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化学博士后的经历(1)---隐忧 -- 木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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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化学博士后的经历(7)---终于轻松了

      后来在丙酮中我又发现,在光照以后加入酸,能观察到质子化染料的合环。我用相似的机理解释,得到了染料开环形式的酸度常数。所以第二次组会轮到我时,所有的人又是听呆了,因为这种机理的推导和公式计算是这个工作开始以来从没有见到过的,另一个组的女大学生简直一脸崇拜地看着我了,真是爽呀。但是另一个实验是没有光照,就观察到开环,这里面有点看起来是矛盾的,我处理了一下数据,用热力学平衡的观点解释了这个看起来是矛盾的矛盾。不过在组会上那些人都听呆了,只有那个Scott提了个扯淡的问题,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也就没有多说,两个机理的推导和计算,挺废口水的,懒得多说。可是我这一懒,老板和他那个笨蛋学生也就有了倒霉的机会。

        这一天,我在实验室一边改报告,一边听音乐,这俩笨蛋一前一后来找我了。他的学生,那个副教授一脸严肃,老板则气势汹汹,一副谁欠他五百两银子的架势。俩人一落座,他学生连珠炮似的就问我:“我看了你的报告,有一个糊涂的地方,为什么在相同的酸浓度下,染料既能开环,又能合环?反应应该只有一个方向呀?”我以为他们找到我什么把柄了,原来就这个呀,我早就备好答案了。我把二郎腿一翘,说:“我打印一张图给你们,一看你们就全明白了。”我老板在和我学术讨论的过程中估计是倒霉次数太多了,以为我要耍什么花活骗他们,赶忙拦住我,说:“你说,我们听的明白。”好,那我就说。热力学平衡你们知道吧,反应有一个方向也许是对的,但是在一个条件下只有一个最终平衡状态才是绝对正确的,我说的你们明白吧?俩笨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学生问老师:“他在说什么?”哎呦,你能提出问题就还算有点脑子,我报告在那大笨蛋手里都两个月了,他还没有问题呢,小笨蛋问大笨蛋,问道于盲嘛。果然那大笨蛋“平衡嘛,就是平衡。。。平衡。。”我一听,废话,还是狗屁不通,一横心,从热力学第二定律讲起,还好,这个俩人听懂了。要是大学生应该知道的东西他们都不明白,我还真他妈的有点不知从哪里开始了。接着从热力学第二定律联系到化学反应,再联系到我做的实验,那么在这个实验里检测质子化开环染料的吸收最能说明问题,是不是?相同酸浓度下,没有光照的反应,这个吸收应该从小到大,光照过的从大到小,但是最后两者相同。妈的,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总算给俩笨蛋解释明白了,他俩又说了:“你道理讲的挺明白,事实上是这样吗?”

        我说:“一开始我要打印一张图,你不是不让我打么?”“哦,那赶快打印。”

        我打印好一张,递给他们,结果非常漂亮,两条吸收线圆滑地交汇在一起,很完美。这俩笨蛋还跟我废话:“这张理论图挺不错,但是实验数据处理完也是这个趋势么?”我真的有点厌烦这两只苍蝇了,冷冷地说:“这就是实验数据处理的图。”这俩笨蛋彼此瞪着驴眼,又开始“哦。。。。哦。。。。。。哦。。。。。。”地鬼叫起来。

        因为上次画能级图我已经见识过他们被踩着尾巴的蠢像,这次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这次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忍住尾巴上的疼,质问我为什么早不说。我说没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们说,不,这很重要,然后要我把其他条件下的数据处理给他们。能派活给我,这是他们最后的一点自尊心了,感觉最后他们已经没法待在实验室了,虽然这里是他们的一亩三分地。等俩笨蛋满脸羞愧又欲盖弥彰地走出实验室,我心里的感觉是又得意又荒谬:原来中国人这么聪明呀!我都怀疑这里是化学实验室还是生物实验室了,我刚才是不是折了个纸迷宫给俩屎壳郎走来着?对于他们根本看不到出口,而我俯瞰着这一切,一清二楚。哈哈哈哈哈哈,实验室里我禁不住狂笑起来。

        过了两天,老板赖了吧唧地跑来找我,说:“你干这个工作,当然对这个最熟悉了,你有什么结果要及时告诉我呀。”我不耐烦地说:“所有实验结果都是我一份,你一份,你的学生一份,我什么都没有瞒着你!”各位看官肯定也这么认为,我干活的,最熟悉不过了,耍这帮蠢驴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个,不假,但是他们愚蠢的厉害也是真的,在不是我的工作的讨论中,他们也表现出不一般的愚蠢。

        我们组那个阿拉伯女孩Daliah在工作中遇到了问题。她的工作是线性高分子为骨架的光传递系统。但是她在高分子骨架上接上萘环以后,得到的产物是一大块不能溶解的固体,无法提纯,更别提表征和下一步研究了。因为本组中国小姑娘研究类似的工作,所以她极其关心。有一天她向我询问有没有解决的办法,但是她的叙述有点问题,我们讨论了一下那些边边角角,没有接触正题。后来Daliah来了,我就直接问她了,她的工作她熟悉,很快弄明白那些混乱的地方,也讲清楚了现在的困境:麻烦的是产物根本不溶于有机溶剂,至于原因她化工系的老板认为有可能是高分子骨架交联造成的,而本组这个老板呢(她有两个老板)坚持让她把萘环的用量减少一半,没有理由。我可以理解,那个蠢驴只是为了显示自己是老板所以故意提不同意见,但若是问他为什么,没有理由。我仔细想了一下,对Daliah说:“你为什么不在同样条件下再做这个实验?但是这次不要加萘环。这样你可以确定高分子骨架是否有交联的可能性呀,如果还是得到固体,说明……..”小姑娘聪明,一点就透,一下子非常兴奋,说:“哎呀,陈,聪明呀。”她兴奋地想了一会儿,有点撒娇地说:“我今天就想做这个实验。”我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说:“我劝你还是先做老板安排的实验,他是老板,得罪他犯不着。”过了两天她高兴地跑来告诉我,加了一半的萘环,得到的产物仍然是不溶的固体,而没有萘环的实验高分子骨架没有变化,高分子骨架交联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这小丫头人还不错,也会讲话,我就多跟她聊了聊:“我看了你的实验记录,合成高分子骨架的反应条件和加萘环的反应条件差不多,在合成骨架时没有交联,所以加萘环时我也不相信有交联的可能性。”她很吃惊地问:“你不相信?”但是她立刻捂住口。我也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老板总在挑我的错,跟我作对,这是尽人皆知的。曾经当着别人的面,老板说:“只要是陈提出的观点,我就是不相信,就是要作实验验证。”当时我也在场,这话带着一点玩笑的味道,但是事实上他真是这么干的,我随口说的一个观点,哪怕是早已被人验证过的,在文献上有记载的,他也要让我设计实验,再作一遍。她理所当然不可不戒地认为老板的任何意见我也一定是反对的。可是她也不想想,我能把自己降到一头驴的水平么?我会跟驴较劲么?我设计的实验得到的是清晰的结果,我想问题只是为了弄明白“是或不是”?哪里和他较劲了?他配么?不过小丫头极乖觉,话一出口就知道问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淡然一笑也就过去了,能知错还算不过分。但是在他们心里,中国人不可能比西方人高尚,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意识。

        我接着告诉她,我认为产物固化原因可能是萘环之间的π-π吸引力,若只有两个萘环这个力并不大,但是她的产物象刷子一样,多了以后,这个力就很可观了,就好比两根刷毛之间摩擦力很小,但是两把刷子插在一起,拔开就会费劲多了。所以若要减少这个力,可以在萘环上接两个叔丁基位阻基团,阻止萘环接近,也许会有用。

        我的意见她认为有道理,下次她就跟老板说了。后来那个中国小姑娘告诉我,老板也认为有道理,但是最后他把我提出的叔丁基换成了磺酸基。我笑道:“真是难为老板了,居然认为我说的有道理。最后那点改变是显示他是老板的最后一点面子了。但是他照猫画虎也没画好,我选叔丁基是因为它给电子性不强,只是一个位阻基团,而磺酸基是个强吸电子基团,产物的光谱都可能会有大改变的!真他妈的胡闹!”这小姑娘的麻烦可是她和老板们已经讨论了两个月了,要是我不介入,她还在不断重复那个实验而得不到任何确定的信息呢。

      通宝推:我爱我家fh,
    • 家园 倒是一下子想不明白是哪个学校?

      加拿大的大学排名很乱的,多大,麦吉尔,卑诗大学,滑铁卢大学,麦克法斯特大学,都是大概在一条线上,倒是不太知道哪个大学一直和多大并列?卑诗大学的学术方面是不如麦吉尔的但是因为中国人多,所以名气在国内大一些,国内的人常把这两个大学并列,不知道楼主说的是不是这个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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