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Syd Dernley:一位绞刑师的自白 -- 万年看客
剩下的旅程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我们一路无事地到达了达勒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市容古雅整洁,令人愉快。我们一路信步而行,从市中心来到了监狱门前,距离规定到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达勒姆监狱的外观令我吃惊不小,这里看上去更像一座豪宅而不是监狱。石墙高耸,气势逼人,正面屋顶上还有一座大钟。
哈利.柯克正与另一名平民装束的人在传达室里等着我们。这位陌生人比我高,大约5英尺9英寸,身材消瘦,穿一件木炭灰色的西装。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买彩票的。
瓦德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柯克介绍我们时他只打了个招呼就再没说别的。柯克还是一副乐天派的神气,狱警们也很友好,和我所期待的一样。这里并不常来绞刑师,可这回一下子来了一帮!我们先来到分配给我们休息用的医务室里放下行李,然后立刻就去检查死囚的情况。
监狱里有一股死寂般的气氛。走廊与楼梯上全都没有人,很明显是为方便我们干活而事先布置好的。通向死囚牢的一路上我们一名犯人也没看见,狱警也只见到不多的几个。瓦德与另一名看守长在前面开路,比我们其他人领先两到三步。我看到看守长递给他一张纸。我猜上面一定写着死囚的身高与体重。一名狱警也对他说了几句话——瓦德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打量着这位狱警。后者只是耸耸肩。然后他们就继续走了下去。我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瓦德很明显吃了一惊。出什么问题了?
我们来到了第一间死囚牢,我扫了一眼瓦德的神情。他脸色很难看。我的疑问得到了确证——肯定出问题了!
这间死囚牢里关着的是“野兽”。
瓦德打开窥视孔向里看去。过了一会儿,他很明显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于是挪开一步,对我点点头,“过来看看。”
我竭力装出一副老手的架势走上前来,将眼睛贴在了窥视孔上。我基本能看到死囚牢内的一切。不过实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死囚正和两名专职看守围坐在桌旁打扑克。我看到了“野兽”的侧面。他是个体格魁梧的小伙子,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不过除此之外我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头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瓦德叫哈利也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我们就继续前往第二间死囚牢。这里的布局并没有将两间死囚牢安排在一起,而是分别安置在几步之遥的两侧。走到门前,瓦德再次打开窥视孔向里看去,但是这次他看的时间很长。我则在一旁紧张地等待,只希望能赶紧看看那个即将在我的协助下接受绞刑的家伙。瓦德离开窥视孔,眨了眨眼,又回去接着看起来。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他才走到一边,让柯克也过来看看。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紧张得都有些受不了了,这时柯克突然一把关上了窥视孔。我刚要凑上去看看瓦德就转身走向了行刑室。
到底出什么事了?看上去肯定发生了某些不一般的情况,而且瓦德很担心。问题的答案就在第二间死囚牢门后,但我却什么也没能看到,尽管这名死囚已经分配给我了。
我们在行刑室里安静地站成一圈,等待监狱方面把死囚从死囚牢里转移出来。休斯曾经告诉过我们,此时一般会把死囚转移到祈祷室里或操场上,方便我们安装测试绞架,这样死囚就不会发觉自己居然一直距离绞架这么近。瓦德手拿铅笔正在纸上进行计算。这时一位狱警走进来说:“死囚牢空了,你们可以继续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着实十分有趣。很明显这次柯克打算退居二线,让我们两个积累一点经验。整个安装绞架的过程中他都倚在墙上与看守们聊天。相比之下,自从打开箱子取出三根绞索开始瓦德就来回踱步,事无巨细都要自己再检查一遍。他仔细查看了每一根绞索并断定其中一根不合格,立刻将其收回了箱子里。他测量了绞索的下落长度并用粉笔做了标记。我获准将绞索与横梁上悬挂的一条铁链固定在一起并踩着脚凳调整好了铁链的长度,使得粉笔标记与死囚头部高度相一致。我结束后瓦德又踏上脚凳把固定处与铁链重新检查了一遍。
他对这边感到满意后又来到另一边检查哈利的工作。考虑到我们两个都缺乏经验,工作完成的时间简直快得惊人——没多久沙袋就挂在了绞索上,整套行刑设备安装完成,可以接受测试了。
在单人行刑时,绞索要挂在活板门正中。双人行刑时则分别挂在中心点两侧。两个沙袋距离3英尺。瓦德最后查看了一遍,接着就叫看守长把典狱长请来。
我们在行刑室里安静地等着,直到官方代表全部到来——典狱长,工程主任与达勒姆副警长。三人全都面色阴沉,走进行刑室之后就站在了活板门周围。瓦德看了看典狱长。“准备好了吗,长官?”他轻声问道。
典狱长点了点头,于是瓦德取下了固定杠杆的安全装置并推动的杠杆。活板门骤然塌陷,两个沙袋笔直掉进了坑里。我们一言不发地盯着敞开的坑口足有几秒钟。绷直的绞索与挂在我们脚下的沙袋简直有着催眠一般的力量。典狱长抬头看了看瓦德。
“没问题吧。”
“没有,长官。”
我们紧跟着官方人员离开了行刑室,屋门在我们身后锁上了。沙袋并没有从绞索上取下来,这是为了消除绞索的弹性。离开医务室30分钟后我们又回来了。
当天晚上负责接待我们的狱警说他要去给我们端几杯茶过来。“十分钟后再回来。”瓦德不甚巧妙地暗示他要和我们单独谈话。
狱警出去之后他把我们叫过来解释道,青梅竹马案的死囚的确有问题。“他自杀未遂时把脖子扭了。”瓦德把头略微向左倾斜了一下,好让我们理解他的意思。
“我们很快就能给他扳过来。”柯克尖酸地回应了一句。
瓦德假装没听见。“监狱方面不认为这是个大问题。我相信他们是对的,这不是大事。”
哈利和我都没说话。于是他继续道:“明天我们这么安排。希德和我一起先去第一间死囚牢提人。柯克你带上哈利去另一间。”
“我们把程序过一遍。”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们等典狱长发出信号。不会是太明显的动作,很可能只是稍微点点头。然后我们就客客气气地进去——不要直冲到死囚牢门口。扎上臂部束带之后我带路,你押着死囚跟在后面。我要他在8秒钟之内站到活板门上。你在他腿上扎好束带然后立刻后退。有问题吗?”
“没有。”我答道。
“你们两个,”他又转向柯克与哈利,“等我们一动就跟上。我希望在第一个死囚套上绞环时你们那个能够站在活板门上。柯克你要让他站在标记上,然后赶紧闪开。哈利你负责腿部束带。动作越快越好,因为到这时候我们就全等你们了。”
几分钟以后茶水送来了,一起送来的还有分量十足的熏肉、煎蛋和炸面包片,面包与黄油敞开吃,茶水一杯接着一杯。这是当天晚上的唯一亮点,剩下的时间全都十分乏善可陈。与皮埃尔珀恩特相比,瓦德相当沉闷。或许他在担心明天的工作,或许他在担心明天要与他合作的新手,无论如何他都十分沉默寡言。柯克使劲浑身解数想让气氛活跃起来,但是这天晚上根本不能和法瑞尔受刑前相提并论。最后连他也放弃了。
到了晚上9点,我巴不得到空地上走一圈,哪怕在走廊上溜达几步也好。我忍不住接连偷偷看表,时间过得特别慢,很难不去想死囚牢里那两个还能活几个钟头的家伙。当然,我们不能离开医务室,我们已经被锁在里面了,明早才能开门。
时间终于到了10点整,我如获大赦一般赶紧上床睡觉。上床以后我先躺了一会儿,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明天的程序,安抚了一下因为紧张而作痛的胃部,然后就像一截木头那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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