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茗谈(145):帝国的暮色 -- 本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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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心学是个太大的题目

我不学无术,真的不能铺开了说。但可以先说点花絮。

(一)

说儒家需要部落文化的“补血”,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忙总------文老师。

忙总刚到西西河时,井大和我(大概还有其他极少几个河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不能说出来,好在现在他自己也不避忌了。忙总上科大少年班,学习成绩未必是最好的,但目前达到这样的学问/做事能力,在同班同学里算是拔尖,这跟他“贵州土著”的性格是分不开的,那股野性造就了今日之忙总。

忙总也提过“心学”,也推崇王阳明先生。但我对“心学”的感觉比较复杂。我跟忙总一样,是理科生的思维,阳明先生“内圣外王”,是有“事功(工作成绩)”摆在那儿的,在我看学术地位的含金量还高过孔子呢,这个我们服。但阳明先生之后,“心学”固然时髦得紧,却再没有出过一个能接近阳明先生功绩的学生后辈,换句话说,他的成功不可复制。

那么我们看,如今在豆瓣上,追随忙总,以忙总为师的朋友也很多,他们中的佼佼者,能复制忙总的成功吗?我认为很难,因为大时代已经变迁。所以没有第二个忙总,不代表他的成功不可复制,对阳明先生也是一样。但心学挽救不了明朝之覆灭,也是事实。

王阳明始终是个“边缘人”:他出生于余姚,当时是偏远之地,不比吴中的繁华;他得罪了不识几个大字却操弄国政的大太监刘瑾,被打屁股后贬到贵州,在那里悟道;此后建立功业的地方,也是江西/两广之类蛮荒之地;阉党不容他,“士党”同样也不容他,视他为妖,王阳明则骂文官们为“心中贼”。他注定不可能被中宣部树为标兵。忙总对王阳明产生共鸣,是很正常的。

(二)

明治维新后,日本国内追捧心学者甚多,连蒋介石在日留学期间也注意到了。比如,日本海军名将,击败俄国舰队的东乡平八郎据说在佩刀(或腰牌)上刻有“一生俯首拜阳明”。东乡平八郎出自萨摩藩,萨摩藩因为支持天皇归政有拥立之功,是此后日本帝国海军将领的批量产地。萨摩本来就是心学普及之地,东乡的前辈,造天皇的反失败的西乡隆盛(明治三杰)小时候与另一杰“大久保利通”一起拜私塾老师,就是学的心学。

简单讲,儒学素养的养成,明朝中期后,有两个途径,一个是程朱理学(类似于“禅宗”里的渐悟派),一个是心学(类似“禅宗”里的顿悟派)。我的理解,理学有点像“儒家的塔木德”。中国本土哲学派系里,老黄(道家)专注于事物之间的关联和相互响应,儒家强调神圣原则的永不变异,《易经》则强调变异的不可抗拒(只能顺应)。“塔木德”是犹太教的法典,事无巨细地规定犹太教徒必须如何生活,造一个泡泡,把教徒的日常生活彻底沉浸在宗教氛围里,这样即便你流浪在异乡,心还留在圣城耶路撒冷。

理学用刻板/教条,以经注经,循环论证,刻意把儒学宗教化,不可质疑化,修行起来很累心,很阴晦。而“心学”强调“心即理”,人人有颗心,所以“理”天然地潜伏于你的潜意识里,只要去发现,去开发出来,所以理论上人人皆可为圣雄,没有高低贵贱之别,没有儒家学问深浅之别。

“禅宗”里的渐悟派,要求长期修行和读经,就像中国的教育,从小学开始一路拼,拼进清华。顿悟派则说“下下人有上上智”,你不识字都不要紧,根本不必念经,认真地全神贯注地念叨,说不定中大奖,一次性开悟了,跳级直接进科大少年班。

这样大家可以比出来,心学比起理学,要活泼,要接地气,要门槛低,尤其受普通人家子弟的欢迎,因为心学不要求你卖弄学问,而讲求“力行,知行合一”,鼓励每个人:“去做实事,而且你也做得到!”。王阳明,大概就是那个时代的忙总。很多平民子弟就想:我努力了,就算达不到忙总那个神境界,达到他的1/4也好啊。

日本人面对更大的问题.一般老百姓和低级武士家的孩子,没工夫花整个人生这么无所事事地光钻研理学(因为他们还有中文转译的麻烦),在他们看来,心学是个“抄近道”,值得一试。这就好比他们原来羡慕的是歼-31,但嫌太贵维护太麻烦,听说有个天才飞行员王海(表字阳明),大比武时飞枭龙把歼-31都打败了,那就进口枭龙呗,说不定劳资也这么天才是吧?

所以我的理解,日本人把心学当“心灵鸡汤”用,鞭策大家不懈努力,有多少力出多少力,狠斗私字一闪念,别藏着掖着。每个孩子学着学着晚上做梦,就有个白胡子老头慈祥地说:“右兵卫门,你虽然资质愚钝,出身低下,但一样有一颗效忠天皇滚烫的心啊,只要努力,你可以做得跟兵头(组长)一样好啊,努力吧@!(背景响起《铁臂阿童木》激昂的主题曲)”

看完这些“胡说八道的野狐禅”,您可以去试着了解玄妙的“心学”了,就从以下的链接开始吧。

外链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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