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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侯景之乱(电影剧本)1

侯景之乱

人物表

侯景:东魏大将,后叛逃南梁

王伟:侯景部下谋士

侯子鉴:侯景部将

肖正德:南梁临贺王,肖衍侄儿

肖子玉:肖正德女儿

云儿:肖正德丫环

肖吴老夫人:肖正德母

肖衍:南梁武帝

肖纲:南梁太子,肖衍第三子

肖绎:南梁湘东王,肖纲弟

朱异:南梁中书令

东魏使节,南梁大臣,将军,卫兵若干

一,河南,侯景军营

朔风怒吼,黄沙漫漫。

军营的木栅栏寨墙后旌旗招展,鼓角齐鸣,杀声阵阵。东魏使节慕容绍宗面容冷峻,一手随意地拉着坐骑缰绳,一手紧握象征皇权的溜金符节,纵马信步穿过戒备森严的营门。在他身后除去几个随从官员外是大队的铁甲骑兵护卫。战马踏踢,尘埃遮天蔽日,隆隆的声响震颤着大地。

中军帐前点将台中央放着一把虎皮椅,东魏河南行台侯景头戴红缨战盔身着绣袍铠斜靠在椅上,轻蔑地盯着声势喧赫的来使。幕僚王伟和若干文吏将军环绕伺立在他的身后。侯景面色黝黑,虎目精光四射,身材不高但结实,右足偏短,走路微瘸,看上去就象一头狼。

东魏使节来到侯景面前没有下马。他神态威严,目空一切地缓缓抬起手中的符节。身后的一个黄门太监见状连忙展开一幅黄绢,高声唱喝:“河南行台侯景接旨。”

侯景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对着使节嘴角一咧皮笑肉不笑地:“慕容绍宗,高王死了吧?”

使节愕然:“将军专制河南十年,也不能太过份了。”

侯景摔手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恶狠狠地:“高王是英雄,他人在,侯景甘愿受驱使。他人若不在,我不能和鲜卑小儿共事。”

使节脸色大变,咆哮道:“大胆。”

侯景哈哈大笑,走到一个獐头鼠目却故做傲慢的梁朝将军面前,拍拍他的肩头对慕容绍宗道:“这位是吴老公派来的肖渊明将军。我侯景现在是南朝的河南王了。哈哈哈哈。”

慕容绍宗摔去头盔,散被长发,双手持节向北斗设誓:“侯景部下听着:尔等受高王厚恩理当图报,更兼各位妻儿老小俱在北方悬颈望归,岂能轻易投奔南蛮。若去逆归顺,捉拿叛贼侯景,高王保证各位官勋如旧。”

营内将士们大哗,纷纷拔刀舞剑,互相砍杀,场面顿时大乱。

解说:中国南北朝时期群雄对峙。公元五四七年,北朝东魏主高欢病故。大将侯景和世子高澄不和,举兵叛乱。兵败后仅率数百人投奔南朝。

二,片头字幕及演职员表

背景是一群衣纱褛烂的残兵败将在雨雪交加中狼狈逃命。

三,寿阳城外,小山岗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小山岗上蔓生的野草已经开始泛青,几只稀疏的灌木枝头发出了新芽,处处洋溢着江南早春的气息。侯景当先勒马登上山岗,身旁侯子鉴扬鞭指向远方道:“大王,前面就是寿阳城。我们已经到了梁朝的地界。”

透过淡兰色的薄雾,可以依稀看见天边的地平线上横亘着一座灰色的城池。城池上空凝聚着一团厚重的乌云。侯景欣喜若狂,哈哈大笑:“天不灭我,天不灭我呀。”在他身后的将士们立即欢呼起来。

四,寿阳城门外

寿阳城城门大开。梁朝寿阳太守临贺王肖正德带着幕僚们在城门外迎接侯景等人。肖正德年约五十,身材瘦削高大。拉长的马脸象条干瘪的丝瓜瓤。他独自一人站在城门外的远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捋着长髯,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他的幕僚们群集蜷缩在城门洞内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个个唉声叹气,面露不解之色。

侯景来到近前下马,大大咧咧地问身边的谋士王伟:“这是肖衍老儿的宰相吧?”

王伟又好气又好笑:“宰相?宰相上边关来干什么?这是人家的寿阳太守。”

侯景的脚本已跨出,听到王伟的话又缩了回来。嘟囔道:“太守?我可是王爷。该他过来拜我。”

王伟急忙推了他一把:“王爷先将就些。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摆不了谱。何况人家也是个王爷。”

侯景万般无奈,勉强一步一瘸地走到肖正德面前,正要下跪脚下一趔差点摔倒。幸好肖正德及时伸手将他扶住。肖正德亲切地:“将军一路跋涉,辛苦了。”

侯景眼皮一翻:“辛苦?老子算是死里逃生。啐。”肖正德死鱼皮脸挤出了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对侯景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开通向城门的道路。

五,寿阳城门内,大道

落日的余辉似流火在城头燃烧。凄疠的号角长鸣声中,侯景和肖正德并辔带领各自的随从队伍进入寿阳城内。侯景显得洋洋得意,肖正德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偶而用马鞭给侯景指点一下周围的方位。在大道两旁戒严的梁军士兵后面挤满了好奇观望的百姓。他们或站或蹲在沿街的店屋屋沿下呆望,或从楼台的窗户内向外探头探脑。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神色紧张地簇拥在街头巷口和茶馆酒楼门前打探情况。一个可怕的消息象野火般地传播全城:胡人进城了。

六,荒野,枯树,破庙

猩红的天空如同火烧,几颗惨白的星辰在诡异地闪动。寂静无人的荒原上只有一座残败的破庙和一棵硕大的枯树突兀在地平线外。一个白发巫师柱拐站在野地上仰望天空发出不祥的预言:“岁星犯界,东南就要血流成河了。”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刹那间天昏地暗,硕大的枯树被连根拔起。

七,寿阳城外,山腰凉亭

半山腰上一座小巧的凉亭点缀在浓绿茂密的翠木修竹丛中。肖正德女肖子玉婷立在亭内,一边随意的拨弄身边的坐琴琴弦,一边茫然若失地望着亭外的烟雨。站在她身后的丫环云儿调皮地指着山顶说:“小姐,凡事可不能半途而废哟。”

肖子玉转过头指指附近云雾飘渺的山顶笑答:“疯丫头,山上雾大风凉路又滑,不想早点回去?”

“哎呀小姐,几时变得腻腻歪歪了,上山不登顶,就是煞风景。”言毕云儿推搡着肖子玉出凉亭,踏上最后一段险峻而又荆棘丛生的山路。肖子玉回头示意:“琴。”

“管它呢,这半道上谁去碰它,快走快走,天快黑了。”

两人不顾山道崎岖路滑,连薅带爬抓着树枝藤条奋力向上攀登。

八,山顶

云儿憋红着脸翻上最后一道坎,回头把跟随的肖子玉拉上来。肖子玉刚要立起身,突然刮来的强劲的山风使她纤腰一闪险些摔倒。她人虽然稳住但头上的小帽却随风飘落悬崖下方,留下一头乌云般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从下方松柏林涛中缓缓升起的云烟漫上山顶,倾泄到层峦环抱的山谷中。在耀眼的金色阳光搅和下滚动,沸腾直到升华,然后顺着连绵起伏的山脊流向天边,把大地和天空的界线涂抹得干干净净。

云儿拍打掉裤腿上的泥土,对着云海兴奋地大喊大叫。肖子玉似乎没有听见。她站在悬崖边对着变幻莫测的出神:“恨不能做男儿身,”话未说完就被云儿打断:“唉呀呀,小姐,快别说这些没边际的话了。什么学祖狄闻鸡起舞北定中原。这中原还没平定呢,胡人倒昨儿个进了城。”

肖子玉嫣然笑道:“死丫头,就会扫兴。”

云儿认真地:“哎,小姐。我听说胡人吞腥咽膻,茹毛饮血,没有规矩,不讲礼仪。长得人样,实际都是些禽兽。”

肖子玉:“老人们倒是都这么说。”

云儿:“那老王爷干嘛不把他们圈在城外?”

肖子玉若有所思:“我也不懂爹怎么想。爹躲到边关是怕朝中流言中伤。他老人家做事向来含蓄。这次倒好,连圣旨都等不及。”

九,金陵,同泰寺,大门

寺门前一座大牌坊,牌坊上大写同泰寺三字。寺内法号声声,香烟缭绕,死气沉沉。

十,同泰寺,大雄宝殿前

“反啦反啦。这么大个事肖正德都敢先斩后奏,以后还不翻了天。”梁武帝肖衍怒气冲冲在大雄宝殿前的香鼎炉平台上来回踱步。他虽年过八十,但鹤颜童发,显得精神气十足。头上那顶金碧辉煌的皇冠配上精致的佛教袈裟虽有点不伦不类,但帝王的威严依旧。在他身后的几个老和尚双手和十,恭恭谨谨,台下侍立的大臣们更是个个小心翼翼,不敢随便开腔。

太子肖纲出列启奏:“临贺王辨称父皇已赐封侯景为河南王。他就算朝廷大臣了。”

肖衍:“糊涂。朕不过是乘人之危的权宜之计。岂能真把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当自己人。”

湘东王肖绎见状连忙站出来。肖纲悄悄抻抻他的衣角,低声嘱咐:“慎言。”

肖绎点点头,对肖衍道:“父皇,临贺王不待圣旨定夺擅自开城收容伪朝巨贼,居心叵测。切盼父皇深思。”

肖衍一楞,转对中书令朱异道:“朱爱卿,你不是常说正德好吗?”

朱异惶恐地:“陛下恕臣愚钝。只是近日臣才偶而听说临贺王在寿阳也不甚检点,似乎过于专断跋扈。”

肖衍厉言疾色:“拟旨,切责。”又缓和语气:“朕要他说清楚。”

十一,寿阳,临贺王府书房

墙上挂着一轴仿王右军的字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正德自勉。

肖正德背着手站在阴郁的书房中央,脸色阴沉,凝视着字幅一动不动。身旁的硬木书案上卷着一幅黄绢。侯景和王伟旋风般的走进来。侯景打着哈哈:“临贺王爷,今儿个又有啥见教?我可是随叫随到呀。”

肖正德身体依然没有动弹,只是语调平淡地:“桌上有新到的圣旨。”

侯景狐疑地过去拿起圣旨,王伟凑在他身后叽叽咕咕。看着看着侯景的脸色大变,恼怒地将圣旨撕成两半扔到地下:“肖衍老儿,我侯景还没有对不住你。”

肖正德这才转过身冲着蒙着细纱的窗户,手捋长须冷笑:“春秋笔法,这圣旨是冲我而不是冲您。”

侯景莫名其妙,王伟却微微颌首。肖正德阴恻恻地道:“很多人都劝我不要接纳大王,说大王是豺狼。”停顿,窗外射进的阳光使他的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侯景正要发作却被王伟拉住。肖正德摇摇头,难得的笑了:“可是我不怕豺狼,怕狐狸。”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侯景。

侯景目瞪口呆。王伟在他耳边轻声道:“临贺王曾经被肖衍受为义子。按理也可以继承皇位。”

肖正德摆手打住王伟的话:“本王一向待人以诚。如今只想和侯王结拜为兄弟。”

王伟上前拱手道:“大王位居储贰,中被废黜,海内俱代为不平。侯王虽然愚顿,也愿效力。只是眼下这圣旨?”

肖正德鼻子哼了一声,鄙夷地:“我深知肖衍的为人,也了解他恩宠的那些权悻。”

十二,金陵,中书令府,佛堂

朱异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手捻一串红色玛瑙佛珠哈哈大笑:“过份了,太过份了。回去告诉临贺王爷:就说朱异和王爷都是为朝廷效力,凡事焉有不尽心的道理。”

使者仆伏在大堂地面不敢抬头。

十三,金陵,同泰寺,后花园

园中有一鱼池,几尾桔红色的金鱼在内游弋。肖衍在池边观鱼,朱异侍立在侧。肖衍:“正德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国家固若金瓯,无一伤缺。今日忽然接纳巨贼,不易防范呀。”

朱异:“侯景是伪朝重臣,悉知对方虚实。陛下若有志恢复中原,这倒是个机会。”

肖衍:“侯景所上平北十策,爱卿读过了吗?”

朱异:“听说是他的谋士王伟执笔。”肖衍:“谋士不过给文章润色。那睥藐群雄的气势非侯景莫属呀。”

朱异:“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侯景虽然狡猾,手下不过几百人。何况临贺王是陛下的至亲。”

肖衍微笑:“哦,正德如此自信?”

朱异:“昔年他父亲因为懦弱兵败丧师,临贺王一向深以为耻。”

肖衍叹息道:“正德不易呀。”

肖纲和肖绎来到后园,拜见肖衍:“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肖衍挥手:“平身。”

两人站起。肖衍精神振奋对二王:“朕昨夜梦金甲真人授中原之地,未知主何祸福?”

肖纲吃惊地:“父皇莫非改变圣意要接纳侯景。”

肖绎讥讽地对朱异道:“朱大人又得了什么好处吧?”

朱异惶恐地低头,手指急速捻动红色玛瑙捻珠不敢吭声。肖衍愠怒地:“肖铎。”

肖绎下跪,断然地:“儿臣有一事不明,乞父皇指教。”

肖衍诧异地望着他。肖纲紧张地:“肖绎休得胡言。”

肖绎不理,继续道:“临贺王恣意妄为屡犯朝纲,父皇皆不以为然反而每次为其袒护开脱。这个中莫非有什么阴私?”

肖衍双肩一震,神色黯然背过身去。半晌才缓缓道:“朕以为诸王不宜在朝中相互攀援,扰乱朝政。你是湘东王,明儿还是离京就藩吧。”

肖纲忙下跪求情,但只喊了一声父皇便哽咽不知所云。肖衍摔手拂然而去,朱异亦步亦驱跟在他身后。

十四,采石,江边长亭

浩瀚大江,江鸥盘旋。一艘官船泊在岸边,船工们正在船上忙碌。长亭内肖纲摆酒为肖绎送行。他起身走到亭外长吟:“白浪乍起问渔船,长江风雨几时休。”

肖绎来到他身后,恭谨地举起手中酒樽:“难得兄长雅兴。弟再敬一樽。”

船老大从江边过来拱手禀报:“禀二位王爷,眼下顺风,座船可以启航。”

肖纲低头,潸然泪下:“贤弟这一去,为兄的又该到玄圃清谈老庄了。”

肖绎慷慨激昂地:“还请兄长多多保重。小弟人去荆襄,心在朝廷。若国家有变,兄在朝中坐领中枢,弟在外藩统兵勤王。内外呼应,上下齐心。天下不难一鼓荡平。”

肖纲转身抱住肖绎,激动地:“好兄弟,有见识。为兄的少的就是这股英雄豪气。”从腰间取下短剑递给肖绎:“临别之际,无物可赠。只有这把短剑是母后所遗。望贤弟睹物思人,永不忘我一奶同胞的恩情。”

肖绎跪在沙滩上,双手捧过短剑,嗓音嘶哑:“袍泽情深,弟誓不敢忘。”起身断然离去,直奔官船。

官船扬帆启锚,缓缓离开江岸,滑向江心。肖纲在岸边紧紧追赶,不忍遽离。官船渐行渐远,直到化为一个小白点融入天际,他还孤独地站在小山坡上盯视着远方。

十五,寿阳城外

侯景正率士卒操演兵马。侯景大声地:“今日围猎,不为猎物多少。要紧的是演练攻防变阵。”

王伟谄媚地:“大王真要为肖衍火中取栗呀?”

侯景冷笑:“肖衍老公拿我当三岁小儿,我看他才是返老还童了。”一夹胯下马喝道:“出发。”当先冲出队伍。铁骑象狂风横扫原野。

一名小校快马从前面赶回禀报:“大王,左边山头有人。”侯景勒马手搭凉篷向对山观望。

十六,山腰大道

肖子玉兴致勃勃,快马加鞭在山道上疾驰。云儿在后方呼喊追赶:“小姐慢点儿,云儿赶不上了。”

肖子玉只顾往前跑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岔口,一溜烟冲过去。云儿来到岔口停住马,生气地:“谁是疯丫头,走错道啦。”

见肖子玉已跑得无影无踪,她突然调皮地一笑,独自拨转马头走入岔口。肖子玉跑到一处密林夹道的绿荫深处发现云儿没有跟上,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她骂了几声死丫头忙往回走,这才看见了岔路口。

十七,山坡

漫山的迎春花怒放,大地一片金黄。肖子玉信马漫步在花丛中,高喊云儿,却只听到答应声看不到人。她跳下马东拨拉一棵树,西划开一条枝,正没好气的骂骂咧咧找寻,忽然看见云儿在山顶拨开黄花露出得意的笑脸。肖子玉咒了一声,提腿向山上奔去,两人你追我赶,嘻嘻哈哈,跑跑跳跳下了一个陡坡从山头到了谷底。

十八,青龙瀑

一彪飞瀑从断壁泄出,直下山涧,白雾升腾,雷声轰鸣。山崖上林木葱郁,翠鸟鸣嘀。涧水跳过青石,沿阶梯状的串珠碧潭层层漫溢,奔流至峡谷,激波荡浪,喷雪溅玉。

云儿一声呼哨,两匹白马从山后欢快奔来。肖子玉迫不及待跑到溪水边,蹲下身探手欲往潭中撩水洗脸。忽然看见对岸小树丛中蹦出一只野兔,机警地瞪大眼睛左右张望,涤乎一闪又不见踪影。她连忙卷起裤角脱去鞋袜赤足下水要过去,突见云儿在边上偷笑,又气哼哼地上岸揪住她要一起下水。云儿故意尖叫道:“春水寒如冰,云儿可不敢。”

肖子玉笑道:“死丫头,下来看冻死你不?”

“下就下,看谁怕谁。”云儿不服气地也脱下鞋袜,淌入水中。

两人小心翼翼踏着石磴前行。来到溪水中央,肖子玉偶然注意到自己润红的面庞倒印在水面,不禁望着她出神。急得云儿在后面大叫:“哎呀小姐,你就是塞过飞燕也不能在这儿梳妆呀。”肖子玉粉面笑靥,弯腰撩水要打云儿:“看你磨牙不。”却没站稳忙去抓她,云儿措手不及,两人一起落水,就势在水中打闹。

忽然肖子玉停住手,惶惑地望着四周的山头上。山头上立马站着一圈骑兵,只静静地望着她们。侯景在王伟等人陪同下来到崖边大笑道:“本以为围住一头狼,却不想猎到两只鹿。二位小姐真是出水荷花呀。”转头纵马顺山道上下来。云儿伸手护住肖子玉厉声喊道:“别过来,这是临贺王的千金。”侯景停住马:“哦,临贺王?我们还是结拜的兄弟哩。”肖子玉上岸牵过坐骑登上山岗,来到侯景面前抿唇一笑:“将军的铁骑可真威风,好歹是派上用场了。”侯景不答,王伟凑到他耳边说:“小姐是讥讽大王。”

侯景依旧好象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望着肖子玉和云儿离去的方向呆呆地发楞。半晌才突然问王伟:“你说什么来着?”却又不等王伟回话便快马加鞭追赶肖子玉。

十九,山道

肖子玉骑在马上,云儿拉着她的马辔头,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云儿猛一回头才惊讶地发现侯景已到了她们身边,她慌忙喊道:“小姐小心。”还没喊完就被侯景快马带起的气浪冲倒路旁。侯景没等肖子玉反映过来就拦腰将她抱过自己的马上,肖子玉在马上拼命挣扎不能得脱。侯景在马背上用力再加一鞭,枣红马几乎狂跳着绝尘而去。

二十,山口

侯景带着肖子玉疾驰到山口,突然勒马停下。一轮斜阳映衬在他们身后。肖子玉停止挣扎,双手紧拽住侯景胸前的护身符,一对水灵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侯景古铜色的粗糙面部,喃喃地:“胡人没有规矩。”侯景嘴角一咧:“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情字。”肖子玉羞红了脸色,使劲拽断护身符的拉线问:“护身符?”侯景颌首微笑:“贱内亲手编织。”肖子玉:“她人呢?”侯景脸色阴沉下来:“连同七个儿子,满门抄斩。”肖子玉头歪到一旁轻声道:“共工怒而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共工?”侯景初时不解,继而大致明白:“好气魄,也是大丈夫?”

“他不好。”

“也许是规矩不好,有怨气才会发怒。”

肖子玉突然焦躁地:“将军不要总愤世疾俗。大梁朝不是一个符号,他是多少人的依靠和寄托。将军是外来者,当然可以一眼看穿他的脆弱。但是覆巢之后呢?还不是一个新的巫师操纵一群新的木偶。”侯景依旧笑道:“_,好烈性的女子,好呛人的白干儿。难道就不会出一位新的红颜?”肖子玉噘嘴:“将军太粗卤。”

侯景仰天大笑,紧勒马缰,战马悬蹄腾空立地而起,在火红的落日背景下行成一个黑色的剪影。

二十一,寿阳,临贺王府,后门

肖子玉独自一骑飞马跑到门前,下马,撒缰,大步跨入门内。不管云儿在后面如何呼喊,紧追慢赶她只是不回头。门人们好奇地看着这俩人暗自发笑。

二十二,王府,肖子玉闺房

肖子玉走进小院,过穿堂直到闺房后门。一手紧握着侯景的护身符,一手扶住门框,半跨门坎,两眼呆呆地望着门外的平湖夜色,恰似玉树临风,袅袅依依。云儿跟进院内,焦急地连声叫着小姐。肖子玉只是不回答。

明月当空,彩云如絮,湖面上灯火点点,从远方飘来阵阵丝竹铉歌声。

一个小丫环款款而入,对肖子玉道万福:“小姐,今日老夫人寿诞。老夫人和王爷问小姐几时去?”肖子玉猛醒过来,理理额前散乱的青丝,平静地道:“回二老,子玉片刻就到。”

二十三,平湖,彩船

一条硕大的平底彩船漂在湖面,周围若干小船游弋环绕,灯火辉煌,管弦悠扬。肖正德母肖老夫人坐靠船尾的主座,肖正德站在她身后。船舱两侧各放着几张短桌,后面坐着寿阳的头面人物和他们的夫人。侯景和王伟坐在上首的位置。几个霞裳女子在中央舞蹈。少顷舞毕,众客人均敛声屏气尚在沉醉中,独侯景哈哈大笑。

“南朝的风都软。”他发现大家诧异地望着自己,嗨了声举樽道:“得罪。”

肖老夫人一手摩挲腰间悬挂的碧玉佩,含笑问:“将军习惯吗?”侯景正要回答,舱外仆人大喊:“公主到。”话音未落,肖子玉珠髻玉钗,荷衣粉裙,蛾眉秋波,飘然莲移步入船舱。云儿淡妆素裙低头紧随其后。肖子玉来到肖老夫人座前道万福:“老祖母福寿安康。”老夫人连忙将她拦入怀中:“小疯儿,成天没的乱跑。去,见过你父亲。”肖子玉又对肖正德施礼。肖正德酹须微笑,指着侯景道:“这就是你们担心念叨的胡人。”

肖子玉淡淡瞟了侯景一眼道:“子玉请代父亲为远客斟酒。”见肖正德,肖老夫人都含笑颌首,她接了丫环递过的羊脂白玉酒壶走到侯景桌前,施礼。侯景起身眨眨眼,对肖子玉举樽邪笑。肖子玉不理,低头为其斟满,说道:“将军初到南方水土未服。子玉不祝将军腾达,但愿将军平安。”侯景饮酒当间猛地被呛了一下,略微调侃地:“还要平安南朝,今儿可是汉胡同欢哪。”肖老夫人满脸乐开了花:“好个汉胡同欢。老身欣逢盛世,不亦乐乎。”一位官绅站起来大声道:“如此盛会岂能无乐。在下久闻公主负钟子期之绝技,何不乘此高朋满座之际献上一曲。也算不辜负今夜这明月清风。”

肖子玉迟疑片刻,对云儿道:“云儿,架琴。”

二十四,彩船船头

肖子玉端坐在琴前调了调音。舒展玉指,挑动琴弦,琴音如冷泉溢出。先是涓涓流水碾转于幽谷深涧之中,继而奔腾跳跃开朗于峡谷之外。时而流畅,时而蜿蜒,时而浪花飞溅,时而碧波荡漾。最后浩浩荡荡汇入江海,挟云裹雾,势不可当。或激雷电,或引暴雨,惊涛拍岸,巨浪滔天。琴音急切错杂,愈爬愈高,愈高愈险。突然“当”地一声,琴弦断裂,万籁俱静。

二十五,彩船舱内

众人尚在愕然。肖正德却豪兴大发,举樽大声道:“好。清风为明月所歌,琴弦为英雄所断。在座诸君必有英雄其中。来,为明日的真英雄,干。”一饮而尽。众人站起来你看我我看你,狐疑地随同干杯。独有侯景佯做醉态,坐在那里连酒樽都没有碰一下。船头肖子玉胡乱拨弄几根低音琴弦,坐琴发出一阵不和谐的杂音。

二十六,金陵,城门

城门口车辆行人川流不息,一遍太平景像。东魏使者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乘马车进入城门。

二十七,金陵城内,中书令府

东魏使者在府门前下车。

二十八,寿阳,临贺王府,书房

桌上摊开一幅宣纸,肖正德正在奋笔疾书。一奴仆入内报告:“王爷,传北朝议和使臣进京,先拜见了中书令朱大人。”肖正德没有回答,也没有停笔直到写完最后一字,然后手托下巴自我欣赏。条幅上写着:随心所欲。

通宝推:野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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