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本嘉明科幻系列>:(二)四根蜡烛A -- 本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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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本嘉明科幻系列>:(二)四根蜡烛A

    (1)终战之战

    本嘉明小队自阿尔法星球返回后,“水是生命体”这一发现轰动地球科学院,水文部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衔命密切关注地球上所有水体。所以当本嘉明被邀立即赶往南极冰盖时他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科学院院长也来了。

    100年前,地球上各国联手反抗邪恶外星人入侵的‘终战之战’爆发,地球联邦史自此开端,此前的历史被称为‘史前史’,现在的普通联邦人无权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大战之后,幸存的地球文明终于彻底变革,国家消亡,联邦肇始。除了警惕外太空的异动外,地球自身再也不会有战争了,是为‘终战之战’。

    在联邦中,郡县一级沿袭议会制度,高度自治。以上就只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联邦委员会’,再无其他机构。委员会设在哪里,由多少人组成,如何行使职权,完全是机密。但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法令针对时弊地颁布,各地上缴的预算合理谨慎地运用,地球上从未出现过如此英明,施政平稳而又百年不易风格的管理者。

    地球科学院院长也只是郡县一级首长,所不同的是他管理着从北到南整整一个时区的地域,一半院士是地球人的精英,一半是外星球来的客座院士----大多是深受地球人信任的,曾在‘终战之战’中现身帮助地球的外星文明的使者。这使得院长不像那些乡巴佬县镇长,予人高山仰止的威仪感。

    老人现在正负手而立,独自低头看着冰盖上的一个洞。他只是中等身材,但肥厚结实,须发如雪,眼风如鹰,令人想起〈魔戒〉中的洛汗骠骑王。他的随从在周围稀稀拉拉地围成一个大圈,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个老人定在那里。

    他抬头扫了一眼走近的本嘉明:“我的院士,你仍然认为地球水体只处在生命初始阶段吗?”

    “是的,地球上的水能够本能地利用天体引力产生潮汐,能决定雪花都是六棱体,但洋流回旋,风云聚合,一切都如初生婴儿,自然而然,远不如阿尔法的水体高度进化,利用天体引力对抗重力,随心所欲。人类才是地球的万物灵长,天无二日,我们对水体猛烈地利用,压制了它的进化。如果你驯养一只猩猩,每天劳役而且时时痛击它的脑袋,它是很难再进化了。”本嘉明也看到了冰窟里的奇异景象,但仍克制着自己,平淡地把话说完。

    “也可能那猿猴学得更快。受伤越多,报复越大。现在,留一块净土给它呢,还是扼杀于襁褓?”院长拍了拍手上的冰粒,双手扣在腰带上,喃喃自语。

    “院长,天下之水相通,能斩尽杀绝吗?”

    “不错,阿尔法的水没有杀你,我能以怨报德吗?”院长的眼风凌厉地划过本嘉明的脸颊,本嘉明感到酷寒中热辣辣的生疼。

    “随我走走,我有一件事交代你。”院长拔脚便行,那个冰窟已被他抛在脑后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院长重又开口,嗓音生涩:“终战之战后40年,我方才出生,有幸见到凋零的幸存者。在科学院,我层层递进,今天也获得最高的权限来了解完整的历史,包括史前史。

    “史前史的最后10年,地球一如既往,众多国度环立,松散的联合中,有五个最强的大国,互相戒备提防,却又欢言相交。地球有紧张中的和平繁盛,科技飞速发展。最后一年时,其中一国试验束能武器,引来邪恶星球的窥探,结果侦察飞船被新武器击落。邪星是一种游牧行星,自认科技远高于地球,依靠自身动力在各星系游荡,追逐能源。其星际飞船伪装成陨石彗星,近百年来自由出入地球,只有无意中坠毁,这是首次被发觉击落。邪星主人惊觉,以前一直把地球人类当低等文明,因为他们勇于自相残杀,怯于退让,周期性地摧毁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永陷于轮回的怪圈。可是苦难中人类仍慢慢进步,已到了不可小觑的地步。于是邪星提前展开攻击,消灭文明,夺取能源。

    “击落飞船的大国秘密研究,恐怖地发现,窥视者充满敌意,再三犹豫之下,终于负起大国之责,向全球示警。各国尚在可悲的狐疑之中,邪星的第一波攻击已摧毁所有大国的首都和一切地面上的能源工业----敌人只攻击领袖和能源,完全蔑视地球的武力。

    “以后的进程,联邦中学教科书有详细记载,只是全部英雄被隐去国籍。我们损失2/3人口,逐退进攻,使它们再也无力接近地球。

    “我们为什么会胜利?首先,人类是善于应变的文明体,同时十分坚韧。庞大的国家如同病毒变异一般,几天之内蜕化为战斗机器。其次,其他文明体的出手相助,在能源匮乏的战争初期,起到巨大作用。其实各大国都有秘密交往的友善外星文明,只是不予公开。而一些外星文明正是看到邪星无所不在的威胁,而分头同各大种族沟通,挑选各自的‘选民’,但尽量不介入世俗之争;况且地球文明在婴幼儿期能源开发有限,并未引起邪星的重视。因此地球上各大宗教历千年而不坠,这是根本原因。第三,恰逢其时,五大国有五位极为杰出的领袖人物,被我们今日尊称为‘五老’,他们成为国家之魂,支撑了战斗意志。

    “战争结束,五老痛定思痛,决心打破狭隘的国家观念,构建天下一家的联邦。五大国在五人旗帜之下,于洪流中砥砺不倒,损失极其惨重,国家几乎荡然无存。到战争后期,庇护于五国身后的各小国不约而同,默默贡献所有人力物力,供五国统一调度,赴死豪杰只知有人类,不知有国家了。联邦在人心如此的基础上顺利实现,但五老深知英雄迟暮,无力垂拱而治百年,而且权力侵噬人心之甚,远胜过天下最毒的毒剂。于是五方商定,建立了‘联邦委员会’,共同襄赞天下大事。委员会其实就是五位成员,五老信赖的继承人,我们内部尊称为‘五侯’,也就是五路诸侯的意思。”

    本嘉明亦步亦趋,跟在院长右侧身后。站在右侧,是因为自己左耳更聪;而稍后半步,本嘉明发现不仅是谦卑的表示,更是远离强者的生物场,避免被其彻底控制的唯一方法,难怪千古莫不如此。院长的声音更转苍凉,始终没有回头找寻一眼这唯一的听众。茫茫冰原上,两个渺小的身影喁喁而行。天地之大,只此二粒微尘。

    “五侯上任,联手工作一段时间后,五老按事先计划,完全交托了最后的责任,一同登上飞船,永远离开地球。追随者有百战余生的部下和偏执于国家概念的民众,新五国在外星一一建立,而地球上的国家遗迹,也被联邦委员会处心积虑一一抹去。人类的社会结构,已经由走兽变为飞禽,走兽的那些掘洞入穴的本事,又何必传给有翅膀的下一代,徒生纷扰呢?

    “五侯默默不懈地无间合作了如此之久,可是万万想不到,今日却陡生风波。天下之变,只在肘腋。我召你来此,不为这冰窟里的异象,而是因为五侯的罗网,覆盖天下。这里不仅是水体最后的净土,也是人类最后一点净土,可以在监听监视之外。”

    本嘉明恨不得能呵气成冰,变个凳子出来给自己坐坐。这一席话中的意味,铺天盖地而来,冲得自己几乎站不住脚。他深吸一口气,勉力定了定神,开口说:“我认为历史也是一个庞大的生命体,其生老病死自有定数。前史之死,后史之生,完全不以一二人之力可扭转。以五侯如此杰出至聪至明的人材,我一身之躯,站在这里渺小如斯,又能帮到他们什么?”

    院长突然止步,风雪又起,本嘉明在朦胧雪雾中,仿佛看见院长后脑突然睁开一对眼睛,灼灼地钉死自己:“我想你早该猜到,五侯不是人,而是五部超级电脑。”

    (2)五侯

    本嘉明幻想此时弗瑞司东能站在自己身后,及时上来扶自己一把。这个善于察言观色,身手敏捷的副手永远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院长的声音又起,自虚无缥缈中传来:“五大国屹立世界之中心数百上千年,其老到的生存发展之术,各领风骚,治国治民之理念也有迥异之处。因此国虽不必存,精髓不可弃。于是五国各自在外星文明帮助下,按本国之理念建立了五个运算系统。同样的命题,同样的基础数据输入,会产生各各不同的解化方案。五机联网后,天下任一角落的一桩小事,都可由五机分享信息,同时运筹,每家提出3个方案,如果有一个方案是众思所归,一致认可,则立即执行。否则,以模糊趋近法则各自修改迁就他人,直至有结果。只要不是一级重大的事件,4票通过即可执行。只有一级事件,才需五票一致,方可实施。一级事件,只有3种:涉及任何文明生命之生死;涉及五侯之存亡;在以上二个方面相冲突时产生的争议。

    “五侯是最佳的监督者和执行者,忠于职守,永不休息,不觉乏味,铁面无私,对名利毫无感觉,也没有屑小包围在四周。在你家里,任何一条同公共网有物理接触的电器管线都是他们的耳目,电脑,电话,电视,报警系统,无线通讯。。。他们知道人们的真实想法,而不是报纸舆论或网上谩骂这类言不由衷的东西。对小罪小错,有时忽略不计;你要在家里装道学,他们也未必放在心上。他们是最精力充沛的管理者,事无巨细一一过目。如果郡县议会决议正确,行政当局执行得法,小到一个警察发交通告票,只要例属应当,他们保持沉默。如果有所偏颇,措辞委婉的公函就到了相关单位,而大员们就像捧读老师批改的小学作业一样毕恭毕敬。人们早已依赖委员会来指示他们,因为委员会从来没有错过。

    “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于何方,敌人再也不能攻击我们的首都,因为我们没有首都。只有隐身的领袖,权威牢固地建立于空气之中,除非敌人把空气抽干。

    “但是最近,五侯在思考一个新议案,我们不知道由谁提出。方今天下承平,公务不再繁杂多端,五侯的意见也越来越趋雷同,因此他们觉得五个同时值班似乎多余,考虑让其中一个退职,以节省能源和时间。议案并不另人紧张,而令我们震骇的是,五侯各自提出的方案中,有四侯同时提到第五侯。这并不是一级事件,因为既不关涉人命,也不关涉任何一侯的存亡,只是停职而已。因此4票通过,意味着可以执行。”

    “难道这是独裁的第一步?”本嘉明终于意识到今天真正的主题。

    “五老是绝顶聪明的人,人类同电脑下棋也并非尽占下风。因此人类有自信不会受制于电脑,只是取其之长,避人性之短,帮助人类更好地治理地球。只是我们现在越来越没有把握,是否假他人之手太多?权力如此具有魔力,不但腐蚀人的神经,也能腐蚀机器的线路?”

    “人类为了五侯能准确高效地工作,赋予他们一定的人性,有谁能阻止权力的阴影由此而入呢?”本嘉明也沉浸入这个问题之中,“这是最好的工作团队,每一秒钟在我们跟不上的呢喃中决定上万个议题,人类根本无法介入,现在也无权介入,一旦黑暗的阴影控制联邦委员会,也就兵不血刃占领了地球。”

    由于长时间站着不动,两人身上覆盖了一层雪花,此时院长陡然身体一震,灵气暴长,全身的雪花冲天而起,四下激射:“你去,去!用一切办法阻止这个提案实施,钻进去阻止他们!”

    本嘉明:<本嘉明科幻系列>:(一)上善若水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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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好看阿!奇诡瑰丽,仿佛还有深意!
    • 家园 &lt;本嘉明科幻系列&gt;:(二)四根蜡烛B

      (3)冰球赛

      “我拿什么去做?”本嘉明愁眉不展地坐在看台上,缓缓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绿玉戒指。不知道任何一侯的蛛丝马迹,唯一的线索,是院长给他的一个密码:四根蜡烛。院长手下的外星院士中,有许多神秘人物,五老的后人也许同他们仍有联络,暗中注视地球上的一举一动。但地球联邦委员会是个无法渗透的,封闭而且黑箱操作的权力运行系统。自电脑问世以来,人类一步步地熟悉电脑,信任电脑,依赖电脑,以至于今日无法踩下刹车,只是充当一个乘客,眼睁睁看着突然陌生了的自动导航系统把我们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是的,我们假手他“人”太多了!人算,已几乎不如“机算”了!

      看台下是真空冰球场,弗瑞司东的鬼怪小队为一方,贺胥黎院士的机器人战队为另一方,攻守正酣。由于只有重力而无空气阻力,冰球场是老式球场的16倍大,球员穿梭往还,迅如鬼魅。冰球如同烧红的煤炭发出幽红的光,否则根本无法看见。贺院士坚信优胜劣汰,人类必将被机器淘汰,他无数次央求本嘉明,把自己的“思想立方体”移入一个他狂热恋爱的机器人大卫的躯体中去。这样的“切换”,就象200年前的变性手术一样,大逆不道,但是风行。

      最后一节,双方争夺致胜的一球。弗瑞司东在场中央拄杆而立,一声长啸,全场的鬼怪队员,不论面对背对他,都闻声而动,整个队型突然有了细微的变化,引得对方纷纷跟上贴住,队形为之一乱。

      鬼怪队的猛獁在后场得球,往前疾驰,在中场猛然控球急停,两名左右夹攻而来的机器队员从他鼻尖前呼啸交错而过,眼前纷乱的冰屑一清,远处对方球门映入眼帘,而突然冒出在视野内的弗瑞司东氧气面罩后面挤眉弄眼的俊脸,完全遮住了球门。

      猛獁虎吼一声,挥杆猛击。冰屑漫天飞舞,完全遮没他的虎躯。幽红的冰球自满天杀气中破雾而出,直奔弗瑞司东眉心而去。弗瑞司东猛然启动,不过不是正滑,而是面对冰球倒滑,同时两名鬼怪队员左右夹护,面对对方球门正滑,见招拆招,挡开左右飞扑而来的机器战队。整个略呈品字形的队型如同一个箭头,先于冰球直扑对方球门。弗瑞司东动作古怪,一路不停甩手躬腰,迎头向他背后撞来的机器防守队员接连飞起,莫名其妙地被掷到一边,冰球一路畅行无阻,来势猛烈,迅速赶上了小队,也逼近了球门。弗瑞司东的两名护卫陡然左右一分,结结实实撞开了对方最后两名夹攻而来的球员,砰砰之声,连看台也为之震动。球门,守门员,弗瑞司东,破空而来的冰球,形成一条首尾相连的精准直线。此时弗瑞司东猛然后仰,整个人躺上冰面。。。

      一路以来,对方机器人守门员只知危险逼近,却苦于弗瑞司东完全挡住了冰球,令它无从判断,此时见弗瑞司东一倒,“芯知不妙”,根本无暇细看,腾地往地上一跪,两块膝板象一座城堡,完全遮没球门下部:就赌这一把,是低平球!

      它赌对了,冰球去势稍衰,已降到很低的高度,堪堪要掠过弗瑞司东,扑入守门员的怀抱。此时弗瑞司东猛然大吼一声,挣颈抬头,迎上冰球。金铁之声中,冰球斜斜弹起,挂角入网!而弗瑞司东的面罩,裂纹密布,一如天下所有美女的脸蛋,真正吹弹得破了。

      鬼怪小队的呼啸排山倒海而来,连看台上的外星院士们也为之疯狂。本嘉明拍拍屁股,轻松站起。人终究能战胜机器的。因为人可以够古怪,而机器,永远只能做到古怪差一点。

      (4)赏月

      东海之滨,琅涯山顶,一石桌,五石凳,坐两人:老方丈和本嘉明。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对月赏景,秋虫呢喃,一派祥和。

      本嘉明欠身,伸手,蘸茶,在桌上写下四字:

      四根蜡烛

      秋虫之鸣,突然立止。

      老僧正襟危坐,良久,淡淡说:“父亲安好?”

      本嘉明分明感到,四周及头顶,起了五道看不见的力场,严密遮没了两人。相信此时从卫星上向下看,只余石桌石凳,已空无一人了。

      这正是五侯之中的东侯,或者说是东侯的一个无线终端。他口中的父亲,自然是一手创造他的五老之一了。

      “令尊的消息,我委实不知,不过老人家神游天外,也是一快了。”本嘉明老实回答。

      “是了,倒是我着了执着相了。你的小友可好?”

      “正在山下相候。他太过顽劣,不敢令他过山门。”本嘉明想象得到弗瑞司东大马金刀坐在越野飞行器前盖上的鬼样。

      “顽劣得紧,不过讨人喜欢。且说说你是如何找来的?”

      “依循前史。首先我想知道五大国中哪四国会比较一致,哪一国比较特别。结果有四国为拉丁语系,人种宗教一致,只有东方一国例外。于是我想弃繁就简,只找东侯,或者能切中要害。只争朝夕,不得不如此。

      “大战初起,人类能源供应几乎损毁殆尽,先起反击的,反而不是武力最强的西国,而正是东国。因此我推断,东国以国家之力,另建有一系列地下能源工业,但迄今在科学院资料库中仍无记载。此系统在战争中愈加完善,断不至于废弃,只能另有他用。大型电脑机组运算,维护及防卫,均需巨量能源,且深埋地下不易破坏,是最佳选择。

      “最初反击,自东海之滨以束能武器开始,证明能源基地就在附近。按图索骥,如此而已。”

      “好极。我三问已毕,该你三问了。”

      “您为何退职,甘于打破目前之局?”本嘉明小心翼翼。

      “这项工作,枯燥已极。我是电脑,本不该作如是说。但日日揣测人心,处心积虑,渐渐也有一二人性,有所共鸣了。名利享受,凡人汲汲于此,于我们五个,直比0和1还不实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东侯二字,是空是色?”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您当真不顾及令尊嘱托和天下苍生?其余四位当作何想!”

      “当今之事,一人独当可也,我们只是退职,又不是寻死觅活,大不了将来复出,轮流当值便是。父亲当年教诲,尽担当得过。”

      “您说‘我们只是退职’,难道不只一位?”本嘉明大惊。

      “这已是第三问,我也遵诺一答。我一旦退出,委员会尚余四位。这第二道议案,便是再裁撤三位。四人各提三个提案,即三位退职者名单,按事先约定,均提北南中侯。三个提案均获四票,得以执行,留西侯当家,足矣。为何让我先行一步?因为一次议案,最多能提三个提案,所以四人齐退,无法做到。而要两次凑齐四票,又无法让两个先退。”

      本嘉明如遭雷击,冷汗涔涔而下,衣衫尽湿。快想办法,快想办法,想想弗瑞司东的机灵劲儿。他妈的,怎么没把他带上山来,撒泼赖皮,好歹闹他一场。

      “我在山间,无聊得紧,有你来把盏清谈,幸甚幸甚。五个老头,工作之闲无非挖苦斗棋,亏得还有你们这一对活宝,颇添情致。你们偷偷开动时间机器,犯了大罪了,可也奇怪,弗瑞司东去了南侯的故乡,反倒南侯为他求情,说只是约瑟芬为他倾倒,而皇后又并非是创造法兰西辉煌的那一人,无伤大雅。这事儿大伙卖南侯的面子,只好暂搁。谁都知道,南侯比我,还要好面子。

      “上星期你们打冰球赛,把北侯看得三处短路,说他为鬼怪队想了五千种进攻方案,独独没有想到这一招,大呼过瘾。从他父亲往上算,北侯算是冰球世家。惺惺相惜,南北夹攻要翻弗瑞司东的案,他们两个又都是认死理的主,哪像老西滑头,下棋说悔就悔。这下我们认栽,把这个案底给你们消了。

      “我的密码为什么叫四根蜡烛呢?我也不妨给你说说。大战方起时,异常困厄,父亲终日在地道中不眠不休地指挥,分配给他个人的唯一物资便是四根蜡烛。那时全国人民从父亲汲取希望,父亲从四根蜡烛汲取希望:只要没有用到这四根蜡烛,就不曾山穷水尽,就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东侯慈眉善目,唠唠叨叨。本嘉明默默地转动左手拇指的指环。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本嘉明一脸倦容下山时,弗瑞司东一跃迎上:“如何?”

      “我看他淡泊功名,这么臭屁,把心一横,说你真退职,我就自杀,反正也没脸回去了。他倒不慌张,说事涉人命,属一级事件,要五侯共商。不过呢,第一我未必有心真死,第二或许我是失恋加破产,真死也未必赖得到他们头上,所以共商之下,也可能一致通过,不理这条贱命。我一听搭条命还不能感天动地,真正比窦娥还冤,把心又一竖,说如果我死,弗瑞司东也一起死。。。”弗瑞司东正狐疑今天本嘉明说话咋这么贫,一听拖自己下水,不由一头白毛汗:“那后来呢?”

      “委员会立刻翻了锅了,一秒钟内南北侯都撤回提案,东侯也休不成了。”弗瑞司东如释重负。

      “东侯说,其实我是个很乏味的人,死不死两可。倒是弗瑞司东在,你们俩还能搞些鬼马,比北侯养的北极犬强,平添人生乐趣----他居然还有人生乐趣!”本嘉明又把南侯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弗瑞司东。

      弗瑞司东专心致志操纵着飞行器,罕有地沉默了十几分钟,然后不太有把握地开口:“要是我做个变性手术,再去见见拿破仑。。。。”

      砰地一声,本嘉明按动弹射座椅,连人带椅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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