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左传》中的成语02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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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02附:郑庄伐许2

《庄二十九年经》:

夏,郑人侵许。((p 0243)(03290002))(024)

《庄二十九年传》:

夏,郑人侵许。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p 0244)(03290201))(024)

一些补充:

三十多年后,郑人又开始打许国的主意。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

声罪致讨,钟鼓堂堂曰伐;钟鼓不备或不用曰侵;以轻师掩其不备曰袭。《晋语五》云,“是故伐备钟鼓,袭、侵密声”,亦此意也。然有时侵伐亦可互言,定四年《经》云,“三月,公会刘子、晋侯、宋公、蔡侯、卫侯、陈子、郑伯、许男、曹伯、莒子、邾子、顿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国夏于召陵侵楚”,计总十九国之师,岂可不备钟鼓?而书用“侵”字,故《传》云“三月,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谋伐楚也”,则用“伐”字。

我猜测,侵和伐的区别可能不在于是否“钟鼓堂堂”,而在于进攻的目标是否是都邑,进攻都邑则曰伐,侵扰边鄙则曰侵。侵字的本形就是手持扫帚对着一棵树,似要“为丛驱雀”,与用斧钺砍伐相比显然只是骚扰而已;而侵扰边鄙就不一定要“钟鼓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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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三年经》:

郑-公子去疾帅师伐许。((p 0811)(08030007))(024)

《成三年传》:

许恃楚而不事郑,郑-子良伐许。((p 0813)(08030301))(024)

一些补充:

公子去疾就是子良。此时离上面“郑人侵许”又过了七十多年,但郑人一直惦着许国。

《成三年经》:

郑伐许。((p 0812)(08030016))(024)

《成四年经》:

郑伯伐许。((p 0817)(08040009))(024)

一些补充:

成四年郑襄公卒,其子悼公继位,逾年改元:此年是郑襄公十八年,但这里的郑伯是郑悼公。

《成四年传》:

冬十一月,郑-公孙申帅师疆许田。许人败诸展陂。郑伯伐许,取鉏任、泠敦之田。((p 0819)(08040501))(024)

我的粗译:

这年冬十一月,郑国的公孙申率领军队去接收许国的田地,遭到许国抵抗,在展陂被打败了。于是尚未正式即位的郑悼公亲自出马,终于夺来了鉏任和泠敦的田地。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去年郑曾侵许,掠夺田地,今年又带领军队往定其经界,为许人所败。”

展陂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8,北纬34.1。

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鉏任、泠敦当在今许昌县境内。”这两块田地下面《左传》中称之为“叔申之封”,应该是在北面紧挨着当时许国都城的田地,而且许国都城南面也不都是许国的田地,据认为还有郑国从鲁国调换来的“许田”,如果丢掉了这两块田地许国都城周围就会被郑国的田地包围,许国自己的田地也就剩的不多了,所以十年后当许国彻底丢掉这两块田地之后就只好迁到楚国的地盘上去了。

《成四年传》:

晋-栾书将中军,荀首佐之,士燮佐上军,以救许伐郑,取氾、祭。((p 0819)(08040502))(024)

我的粗译:

晋国的栾书带领“中军将”部队,荀首带领“中军佐”部队,士燮带领“上军佐”部队,出动救援许国,讨伐郑国,打下了郑国的氾和祭。

一些补充:

栾书、荀首、士燮三人的职务即分别为中军将、中军佐、上军佐。但这也可代称他们属下的建制部队,这样一支建制部队或含一百乘兵车。当时晋国有六军十二支这样的建制部队。

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氾音凡,汜音祀,字本不同,以形近易讹。依杜《注》,字应作“汜”,与僖二十四年《传》之“氾”不同,即《水经》汜水,自《水经》以后,均从巳作汜,其地在今河南旧汜水县(县今已废,在今荥阳县之西北,巩县之东北)。祭在今郑州市北,或云在今中牟县。汜、祭两邑相距较远,晋或先后取得之。《年表》与《晋世家》均只云“取氾”,不书取祭。”

汜推测位置为:东经113.21,北纬34.85(汜水镇)。祭推测位置为:东经113.82,北纬34.79(郑东新区祭城路南),离上面提到过的时来不远。

《成四年传》:

楚-子反救郑,郑伯与许男讼焉,皇戌(xū)摄郑伯之辞。子反不能决也,曰:“君若辱在寡君,寡君与其二三臣共听两君之所欲,成其可知也。不然,侧不足以知二国之成。”((p 0819)(08040503))(024)

我的粗译:

楚国派了子反救援郑国,还把郑襄公和许灵公叫到一起,调停他们的争执,郑襄公让皇戌代表他参加争讼。子反听了半天他们的争论,没听出啥名堂,于是说:“二位国君要是看得起我的主上,寡君将带领执政大臣一起调停你们两家的争执,总会搞出个名堂。要不然我‘侧’是没办法了。”

一些补充:

当时的大背景是楚国与晋国在争霸,郑国地处中原,是双方争夺的要冲,此时郑国还站在楚国一头。

“侧”是子反自称名。

《成五年传》:

许灵公愬郑伯于楚。六月,郑悼公如楚讼,不胜,楚人执皇戌(xū)及子国。故郑伯归,使公子偃请成于晋。秋八月,郑伯及晋-赵同盟于垂棘。((p 0823)(08050501))(024)

我的粗译:

许灵公向楚国告郑悼公的状。六月,郑悼公也到了楚国,和许灵公打官司,但郑国方面官司没打赢,楚国把郑国的大夫皇戌和子国(公子发)扣下了。所以郑悼公回国以后,马上派公子偃(子游)向晋国示好。就在这年秋八月,郑悼公与晋国的赵同在垂棘盟誓,两国结成了同盟。

一些补充:

垂棘在晋国境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2.95,北纬35.60(晋城市高都镇)。

《成五年经》:

十有二月己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子、杞伯同盟于虫牢。((p 0821)(08050007))(024)

《成五年传》:

冬,同盟于虫牢,郑服也。((p 0824)(08050701))(024)

一些补充:

这也是重申垂棘的盟约。公是鲁成公,《春秋经》是鲁国的史书,所以把鲁成公放在首位。郑伯参加晋侯主持的盟会,宣示郑国背离楚国倒向了晋国一方。

虫牢推测位置为:东经114.42,北纬35.12(封丘县北桑村)。

《成六年经》:

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p 0824)(08060001))(024)

壬申,郑伯-费卒。((p 0825)(08060007))(024)

一些补充:

公是鲁成公。会是虫牢之会。郑伯-费即郑悼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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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六年传》:

六年春,郑伯如晋拜成,子游相,授玉于东楹之东。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自弃也已。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p 0825)(08060101))(024)

六月,郑悼公卒。((p 0829)(08060601))(024)

我的粗译:

我们成公六年春,郑悼公前往晋国拜谢晋国为自己撑腰,辅佐他的是子游(公子偃),在授玉的时候,郑悼公竟一直冲到了东楹之东,辅佐晋景公的士贞伯于是评论道:“郑伯恐怕活不长了!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这次仪式中他东张西望的,走起路来又这么快,不能把握自己的位置,看来长久不了。”

这年六月,郑悼公就死了。

一些补充:

不安其位(bù ān qí wèi)也是后世的成语,但使用时一般意为不满足于自己现有的地位而做出出格的事,与这里的原意不同。另外成语自暴自弃(zì bào zì qì)中的自弃应该也和这段《左传》有些渊源。

关于“授玉于东楹之东”,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

古代堂上有东西两大柱,曰东楹、西楹。两柱之中曰“中堂”。如宾主身份相当,授受玉应在两楹之间。如宾身份低于主人,授受玉在中堂与东楹之间,即在东楹之西。晋景公与郑悼公皆一国之君,依当时常礼,应授受玉于两楹之间。郑悼纵以为晋景为霸主,不敢行平等身份之礼,亦当在中堂与东楹之间。今晋景安详缓步(桥:当时越是大人物迈的步就应越小。不过晋景公恐怕也是被直冲过来的郑悼公吓着了,还没来得及迈步或只迈出了一两步),而郑悼则快步又过谦,竟至东楹之东授玉,尤见自卑。

又:当时有一个说法,叫做“趋”,就是快步走的意思,《论语》就提到孔子在国君面前“趋进,翼如也”(《乡党第十》),又提到:“子(孔子)见齊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子罕第九》),还提到“鲤趋而过庭”(《季氏第十六》,鲤是孔子的儿子,此时是在孔子面前,所以要趋),《礼记》中也说:“遭先生于道,趋而进,正立拱手。先生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曲礼上第一》)。可见当时地位低的人在地位高的人面前都应快步走,快步走是尊敬的意思,所以郑悼公才会拼命快走。只不过走得过于快了,丢失了自己应在的“位”。也许是鉴于此事,后来的《礼记》中就提出“堂上不趋”,并三次重复,分别在《曲礼上第一》、《少仪第十七》和《问丧第三五》中。

关于楹本身,以及古代“堂”这一建筑空间,在《论语》、《礼记》、《仪礼》等先秦典籍中曾多次提及,徐良高先生在《周原云塘西周建筑基址的初步认识》一文中根据考古发现对此有很清楚的分析(http://www.kaogu.cn/cn/detail.asp?ProductID=9825),见下面。我贴在其下的图则来自杜金鹏先生《周原宫殿建筑类型及相关问题探讨》(http://www.kaogu.cn/cn/detail.asp?ProductID=8622)一文中的配图,应该与徐良高先生下面分析中所依据的是同一张图:

F1无疑是整组建筑的主体建筑,居于中心位置,台基最高,规模最大。其中,一级台基长22米,若以东西两门第一级台阶外缘计,则东西总长23.43米,南北宽:东西两端凸出部分宽16.50米,中间凹入部分宽约13.10米。

台基之上共有大型柱础37个,这些柱础的分布有一定的规律。从这些柱网分布上可以大致看出台基之上的房屋开间布局状况。

柱础9、10、11、12、15、19、22、26、27、28、29、17、20、24之间构成一个开间很大的房间,约12×9平方米,位于台基正中间,这应即是中心建筑部位——堂。在“堂”的东西北三面围绕一圈小房间,应是房室之所在。

……

楹:居于堂之中间东西的两柱础16、23号当是两楹之所在。李如圭《仪礼释宫》云“堂之上,东西有楹”,释曰“楹,柱也。古之筑室者,以垣墉为基,而屋其上,惟堂上有两楹而已”。《礼记檀弓上》夫子曰:“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之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也。”《仪礼既夕礼》云“正棺于两楹间,用夷床…”。从本座建筑结构看,殡于西阶上,犹在两楹之间耳,两楹间是堂的中心和主要空间,当置柩于此。《仪礼有司彻》载:“主人先升自阼阶,尸、侑升自西阶,西楹西,北面东上。主人东楹东,北面拜至,尸答拜…”,《仪礼聘礼》“宾升西楹西,东面,…公侧袭,受玉于中堂与东楹之间”,《仪礼燕礼》“媵爵者…升自西阶,序进,酌散,交于楹北,降适阼阶下”。《仪礼乡射礼》“司正告于主人,遂立于楹间以相拜。主人阼阶上再拜,宾西阶上答再拜”,“射自楹间”。《仪礼士昏礼》“宾升西阶,当阿,东面致命。主人阼阶上北面再拜,授于楹间,南面”。由此可见,堂内两楹一带作为堂内建筑的重要空间,是宾主所居及举行各种礼仪活动的主要场所。

(徐良高《周原云塘西周建筑基址的初步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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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图出自郑宪仁先生《诸候大夫宗庙图研究》(http://www.docin.com/p-45277957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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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我推测的堂的平面图,黄色的是墙,浅紫色线是屋檐外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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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我推测的堂的正面图,省略了一些柱子和结构,是为了藏拙,看上去也清楚些。其中:细线是在后的;深黄色的是在前的墙,浅黄色的是在后的墙;下面是棕色的夯土台基,深色的在前,浅色的在后;粉色的是柱子;灰色的是屋顶;浅蓝色的是天空,可以看出有些地方是通透的;我觉得这就是所谓明堂,而且是所谓重檐庑殿顶的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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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八年传》:

是行也,郑伯将会晋师,门于许东门,大获焉。((p 0838)(08080203))(024)

我的粗译:

这次郑成公领兵去会合晋国军队,经过许国时攻打了许国的东门,收获不小。

一些补充:

这也是郑、许两国多次冲突中的一次,这些冲突多是郑国主动。这次的大背景是晋国对楚国占了上风,领着郑国等属国去攻打楚国的属国蔡国。

《成九年经》:

郑人围许。((p 0842)(08090013))(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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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十四年经》:

郑-公子喜帅师伐许。((p 0868)(08140004))(024)

《成十四年传》:

八月,郑-子罕伐许,败焉。戊戌,郑伯复伐许。庚子,入其郛。许人平以叔申之封。((p 0870)(08140301))(024)

我的粗译:

这年八月,郑国的子罕包围了许国,打退了许人的反扑。到这月的戊戌这天,郑成公亲自出马接着讨伐许国,到庚子这天,郑国军队就攻入了许国的外城,许人只好献出叔申之封以求和。

一些补充:

公子喜即子罕。叔申之封即上面提到过的“公孙申帅师疆许田”、“郑伯伐许,取鉏任、泠敦之田”那片田地,可能后来又被楚国交还了许国,但这回又得献出来。公孙申即叔申。

戊戌与庚子中间隔了一天:己亥。

《成十五年经》:

许迁于叶。((p 0872)(08150013))(024)

《成十五年传》:

许灵公畏偪(逼)于郑,请迁于楚。辛丑,楚-公子申迁许于叶。((p 0877)(08150701))(024)

我的粗译:

许灵公在郑国的逼迫之下,只好请求举国迁到楚国的疆域里去,这年十一月辛丑这天,楚国派出公子申把许国全部迁到了叶。

一些补充:

当时的郑和许处于同一块平原上,郑靠山多一些,许的地盘就全是平原,是郑嘴边的一块大肥肉。而叶则远在西南方二百里外的山边上,是楚国的前哨阵地。郑国由于选对了边,至此终于达到目的,吞下了许国这块肥肉。

下面是郑、许、叶在天地图地形图上的位置。

郑: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许:东经114.03,北纬34.00(张潘镇古城村);

叶:东经113.29,北纬33.49(旧县乡叶邑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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