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0 -- 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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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都说不疯魔不成活,可是有可能活还没成,人就受不了了。

        亲属里也有这病。人家都说傻人不得精神病,都是要强的人得。

        我有段时间也和自己过不去,感觉和疯了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事情过去后,也就无所谓了,想开了也就算了。但可怜的是有些人,如果不要强,不难为自己,就永无出头之日。因为他没有退路。有时候往往一点微不足道的刺激,就能击溃脆弱的神经。

        看开点,多和朋友聊聊天,玩玩;多想想家人就好了。

        只要你想走,遍地都是路,实在不行还可以爬墙不是:)

      • 家园 一直在关注您的经历,只想说一句,

        别害怕,希望和机会永远都会有的

      • 家园 送朵花

        抱一抱。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可通过工具取消

        提示:此次送花为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 家园 慢慢说,让往事慢慢地流出来,

        我们都在这里,静静地听着。

      • 家园 抱抱那个幼年那个漂泊的孩子

        其实,他很勇敢,坚持着,活了下来,而且后来,上学也认真努力吧,那么小小的他,值得好好的表扬,好好的拥抱

        你承继着他走过来,我相信你

      • 家园 继续送花,

        叹一下,你的经历让你缺少安全感呢。要锻炼自己的勇气和信心......

      • 家园 楼下的快刀浪子说的对,每个关注这个帖子的ID背后都是河友

        愿意倾诉的话这里有人倾听

        愿意找人吃饭插科打诨的话,河里妙人无数。

        哪怕现实生活中有什么难过的坎儿,河友们都在这儿,有留言的,也有没留言的,有送花的,也有在心里默默祝福的,有事儿说话!

        加油!

      • 家园 很多人在关注你,关心你

        看到你能写下这些文字,应该是已经走出了最困难的时期。

        这里的很多人都是你可以倾诉的朋友。除了作为倾诉的对象,对于生活中实实在在的困难,这里也一定会有人能提供帮助。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想一想这里的朋友……

    • 家园 我会继续关注的

      我会继续关注的。。。我毕业两年,迷茫,找不到方向,不管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心情抑郁,情绪低落的时候,我就看漫画。。宫奇骏的动画。。还有海贼王。。。每次欣赏,都很愉悦。。。

    • 家园 花一个。。

      刚才没回复成功么???

      那重新贴。

      我本科毕业两年,工作凑合,前途迷茫,找不到方向,不管工作上还是感情上,都找不到方向,找不到着力点。心情抑郁,情绪低落。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去看漫画,宫奇骏的动画,还有尾田的海贼王。。。确实挺轻松的,看后,心情都不错。。。

    • 家园 你能够发这篇文章

      我就相信你一定能好,祝福!

    • 家园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6

      初诊6

      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小川诊所。连声向里面的人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横国大的吴佳——,上周浅井先生预约的那个——”

      诊所其实离关内车站不远,步行只有5分钟的距离。

      可天生路盲的我,数次在那个不显眼的牌匾下走过,又错过。——我在附近转悠了一个小时,就是找不到。可又不敢向路人打听。——因为诊所的全名里嵌着“精神病”的字样。

      雨后略显暑热的天气蒸得我有些焦躁。——我站在街边茫然四顾,脑中空空荡荡的。——“真没用,连个诊所都找不到。”——我不住的责怪自己。、

      站了不知多久——突然,连自己都意想不到地,我猛然伸手狠拍了一下旁边无辜的街树。——细长的柳叶可怜无助地晃了几晃,洒下点点雨滴。。——弄得我更是一头的雾水。

      最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街边。——身后站着个警察,一脸的不耐烦,显然是等了很久,我的一举一动他恐怕都看到了。

      ——衣冠不整的我,邋遢的外国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街边,显得很扎眼。

      “对不起,”我鼓起勇气,问道。“我正在找这个诊所————”我把那张复印纸递了过去。

      警察伸手接过,又偏着头打量了一下。“啊,就在那里,过了街,斜对面——”。他和气地指着路。

      果然,那里立这个小得让人忽略的诊所牌匾。“在,——”警察又看了看那张纸,“在二楼。”——“早日康复啊。”我点头谢过后,他挥挥手,一脸同情的说道。——

      一个护士答话说道:“啊,吴桑,请坐下稍等。小川先生正在会见最后一个病人,请先填一下这张问诊表。”

      我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接过表坐在候诊室的沙发上。

      表上是一些对求诊者个人状况的简单调查。

      我如实地一一填好。最后一个问题是,“就诊者是否出现过类似自杀的倾向。”

      我迟疑了半天,最后,手颤抖着在“是”上画了圈儿,——随后,又怕不够完美,便重复的描了几圈,把那块儿纸描得像个靶子一样。

      “什么叫自杀倾向?”“什么叫出现过自杀倾向?”——是行动,还是念头。

      ——我曾写过遗书,在里面我详细地阐述了自己当时内心的苦闷和不得不死的理由。甚至涉及了我为数不多的遗产归属问题。——我写着写着流了泪。最后还认真地签好了名字,按了个手印——为此我还在认真地在百元店买了一盒印泥——一切都煞有介事的。——之后,不了了之。

      还有一次,是最近。我因为留级和办续签签证时的挫折,感到痛苦不堪,万念俱灰。偷偷跑到宿舍的共用厨房,顺了一把厨刀,揣在怀里;溜回房间。——先是拿起刀加在脖子上,觉得这个姿势极不舒服,死相又肯定相当难看。垂下刀后,思索了半天,又把它架在右手腕上比划着拉了几下——厨刀冰凉的,又很钝——恐怕连冻肉都切不开——真是时运不济,连和手的自杀工具都没有。——我无力地放下刀,懦夫一样的抽泣起来。哭了一会儿,我又重新鼓起勇气——生命一日不息,自杀一日不止。——这次得服药,毫无痛苦,且准确无误地死去。——所以,我下定决心,找个能拿到药的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一直没出现过,——一直到今天。

      问诊表交上去,过了5分钟。一位端庄女医生款步走到候诊室。在我面前站住,深鞠一躬:“让您久等了——”

      我连忙起身还礼,“您好,小川先生,初次见面,我姓吴——”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我仿佛在等待着那末日的审判。

    • 家园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5

      初诊5

      周一。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一夜,一天。

      关东地区已经到了入梅季节。

      这样不阴不阳的天气要持续一个月左右,然后,梅明——日本才正式的进入夏季。这段时期被称为梅雨。——与中国的江南相仿。

      我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一动不动的,盯了一夜,又盯了整整一上午。——脑中,思绪纷乱;胸中心潮澎湃。窗外,细雨击打着树叶,嘭嘭作响。穿林打叶声声入耳。我的心也随着那纷乱的响声,毫无节奏地跳动。

      我像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囚徒一般,手脚僵硬,目光呆滞。

      我舔了舔嘴唇,干咽了一下,喉头发出了“咕”的一声,像一只稻田里的青蛙,不幸被一群乡间的顽童捉住,玩弄够了后,一脚踩扁时发出的绝叫一样。

      ——电话响了,吓了我一跳,也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我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是网络施工队打来的,通知我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安装,叫我在家候着。我几乎忘了还有这么回事。医院那边的预约不好推掉,网络这边我也想尽快装好。——于是,我想起了李、奇。

      李奇是我的东北老乡,工学府的博士研究生,在白根宿舍的时候我们就认识,现在也住在大学宿舍里。他和我年龄相仿,性格也相仿,同样的活得很累而不得志——去年,为了和同一个研究组 的韩国留学生较劲,自愿留级半年,终于写出了一篇让向来严厉的导师都叹为观止的优秀硕士毕业论文;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那半年,没有奖学金,全额的学费,没有任何收入(为了专心写论文他辞去了在一家IT企业的兼职),更要命的是,他失去了已经内定的工作,错过了就职的黄金时期。无奈之下,导师重新接纳了他,让他读自己的博士课程,并安排他留美考察半年作为补偿——他的留级和导师在看完他最初的毕业论文时一句无意而又客观的评价有很大关系——写的很好,但不是我的硕士生中最好的。——虽然这不是导师的错,他只是说了句实话。——但还是为李奇力争了这个日本学生都很难得到的留美机会。——实在话,说给了实在人听,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力。

      去美国之前,每每提及此事,他总是叹气道:“人呐,可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多犯不上,唉——”。

      我问为什么不好好跟原来打工的那家公司好好说说,再接纳自己一次,怎末说做了两年,感情还是有的,他再说也是个人才。——可李奇总是摇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并不存在的远方,叹气道“你不懂——这挺复杂。”——我怎末不懂,他一直很孤傲,放不下架子去求人,——冯妇易做,心结可不好解开。 “年龄这么大了,又是个留过级的未毕业博士生,怎末都不好说,唉,人哪,一出溜,就什么都变了——”他在编织着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人在日本,身不由己。大好的韶光一出溜就逝去了。

      他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前几天刚来过我这里。

      一说到我留级,二人相对无言,只是怔了怔,又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相互绕开对方的视线,看着污迹斑驳的墙壁,想着各自的心事。

      ——人哪,不能跟自己较真儿。

      我告诉李奇钥匙放在信箱里。两点之前到我家来等。

      我背起包,拿着折叠伞,踢开地上已经散发出霉味的工作服,穿好鞋出了门。

      在一楼的露台下,我撑起雨伞——却发现已经雨过天晴了。

    • 家园 【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4

      初诊4

      电话通了。

      一句低沉的,“这里是远东物业。”——是远井。

      “是我,吴佳——”

      “什么事”

      “我想请一周假。”

      “哦,一周?从什么时候?”

      “可能的话,我明天就想——”

      “不行。”我的话没说完,就被否定了,“明天有特扫,所有人都得来。”——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我想象得出电话另一端他的表情,——

      他年轻时是个暴走族,——好像即便是现在也对那段历史引以为傲,以至于一直保持着暴走族的装扮,——染黄的头发烫成了卷儿,留着精心修剪的八字胡,工作时间以外,总是雷打不动地穿着那身银亮的风衣——背面字迹斑驳地印着“某某组”,不论寒暑,从来不系扣子——特别是在风天,他总是戴上一副金丝边的墨镜。每经过路边有镜面的商店橱窗,他总是本能似的盯住镜中人的某一点,然后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脖子以与步伐相适应的速度向行进反方向缓缓地做自转运动,扭——扭——,直到极限位置。然后毫无依恋地地快速扭正,脸面略微上扬,与地平线呈一定角度的钝角;嘴角斜翘,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后,继续阔步向前。衣炔飘飘,委实地潇洒——想必他此刻的心绪也如同那银亮的衣炔一般,飘飘如仙吧。

      ——仿佛又回到过去那月黑风高的日子,他驾驶着各种各样机动车,在各种各样的道路上飞驰,——毫无顾忌,时而闪烁着银光,像出鞘的利剑一般。一边让改装后的引擎发出巨大的响动,一边让坐在后排的小兄弟挥舞球棒,用特有的卷舌音恫吓着周围那些战战兢兢的良民。

      ——俱往矣,威风凛凛的岁月一去不回。

      他从良了,契机是数年前因事故被吊扣驾照一年。之后就安心做了良民。现如今,只是因工作需要才摸一摸车,而且规矩得几乎可以教导驾校的教练了。通勤基本靠电车,偶尔腻了,也换换口味儿——踱步回家。他家离公司很近,骑车用不了15分钟。——但他从来不骑自行车,因为一个很荒唐的理论——人除了锻炼之外,决不能把力气花费在有轮子的交通工具上。

      不良从良——浪子回头,老板仿佛是官军招安了贼寇一般,对远井大加爱惜,对他的话几乎言听计从。

      所以,打电话时,我很害怕,不是怕他本人——而是怕他在老板面前对我请假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些不利的话。那样就糟了,我真的害怕他的几句话会让我失去现在这唯一的经济来源。

      所以我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下周一开始可不可以——”,为了把这个假争取下来,我语无伦次地编制着谎言。——“是为了,为了,毕业论文数据的收集,——考察,教授要求我们去大阪,神户,——整个关西地区——,已经订好了周一的车票了——,我留级了一年,你知道的,要是这次不去,明年也很难——“

      漏洞百出的谎言很明显地让他半信半疑,他对我的吞吞吐吐失去了耐心。“定车票了?哼,——”。

      但中学中途退学的他,对我不能毕业一事还是有些兔死狐悲,同病相怜,加上我可怜兮兮的哀求语调。他似乎被打动了,语气有些松动。——“我跟社长说一下,再让石井君安排一下。——不过,明天一定要来啊——”

      我几乎有些喜极而泣了,头像鸡啄米一样不住地点着。“好,是,太谢谢了,真的——”。感谢的话才说了一半,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我擦了擦眼角,泪都快挤出来了——为了圆谎,脸部主动地配合了语调,做出了大量夸张的表情——如此默契,自主,完美的团队协作。——我为自己脸部的奉献精神而感到骄傲,我为自己还有这样的潜能而感叹不已。、

      手放下来,脸上滚烫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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