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奔向复苏或者奔向危机的2007 -- 葡萄
受美国一个中印研究项目的邀请,一位中国经济学家有了近距离观察和了解印度的难得机缘。他看到了一个复杂的国度,与中国一样,背负辉煌而沉重的过去,在现代政治经济生活的迷宫中探索着未来。印度的现状“是中国社会的一面镜子,照见了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中国走的道路和印度完全不同:印度是先“乱”,而后达到“治”;中国是始于“制”,而后过渡到“治”。我更愿意把中、印都看作民主化过程中的国家,两者采取的道路不同,但目标是相同的,就是保障人民实质自由的民主制度。在这个意义上,中、印都在经历一场“正在进行的革命”
外界对印度的赞赏之一———同时也是对中国的贬低———是印度的法治比中国健全。从政府所掌握的自由裁量权来看,中国政府的活动空间显然远远大于印度政府。从这个意义上说,印度的法治的确好于中国。但是,法治不是一架自动机器,而是要人来执行的。在印度,恰恰是没有执行法治的人和动力机制。印度法院系统严重缺人,全国悬而未决的案件超过150万,有些案件拖上几十年也等不到判决。在平衡和妥协的过程中,政府也失去了执法的动机。因此,就法治的实质性而言,印度并不比中国好多少。
在我访印期间,刚好赶上对一位现任部长锡布·索伦(Shibu Soren)的审判。索伦曾经是低种姓的英雄,但1994年因涉嫌杀害他的秘书而被起诉。当时他帮助国大党非法筹备竞选资金,由他的秘书经手操办,预先说好报酬是20万卢比。但是,事成之后,他的秘书嫌报酬太低,并扬言索伦不多给他钱,就要把事情捅出去。索伦因此和他人一起把秘书杀掉了。但是,索伦被起诉之后很快就取保候审,国大党执政之后还当上了劳工部长。时隔十二年之后,索伦终于被定罪,判处无期徒刑。但是,他的部长虽然不能当了,可是议员资格仍然保留,因此,理论上会出现他被狱警从监狱里押到议会参加讨论和投票的滑稽场面。
印度警察队伍的纪律也是堪忧的。印裔美籍作家苏克图·梅塔(SuketuMehta)出于对家乡孟买(他仍称“庞贝”)的思念,回到那里居住了两年,想找回童年的记忆,但他找到的是混乱、仇恨、堕落,是一座失去的城市。之后他出版了《极限城市》一书,详细描述了他所了解的孟买,尤其是它的地下世界。
现今孟买的地下世界是1993-1994年种族大骚乱之后形成的。为了清除地下世界,孟买警察局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收效不大,原因之一是法院不能给嫌犯定罪,致使他们逃脱法律的惩罚。更有甚者,一些法官被黑社会买通,某些政治势力也经营黑社会,导致黑白两道的联姻,使司法更加困难。如1990年代末活跃在孟买的极端印度教组织锡那(Sena),在政治上是印度人民党在马哈拉什塔邦的盟友,同时也经营规模庞大的地下世界,不仅控制底层社会,而且也渗透到上层社会,如印度电影界的重镇宝来坞。在1993-1994年骚乱中因私藏枪支涉嫌参与骚乱而被起诉的著名电影演员桑杰·达特被保释之后便直奔锡那首领巴尔·萨克雷的家,向他表示感谢,因为后者通过黑白两道为达特的保释活动过。
既然司法对地下世界无能为力,警察就对背有命案的黑帮分子进行自行解决。他们抓到这样一个黑帮分子之后,就把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乱抢打死,然后往他手里塞上一把枪,伪造一起遭遇战的情景。黑帮分子最怕的就是“被遭遇了”,因为那是没有死刑命令的死刑。警察队伍本身也不纯洁,哪怕是最好的警察(如梅塔的朋友阿杰·劳尔),也对嫌犯任意用刑,手段极为残忍和下流。梅塔采访的一个黑帮分子讲过一个故事。他和旁遮普邦的一个警察是朋友。有一次他到那个警察家做客,酒足饭饱之后,警察骑上摩托车,带上他和另外两个警察直奔乡下一户人家,在枪口下把那家的女主人轮奸了。
尽管印度在独立时就在宪法中声明消除种姓制度,但种姓制度在今天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我们的印度同事中有两位出身低种姓,其中一位说了一个他叔叔小时候的故事。在农村地区,低种姓见了高种姓不能抬头看,更不能碰摸高种姓人的身体,而高种姓一旦被低种姓碰摸到了,就必须沐浴净身。我们同事的叔叔有意和村里的高种姓搞恶作剧,等他一出来,就跑去摸他一把。这当然要招致一顿恶揍,但高种姓也不得不回去洗澡。如此反复几次,同事的叔叔虽然受了皮肉之苦,但得到了心理的满足。
世界银行的一位学者卡拉·霍夫两年前到印度农村做了一个实验。她从六个村子随机挑选了一批十二三岁的孩子,然后每个村抽一名孩子,组成许多六人的小组,让他们按组参加一个数学小测验。她把这些小组分成两类,一类要求孩子当着他人的面说出自己的种姓,另一类则不要求。测试结果是惊人的:第一类小组的表列种姓(印度政府规定的低种姓)出身的孩子比第二类小组的表列种姓出身的孩子平均得分要低18%;也就是说,仅仅是说出自己的低种姓身份就足以打击一个孩子的自信心。
高、低种姓的冲突在农村地区普遍存在,2006年10月发生在马哈拉什塔邦的一次事件甚至引起了整个马邦的贱民骚乱。事件的起因是一个村子要修一条路,需要一户贱民家庭搬家,但这户人家就是不搬。村里的高种姓就策划了一场阴谋,指使流氓强奸了这户人家的所有女性成员,并把全家烧死在家里。事发之后,马邦政府反应迟钝,致使种姓矛盾激化。11月28日,孟买发生贱民领袖安倍卡塑像的头被砍下的事件,终于导致11月底爆发波及马邦大部分地区的贱民骚乱。此时我们正在马邦首府孟买访问。当地学者告诉我们,此次贱民骚乱不同寻常,一切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比如,孟买郊外一列火车被烧毁,但旅客被事先赶下了火车;整个骚乱过程没有人员伤亡。一切迹象表明,贱民们有组织的政治行动将在马邦展开。
自1979年之后,尽管印度政治日益平民化和地方化,但有组织的贱民政治参与仍然有限。当年安倍卡博士对印度教深感失望,带领一批贱民皈依了佛教,希望在佛教中找到平等待遇。半个世纪以来,许多贱民脱离印度教,或改信佛教,或改信伊斯兰教,但他们的地位并没有显著好转。印度的独立是通过和平手段实现的,而且在独立过程中担当重任的也是高种姓知识分子,社会革命因此被跳过。
印度民主继承了所有的旧制度,包括种姓制度。一些学者天真地认为,自由民主可以消弭种姓制度;另一些人则认为,全球化和经济增长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但是,更严肃的印度学者具有更清醒的头脑。他们认识到,印度民主不可能自动消解种姓制度。印度没有发生过真正意义上的社会革命,而民主又把这样的革命排除在社会选择之外。全球化和城市化虽然可以消解种姓制度,但是,印度庞大的农村人口将使种姓制度长期存在下去,并可能迟滞印度的经济发展。贱民有组织的政治参与,是彻底打破种姓制度的重要一步。
印度民主是一种移植制度。1979年之前它实际上是一种寡头制度,1979年之后才开始大规模地向普通民众开放。这样,印度民主必须要经历一场“乱”的过程,今天它仍然是在“乱”的过程中。按照印度著名汉学家莫汉帝教授的说法,印度民主是“一场正在进行的革命”。
既然是革命,“乱”就是有道理的,但危险是社会永远处在“乱”之中,无法达到“治”的地步。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对中国的民主化前景是有信心的。中国走的道路和印度完全不同:印度是先“乱”,而后达到“治”;中国是始于“制”,而后过渡到“治”。“乱”的好处是民众从开始就享受形式自由,坏处是民众可能失去实质自由;“制”的好处是在转型期间维持了秩序,坏处是民众要忍耐某些自由的缺乏。哪种路径更好?中、印的对比可能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历史决定了中、印不可能采用对方的路径。但是,这不等于说中、印之间就不能相互借鉴。当前的问题是,中、印两国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印度民主是民主的常态。对于印度人来说,既然是常态,也就没有必要向中国借鉴什么了;对中国人来说,既然常态的民主会像印度民主表现得那样“糟”,中国也就无需向印度借鉴什么了。但是,我更愿意把中、印都看作民主化过程中的国家,两者采取的道路不同,但目标是相同的,就是保障人民实质自由的民主制度。在这个意义上,中、印都在经历一场“正在进行的革命”。(待续)
受美国一个中、印研究项目邀请,一位中国经济学家有了近距离观察和了解印度的难得机缘。他看到了一个复杂的国度,与中国一样,背负辉煌而沉重的过去,在现代政治经济生活的迷宫中探索着未来。印度的现状“是中国社会的一面镜子,照见了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本文为系列文章的最后一期。3月22日本报15版刊发郭宇宽教授《“我们住在贫民窟,但我们是业主”》一文,与本文互为轩轾,建议读者对照阅读,或不无助益
印度贫民窟长期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政客们的一个阴谋,原因在于,贫民窟是他们的一个大票仓。政府的无为给政客们留下了掏空国家的机会,给黑社会留下了压榨百姓的空间;但是,民主的好处在于,它也给民众留下了自己组织起来反抗政客和黑社会的权利
人民运动
通常认为,民主能让政府更加对老百姓负责。
但是,要实现这一点,不是没有条件的。此次印度之行让我深信,民主制度下民众监督政府的条件之一是社会平等。就总体而言,印度民主能够反映民众的愿望。比如,英迪拉·甘地擅自实行紧急状态法,希望以此建立她个人的权威,但事与愿违,在大选中输掉了选举,并让国大党从此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最近印度人民党的选举失利也说明民主反映民众的意愿。
但是,对于那些处于社会底层和边缘上的人群,民主并没有兑现其诺言。这些人群就是为数众多的低种姓(印度仅贱民就有二亿多)和居住在各个城市贫民窟里的人们。此次印度之行,我们参观了老德里的旧街道、新德里郊区的半贫民窟以及孟买市区内的贫民窟,对这些地方的生活状态有了感同身受的认识。
印度主要城市都有贫民窟,孟买的贫民窟最多,全市1200万人口中,60%居住在贫民窟里。位于市区中部的达拉维是亚洲最大的贫民窟,人均面积只有1.8平方米,这其中不仅包括房屋面积,而且还包括道路和其他公共用地的面积,拥挤程度难以置信。我们去参观时,先是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然后在一小片空地上居然发现了一座烧制陶罐的土窑!土窑周围是密密匝匝的茅棚,一旦失火,损失难以想象。两个妇女和一个男人在用最原始的方法制作陶坯,就仿佛现代技术从未降临印度一样。其中一位中年妇女告诉我们,她就出生在土窑边上的
一间茅棚里。看来,达拉维存在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达拉维的地理位置很好,不远处就是孟买机场和高新技术开发区,达拉维是这两处地方进城的障碍。因此,孟买市政府早就通过立法,要对这个贫民窟进行改造,办法是为居住在这里的人每家提供一间20平方米大的房子。我们去参观了一处这样的房子。这座房子还不是政府出资的,政府只给了土地,建筑费用来自一个非政府组织的捐款。这是一座楼房,内部结构类似中国的筒子楼,只是每间带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每间面积约20平方米,说是住一家人,但往往要挤上两到三家人,也就是说,每间要供8到12口人居住。为什么会挤入这么多人呢?原因之一是物业费太高,一家人负担不起。
印度人家的一个好习惯是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是住在贫民窟里的人家也是如此。但是,屋子之外就是另一个天地了。多数街道没有铺水泥,即使铺了,也是坑洼不平的。主要街道上正开膛破肚修下水道,看样子已经开工许多日子了,但完工似乎仍然遥遥无期,污水肆意地冒出来,形成断断续续的一条臭水沟。我们访问的时候是旱季,苍蝇、蚊子还在肆虐;难以想象,当雨季来临的时候,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敢肯定,任何到过达拉维的人,都会惊讶人的忍耐力;这里不应该是人居住的地方,它连牲畜聚集地都不如!在中国中西部农村,我也看到过环境卫生极差的村子。但是,农村的好处是可以利用自然的净化能力消化掉大多数生物污染,而达拉维无法做到这一点,如此众多的人口集中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自然早已不复存在了。
贫民窟是如何形成的呢?以前,我以为贫民窟居住的都是不名分文的穷人,他们是因为没有钱才住进贫民窟的。这次印度之行让我了解到,贫民窟里住的不都是赤贫人口。比如,孟买贫民窟的人口中只有4%属于印度的法定贫困人口,而住在达拉维的一些人实际上在半岛南部的写字楼里上班。
孟买贫民窟的人口近几年增长迅速,和孟买高速的经济增长有关。实际上,贫民窟人口增长快的城市,都是经济增长快的地方,班加罗尔也一样。住在贫民窟里虽然不舒服,但留在农村生活更无着落。移民们到了城市,找到一份正式或非正式的工作,却没有住的地方,就只好流落到贫民窟里。印度学者在正式场合把贫民窟叫做“非正式聚集地”,这是比较贴切的叫法。
贫民窟形成之初都是从非法占用公共或者私人土地开始的。比如,孟买世贸大厦旁边的一片贫民窟,显然是当初参与大厦建设的工人居住的地方。印度的建筑商不给工人提供住房,工人又往往拖家带口,只能在工地附近搭上临时窝棚度日,时间一长,就形成贫民窟。孟买的贫民窟分布很广,最差的是那些“人行道贫民窟”,它们就着围墙搭建在人行道上,没水、没电、没有任何卫生设施。实际上,28%的贫民窟居民,即约240万人没有任何卫生设施,排泄只能在露天解决。
既然是非法占用公共或私人土地,为什么政府不强行把贫民窟里的人赶走呢?政府的确这么做过,现在也在做,但收效甚微。原因之一是黑社会的存在。黑帮分子有意在公共土地上修建临时窝棚,出租给外来移民住,收取他们的房租。有些时候,房租可以免掉,只要他们占住土地就行了,因为占有时间长了,到政府下决心改造时就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补偿费。这些钱本应给居住在那里的移民,但自然是归了黑帮分子的腰包。政府来摧毁一次,他们马上又来建新的,一二百卢比就够了。但是,黑帮还不是贫民窟无法铲除的根本原因,像达拉维这样大面积的几乎永久性的贫民窟,其形成和政府糟糕的法律以及政客们的野心分不开。
在印度宪法里,保障人的迁徙权和居住权具有比保障公、私财产更高的地位。实际上,自英迪拉·甘地在1970年代末修改宪法之后,“保障私有财产”这一项就已经被从宪法中删掉了。中、印的对比,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经过二十年的实践和无数人的呼吁,中国宪法里终于有了保护私人财产这一条(尽管还留了一条私人财产必须“合法”的小尾巴),而印度却走了相反的道路,把这一条从宪法中删除了。在中国走向市场经济的时候,印度则由市场经济走向社会主义。
当我和印度朋友谈到贫民窟改造的时候,他们的态度都如出一辙,认为保护贫民窟居民的居住权优先于保障公共和私人的土地所有权,而且,他们都对政府的强行拆迁表示极大的义愤。的确,政府在拆迁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对人的生命的不尊重,的确让人气愤。在中国,钉子户对付拆迁的最有效办法是赖在房子里不走;在印度却常有拆迁过程中把留在房子里的人铲死的新闻见诸报端。更为重要的是,拆迁之后,贫民窟里的许多居民就会失去生计。贫民窟里的环境虽然极差,但离开了贫民窟,许多人就无法生存。
印度服务业部门的比重很高,很大程度上是由非正规就业支撑的。有人说,中国是世界工厂,印度要建成世界的办公室。这种说法如果不是痴人说梦,就是自我粉饰。世界上没有一个大国跳过工业化阶段直接进入发达第三产业的阶段。印度的软肋恰恰是制造业不甚发达,大量劳动力因此不得不集中在低端服务业里,不仅收入低,而且受地域影响大。就业安置是妨碍贫民窟重建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孟买,政府的房租控制法是造成贫民窟蔓延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孟买涌入了大量移民。英殖民政府为保障这些人有房子住,通过了房租控制法,把房租压在较低的价位上。当时的设想是,这个法案是临时性的,几年之后应该废止。但是,那些在这个法案里受益的人不会甘心法案被废止,他们的强大游说活动让这个法案保持至今。不仅如此,法案的条款还得到加强,其中一条近乎荒唐的是,一旦房客在一处住房住满一年,则他就有优先权购买这处住房;即使不购买,他只要交房租,就可以无限期地住下去。这条法案导致的一个滑稽后果是,每年十月孟买都会出现一支支浩浩荡荡的搬家队伍,原因是,房主为了避免房客在一处住房住满一年,宁肯在别的地方建临时房子,把房客搬过去住两个月。
更为严重的后果是,私人出租房屋的积极性没有了,更不愿意新建出租房屋。孟买已经十五年没有建设新的出租房;更为可悲的是,当700多万人挤在恶劣的贫民窟里时,孟买有40万套住房是空置的!以每套住房居住五口人计算,则这些空置住房就可以解决200多万人的居住问题。孟买政府的雄心是为贫民窟的每户人家提供20平方米的住房,但现在的建设速度尚赶不上贫民窟人口的增长速度。
尼赫鲁和英迪拉·甘地都要把印度建成不同于苏联和中国的第三种社会主义。这个梦想如今不怎么提倡了,但政府对经济的肆意干预仍然十分常见,房租控制法就是一例。以印度反观中国,我们才能更深入地理解中国市场化的程度有多深。中国残存的政府干预是出于政府之手,体现的是官员们的意志。在印度,政府干预是民主政治的产物,而不是政府的自为之举。中国的长官意志要不得,但印度的民主意志也不总导致合意的结果。民主政治的一个潜在危险是政府的公地化,即政府成了各种利益集团自我耕耘的场所,而社会的整体利益被抛在了脑后。
政府的公地化给政客提供了可乘之机,让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挟民众之意,获一己之利。贫民窟长期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政客们的一个阴谋,原因在于,贫民窟是他们的一个大票仓。孟买的中产阶级早已对政府失去了信心,许多人选择远离政治,不参加投票,因此,政客们把目光集中在贫民身上。贫民窟里有无穷无尽的需求,供水、供电、学校、厕所、下水道,等等,都等待政府来解决,政客们许诺的少许恩惠就足以赢得一部分选票。印度的水、电供应非常分散,是按户来进行的。这种分散的供应方式,非常有利于政客们拉票,也有利于他们对选民进行各个击破。贫民窟的选票来得容易,还因为黑帮的流行。印度多数政党、特别是地方性政党都是黑白两道通吃。在贫民窟,黑道控制着日常生活,因此,只要控制黑帮,选票就有着落了。
政府的无为给政客们留下了掏空国家的机会,给黑社会留下了压榨百姓的空间;但是,民主的好处在于,它也给民众留下了自己组织起来反抗政客和黑社会的权利。我们在新德里郊区的半贫民窟地区访问了一个非政府组织,管中窥豹,对印度市民社会的深度有了感同身受的了解。
这个非政府组织叫“人民运动”。印度有许多叫人民运动的非政府组织,我们访问的是其中一个较小的。我们中、印一行学者共十几个人,先是坐地铁,然后坐摩的,又花了很长时间在人、车、牛混杂的街道寻找,傍晚时分才找到它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小,分成里外两间,布置得和普通人家一样整洁。我们和人民运动的四五名积极分子座谈。他们都说不好英语,我们必须借助印度学者的翻译和他们交流。
人民运动的创办者阿文德·柯内瓦尔(ArvindKejriwal)是一位看上去略有文化的精干年轻人,其他到会的人更年轻,其中一位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姑娘。
人民运动创办的起因是这一地区的许多穷人买不到政府的低价粮食。为了解决极端贫困者的食物供应问题,印度政府每年补贴十几亿美元,给他们发放食物券,凭食物券提供低价粮食。低价粮不是政府直接发给贫困者的,而是先发给社区的商店,贫困者拿着食物券到商店购买。这就给了商店老板们可乘之机。当穷人来购买低价粮的时候,他们要么说穷人没有在政府资助的名单上,要么说政府没有下拨低价粮。多数穷人听店老板这么一说,都自认倒霉,只好付市场价格买回粮食,店老板因此挣得可观的赢余。
对于中国学者来说,印度穷人这样逆来顺受的态度简直不可思议,换了在中国,至少一部分人会闹到政府去找个说法的。印度学者告诉我们,对于这些穷人来说,受苦受难是他们自认的命运,政府的救助是对他们的恩惠;恩人不施恩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人民运动的几位积极分子决心为穷人讨回公道。他们所使用的武器是新近通过的信息法。这个法规定,任何人都有权查阅政府的所有不涉及国家机密的记录。利用这个法,他们到区政府查到社区里所有注册领取食物补贴者的名单,然后拿着名单到商店去对质。这让商店对他们恨之入骨,店老板们联合起来反对他们。有一次,他们抓住了阿文德,把他痛打一顿。他夺路逃进警察局,店主还在门外大喊,要警察把他交出来烧死。那位小姑娘也曾经被人从后面勒过脖子,差点儿丧命。最后,是媒体帮助人民运动取得了胜利。通过报纸和电视的宣传,德里地区的民众给了人民运动极大的支持,店主们终于答应他们的要求,开始卖给穷人足额的低价粮食。
人民运动是一个地道的草根组织。像这样的组织,印度非常多,它们发挥着国家无法替代的作用。这正是印度给中国的一大启示。我们曾经有过发达的民间社会组织,在农村是家族,在城市是街坊和同业公会。计划经济时代把这些中间组织剪除了,把全社会直接纳入到国家的管辖之下,社会因此失去了很多生机。经过四分之一世纪的改革和经济增长,整个社会开始休养生息,一些自发的民间组织开始重建或新生。但是,相比于印度,我们的民间社会仍然不够深厚。印度深厚的市民社会得益于民主所给予的宽松环境。既然我们和印度一样,也在经历一场民主化的革命,我们就没有理由不从现在开始市民社会的建设。(完)(作者为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电子邮箱yyao@ccer.edu.cn)
长沙晚报讯(记者 周和平 李姝阳 陈飞)昨日下午,岳麓区召开岳麓滨江新城暨潇湘大道北段建设拆迁摸底调查动员大会,此举标志着总投资额达500亿元的岳麓滨江新城项目建设正式拉开序幕。项目规划范围南起湘江橘子洲大桥,北至二环线湘江三汊矶大桥段,东临湘江,西至银杉路,规划面积7.2平方公里。根据有关进度计划,该项目区域整体开发建设,预计在2010年左右全部完成。
构建“三纵九横”路网
据有关负责人介绍,项目建设按照“基础设施建设先行,分板块组织开发”的原则进行。届时,公共设施总投资约60多亿元,项目内包含主要路网结构“三纵九横”的建设,共有潇湘大道北段、坦山路、含光路、岳北路、北津城路、长望路、谷岳路、茶山路、银盆岭路、桐梓坡东路、溁银路等待建主次干道10余条。
潇湘大道北段后年通车
潇湘大道北段及风光带建设南接潇湘嘴,北至湘江三汊矶大桥段,全长8190米。北延的潇湘大道将按照城市主干道标准设计,规划路幅预定60米。相比于现有的湘江风光带,潇湘大道北段供人休闲游玩的风光带更宽,起点更高,功能更齐全。据了解,在完成拆迁安置调查摸底后,将于“五一”前后启动拆迁,9月建设正式动工,今年年底拉通路基,在明年3月基本完成沿线风光带建设,最迟在2009年实现通车。
拆迁主要实行货币补偿
据了解,岳麓滨江新城项目概念性总投资500亿元,其中拆迁资金约70亿元,涉及岳麓区观沙岭、银盆岭、望月湖3个街道12个社区3个村和97家企事业单位,以及望城县星城镇银星村,总人口5万余人,涉及房屋拆迁面积170多万平方米。其中,望月湖街道涉及23栋1000余户。
为确保拆迁户的合法权益,做好拆迁安置工作,在昨日的总动员会上,区委书记赵建强就依法拆迁和合理安置提出了具体要求,确保拆迁安置工作万无一失。从昨日起,岳麓区抽调300名精兵强将,组成拆迁摸底调查队开展调查工作。
据悉,项目建设实行拆迁安置先行机制,按照“货币补偿、提供房源、改制迁移、择地重建”的原则,对拆迁主要实行货币补偿;对符合经济适用房安置条件的,实行经济适用房安置;对特困居民,则提供配套廉租房。目前,拆迁安置规划用地定在望岳街道,规划面积达500亩。
定位为多功能城市核心区
岳麓滨江新城开发建设是湘江生态经济带建设重要节点,是提升本市城市形象的核心工程,也是加快湘江西岸棚户区改造,完善城市功能,推进产业快速发展的重要平台。建设定位为长沙的城市核心区,即集观光休闲、商业、贸易、商务楼宇、金融证券、酒店餐饮、高档住宅等六项功能为一体的多功能城市核心区。
据了解,岳麓滨江新城项目所在地多为棚户区,房屋比较破旧,防洪功能尤其薄弱,长期以来,不少地段汛期遭遇湘江洪水袭击,居民生活条件亟待改善。随着城市建设不断推进,投巨资打造岳麓滨江新城时机已成熟。
有关负责人介绍,该项目建设将提高城区防洪功能。目前河西潇湘大道南段已完成拓改,沿线防洪功能得到加强,此次通过北段建设,将提升城区湘江西岸的整体防洪功能;同时有利于加快当地旧城改造,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还能加快沿线国有企业改制,推进产业化结构进程。目前,位于岳麓滨江新城区域内10多家省、市国有企业,这些企业多为特困企业。通过项目拆迁和建设,能够为企业提供发展良机。
[稿源:长沙晚报]
[作者:周和平 李姝阳 陈飞]
[编辑:徐劲松]
湖南日报4月11日讯 今天,长沙市岳麓滨江新城拆迁腾地启动,总投资达500亿元的滨江新城建设项目正式拉开序幕。到2010年工程竣工后,长沙市西北部的湘江之滨,将崛起一个集观光休闲、商业贸易、商务楼宇、金融证券、酒店餐饮、高档住宅为一体的多功能城市核心区,成为大气、精美的湘江百里画廊中的又一颗闪亮的“明珠”。
长沙市第十一次党代会提出要“把一洲两岸打造成大气、精美的百里画廊”,岳麓滨江新城被列为其中的核心工程。根据规划,岳麓滨江新城范围南起橘子洲大桥,北至二环线,东临湘江,西到银杉路、溁银路,区域面积7.2平方公里,涉及岳麓区观沙岭、银盆岭、望月湖的3个街道、12个社区、3个村、97个企事业单位和望城县星城镇银星村,总人口5万余人,涉及拆迁房屋面积170多万平方米,总投资达500亿元,其中仅公共设施投资就达60余亿元,主要包括潇湘大道北段、坦山路、含光路、岳北路、北津城路、长望路、谷岳路、茶山路、银盆岭路、桐梓坡东路、溁银路等待建主次干道10余条。
据了解,岳麓滨江新城项目所在地多为棚户区,房屋比较破旧,防洪功能薄弱,长期以来不少地段汛期遭遇湘江洪水袭击,居民生活条件亟待改善。随着滨江新城项目的建设,这一区域整体防洪功能将得到极大提升;同时,工程将集中城市优势的文化资源,以完善的城市功能,营造优良的人居环境,将滨江新城打造成为长沙的城市地标。
[稿源:湖南日报]
[作者:刘凌 陈建新 彭浩]
[编辑:邓晓娟]
连接: http://hn.rednet.cn/c/2007/04/12/1179124.htm
光是一个长沙市的一个主要的三年期的旧城改造项目,就投入500亿元,按现行汇率计算,要合60多亿美元吧?
这才是个长沙市的一个项目哈,全省呢? 全国呢?
光一个奥运会,北京丢多少钱下去?
从这个角度说,印度没办法比...
到国务院某中心当主任的姚洋? 我想应该是他.
都是低效率的所谓民主,一堆穷人和三两个富人瞎叫唤。
也就是个软件业
卖了让你管?
这就是东欧和俄罗斯改造的方法,现在怎样?
写的确实好。我的理解是,印度的故事对中国既是个反面例子,又是个正面例子。作者真正想要说的似乎是希望中国能够有成熟的市民社会和更多更有能力民间组织。民间自发社会事务的能力才是“民主”的根本所在。
克什米尔。
政府一定要强硬。
否则就算你有了一个垃圾堆的产权,你还得去要饭。
这些极端贫民窟出现只能给城市带来灾难。
是混蛋。
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民族居然会害怕已经几乎完全汉化的几个少数民族?
印度天下无敌。
“苏联、南联盟的主体民族人口再多一点的话,即使分裂也不至于后来兵戎相见的那个程度吧? “
苏联、南联盟哪些小国本来就不是一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