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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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整理】徐贲:你见过这43种歪理和不会说理吗

很好的总结,可以作为河里各种表演的参考。

徐贲:你见过这43种歪理和不会说理吗

1、就是不说理:

  说理的首要前提是愿意说理。有的人不说理,不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理,而且更是因为仗着有权、有钱、有压制别人的手段,根本就不愿意讲理。这种极端强梁、霸道、暴力的非理性,已经超出了话语讨论本身的范围。讲理的弄不过不讲理的,说正经道理的弄不过讲蛮理的,再怎么说理,也是白搭。

2、“事实”和“看法”不辨:

  “事实”是公认的知识,而“看法”只是个人的看法。任何看法、想法都不具有自动的正确性,都需要证明其正确性。证明也就是说服别人,清楚地告诉别人,为什么你的想法是正确的,理由是什么。

“客观事实”与“个人看法”之间有两种辨认方式。第一,人们可以共同确认“事实”是否确切,而对“看法”则必须通过说理、讨论,共同确认。第二,事实陈述使用那些比较可以共同认可词义的字词,如“园形”、“欧洲”、“木头”、“有毒物质”等等。而“看法”使用的则是有待个人理解的字词,如“美好”、“丑陋”、“棒”、“爽”、“折腾”、“胡闹”。归纳起来便是:客观的“事实陈述”说:“请你核实”;强梁的“看法陈述”则说:“我说对,就没错。”前者是谦虚的、协商的;而看后者则是傲慢的、独语的。

3、定义暧昧、武断和含义模糊:

  说理所使用的词语应当有清楚的定义。在任何具体的,尤其是较复杂的说理中,主要概念(关键词)的定义不会就是《新华字典》一类工具书的定义,而是需要作“特别界定”(stipulation)。说清词义是说理的第一步。

  一般来说,有5种字词定义方式 1)正面定义:以它是什么来定义(字典中一般是这种定义)。(2) 反面定义:以它不是什么来定义。(3)举例定义。(4)特别定义,即在具体说理话语、场合中的特定含义,有的还要说清楚主体和对象(5)综合定义:灵活使用上述4种方式。第4、第5种定义是最有用的。

  说理的争论往往就发生在定义上,所以不能把自己的定义当作是当然正确、不容置疑、不容他见的真理。在群众社会中使用含糊不清的词语,这往往是一种蓄意误导的宣传手段。

4、“新说法”胡弄:

  勒庞把说法翻新看成是宣传吸引群众兴趣的一个主要手段。他指出,“当群体因为政治动荡或信仰变化,对某些词语唤起的形象深感厌恶时,假如事物因为与传统结构紧密联系在一起而无法改变,那么一个真正的政治家的当务之急,就是在不伤害事物本身的同时赶紧变换说法,……就是用新的名称把大多数过去的制度重新包装一遍。用新名称代替那些能够让群众想起不利形象的名称,因为它们的新鲜能防止这种联想。

5、隐藏不可靠的假定:

  在“看法”(结论)和“论证”(理由)之间会有一些隐而不见,但不可不核查的假定。

6、断言、重复和传染:

  断言、重复和传染,勒庞早就把这三项确认定为是给群众洗脑,并彻底控制群众的宣传良方。

  断言:“做出简洁有力的断言,不理睬任何推理和证据,是让某种观念进入群众头脑最可靠的办法之一。一个断言越是简单明了,证据和证明看上去越贫乏,它就越有威力。一切时代的宗教书和各种法典,总是诉诸简单的断言。号召人们起来捍卫某项政治事业的政客,利用广告手段推销产品的商人,全都深知断言的价值”(勒庞,2005:102)。

  重复:“如果没有不断地重复断言——而且要尽可能措辞不变——它仍不会产生真正的影响。我相信拿破仑曾经说过,极为重要的修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复。得到断言的事情,是通过不断重复才在头脑中生根,并且这种方式最终能够使人把它当做得到证实的真理接受下来”

  (勒庞, 2005:102)。

  传染:“如果一个断言得到了有效的重复,在这种重复中再也不存在异议,……此时就会形成所谓的流行意见,强大的传染过程于此启动。各种观念、感情、情绪和信念,在群众中都具有病菌一样强大的传染力”

  (勒庞,2005:103)。

  有断言、重复和传染,便有人云亦云、人信亦信的“真理”。

7、套话:

  僵化、程式化的宣传语言发展出一整套能适用于各种正式场合的套话,报道时事、攻击敌人、效忠领袖、热爱祖国、人民团结、表扬先进、检讨错误、开场白、祝贺词,甚至连死人的悼词也不例外。即使是在非正式场合,那一套语言依然阴魂不散。套话使人在不思想的状态下照样可以滔滔不绝。

  套话是一种动嘴不动脑的说话方式:“并非所有的词语和套话都有唤起形象的力量,有些词语在一段时间里有这种力量,但在使用过程中也会失去它,不会再让头脑产生任何反应。这时它们就变成了空话,其主要作用是让使用者免去思考的义务。用我们年轻时学到的少量套话和常识把自己武装起来,我们便拥有了应付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再也不必对任何事情进行思考”(勒庞,2005: 83-84)。

8、感情用词,诉诸于情感:

  凡是自己喜欢的,定用“好词”,凡是自己不喜欢的,必用“坏词”,还没说什么,用词先已经预先设定了贬意:“密谋”、“公然”、“妄图”、“一小撮”等等。无需分析、辩驳,便斥之为“一派胡言”、“猖狂攻击”、“大放厥词”。

9、人多势众、以“人民”的名义:

  自己喜欢的就说“广大群众”支持;自己不喜欢的就说“一小撮坏人”反对。

10、诉诸于无知和非理性的害怕

  这是一种以未知的可怕将来作为恫吓手段的宣传。它以人们目前还不知道或者根本无法证明一定会发生的未来结果,来论证自己现在的做法是正确的。

11、诉诸于权威:

  先树立绝对权威(永远正确的党和领袖),然后要求绝对服从。

12、极度简单化:

  对复杂和多种因素的事情进行单一、肤浅的解释,并将之打扮成“高度概括”和“本质总结”的模样。

13、笼统泛论:

  这是一种一句话全部概括的“断言”。

14、循环论证:

  这是一种原地打转、永远正确的自说自话“论证”方式。

15、不当的或谬误的类比:

  任何类比,即使在结论正确的时候,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说明”,不能用作结论的“论证”。许多类比甚至根本就是谬误类比

16、偶然和逆偶然:

  只是一种偶尔的巧合,却把它当之一种必然。

17、虚假两分对立,非此即彼,非黑即白:

  只考虑极端,而故意隐去所有中间的可能

18、叫你两头不讨好:

  这是一种常用来攻击对手的宣传手段,目的是将对手于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19、我错你也错:

  不讲是非、对错,而是用挑别人的错,或者找看上去类似的事情,来堵别人的嘴。

20、绝对的“最”和最强语势

21、滑坡推论:

  从一个看上去是事实的断语,一路不加中介论证地随意引申。

22、因人废言:

  先把对方说得十分不堪,再明言或暗示,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23、常见就是必然(Argumentum ad nauseam)

24、诉诸偏见、愚昧和无知:

  这种宣传往往用一些高调、抽象,普通人无法用经验来证实或证伪的“知识”愚弄和欺骗听众。

25、半真话,全假话:

  以表面“事实”,掩盖实质谎言

26、大胆说谎:

  胆子越大越好办事,谎言越大越是有气派、听上去越是有真理性。

27、老百姓的话:

  用无名无姓、没有面孔、无法核实的“老百姓”来做主语,造成一种大家都这么说,所以一定正确的假象。这种假象就是谎言诱骗效果。

28、妖魔化:

  把活生生的人说成为非人的异类,排斥到人类之外,剥夺他们人的属性,使被虐者自觉低人一等,施虐者没有负疚之感。

29、暴力化:

  用语言把人划分成“我们”和“敌人”,用无法讲理的“你死我活”来代替必须讲理的相互沟通和妥协。以战场逻辑来代替民主公共生活规则。

30、篡改真相:

  对真实信息作手术切除。

31、以我为中心、随我需要的“辩证”:

  对我有利的,就大事渲染;对我不利的,就全盘否认;实在无法否认的,就轻描淡写、文过饰非。

32、歌功颂德:

  这是一种出格的,没有限度的,甚至与事实完全相反的吹捧和阿谀奉承。

33、推诿、抵赖、不认账:

  拒绝对所有发生过的历史错误承担责任或表示悔过,用种种方法推诿、抵赖。

34、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借用好名目:

  用看上去对一般民众有好处的计划,来掩护对他们不利的,有伤害作用的做法。

35、豪言壮语式泛论:

  把自己说得非常了不起,以显示自己的绝对正确。这种建立在情绪高涨之上的正确是根本用不着理性思考和逻辑论证的。

36、耍横:

  你说我不对,我不对你能拿我怎么办!?你说的不对正是我说的对,对错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说的,只要你不敢惹我,拿我没办法,就算是我对。这是一种政治流氓话语

37、扯开本题, 窃取论题:

  把主要问题扯到别的事情上去。

38、鼓吹所谓的“中国特色”

  凡事只要冠以“具有中国特色”,黑可以变成白,马可以变成鹿。

39、文化绝对相对论:

  取消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和道德标准,代之以价值相对论和不可知论。其结果便是根本不再有辨别是非和对错的必要,可以为所欲为。

40、替罪羊:

  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把政策的失误责任推给外部原因。

41、巧用证词–反正都有理:

  根据自己的需要,有选择地挑选和利用所谓的“客观报道”,来证明某项宣传的“客观真实”。

42、利用联想转换:

  利用暗示和联想,把表面真实的现象转化为实质虚假的意义引申。

43、数字简化:

  这是一种“你不要多想,只要记住这几点,能照样重复就可以了”的宣传手段。它的“化繁为简”手段很适合文化水平、思想能力低下的群众,同时也使得这样的群众能满足于最简单的信息,成为非常容易控制和驾驭的群氓和愚众。

  “歪理”是不真的话语,因此是虚假的。假话有三种不同的颜色:“黑”、“灰”、“白”。黑色假话是一种编造的、颠倒黑白的谎言,也是奥维尔在《一九八四》中描绘的那种最“经典”的谎言。白色宣传提供的信息是确实的,不是编造的,它甚至提供确实的信息来源。不过,它的目的仍然是故意混淆问题的实质。灰色宣传是介于白和黑之间的宣传,它是一种“半真话”的谎话,它说的那一部分也许是真的,但故意不说或不让说的那一部分才是真正重要的内容。今天,说黑色假话的已经不多见了,但不说黑色假话并不就等于是说真话。事实上,假话者的精明和辩才往往表现在既不直接说谎,但也不说真话,也就是说那些或“白”或“灰”的假话。以上的例子中大多数是“白”或“灰”二色的假话。有心的读者不妨对这些例子自行增减、灵活调整、建立相互关系、重新组合整理,总之,只要举一反三,必能对认识歪理和不会说理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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