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Syd Dernley:一位绞刑师的自白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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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上阵(8)

他们肯定是遇到麻烦了。可究竟是什么麻烦呢?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竖起耳朵紧张地倾听着一切声音,但是另一边什么声音也没有。这反而多少令人放心了一点,因为如果真出了大问题一定会动手的,那样我们肯定会听到打架的声音。

我环视着行刑室里的各色人等。瓦德紧盯着敞开的行刑室大门,双眉拧成了疙瘩,两眼满是忧虑。老天在上,他简直就要担心死了。典狱长与副警长的神色则如同两条刚洗过的床单一样苍白。

当然还不能忘了我们那位头罩裹头、绞环套颈的死囚——本来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仍然安静而耐心地在活板门上等待着。

我再次向行刑室门外看去,还是没有动静。我感到万分无助。我真想赶紧跑过去帮帮忙什么的。但是我也清楚自己必须站在原地不动。

双人绞刑从开始到结束原本只应当耗费15秒,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和死囚一起空等了45秒,感觉简直就像一个小时那样长。

我右手侧的一声响将我的目光又带回了行刑室。一名看守似乎正想迈步向我们的死囚冲过去,他的表情几乎有些惊恐。头罩裹头的死囚开始有些摇摇欲坠——这家伙要昏倒了!

就在此时,柯克大步冲了进来,身后是押着青梅竹马死囚的哈利。柯克满脸通红,神情慌乱,一进门就迈步站到了左边。几乎与此同时瓦德也以电光石火之势将第二名死囚停在了另一个粉笔记号上。他以一气呵成的流畅动作一把抖出白色头罩套住了死囚的脑袋并套上了绞环。我还没看清哈利扎腿部束带瓦德就从活板门上一步跳开并扳动了杠杆。一声轰鸣,连门板带人都摔了下去。

两个人掉了下去并且停住了。就是这样,他们死了。

柯克打开行刑室角落的小活板门,下到坑里检查去了。等到他摆好脚凳可以够到死尸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一位医生和他一起检查。他一把扯开以一名死囚的衬衣,还绷掉了几颗扣子,医生随后掏出听诊器按在了死尸的胸部。这时我注意到死尸的脚尖绷得直直的,正对着地板。裹着头罩的脑袋略微偏向一边,因为脖子已经断了。确定此人已死之后,这个过程又在第二具死尸身上重复了一遍。

我必须承认,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双腿有点哆嗦。倒不是因为行刑,而是因为几乎就要闹出来的大乱子。这两个家伙死得很干脆,但是刚才刑场差一点就变成屠宰场。只要再耽搁几秒钟,第一位死囚肯定会瘫倒在地的。究竟出什么事了?

在行刑室里没有人说话,尽管从瓦德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很有些话想说。大家鱼贯而出地离开了行刑室,房门在我们身后锁上了。两名死囚还要依照惯例在绞索上悬挂1个小时,尽管他们现在已经死了。

我们回到医务室后早饭很快就送来了。一开始陪同我们的那位看守也在,因此依旧没有人说话,尽管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快要凝结成了固体。早饭刚一吃完。瓦德、柯克与看守就消失在了门外,屋里只剩下了哈利和我。屋门刚刚关上我就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那孙子不想动弹。”哈利小声说。“他还没准备好呢。你听见歌声没有?”

我点点头。

“我跟你说,那间牢房太诡异了。我们按住那家伙的时候他还在和神父一起唱歌。柯克抓住他的胳膊时他才闭嘴。我看要是允许他们唱完的话他们一定会接着唱下去。”

很显然这一出乱子对哈利的冲击不小。我很庆幸——这么想或许有些自私——我们两个调换了过来。

“他就是不肯让柯克别住他的胳膊。”哈利接着说。“直到他把束带拿出来我都没法拿另一条胳膊怎么样。神父站在一边都吓坏了。简直就是一团糟。”

“那你是怎么办的?”我想象着当时的场景。

“最后我们只能来硬的了,”哈利说。“倒也不太难,那家伙本来就不算结实。”

“这样的第一次还真精彩,”我说道。

“我们花的时间很长吗?”哈利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激动地回答。“我还以为你们再也来不了了呢。我们那个死囚差几秒钟就要瘫在地上了。我估计他在活板门上足足站了1分钟。他太紧张了,都开始晃悠了。”

“我的老天。”哈利瞪大双眼说道。

10点钟的时候我们返回行刑室将死尸取了下来并将刑具收回箱子里。瓦德去写行刑报告了,我想内容一定很有趣。另外我们也拿到了工钱——至少是一半工钱,1英镑11先令6便士,也就是事先说好的3几尼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稍后再付。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兜里揣着钱的绞刑师一出监狱大门就跑去喝酒并且张嘴乱说话。

哈利和我一起坐车直到谢菲尔德才分手,一路上他始终在担心这一回的意外会给他的履历留下污点。至于我,直到旅程的最后一段,在我独自返回曼斯菲尔德伍德豪斯的时候,才真正开始意识到现在我已经正式成为一名绞刑师了。我的感觉一言难尽。我并没有感到特别兴奋或者激动。或许当时压倒一切的感觉是如释重负,因为我毕竟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并且没有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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