下之辱”的那个“屠中少年”,韩爷又表现出了惊人的容人之量,“以为楚中尉”。“中尉”可不是个小官,管的是都城的治安、消防等等,相当于北京市公安局长。韩爷还“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于此”。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一个逼着形似乞丐的韩信钻裤裆的市井无赖,又哪里称得上什么“壮士”?毫无工作经验韩爷就以京城治安相托?韩爷对一个“为德不卒”的“亭长”尚且一肚子火,又如何对这个根本无德的杀猪佬如此器重呢?
小子对这一节始终未能想的透彻,后来看到有人把“杀之无名”解读成“杀了他我也不能成名”,再对照那个无赖侮辱韩信的时候所放的臭*屁,认为韩爷讲此话其实是带着一脸的嘲弄:您不是说本公子是“怯夫”吗?那您就是“壮士”啰?看看如今“壮士”反要到“怯夫”这儿混碗饭吃呢!韩信以“中尉”重任相托,未必真的指望他能搞好京城治安,谅他也无此能耐,不过是让他时时在韩爷跟前唯唯诺诺,还他一个胯下之辱罢了!
这么一说,确实韩爷对待亭长和无赖的态度不复存在矛盾,只是把韩爷理解的有点过于不堪,不过似乎能自圆其说。无论怎样,提拔这么一个“壮士”当公安局长,这都城治安还要不要了?各位看客有什么见解,不妨指点小子一二,在此谢过。
高祖刘邦拿下韩信军权,转封楚王,传达的意思相当明确,那就是“韩爷您用兵实在弓虽,老大我可不大放心,您哪,要吃要喝没关系,就别再舞刀弄剑了”。偏偏这韩爷这脑袋就是不开窍,“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走到哪儿都是兵进兵出!在韩爷,可能不过是个习惯,然而至此都不能读懂老板的心思,也实在难免让人误解。
这不,项羽死后,他的死党钟离眛“亡归信”,面子上的原因,是说钟离眛“素与信善”,说这俩是哥们,焉知不是老钟也误解韩信有反意而前往助力呢?老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可曾是项老大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如果他铁信韩爷无反意,这么跑去投他,不是把好友置于两难之地么?
果然,高祖刘邦还真就“闻其(眛)在楚”,于是“诏楚捕眛”,您让韩爷怎么办呐?把您交出去吧,是卖友;不交,是背主!就在韩爷这么犹犹豫豫,左右为难之际,“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终于酿成大祸!
高祖刘邦闻听说韩信谋反,心里头一下子发毛的厉害,一来韩爷在高祖心里是个早有前科的不良青年,好几次气得老大嗝嗝的,差点没被这兔崽子涮死;做楚王后,依然不忘招兵买马,这次又拒不交出死敌钟离眛,对韩爷的谋反,这刘三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根本就没去辨识这是不是诬告;
二来,这韩爷用兵的水平,高祖也承认自己就是比韩爷菜,老子和项羽拧,差不多每次都是挨揍的主儿,这姓韩的就能把人家拍死,要和韩爷真打起来,搞不好老大我也得当土鳖。因此刘邦决定趁其羽翼未丰,把韩信拿下。于是采用陈平的计策(有兴趣者可参看《陈平》系列之(5)),谎称天子要狩猎云梦,让诸侯在楚的西边界陈集中。
消息传到楚都城下邳,韩信对刘邦的来意还真的吃不透、摸不准,如果韩信明了刘老大真的是奔他而来的话,估计也不至于束手就擒的,问题是韩爷到此依然“自度无罪”,不大相信老大这是要拿他开刀。他唯一能想到可能惹老板上火的事情只是他对楚将钟离眛的收留,于是采纳了也不知哪位狗头军师出的馊主意:“斩眛谒上,上必喜,无患”,把人老钟叫来商量要借其脑袋一用,唉!
这老钟呢,发现自己傻乎乎做了第二个蒯通,看错了韩信,绝望之余,一咬牙自个儿抹了脖子。唉,追根溯本,这事还是源于韩爷的处世悖论:一方面一颗红心向着红太阳,另一方面,行为上又处处透着那么几分不拿老板当龙的遐想,况且他实在也有反的能力。既然确无反心,当初收留钟离眛就属不智之举,虽说是朋友,可帮助朋友又岂止此一途?看看无法收拾了,又要借人的脑袋,韩爷啊,一错再错啊,都是不懂政治之故也!
就这样“信持其(眛)首,谒高祖于陈”,糊里糊涂被摁在地上捆了个结实。韩信终于相信“狡兔死,良狗烹”,明白了“天下已定,我固当烹!”有什么用?晚了!
应该说,钟离眛的脑袋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高祖刘邦大概也觉得韩爷的反意实在是有限得很,所以“至雒阳,赦信罪,以为淮阴侯”。免了韩爷的死罪,还封侯淮阴,不过高祖刘邦万万也不再敢放虎归山,韩信称王拥兵的日子彻底走到尽头!
还有就像马前卒兄的 工业化半成品 一文,没写完,不过
献花鼓励!
高祖刘邦让韩爷挂“淮阴侯”这么个虚衔,传递过去的眼波再也明白不过:我说哥们啊,老实呆着吧,只要您甭再玩兵,吃吃喝喝的,随您便,老哥家里断不会舍不下这几袋子白面。———呵呵,这让人想起邓小平曾经搞的那个什么“顾问委员会”,说到底,就是把那帮赫赫有名的老家伙们圈起来,要吃要喝?没问题!要发发牢骚?也行,不过你们的主张呢,是不是采纳,主任我说了算!
心高气傲的韩公子哪里承受得了这么大的世事落差?刘邦这“亭长”的“为德不卒”直令韩爷忿怒不已,“信由此日夜怨望”,“常称病不朝从”, 对老板采取一个毫不合作的态度。对同事呢?有极显其孤高,“羞与绛(周勃)、灌(灌婴)等列”。有一次韩信去了将军樊哙的府第,樊哙非常高兴,“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能驾临鄙府,真是蓬壁生辉啊!
樊大胡子论才不及韩信,然而也毕竟是随高祖出生入死的功臣,资历比韩信还老的多,能如此对待业已失势的韩爷,实在令人敬佩。可人韩信怎么想呢?“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真是傲得可以!忽然想起《红楼梦》里那个嘲笑黛玉为俗人的妙玉,呵呵,用这种腔调以期达到拔高自己的目的,效果不会有第二个,这就是李纨说的“可厌妙玉为人, 我不理他”!相信同僚们对韩爷的态度也和这个李纨并无二致。如此待人,又如何能让周围的人心悦诚服?后来韩信谋反,终于被“身边人”出卖...
有一次高祖刘邦因为喝了点小酒,一高兴就和这韩爷聊上了手下这些马仔们用兵水平的高低,韩爷自然是又用嘴巴把这些将领“杀”了个流水落花。对韩爷的带兵水平,高祖是服气的,不过韩爷这样贬低其他将领,连高祖也有点不高兴,忍不住就将了韩爷一军。
高祖问韩信:“如我能将几何?”说你TM这么看不起其他的马仔,你倒是说说老大我能带多少兵呢?韩信笑笑:“陛下不过能将十万。”刘老大心里更气,继续发标:你说老大我只能带十万,那你呐?
要是个会做臣子的,趁机来个借坡下驴,来个“末将能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岂不是妙得很?老大能把垓下之战的指挥权交给你韩爷,自己甘当配角,这不明摆着早就承认其军事上不如您韩爷么?干嘛非得说破、不给老板留几分面子呢?
可惜咱韩爷在这儿当了直言的好汉,“曰:臣多多而益善耳。”,好嘛,曹孟德煮酒论英雄,还晓得“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到韩爷这儿,就是“唯本公子韩信耳”了。这没办法,韩爷脑子里就是没那根弦!老大能服气么:好你个兔崽子,这么不给面子,那休怪老大我也来扁您的脸!于是“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你孙猴子自以为那么厉害,我把手一翻,你还不就得去五行山下吭嗤喘气,连厕所都上不成?
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说老板那您虽然不会带士兵,可是会玩将领啊,再说老大您是真命天子,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啊。这话刘老大爱听,当帝王的,谁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真命天子呢?喜滋滋就这么散了。等酒醒了才回过味来:TNND,这姓韩的还是一肚子不服啊,说了半天,这兔崽子是说老大我不过运气好,靠天帮忙,并不是我这个人有多厉害,我靠!
既然连老板的本事、权威都不能认可,这么一个自视极高的人,也就难以在不服不屑中幽居人下。终于在“陈豨拜为钜鹿守”,来到韩府辞行的时候,与陈豨密谈,劝其举旗另立山头,并应诺“吾为公从中起”,里应外合。从以前的不用蒯通之计,到如今的躬行蒯通之辩,韩爷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重复那恚怒“亭长”“为德不卒”的旧事。陈豨呢,也“素知其(信)能也,信之”。
“汉十年,陈豨果反”,高祖领兵,御驾亲征,“信病不从”,称病留在都城长安。渡过了四年的幽居生活后,韩爷以为终于等到了出头的良机,派人潜到陈豨那儿,告诉陈豨我韩信将兑现诺言,以为内应。手里没兵怎么办?韩信和家将们商议,打算伪造诏书,征招京城官吏们各家各户的保安、佣人们集结听令,韩爷曾有过率新招的二万生手击败赵军二十万的经历,自信能把这群乌合之众迅速整合成一支有战斗力的奇兵,然后袭击刘老大的老婆、儿子。
韩爷手下有一个家奴,“得罪于信”,被韩信囚禁,这个韩爷的“身边人”设法联络到他弟弟,他弟弟连夜奔吕后处,“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如前所述,韩爷不能让身边人心悦诚服,出个把叛徒太正常了。吕后大惊,立刻与丞相萧何商议对策,计议妥当,吕后在宫中埋伏下刀斧盛宴,萧何则亲往韩信府中请客。
萧何一进门就眉开眼笑告诉韩爷:大喜啊大喜,我主赖天庇佑,马到功成。陛下派的信使刚刚到京,报说叛乱已被平定,陈豨这厮也被斩于马下,哈哈,群臣现在都正入宫开Party庆贺呢,老弟还不知道的吧?
萧何是慧眼识韩信的伯乐,于韩信有举荐大恩。在韩信眼中,萧何一直就是位慈眉善目的佛爷,对萧老爷子的“喜讯”深信不疑,万难想到,丞相此行的目的却是来赚他入宫受戮。
一听陈豨已然兵败身死,韩信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脸色大变。萧老爷子装着糊涂问:老弟身体还是不舒服么?坚持一下,一起去吧,大家都去呢,就咱们不去不太说得过去啊。韩信也怕自己搞“特殊化”招人眼球,就心怀鬼胎随萧何入宫而去,迈步踏向了鬼门关。唉,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这是韩爷第二次被武士捆绑了吧?在杀人方面,吕后这娘们下手要比她老公狠得多,再说吕后也怕夜长梦多,她老公能游刃有余驾驭烈马,这娘们无此大能,只好将烈马斩杀。抓住韩信之后,二话不说,“斩之长乐钟室”...
韩信临斩,叹息说:“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吕后又斩草除根,“遂夷信三族”,正是:成败一萧何,生死两妇人!
高祖刘邦平定陈豨之后,回到京城,“见信死,且喜且怜之”,一代泼皮帝王也不禁百感交集...(完)
"汉王对下属的长短功过向来不犯糊涂,自然是看得到韩爷这一潜在的大功的,否则他真没资格得天下",这话只能说对一半,但它不是重点。首先,将领的功绩、声望不是一个君主“自然看得到”就能代替的,一群人拔萝卜,最后来的小老鼠占便宜,多数人一叶障目光看得到小老鼠的作用,这种事青史上常有。其次,更重要的事,汉王不糊涂,但可以装糊涂,齐地封了“真齐王”却不割地,就是装糊涂,而不给韓信退兵诏书这件事本身,也是装糊涂。
说刘邦派人讲和的时候忘了给韩信下一道休兵诏书,有人相信吗?刘邦忘了,他身边那么多文臣武将也都忘了?一个小学生上学,他可以忘了带课本,忘了带铅笔盒,他能忘了带书包吗?这不是装糊涂是什么?
韩信奉旨伐齐,没有接到旨意之前本来就应该进攻,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唐太宗的时候,李靖带兵攻打突厥,当时的唐朝使节也刚好跟突厥和议,李靖也是不以为然,照攻不误,根本不管使者的死活,因为太宗皇帝没有下令他停战,而唐太宗并没有因此而跳脚,历史上论及这一战时,也都是称赞李靖的智勇和功绩。
窃以为,刘邦原本就没有议和的诚意。对他来说,只要拿下齐国,是谁立的功本来就无所谓。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本来的目的过使节议和让齐国放松警惕,以使汉军更容易更有把握地攻灭齐国----因为即使齐王投降了,割据一方,难保将来不再反,到底不如由韩信把齐国灭了一劳永逸,这是非常明白的道理。正因如此,他一方面派使臣向齐国议和,另一方面又不下诏让韩信止兵,基本上是兵法中的“死间”。事后,他又大骂韩信,推卸责任,甚至跟人说,自己是因为这件事才产生的杀韩信的念头,这不过是帝王之术,既收买人心,
又把杀功臣的行为“人性化”的伎俩罢了。---- 刘邦那样一个连父亲,妻子,儿女死活都不顾的人,会为了一个使臣的死耿耿于怀?韩信只不过是替刘邦实现了灭齐愿望又帮他顶了不仁不义罪名的罪羊罢了。
不然,如何解释刘邦不传旨让韩信罢兵?哪怕他写一份命令韩信止兵的诏书让使臣带到齐国,也可以在必要时出示给韩信吧?就算到时候韩信还是抗旨不遵,非攻打齐国不可(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韩信没有止兵的第一前提就是刘邦没有旨意让他停止),至少可以让齐王相信他不是有意诓骗,说不定还能逃得一条生路,就算活不成,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吧?
当然,倘若韩信真的止兵了,那么这一战的结果则是轻而易举夺了韩信大半战功、声望,作战经年而不能尽全功,被一介书生捷足先登,天下人姑且不论,韩信的部下会对主帅做何感想?这也有利于刘邦今后对他的驾驭、钳制,所以不管怎么样,刘邦都不会吃亏的。
樊大胡子论才不及韩信,然而也毕竟是随高祖出生入死的功臣,资历比韩信还老的多,能如此对待业已失势的韩爷,实在令人敬佩。可人韩信怎么想呢?“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真是傲得可以!忽然想起《红楼梦》里那个嘲笑黛玉为俗人的妙玉,呵呵,用这种腔调以期达到拔高自己的目的,效果不会有第二个,这就是李纨说的“可厌妙玉为人, 我不理他”!相信同僚们对韩爷的态度也和这个李纨并无二致。如此待人,又如何能让周围的人心悦诚服?后来韩信谋反,终于被“身边人”出卖...[cchere.net 西西河 AleaJactaEst]
樊哙这样对待韩信,是向刘邦表示自己与韩信绝不是一伙的,尽管是自己的老上级,但我与他没有瓜葛,没有感情。韩信你最好也离我远点。
韩信表现出对周围人都瞧不起,也有避祸的想法:我是个狂人,没有人喜欢狂人,狂人是不会造反的。我只会打仗,不会做人。包括与刘邦的著名的将兵对话。
[前言]:关于张良张子房的传说总是仙雾萦绕,从下邳黄石公授书,至功成身退而伴赤松子游,无不与仙人扯着关系。自然,张良是人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也需五谷杂粮,辟谷废食只能是折腾坏了身子;其生年虽不可考,然其卒年却有史为证。得道飞升、不知所终云云,终为虚妄;时人为张良立墓数处,表露的是后辈对一代奇才的悠悠景仰。
然留侯作为高祖刘邦的首席谋臣,其略确无不高瞻远瞩,非凡夫俗子所能望其项背,高祖评曰:“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后世更崇之为“谋圣”。其才与常人相较既为天壤,以仙冕之,实不为过!此乃“仙人指路”一题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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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壮士飞棰博浪沙
张良本不想姓张的,‘其先韩人也’,姓姬。姬家‘五世相韩’,地地道道的官宦之家、名门望族。从良往上,‘父平,相釐王、悼惠王’;再上,‘大父(祖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再往上?再往上太史公也没提,估计是一庄稼人吧,就凭他老人家给自己仔仔起的这名儿——姬开地,怎么听怎么让人想起另外仨字儿——牛耕田!
小良打小体弱多病,又幼年丧父,是他母亲(简称良母)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不过因了他家的世代功勋,韩王待其甚厚,弱韩为强秦所灭的时候,‘良家僮三百人’,可见上头有韩王罩着,小良的日子过得还是相当滋润的。良自身也是对韩王感激涕零,也梦想着效其祖、父为官做宰,回报韩王。可惜这个美梦因为韩国的覆亡而破灭。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儿在良母每日里“有恩不报枉为人”理论的引导下转变成一超级愤青,对毁灭韩国的秦始皇恨得牙根痒痒,一门心思要置其于死地。
最立杆见影的办法当然是行刺,哥们一冲动,自个儿跑去练了几天武功,奈何实在是先天不足,体弱力虚,能舞得动的兵器唯西瓜刀而已。想秦皇身边侍卫如云,自个儿挥舞西瓜刀,无论呐喊得如何高声,混不到秦皇身边就得被人当瓜给切了看看是不是沙瓤,于是另觅他途。自己不成,就寻摸一身高力壮的枪手来做不就行啦?
于是良‘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欲‘为韩报仇’。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经筛选,良终于‘得力士 ,为铁椎重百二十斤’。良每日敦促那肌肉男拿大顶、举杠铃,练力量、保体型,当然练得最多的就是那一招撒手锏的祖宗——放飞椎。
机会终于来了,‘秦皇帝东游’,要途经暗杀圣地博浪沙。良热血沸腾、夜不能寐,令力士做好准备:“练棰千日,飞棰一时,机会就青睐俺们这样有准备的人啊。”
那位力士明白自己接的这一票风险系数高了点,估摸着明儿这一去生还的概率不大。咳,也值了!俺这几年,想吃的公子弄来给俺吃了;想喝的,公子也弄来给俺喝了。要说遗憾么,就是不曾近得女色,公子说那事儿泄元气,会影响飞棰的力道,唉...
这一捉摸不打紧,就让给他送饭的那仆从给弄了本类似手抄本的东东西钻研了一晚,到第二天五更就早起,得,眼里长一瘤子,变成了一地地道道的斜眼下士!天色不明,又不敢明火执仗,良怎知就里?只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和下士按计划分头潜伏下来。
秦皇的车队终于浩浩荡荡地过来了,这位大哥斜着眼睛瞄了半天,出手!铁椎呼啸而行,“轰”地一声,斜飞着‘误中副车’,根本未伤及始皇分毫!那傻大个一楞神的工夫,早被围定,接应的小良意欲救援,实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力士被抓,初,也是高呼“打死俺也不说”的,练家子么,挨几下打,何足道哉?可待他一眼斜见始皇身边那位粉嫩丰满的侍姬,眼中的小瘤子不由得又膨胀了数倍。秦皇察言观色,立马把这位侍姬临时借调陪审团。那女娘嗲出第一声“哥哥”,这边骨头早酥成一把天津的麻花;嗲出第二声“哥哥”,口号变成了“不打死俺俺才说”;嗲出第三声“哥哥”,口号更变成了“打死俺俺也要说”,于是将小良的姓名年龄
、身高三围、联系地址、邮政编码来了个言无不尽。
‘秦皇帝大怒’,着秦公安部画小良的画像,以‘大索天下’。画师凭感觉画了一幅,让那力士过目。这哥们那个着急呀,就盼着这事儿快快了却了,好让俺去把此生变得更完整一点,也不顾画师想当然画的是一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就连说老兄的画技高!实在是高!
良料定秦皇必大肆搜捕,‘乃更名姓’,于是张家祖坟冒青烟,子孙里凭空多出这么一位旷世奇才。亏得满世界贴的都是一满脸横肉的壮汉,而张良实则‘状貌如妇人好女’,尽管秦政府‘求贼甚急’,张良却‘亡匿下邳’,有惊无险。
博浪沙狙击不中终于成为张哥心中永远的痛,终究不能明了关键时刻为何这个杀手不太准,有歌《梦醒时分》一首为证:
你看你杀害了不该杀的人
我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看你毁了不该毁的城
我心中满是愤恨
你让我尝尽了亡国的苦
找不到可以投效的人
好男儿从此不再沮丧
而是开始寻找替身
早知道暗杀总是白费劲
我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壮士还不如奶油小生
何必浪费那一锭锭白银
就知道搜捕总是难免的
我来一个改名换姓
有些人他生来就是狠
有些人他永远就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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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史记》原文: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 三年,平卒。卒二十岁,秦灭韩。良年少,未宦事韩。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
良尝学礼淮阳。东见仓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贼甚急,为张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2)褐衣堕履石圯下
张良‘居下邳,为任侠’,就是很讲个义气、爱打个抱不平,加之天资聪颖,很快就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是金子么,搁哪儿都免不了发几下光的。
这块金子发的第一束光是救下了西楚霸王项羽的叔父、在逃的杀人犯项伯。项伯这个人,头脑比较简单,武侠小说看得贼多,满肚子都是受人点滴之恩当灌水相报、为朋友该两肋插刀云云。这不,自己的一哥们喝花酒的时候,与另一个纨裤争风吃醋,咱老项一激动,在那纨裤肋上狠狠插了两刀,犯下死罪。自然,吃官司坐牢俺是深恶痛绝的,干脆去仗剑江湖、潇洒走一回。
跳进了水里才发现江湖险恶、远不是那么浪漫旖旎,动不动就以身相许的美艳侠女一个没见到,想和他断背的络腮胡子倒碰上一打,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更要命的稍不留神就得被官差逮捕归案。天幸碰上了张良,张哥的水平自然比老项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跟着子房,再也不用饿了喝风、困了宿露,于是这老项对小张的感激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决心为了张哥再插谁两刀。后来在鸿门宴上,项伯力助沛公脱险,即为此也,后话。
这块金子发的第二束光是吸引了一位隐居于此的世外高人的眼球。老头儿身怀奇术,欲觅传人,然世间碌碌,智者难觅。这姓张的外乡人倒是根好秧子,只是聪明有余而隐忍不足,遇事爱出头,殊非保身之道,连那赵家的狗都要多看他两眼呢,真传给他,恐怕等不到施展小子已然翘了辫子了,唉...再等等看吧...
张良也在为自己的锋芒毕露付着代价,毕竟是大秦公安部发了红色通缉令的,姓名可以改,可这个口音却在时刻揭发着这位其实是第一代移民,好几次被移民局抓住都差点被引渡到那个壮士身边以验明正身,亏得自己的急智,更亏了通缉令上那幅画像与自己的外貌差了十万八千里,才终得湿着裤裆子逃脱。
几经波折,张哥终于认识到夹着尾巴做人的重要性,提出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临时生存纲领,自行在手心里用针纹上一个“忍”字。后世纹“忍”之风,概始于此焉。
那位世外高人发现咱张哥的尾巴终于夹起来了,估摸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为防意外,老人决定最后面试张良一次。
一日张哥信步溜达到一座石桥(圯)上,心里还在琢磨那壮士平日里在三分线外投铁棰都百发百中,为何当日站罚球线上却把铁棰扔副车上去了。就见‘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直眉瞪眼盯着张良,毫不客气发号施令:“小P孩儿,下去把老夫的鞋子拣上来!回头看什么?说你哪!”张哥故态萌动,怒从心起,‘欲殴之’,一握拳头手心有点疼——敢情纹伤感染,至今未愈——倒提醒了张良,手心里可纹着个字呐:“忍住啊,这糟老头吃了苦头,保不齐又去举报本公子如何如何...得,就算俺当把敬老模范好啦!”
乃‘强忍,下取履’,谁知老头儿得寸进尺,曰:“给老夫穿好!穿呀,你倒是穿呀!”张良肚里自有骂字经出版发行,却少不得在“忍”字经的光辉指引下,‘因长跪履之’。老头儿‘笑而去’——得,这等无理取闹他都能忍,面试PASS!
张良看着老头儿远去的背影正满头雾水,那老头儿又圈回来了,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曰:“‘诺’。老丈既有言相教,适才却何以离去?”老头儿哈哈一笑:“岂不闻人有三急乎?”笑声中一身褐衣飘然而去。
张哥倒想看看这老头儿臭鞋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遂于‘五日平明’登录上线,那老头儿的头像早在那儿闪烁着了。张良正要打招呼,老爷子扔下一句话:“‘与老人期,后,何也?’您嘞,‘后五日早会!’”,就怒气冲冲地下线了。
又过了五天,张良逼着公鸡早早打了鸣就摸到了桥上,‘父(老头)又先在’,不等张良发送任何信息,那边发过来一句:“‘后,何也?’你小子,‘后五日复早来!’” 人这边打好了一句话正要发送,那边头像已黯然无光矣!
张哥心话:“搞什么玄虚啊?本公子倒要看看这破ID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私货!”于是又过了五天,张良干脆不卸冠带,全须全尾站在床上等到二更半就往桥上摸,终于赶在老爷子之前亮起了小鬼脸。‘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这老小子终于满意了!
老人往怀里一阵猛掏,‘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张良还想问点别的,老头儿止住他:“啥也莫问,放心,绝对正版!十年后你一准儿发!‘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那块黄石就是老夫的马甲啦。”‘遂去,无他言,不复见’。张良‘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因异之,常习诵读之’。
相传十三年后,已辅高祖刘邦成就大业的留候张良,‘从高帝过济北,果见谷城山下黄石,取而葆祠之’,恭恭敬敬扛回家进香上贡。‘留侯死,并葬黄石’。
黄石公授书一节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其可信度历来存疑,更有人言其实为张良随沛公后的自我包装。然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其一,这一段的逃亡生涯,迫使张良完成了从一个“任侠”到一个“忍”者的过渡,所以后来张良处事,总能冷静思考、理智抉择,而不是头脑一热,就要大干快上、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其二,张良在下邳这段时间,发奋苦读过,冥思苦想过,其后来的智谋即源于这一段时间的求索及思考,至于读的是《太公兵法》也好,《九阴真经》也罢,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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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史记》原文:
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彊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
良殊大惊,随目之。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因怪之,跪曰:“诺。”
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会。”五日鸡鸣,良往。父又先在,复怒曰:“後,何也?”去,曰:“後五日复早来。”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後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
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常习诵读之。
居下邳,为任侠。项伯常杀人,从良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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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良随韩王成开赴韩地抢地盘,初至韩地,因秦军根本未曾注意到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新军,着实让韩王撞着几只肥大的死耗子,‘得数城’。一旦秦军把韩军列如计划内,韩王就有点灰头土脸了,蒙过来的那几块地皮,‘秦辄复取之’。于是韩王和张良就挨那儿上演着韩版《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偏不想搬出来,于是楞被轰着出来,过两天咱又再去轰别人出来——狗熊扳玉米棒子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忙活了好几个月,大家伙儿依然紧密团结在以张良为政委的韩核心周围,当着光荣的游击队员,‘往来为游兵颍川’,依然没一块落脚的地盘。
倒不是咱张哥不肯出力,实是韩成这块盐巴扶不起来。张良长于战略,精于大方向的策划,具体的战术指挥却并非所长,韩王手下除张良外,基本无人可用,你总不能指望张良挥舞着西瓜刀去冲锋陷阵吧?再说韩王的资质断难望沛公项背,张良那些谋划,韩王又能领会几成?不能领会又何谈贯彻实施?难不成让偶理解了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那偶多没面子,到底你是老大还是偶是老大?
看看这个韩成就快要改名叫“韩不成”了,‘沛公之从雒阳南出轘辕’,张良又一次‘引兵从沛公’。二人见了面,沛公倒并不以张哥屡败屡战为意,一如既往:“子房辛苦了。”倒是张哥自己有点讪讪的,低声应曰:“为人民服务。”
刘三这群地痞流氓一旦和张良凑合在一起,无异于如虎添翼,砍瓜切菜一般,‘下韩十馀城,击破杨熊军。’两下里一比较,张良不由得感叹,自此复韩之心不如当日之切矣。方今群雄并起,如狼似虎,韩王若非有过人之能,就算给他个现成的公司让他打理,他也未必守得住啊。不管怎样,秦王尚在,俺大仇未报,先随沛公去闷死那群刽子手再说。
‘沛公乃令韩王成留守阳翟’,你小子抡板砖的水平也太菜了,就别跟着搅合了,留这儿种种蔬菜、栽栽果树,也是为革命做贡献嘛。刘三自己则‘与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关’,直逼秦王朝最后一道屏障峣关!
在沛公西进之初,造反协会名誉会长楚怀王就召集各位会员定下赏格:‘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刘三带着这一伙亡命徒东拍西砍,至今不曾有一块给自己搁床的地盘。关中肥沃,地势险要,人口众多,若能下而王之,也不枉了弟兄们整天拴在裤腰上的脑袋,于是刘三是鼓着眼珠子、咬着腮帮子也要拿下这块障碍赛金牌的。来到峣关之下,象征性地嚷了一嗓子“某奉天伐无道,还不快降?”,对面还没反应过来呢,刘三就‘欲以兵二万人击秦峣下军’,生怕磨蹭起来耽误时间,让别人抢走了这只煮熟的鸭子。
张哥一看老大又猴急成这个德行,急来见沛公,说曰:“‘秦兵尚强,未可轻’,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强攻下来,将士死伤必众,就算先行冲刺撞线,倘若其他选手见我等已然兵寡力弱,而背约来抢这冠军奖品,奈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诸猴儿尔虞我诈、弱肉强食,老大俺是这么见滴,也是这么做滴。可若不能先行克敌入关,无名无份,岂不是连响P都无权放一个?
张良笑笑:“不用强攻,未必就不能入关。”刘三知道子房又要发售高技术产品,忍不住一股子莫名的兴奋。
张哥续曰:“老大您可知对面秦军的头子为将之前是做什么的?”答曰:“是做士兵的!”
对刘老大此等天才的脑筋急转弯应答,张哥如今已不以为奇,乃续曰:“非也,听说此子原来是个卖注水猪肉的,奸商一个!奸商么,所图者无非一个利字。”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沛公立马会意:“子房之意,可发动银弹攻势?”良颔首:“仅诱之于利还不够,老大您先按兵不动,‘使人先行,为五万人具食’,再找几百人,每人扛面战旗在山上溜溜达达,‘为疑兵’,咱哪,吓唬吓唬他们。”
沛公乃‘令郦食其持重宝啗秦将’。那位猪肉贩子一见,哇塞,这多珠宝,能换多少病猪肉啊?俩眼儿立刻咪成了阳光下的一对猫眼石,又细又亮。再看看外边敌兵势大,满山都是战旗在飘,真打起来,估计俺可没多少吃猪肉的日子了,‘秦将果叛’,这白眼狼还主动提出要和沛公一起入关,西袭咸阳。
刘三一得消息,乐得骨头都轻了许多,一溜烟跑张良那儿:“张哥你神了,那小子真降了!哈哈,走,收拾收拾,我等与他一起入关找乐子去也!”哪儿知道张良迎头又是一瓢冷水:“此独其将欲叛耳,恐士卒不从,不从必危!”
刘三一呆,旋即又急了:“难不成还得等对面的头儿给员工们做通思想工作先?”子房曰:“不如趁现在那个卖肉的有降意,防御松懈,挥军直进,杀他个措手不及!”沛公咬咬腮帮子:“你狠!”\\\'乃引兵击秦军,大破之\\\'——当将领的还歪在被窝里数珍珠呢,能不大败吗?
沛公再来个穷寇偏追,\\\'秦兵竟败,遂至咸阳\\\',\\\'秦王子婴素车白马\\\',\\\'封皇帝玺符节\\\',出降沛公,秦王朝自始皇灭六国,历短短一十五年,至此完结。刘三将子婴移交关押,并未打算砍人的脑袋。子婴也满以为这吃饭的家伙算是保住了,谁知道还是被后来入关的项老大砍了下来以示革命之彻底,也算是晦气到了家。。。
峣关之战是有史可查的张良唯一一次介入具体的战术指挥,向为史家所推崇,被视为谋圣“九大计”之一,并被作为张良不仅善于战略运筹而且精于战术操作的例证。在小子看来,未必尽然。不妨来分析一下此次战役的规模。
先看一下交战双方的兵力对比。原文交代,刘老大拥兵二万,而且刘老大是基本决定硬碰硬的了,那秦兵有多少呢?原文没提,不过并不难推测一下。首先刘老大素不擅硬仗,他不是傻子,敌守我攻,如果敌人兵力比自家还多出甚多,就算老刘猪头到了想光荣得快一点,他手下那帮子将领也不干哪,除非曹参、樊哙他们同时得了小儿麻痹。
再看看张良的疑兵数量,\\\'为五万人具食\\\',拿五万人去吓唬敌人,那敌人能有多少呢?五万?得,秦兵大约都不会数数!可见秦兵充其量与沛公兵力相当,更大的可能是兵力比沛公更少。
再来看将领,沛公这边好手如云,曹参、樊哙、周勃等亡命徒悉在阵中,秦将呢?\\\'其将屠者子\\\',连姓名也没提,会是名将么?鬼会相信!由此可以结论:峣关之战是刘老大率二万精锐对一再就业的猪肉男带领的人数都不占优的秦兵,规模小得可怜!与淮阴侯背水一战中以二万新兵击败赵军二十万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由此而夸大张良的战术指挥能力是牵强的。
举个例子:施大爷如果想夸解珍解宝兄弟狩猎技术就是高呀就是高,会狠狠的写他俩一次就猎回了俩野猫吗?你。。。你干脆抽他兄弟几耳刮子得了!
那太史公何以不惜重墨于此役呢?答案只有一个:子房的建议意义在战役之外!不妨来分析一下当时的天下大势。约半年之前,沛公的哥们、楚汉第一屠夫项羽在钜鹿破釜沉舟,击溃末秦头号悍将章邯率领的秦军主力,\\\'坑秦卒二十余万人于新安城南”,秦王朝在军事上遭受毁灭性打击,几无力再战。所剩溜兵贱将苟延残喘,衰秦风雨飘摇。以张良的高瞻远瞩,自然看出秦王朝气数已尽、指日可灭。那秦灭亡之后诸侯会干嘛呢?在家老实呆着喝烧酒吃冷肉?
张良于峣关下给沛公的建议乃是提醒老大尽早为即将到来的诸侯争霸积蓄力量,尽量减少在这只已死了一大半的落水狗身上的消耗。此举与后来入关之后劝沛公勤俭自持、收买民心、勿留秦宫而安其乐等高招一脉相承,都是在为灭秦后沛公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做长远准备,此乃峣关之战的真正意义!
(3)道遇明主下邳西
却说张良隐于下邳,精研《太公兵法》,并著读书笔记若干,只等有机会出版发售,不觉已历十年,当年的义气少年如今已然到了一枝花的男人年龄。当是时也,‘陈涉等起兵’反秦,天下云起而应,外面的世界已精彩成一锅粥了,连邻县的楚国遗老景驹都‘自立为楚假王’,当上临时大总管了。
张子房与后来的诸葛孔明完全不同,诸葛亮打着耕田的幌子在南阳疯狂炒作,搞得丧家犬一般的刘大耳朵都知道了“卧龙凤雏得一而得天下”,末了,还唧唧歪歪摆个三上茅房的臭架子。张哥这若干年,埋头夹尾苦读,名声不出下邳,诸侯们就算求贤求得把天下的厕所都考察遍了也难得光顾到张哥的茅房。然子房亡秦之心不死,天下既已鼎沸,何不乘势复韩?那神秘老头儿不是讲过‘后十年兴’的话么?
张哥于是四下活动拉选票,又是发表演说,又是张贴海报,不亦乐乎。奈何张哥的理论实在高深,能稍懂其言论者十不过一二,愿相随而去者更为寥寥。忙活了个把月,也就聚了‘少年百馀人’,连编成一个连都不富裕。坐骑方面更是羞涩,因战乱四起,马比龙贵,张哥又不是财主,结果仅有的这点兵力也成了地地道道的步兵连。
子房倒不以为意,反正自身也没当老大的野心,那景驹不是都在隔壁称王了吗?这百十号子人,权当见面礼了,‘欲往从之(景驹)’。
张良带着这一个连从老窝出来行了几天军,就深刻认识到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就先天的弱,加上这十年来忙于苦读,忽视了体质改革,如今正值壮年的张良却每走不上二里地就呼哧带喘、腿肚子抽筋。头领如此状况,喽啰们自也乐得一天少走几里地。磨唧了十来天,居然还没走出下邳县去。这要让他们玩个二万五千里长征,估计到他们的孙子辈该能转悠到陕北。
这一日傍晚,张哥一行终于到达下邳西界,又早早埋锅造饭、扎营打尖了。弟兄们一个个芳心暗喜:出来这些天,真真是牙好,胃口就好,嘿,路没多走,饭没少吃,体重方面个个都略有盈余!只有张哥歪在帐蓬里,终于明白了陈涉语录之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俺要是只鸿鹄呐,“俺要飞呀飞,永远不回头...”
忽闻帐外一阵喧哗,有小兵进来通报:外面来了另一拨子人,有好几千哦,把头的那位名号下流,叫什么“配公”,幸亏俺们都是大老爷们...
“沛公”的名头,张哥是听说过的,遂出帐与沛公一叙。如今张哥已深知自身不是做老大的材料,见刘季手下有好几千人,尤其是一帮子部将个个雄赳赳屁昂昂,便有了加盟的想法。
有人愿意入股,刘三自然是高兴的,不过眼前这位病殃殃的读书人,本公还真没瞅出好儿来,再说您也就带来百十号子乌合之众,股资忒也有限;战略物资方面,占大头的乃锅碗瓢盆,甭说骏马,连瘸驴也不见一匹。您这个待遇问题么...俺这儿好象也没啥地方出缺呀,就有个管马匹的哥们头几天从马上摔下来,脸儿先着的地,破了相,回家整容去了...您看能否曲就一下呢?
小看张哥了不是?张良出山的目的与后来的兵仙韩信完全不同,韩公子一门心思建功立业,您这儿聘书没什么分量,对不起,本公子另谋他就去也,害得萧何萧老爷子都撒开嗓子唱了一曲“跑马溜溜的山上”才把这位用兵之仙给追了回来(详见《谁与争锋话韩信》)。张哥出山的初衷本就不在自身而在灭秦复韩,当弼马温怎么啦?自个儿还能划拉匹好马免受腿脚之苦呢!所以张良二话没说就‘遂属(沛公)焉’,‘沛公拜良为厩将’——“厩”就是马棚,都扔马棚里了,还什么酱(将)啊醋的?子房自此成为沛公部属。
自然,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扔马棚里也概莫能外。有天夜里,刘三灌多了黄汤起来小解,撒了泡热尿,打了俩冷颤,看见马棚旁边张良的临时办公室还开着门亮着灯,好奇,提着裤子就过去了,也不敲门,径入。见张良还在看书,就问:“子房所看何书?”张良见是老大,起,让坐,应曰:“此乃《太公兵法》。”刘三半睡半醒,脑子还没迷糊过来呢:“太公?家父著有兵书?如何又到了你手里?”张良失笑:“非令尊刘太公也,此太公乃兴周之姜子牙姜太公。”
刘三终于醒透了,笑曰:“可是那个拿直钩子钓鱼的倔老头儿,年纪一大把了还摆酷!他还有兵书传世?恐怕是冒名伪作,不防说一段来听听。”张哥终于“等”到这么一个一秀芳泽的机会,乃初言兵法于沛公。其口才自非沛公手下诸如周勃、夏侯婴之类的闷葫芦可比,直听得刘三这厮倆眼发直、哈拉子横流。待良言毕,刘三起身欲回自己的窝,兀自沉吟回味,不想裤带子依然未系,裤子直坠下来绊住了腿,一个大马趴直摔出门去,回首与良相视而嘻。
自此,‘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刘三这泼皮不读书不看报,偏偏对这些玩意儿超有灵感,一点即透,‘善之(良),常用其策’。张哥回想起自己游说募兵那阵儿,任凭俺口若悬河、磨破了嘴皮,一帮子听众仍傻呆呆作听琴之牛状,不竟感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之,不去见景驹’。
后世或为沛公“截胡”张良而为景驹惋惜者,岂能料其即便得了张良,不会为另一闻瑟之猪哉?看看后来韩王成的表现就一目了然了,后话。
久之,刘季也为只封了张哥一个马倌而好笑,什么事嘛,这等人才居然曲居马房。与良言及此事,良却不以为意,婉拒沛公为其升职加薪的合同,只要能一展所学,得报国仇家恨,做马倌又何足道?沛公感,曰:“本世纪什么东西最贵?马倌!”身为马倌而言将帅事,概唯子房一人也。
陈涉语录之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意思:谁敢说俺没种?俺当把王侯给你看!结果是早早地称王,被暴秦枪打出头鸟,加之自身也确实缺了点底蕴,终为秦悍将章邯拍晕,身死城父,早早失去了季后赛资格。大家伙一琢磨,发现陈王提出的主义虽好,却有点脱离中国国情:限于当时老百姓的政治觉悟,在大多数人心中根本就是:“王侯将相,还真的有种耶。”
于是各路反王争先恐后当上修正主义,一窝蜂又去寻找昔日王侯的遗种而立之,以聚集人气、招揽粉丝——明白了吧?后来诸葛亮提到刘备言必称皇叔,无他,同一理也。
陈王已死,项羽的另一位叔父梁所帅的项家军从诸路反王中脱颖而出。时沛公及张良在薛,‘见项梁’。项梁开发出一个放羊娃,认定是已故楚怀王之后,立之,又实在想不出个更有创意的新名号,就仍称楚怀王。子房一看有戏,乃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可别的王侯之后还在乡下插队哪,尽管他们也很有种呢。”见项梁不知所指,乃进一步启发:“比如说已故韩王之子,横阳君韩成,贤(咸)得赛过盐巴,‘可立为王,益树党。’”
项梁一想也是啊,这等傀儡王爷,立一个是立,立十个也是立,多立一个还能给俺带来不少灰色收入。于是,‘使良求韩成,立以为韩王,以良为韩司徒’。张哥曲线救国,用心良苦,复韩之路迈出一大步,心下甚喜。自此辞去厩将一职,离开沛公,出任韩王司徒,‘与韩王将千余人西略韩地’,试图让这个韩王做得名符其实起来...
(5)莫言江湖义不真
且说泼皮刘三连蒙带骗,终于如愿以偿,先行入关破秦,自免不了去秦宫后院去关照一下,以便搜集点珠宝啊、金币啊等等秦王鱼肉百姓的罪证。不想一入秦宫,这土包子立马眼儿都绿了,'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刘三两腿一软,招呼随行的樊哙:“这天也不早了,老大俺今儿走了这许多路,乏了,怕是无力回营了,今儿就在这儿歇了吧。大胡子你体力好,麻烦跑一趟,去把俺的洗漱用品拿来。”
樊大胡子看看天,晌午而已,明白老大不过是要对这些前朝遗物并姨太太们全面实行拿来主义而已,这哪成啊?这次出征之前,俺家太座可是嘱咐过的,务须帮她姐看住了这位'好美姬'的老公,否则搓板伺候!
一想起吕雉吕须姊妹的种种手段,樊爷也只好硬着头皮当把谏客:“老大,这样不好吧?咱是什么人啊,这个...这个...胸怀大志,啊,哪能跟个土财主一样没品位呢?咱还是回去睡吧,走不动,有马呢。再不成咱坐车?坐车...”
刘三一听,心里明白这位连襟肚子里的肠子在拐哪个弯,虽不大高兴,却不好点破发作,只管东张西望装作没听见。樊哙没法儿,俩眼无助地直瞜子房,盼张哥开金口拉兄弟一把。
子房看在眼里,一边欣赏宫廷美景,一边谓沛公曰:“老大您说,这么一个灭国无数的秦家,如何就让咱们连后院都占了呢?”刘三兀自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秦为无道!”张哥又问:“怎么个无道法,至使天下百姓皆叛之?”
刘三一愣:“这个么,你说说看。”张良曰:“俺琢磨着是因为官民冰火两重天,贫富差距忒大,黎民不服,欲易地而处,是故叛之!”
刘三看了一眼张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张良续曰:“我等'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据其宫室,收其重宝,纳其妇女,岂不又是一个二世皇帝?不同者名姓而已!官民一同吃糠咽菜,老百姓造哪门子反呢?抽风么?民所反者,官家暴富而黎民贫苦耳!”———看看反腐倡廉的重要意义吧!
刘季此人,只要你讲得有道理,他是听得入耳的,于是问张哥:“今者若何?”良应曰:“为今之计,'宜缟素为资',与民同苦,如此则民心归附,何愁大事不成?樊将军所言有理!所谓'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药苦口利於病’,'愿沛公听樊哙言'。”
沛公终于下定决心:咳,俺才不是那贪得无厌的财迷呢,这儿的宝贝,关老子鸟事,俺不过想在这儿......罢,既然事关大业,俺这业余爱好就以后再说吧。'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并鼓励萧何、曹参等皆穿破衣烂衫,勿惧走光。约束部下,严禁扰民。秦民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樊大胡子因张哥助其免却搓板之苦坚持要请张良喝顿酒,算计上了一小连长刚从秦地开发出来孝敬樊爷的一坛二百五十年的陈年汾酒。不想酒劲儿太大,几杯下去,樊爷竟连日浑浑噩噩,直似老年痴呆;张哥本就体弱,更惨,烂醉如泥,竟一睡数日,几误大事!
所谓老虎一打盹儿,猴子就来劲儿,有个姓鲰的鱼头军师一直在刘三这儿潜水混饭吃,子房如今效法“憨湘云醉卧芍药茵”,这破鱼头立马上演“呆香菱情解石榴裙”,自然,其裙内风光与香菱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哥们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项羽乃号(邯)为雍王,王关中’,现正摸过来接收您的地盘呢。一旦让他们入关,老大还能独饮这煲高汤吗?‘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纳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关中这块肥肉么,咱来个被窝里放屁———独吞!”
刘三自己也有点被那一系列胜利冲昏了脑袋,琢磨着俺刘家军如今是不是天下无敌了?又着实舍不得关中这块地盘,遂‘然其计,从之’。此时项羽率军至关下,‘欲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能不破吗?刘三这边十个当兵的里头就有七八个是刚刚招募上来的新兵蛋子,这乌合之众能与项羽的精锐抗衡就怪了!刘项这哥俩的第一次交手就以刘三的鼻青脸肿而告终。
屋漏偏逢连夜雨,刘三帐下不知怎么又冒出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曹无伤。这王八‘闻项王怒,欲攻沛公’,自忖‘项羽兵四十万’,而‘沛公兵十万’,琢磨着覆巢之下好蛋的没有,想先整点感情投资,以期刘家公司倒闭之后自己又能跑项家集团顺利再就业,说不定还能混个分部经理干干。于是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这一火上浇油,项羽立刻传令‘旦日飨士卒’,明儿就让刘三这厮死得很难看!
且说楚营里虾兵蟹将们又是磨剪子又是锵菜刀,一派杀鸡宰鸭前的忙乱,早惊动了左尹项伯。这个项伯自从当年在下邳为张良所救,一直没逮着机会回报一下。今闻听项羽明日就要拿沛公涮火锅,吓一大跳:娘地,沛公是谁?死十次关俺鸟事!可恩公张哥现正跟他混一块儿呢,搞不好...不成,有恩不报非好汉,说啥俺也得救他出来!这老哥们胸中义气一发作,是不管不顾,把楚安全部关于国家机密的十条暂行规定忘一干净,‘乃夜驰之沛公军’。
合该刘三命不该绝,张良醉卧若干天,偏偏在这天醒转了,一边感叹好酒,一边拿冷毛巾敷额提神,项伯找到张良,‘俱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
张良一听,最后一滴酒精也从毛孔里被惊了出来,然子房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心里巨惊,处事却不慌乱,一边着人给项伯安排饮料水果,一边谓项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张哥深谙老项为人,一上来就直奔一个“义”字!
张良一边让项伯稍歇,自己出了门直奔沛公营帐,等不及侍卫们通报,‘良乃入,具告沛公’。这一家伙,直惊得刘三,上头俩眼傻瞪得如两颗熟透的石榴,下头更是有了释放内存的冲动。
沛公有点结巴:“这...这...,‘为之奈何?’”
张良骨子里头那股子狠劲发作,俩眼直瞪着沛公:“谁TMD给老大您出的这馊主意?”
沛公于是把鲰生灌的馊水据实相告。
张良一听,屁股往椅子上狠狠一坐,俩眼依然盯着沛公:“真TMD瞎侃,‘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
沛公给张良的目光扫射的越来越心虚,曰:“‘固不如也’,先别管谁香谁馊,现怎么办呀?咳!”———老大就是老大,首先想到的是解决问题,至于追究责任该吊谁起来打,以后再说啦!
子房也冷静下来,沉吟半晌,曰:“事已至此,也只能放手赌一把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这位项大爷了,俺去叫他来见您,老大您钻墙打洞也得让他相信老大您根本没背叛项王的意思!”刘三此时脑瓜子也开始运转起来,问清了张良和项伯的关系,心下暗自盘算。
张哥回到自己的窝,‘固邀项伯’,老项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一同‘入见沛公’。这刘三已然盘算就绪,一见项伯,一张脸立马笑得象一朵盛开的菊花,言必称兄,又是敬酒,又是把项壮士的义薄云天夸了千百遍,更无耻的是赶紧把自己的一个女儿许配给老项的一SB儿子,迅速与老项建立起亲家关系———呵呵,刘三这流氓,生死关头,让他认别人当爷爷,这厮也指定义无反顾!
趁着老项被捧得腾云驾雾、不知去处,刘三、张良赶紧捧出正题:“‘吾入关,秋豪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至于函谷关与您侄子的冲突,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所以遣将守关者’,不过是为了防止留民啊、盗贼啊趁火打劫而已!亲家公您想,如今兵荒马乱,这个治安问题总不能基本靠狗吧?”
老项想了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狗管个屁用啊!”
刘三又摆出一楚楚可怜样:“您侄子带兵而来,关上值勤的守卫头儿近视加散光,误以为盗贼,故有此役。俺‘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万望亲家公在您侄儿面前多多美言、代为解释。唉,如今也只有您这既有义气、又有能力的亲家公可以相救了...”本想顺便挤几滴眼泪,无奈其泪腺实在没进化到后来刘备那样随心所欲的地步,只得作罢。
项伯一愣一愣,满口答应,临去又一再嘱咐沛公明日务要早早‘自来谢项王’。酒饱饭足,满揣着一肚子马屁,踏夜而去!
千古盛宴是鸿门
项伯回到楚营,找到侄子项羽,一通唾如雨下地为刘季鼓吹,顺便照方抓药,把自个儿刚刚挣来的马屁精选尽数招呼到项羽身上。自然项伯不会把刚刚还在老刘那儿嘬小酒、结亲家的事给端了出来,用的尽是“吾料”“吾闻”之类的词儿。最后归纳中心思想:“俺看沛公他们是大大的良民啊,所谓要自拉杆子立山头云云,一定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小瘪三喷出来的谎言!再者说了,沛公他们不先摆平关中,咱们能这么穿着两条腿的裤子进来么?‘今人有大功而击之’,显得英明神武的老大您忒没哥们义气了吧?”
唉,武侠看多了就是天真啊,要玩转天下,岂是一个“义”字摆得平的?偏偏项羽这人就吃这一套,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怕别人说他不是义士、不是好汉、不那么英明神武,给项伯一劝,项羽‘因而善之(沛公)’——得,连老大也拿着流氓不当混蛋了!
项伯一走,刘三这边也开始为明日的午宴做准备。谁去呢?刘老大自是逃不掉的,张良也得去,只有他能抓住项伯这根稻草了。樊大胡子听说因自己拉张哥瞎灌烧酒才惹的祸,执意同去,愿拼死护老大周全。赴宴代表团人员确定,子房又与各位团员面授机宜不提。
第二天,刘三带着张良、樊哙及百余骑至鸿门来见项羽。一见面,老刘就诚惶诚恐往地上一跪:“俺滴大王哎,别来无恙乎?”心话你怎么还没得禽流感啊?说着又磕下头去。项羽碍于礼节,只得应曰:“沛公不必大礼,请起。”刘三按既定套路开始耍赖:“臣有一言,不当大王之面辩说明白,今儿俺就跪晕了算!”
项羽一想:这哪成啊?传出去说某某某来给偶谢罪,偶楞让人跪晕了过去...这不是和虐囚一样惨无人道么?只得又应曰:“沛公请讲。”
刘季再拜,耷顺着四片皱巴巴的眼皮:“昔日怀王召开造反派扩大会议,俺与大王均在席,自彼时一见,臣就心潮澎湃,对将军敬之佩之,以将军为天下苍生的盼头儿;我等相约群殴秦家,俺也没想到有这狗屎运,居然先行入关端了他娘的热窝。自入关以来,臣每日心怀惴惴,深知德才不俱,难以服众,是以不敢有任何作为,只日夜企盼将军前来亲主大局。不想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在飞,一拨奸妄小人,惟恐天下不乱,谗言挑拨,弄得将军您如今都对臣心怀疑虑,老天爷真他妈的...开开眼吧...”说着又想挤几滴眼泪以提升可怜指数,再次失败!只好拿熬得通红的两眼瞅了项羽一眼,可惜红得不是眼圈而是眼球儿。
说到底,刘三不过把项伯说过的话用一种比较辛苦的腔调再轱辘了一遍:一、灭秦大业,是老子先破门得分,俺至少是本场VIP;二、俺可没说要和队长您对着干,那不过是狗仔队的不实报道!
所谓谎言重复一千遍也被视作了真理,再看看刘三这副瑟瑟发抖的熊包样,这样的菜瓜也敢反楚汉第一猛男我?看来叔父所言不虚啊!于是项羽脑子一短路,想也没想就把个潜入敌方内部的地下工作者“介绍”给老刘:“‘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哥们偶费这劲干吗?”一面说,一面扶起刘季,又传下属上酒上菜,‘因留沛公与饮’。
当下项羽、项伯、范增、张良、沛公各怀心思坐定,刘三有意北向坐以示臣服。开始灌黄汤,别人也还罢了,老刘却是直接把酒喝在了表皮上,冷汗直沁,心里直琢磨曹无伤这廝的排骨。
几位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灌了几杯,亚父范增哪里知道老板在项伯、刘季一唱一和之下而变了卦,还以为老板依然想割人的脑袋当球踢呢,可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啊?真他妈急人!于是几次给项羽抛媚眼,示意老大是时候喀嚓喀嚓了。项羽却是另一番心思:本猛男武林称雄,所向无敌,今儿就这么宰杀几个根本无力还手的软皮蛋?靠,这不是毁偶英名吗?你老头眨巴眼干吗?偶没看见!嘿,你干嘛又眨一下?
见发了几次信号,项羽都装痴卖呆,范增终于看出些门道。老范的智力指数自非项伯之流可比,深知沛公不除,必成大患!看看指望不上老板的快刀了,乃‘起,出招项庄’,找到项羽的堂弟项庄,给他支阴招儿:“老板要讲啥劳什子道义,不忍心砍这个装得可怜巴巴的刘三。如今只能指靠将军了,您进去给各位敬杯酒,敬完了就以舞剑助兴为名,‘击沛公于座,杀之!’哼,今儿若让这廝活着离开,咱哥们最终肯定挂在这地痞手里!”
项庄心说了:“挂他手里?门儿也没有!俺今儿就让他挂先!”于是直入帐来,先“嘿嘿嘿”干笑数声,曰:“项王与沛公重逢畅饮,何等美事!如何气氛如此沉闷?想是‘军中无以为乐’,也罢,末将俺先敬各位一杯,然后给诸位舞上一套新学来的剑法。此术创自遥远的西方一放牛娃,因其所居之地名曰‘得空杀死’而得名。不敢请各位指教,逗个乐子,活跃活跃空气而已。”举杯,饮,扔杯,拔剑,开练“得空杀死”剑法。
项伯一看:你小子舞剑就舞剑,干嘛老往俺亲家公身边凑合?呀,想揩油也不看看场合!难怪人老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原来是这么回事!独舞哪有二人转热闹?俺来和你转一段!
项伯就这么着也拨剑开练,可惜这老哥们天资有限,几年江湖算是白混了,剑术实在是菜得可以!几次看看项庄都要得手,亏得项伯关键时刻就耍赖皮,以身相护,害得项庄“空”倒是得了,却怎么也不敢“杀死”。项伯是长辈!哼哼,你敢砍老子吗?连阿Q都晓得儿子不能打老子!
张良看他这位老哥们玩二人转还真转不过项庄,假称要上厕所,‘出军门见樊哙’。樊哙正在那儿忙着用十五只吊桶打水呢,赶紧过来看看还要多久自己登场合适。张良也显得有些紧张,把酒宴的进展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樊大胡子焦躁起来:“如此还等个鸟!待俺进去,跟他丫拼命!”不等张良回应,就扔掉水桶,带剑拥盾入军门而去——至此看出来吧,坐家里定计划、拟方案,张良首屈一指,然其临场应变,并不比项伯、樊哙等高明!此博浪沙狙击所以不成也!
樊哙是大踏步往里闯,门口倆执戟卫士“噹”把家伙一横,喝道:“无门票者禁止参观!”哙也不答话,抡起铁盾就是一撞,俩卫士直飞起来,“叭叭”落在地上成俩“太”字型。旁边另一卫士脸露窃笑,却不上前——此韩信也!斯时韩信尚属项羽,为执戟侍卫。
樊爷也不理会,掀开帐帘,入,西向立,刚好与东向而坐的项羽打个照面。老樊心下嘀咕:靠,敢情就是你想打俺老大的主意!反正救不下老大,俺回去也得给周勃、曹参他们当天灯给点喽,俺豁出去了,先扮个鬼脸吓唬吓唬这帮兔崽子们!于是‘嗔目视项王,头发上指’,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目眦尽裂’,连眼框子也瞪裂了!
倒真吓了项羽一跳,下意识握住剑柄,长身而起,问道:“何人大胆,擅闯军宴?”张良刚好跟进来,赶紧介绍:“都不是外人,这是沛公的连襟兼贴身保镖樊哙樊将军。”经此一闹,那舞剑的叔侄俩也各自喘着粗气得空歇会儿。
项羽内心也有几分为樊大胡子的雄壮喝彩:“既是沛公亲随,何不共饮?来啊,为壮士奉酒。”不想下面那位侍应生,却是刚刚被樊爷撞成“太太”的俩卫士之一的小舅子,闻听要上酒,酒杯也免了,递给樊爷烈酒一整坛。樊哙内心冷笑:你爷爷刚被二百五十年陈年汾酒考验过,会怕你这点捞糟?也不说话,提起酒坛,张开大口,把一坛酒直泼进腹中,似乎连喉节都没怎么动一下!扔下坛子,红着眼框子兀自逼视项羽。
项羽琢磨:老瞪着偶干吗?偶又不能吃!能吃的在这儿呢。“来呀,给壮士来条烤后臀肩!”那位侍应看看一坛烧酒没把樊爷咋地,这次更狠,干脆扔给这位大胡子一条连皮都尚未烤透的生猪腿!
樊爷心知党考验俺的时候到了,今儿不震他们一下,还当俺以前宰的那些狗都是老弱病残孕,怕是不肯轻易让俺们脱身。于是把盾牌搁地上当菜板,横过猪腿,‘拔剑切而啖之’。虽然吃生肉直犯恶心,也粗着脖子把那只猪腿连皮带骨头生吞死咽了下去。
项羽也不禁挑大拇指:“酷!‘壮士!能复饮乎?’”樊哙忽然觉得昨夜张良教的台词又回到了脑瓜里,顺着项羽的话头就入了角色:“‘臣死且不避’,喝几杯酒又何足道哉?想当初怀王跟前众位立约:‘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如今俺家老大九死一生,得以先行破秦入咸阳,按理应为秦地之王。可俺家老大素来景仰大王您,进关之后,‘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苦盼大王早来为天下之主。项王对如此劳苦功高之人,‘未有封侯之赏’,反而听信小人谗言,欲予诛杀,这和刚刚被拉下宝座的秦王有何分别?这等事岂是我等敬仰的大王您之所当为?”
一席话慷慨激昂,张良心里也直夸这莽汉背台词功夫了得。同样的话,通过樊爷这个大老粗之口又重复了一遍,已然接近真理了。项羽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招呼樊大胡子入席。樊爷于是挨着张良坐到陪席上。
酒席再次陷入沉闷,又灌了几杯,刘三陪了个笑脸:“臣有点不胜酒力,得亲自去尿一泡,失陪一下。”然后起身去寻WC,贴身保镖樊哙自紧随而出。项羽暗笑:“肾虚!”不想沛公这一出去,再也不曾会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