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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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以退为进的密西西比投票权运动3

伯纳德.“小甘地”拉法耶特在这一年秋天只身赶赴了阿拉巴马州的塞尔玛,为的是重振当地的选民登记项目。1961年4月,罗伯特.肯尼迪治下的司法部在这座城市提交了第一份投票劝诉讼。此前拉法耶特对于塞尔玛市知之甚少,只知道这座城市位于阿拉巴马州黑土带的中心。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其他非学委义工全都不愿过来。一年前曾有一名义工被派到这里,结果被轰出了城。拉法耶特试图复制摩西在密西西比独自掀起的事业:在战略新领域赢得立足点。在塞尔玛的达拉斯县共有一万五千名达到投票年龄的黑人居民,其中完成了选民登记的只有二百来人,自1952年以来的整整十年里只有七十五名黑人尝试过选民登记——其中包括二十八名大学毕业生——并且全都遭到了否决。达拉斯县选民联盟的萨姆与阿梅利亚.博恩顿夫妇在他们的塞尔玛保险办公室的墙上张贴了全部七十五名被拒绝申请人的姓名,将这面墙壁当成了光荣榜。

塞尔玛的选民登记项目运作模式与哈蒂斯堡和格林伍德差不多:外来的登记项目义工跟随司法部门的指引来到当地的堡垒户家中落脚,然后司法部从上而下施压,义工自下而上渗透,双方在选民登记办公室会师。无论是司法部还是义工都愿意花费数月时间发展一名选民登记申请人,或者求取一份效力微弱的法院判决。在1963年的春天,这三个地方几乎都没有历史动荡即将到来的迹象。

博恩顿光荣榜上的人们不仅可以为日后多尔的诉讼充当证人,而且也是拉法耶特的优先接触对象,但是这些人已经没什么潜力可挖了。在1954年布朗案判决之后,当地黑人社区的许多著名成员——包括一名塞尔玛大学的教授——遵循协进会的指示发起请愿,要求让他们的孩子加入白人学校。白人当局随即针对情愿群体的中产阶级软弱性采取了多种报复,包括削减学校预算与冻结银行贷款,最终迫使所有人都从请愿书中撤回了自己的名字,协进会当地分会也被迫解散。甚至就连博恩顿夫妇也不得不承认,当地黑人社区的主要成员已经被吓破了胆,一心只顾自保,不肯面对现实。请他们参加私下集会是一回事,动员他们去法院登记又是另一回事。

拉斐特抵达塞尔玛之后不出几个小时,当地白人当局就注意到了他这位曾经的自由乘车者。尽管有博恩顿夫妇的鼎力相助,但他的选民登记项目一开始却没什么进展。只有一位勇敢的女教师同意让他借宿。一位名叫玛丽.福斯特(Marie Foster)的医疗技师很快就开始教授夜间识字课程,但是全班学生就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此外她也很清楚仅凭扫盲并不足以为黑人打开投票站的大门。福斯特和她的兄弟——塞尔玛唯一的黑人牙医——尽管都接受过高等教育,却仍然未能成功通过选民登记测试。一位名叫莫里斯.欧莱特(Maurice Ouellette)的白人天主教神父在当地主持了一家传教士前哨基地,他允许选民登记项目的参与者在他的房间里开会,哪怕这样做会给他的教会造成相当大的风险。拉法耶特从圣经课程和自由歌曲开始慢慢入手扩大影响,但是如果没有主流黑人教会的协助,他就无法接触到最核心的学生群体。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当地的会幕浸信会,不过这家教会的历史负担很重,内部政治也堪称错综复杂。

早在富兰克林.罗斯福当政的时代,塞尔玛会幕浸信会就在黑人浸信会的圈子里享有盛名,就地位而言相当于温泉城的罗斯福小白宫。主持这家教会的D.V.杰米森牧师在J.H.杰克逊之前凭借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统治了浸信会全国大会大约二十多年,在此期间塞尔玛的黑人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向北迁徙,最终致使这家教会只剩下了一具看着耀眼的空架子。塞尔玛的孩子们都记得气势威严的杰米森总是装着满口袋硬币守在街头,向孩子们进行严苛的圣经知识问答测试,答对问题的孩子们都能得到现金奖励;他们还记得远道而来的豪华轿车纷纷停在会幕浸信会教堂门口,做派宛如国王的布道人们纷纷下车觐见杰米森牧师;甚至就连当地白人在“杰米森博士”面前也要摆出三分客气。几十年来与这样一位大牌牧师的合作致使会幕浸信会的许多执事和受托人都有些心态膨胀,以至于很看不起杰米森的继任者,认为此人无才无能,只会导致教会的衰退。

这位接任者名叫L.L.安德森(L. L. Anderson),他来到会幕浸信会的时候,塞尔玛以东五十英里的蒙哥马利刚刚爆发了著名的公交抵制运动。会幕浸信会的几位管理人员当即决定给新来的牧师一个下马威,主张自己有权决定安德森是否应就这一争议发表意见。接下来有人说安德森经验不足,无法照管会幕浸信会的声誉。还有人说他应该找一座距离他的家乡俄亥俄州更近的教堂,而不是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添乱。敌意愈演愈烈,最终有几位执事干脆拿出了一份蒙哥马利某未婚女子的宣誓书,声称自己怀了安德森的孩子。安德森公开谴责这份宣誓书内容不实,于是一些会幕官员试图通过法院命令禁止他登上布道坛。最后一位富有的执事站起来打断了敬拜意识。 “这小子必须离开,”他一边宣称一边用手指着安德森,“谁有钱谁说了算,我说他不能留在这里。“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叛乱,安德森只得前往蒙哥马利求援。公交车抵制期间很多布道人都聚集在此——包括金老爹在内——他想听听这些同工们有什么高招。金老爹建议他发起一项替代动议,将反叛的执事们解职。金则为安德森进一步详细解释了具体操作手法:根据浸信会的规则,安德森不需要具体指控就能将某位执事解职——只要笼统地宣称对方有渎职行为就行了。安德森在摊牌辩论当中采用了这一策略,他的支持者一举击败了由N.D.沃克(N. D. Walker)领头的执事小团伙。沃克是一位举止气派嗓音浑厚的医生,论及个人财富历来在教会里鹤立鸡群。他的女儿嫁给了芝加哥《黑玉》与《乌木》杂志的创始人,就此奠定了会幕浸信会与全国最大黑人新闻机构的联盟。面对安德森的反击,沃克以离开教会相要挟,可是这一招却出乎意料地起到了反作用,有几位会众趁机高呼让他趁早滚蛋。见此情景安德森决定见好就收,主动撤回了他的动议以示和解。聚集在蒙哥马利的布道人们听说他的做法之后都很不以为然。“这是一招错棋,”有人预言道。“既然有人主动出面替你痛打落水狗,那你拦着人家干什么?”

刚刚挡住对手们的第一轮进攻,安德森又一不小心在他们面前亮出了软肋。1959年某天下午,他驾驶自己的林肯轿车通过一个十字路口,不慎与另一辆车相撞,车身横扫到马路对面,撞死了一名过路的来人,然后被路边树木拦了下来。后来安德森在法庭上痛心疾首地发誓说一开始两车相撞的时候自己就失去了意识。但塞尔玛的检察官依然以谋杀罪起诉了他。法院认定他犯有过失杀人罪,判处十年徒刑。安德森在教会内部的对手们趁机大造声势,声称他把无法想象的耻辱带到了会幕浸信会头上。就在伯纳德.拉法耶特首次要求使用会幕浸信会的教堂进行弥撒大会之前不久,最高法院刚刚推翻了塞尔玛地方法庭的裁决,这才让安德森摆脱了戴罪之身。

整个1963年冬季期间,拉法耶特一直在软磨硬泡地恳求安德森,还提到了对方与公交抵制运动之间的渊源。但是安德森始终不肯同意。八年来,随着现代民权运动的兴起,安德森也在这座名声显赫的布道坛站稳了脚跟。他告诉拉法耶特自己不想没事找事,因为塞尔玛不像纳什维尔或亚特兰大那样进步。安德森认为,眼下自己依然很可能因为会众们的一时兴起或者阴谋串联而被迫下台,他在会幕浸信会当中的对头们依然很可能拿着他的过失杀人罪名来对付他,而且这些人还经常吹嘘自己与塞尔玛白人社会上层关系密切。

在塞尔玛寸步难行的拉法耶特遵循萨姆.博恩顿的建议,转而在塞尔玛周边的文盲自耕农当中寻找有志投票的潜在选民。他在各家各户的农场门口闲逛了一个月,直到3月份才从附近威尔克斯县的一个定居点收到了几份意外邀请。这个定居点非常偏僻,必须乘坐渡轮穿越一片湖面才能抵达。当地人相互通婚的程度极其彻底,以至于几乎所有家庭的户主都姓皮特威。根据官方记录,当地黑人居民已经有超过五十年都没有申请过选民登记了。县政府声称是黑人自己不想登记。拉法耶特在这里召开了抵达塞尔玛以来的第一场非暴力会议,向当地农民介绍了不带武器前往城镇的理念。清除了与会者的恐惧心理之后,几名志愿者表示愿意跟着拉法耶特去法院走一趟。考虑到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他们向各自亲戚透露了自家贵重物品的埋藏地点。拉法耶特陪同几位志愿者踏上了风萧萧兮的旅程,一行人在城里的街道上吸引了无数目光。得到消息的司法部观察员赶紧来到法院维持局面。法院当局不动声色地接受了所有八个手无寸铁的皮特威的登记申请,其中有好几个不识字的人在申请书上画了个叉就算签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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