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翻译原创】美国特种部队“红翼行动”战记:孤独的幸存者 -- 李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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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小样本事件无法套用兰开斯特方程呀

          呵呵,那狼牙山五壮士也不能证明八路1:1强于日军呀

          • 家园 悬赏通宝两个求解:SEAL战力的90%置信区间

            SEAL的伤亡是小样本,可是另一方塔利班的已经上百,样本不小了,

            哪位统计高手能算一算,

            俺的统计学都还给教材了:(

            题目条件:

            4个seal VS 140个TLB,

            SEAL伤亡4个,TLB算100个,

            求解SEAL战力的90%、95%置信区间?

            悬赏通宝两个:)

    • 家园 美国特种部队“红翼行动”战记:孤独的幸存者12

      第九章 爆炸、枪击、被认为已经死亡

      我听到身后传来追捕者轻微的脚步声……他们有两个人,就在山上的岩石间搜寻我的踪迹。我只有很短的时间,因为他们两个正一起端着AK步枪朝我扑过来……我伸手去掏手榴弹。

      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我也能感觉到山峰的影子笼罩着我。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一种黑暗的力量,比其他一切东西都幽暗,比我依靠的岩石更阴冷。

      我知道距离山顶有很长的一段路程,而且我要爬上去的话还必须走“之”字形,这得花费我一整夜的时间,但是不管怎样,我必须上去,一直爬到山顶。

      这样做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山顶的地势平坦,如果再发生战斗的话,我的机会要大得多。没有人会居高临下向我射击。所有的海豹队员都喜欢在平地上作战。

      第二个原因是为了求救。没有直升机能够在阿富汗这些陡峭的山崖上安全降落。在山区,MH-47唯一能够降落的地方就是下面群山环抱中的平坦盆地,也就是村民种庄稼的地方。他们实际上大多种植的是罂粟。但我决不能冒险靠近村庄。我只能向上,爬到可以起降小型直升机的山顶平地上。而且,我的电台在那里的接收效果也会更好。我只能希望美国人仍在搜寻这些山岭,寻找参加红翼鸫行动的失踪人员。

      与此同时,我觉得我可能要渴死了。焦干的喉咙驱使我寻找水源和安全的地方。我开始前行,估计到山顶的垂直距离大约有五百英尺。但要上山的话我必须走之字形,这样路程就大大增加了。

      我开始在黑暗中向山上爬去。我把步枪插在腰带上,腾出双手来攀登。但我向右侧爬了还不到二十英尺就重重地摔了一跤,从几乎垂直的山崖上向谷底滑去。那真是非常恐怖的经历。

      以我当时的情况,如果摔下去几乎必死无疑,但不知何故,我向下滑了不到十英尺就停了下来。随后我又向山上爬去,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要想让我从山崖上摔下去除非用链锯把我的手锯断。我只有一个念头,要是掉下去,我就会摔死在几百英尺深的谷底。这很有利于集中注意力。

      我就这样抓着岩石、藤蔓、树枝等一切能抓的东西,不断地沿之字形攀爬。时不时地,会有什么东西被我连根拔起,或者有一根树枝因为不堪我身体的重负而折断。我估计我一个人弄出的声响比一支塔利班军队在山间行军时的声响还要大。

      爬了几个小时之后,我突然觉得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我说觉得是因为当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行动时,你的各种感觉,包括听觉和嗅觉都变得更加灵敏,尤其是第六感。山羊、羚羊或斑马都有这种第六感,正是它警告这些易受伤害的食草动物,捕食者来了。

      我并不像那些动物一样脆弱。而且我绝对不是吃素的。但此刻我正身处捕食者们的猎场之中。那些凶残的武装分子把我围在中央,并正向我靠近。

      我趴在山坡上一动不动。随后我又听见一声,明显是树枝折断的声响。我估计声响是从我身后两百英尺的地方传来的。在这片寂静的高原上,我的听觉异常灵敏,就算一英里外一只公山羊放个屁也逃不过我的耳朵。

      随后我又听见一声。不是公山羊,是树枝。我肯定被跟上了。该死。月亮还没有出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但塔利班不一样。多年以来,他们一直在盗窃装备,先是从俄国人那里偷,后来又从美国人那里偷。除了本拉登给他们采购的装备之外,他们的一切都是偷的。而且他们手里肯定有几具夜视仪。俄国人毕竟是这一装备的先驱,而且我们知道当苏联最终撤军时,那些穆斯林战士从他们手里偷走了一切。

      黑暗中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阿富汗追踪者,这对我来说是非常糟糕的消息,在精神上也是个沉重打击。想到周围有一群杀手正在这座山上猎捕我,我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看见我……在所有军事行动中,这都是糟糕透顶的情况。

      我决定继续向上爬,希望他们现在不会开火。等我到了山顶,只要一看见这些混蛋,我就把他们干掉。我打算天色一亮就躲在灌木下面,没人能看到我,他们一进入射程我就可以对付他们了。但与此同时,我干渴难忍,觉得自己很可能在天亮之前就渴死了。

      我尝试了一切办法。我折断树的嫩枝,吮吸流出的汁液。另外,一旦找到青草,我就会吮吸它们,希望上面能够带有几滴山间的露水。我甚至用力绞自己的袜子,想挤出哪怕是一滴水。再没有比活活渴死更可怕的事了。相信我,我有过那种经历。

      随着夜晚逐渐过去,我开始听到偶尔有美军的飞机掠过山峰上空的轰鸣声,它们一般飞得很高。我一听到飞机的轰鸣,就会挥舞我的发光装置,并尽可能地拍发紧急求救信号。但是没有人注意我。我突然明白,没有人相信我还活着。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即使巴格拉姆基地全体出动进行搜索,要在这片无尽的山岭中找到我也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那我就彻底完蛋了。一种凄凉的感觉泛上心头。更糟糕的是,我现在十分虚弱,疼痛难忍,我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爬上山顶了。我本来是可能做到的,但我被火箭弹炸伤的左腿承受不了攀登的痛苦了。我必须在陡峭的山崖上沿之字形向两侧爬行,有时向上,有时向下,希望能够碰碰运气。

      我还在流血,而且仍然说不出话来。但我能听见追捕者发出的声音,他们彼此之间有时还会低声交谈。我觉得这非常奇怪,因为他们行军时一般都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还记得那些牧羊人吗?第一个牧羊人朝我走来的时候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直到距我只有大约四英尺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他们这些瘦削的人走动时就是这样,轻手轻脚,不带任何东西,甚至连水也不带。

      那些阿富汗人行军时只背枪支和弹药。一个人背所有人的水,另一个背多余的弹药。这样,大部队就能轻装上阵,迅速机动。他们是天生的追踪者,能够在最崎岖的地形上发现足迹,一直跟到你身边。

      当然,这是假定他们追踪一个阿富汗人时的情况。像我这样一个两百三十磅的大块头,一路上跌跌撞撞,碰断树枝,不时将泥土和石子踩得滚下山去,肯定是他们理想的追踪目标。就连我也清楚自己要甩掉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许我听到的低语声并不是命令,而是他们看到我糟糕的攀登技巧后忍不住发出的笑声。如果他们不在黑暗中先把我干掉的话,等到天亮,我会轻而易举地把这片地方扫平。

      我继续绕着山峰前进。我可以看到山下几盏提灯发出的光,我觉得自己甚至看见了一堆篝火。那儿一定是谷底。这让我略微了解了一点周围的地形,脚下的地方似乎是平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停了一会儿,想看看谷底还有什么其它动静,有没有敌人的踪迹,但我除了山下大约一英里处的提灯和篝火外什么都看不见。

      我打起精神,向前迈了一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踩空了。我径直从山上摔了下去,随着一声闷响,我重重地砸在山坡上,差点摔背过气去,接着又滚过一片小灌木丛,我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好让自己停下来。

      但是我滚得太快了,而且速度还在不断增加。在陡峭的山坡上无助地向下滚了一段之后,山坡上出现了几码的平地,我赶紧稳住自己的身体,终于在另一段陡崖锯齿般的边缘停了下来。我躺在地上,大口喘息了大概二十分钟,担心自己会瘫痪。

      我没有瘫痪。我还能站起来,步枪也还在,但闪光灯丢了。我必须尽力向山上爬。我的位置越低,获救的可能性就越小。我必须上山,因此我再次出发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又爬了两个小时,这是我感觉自己差不多又回到了先前摔下山去的地方。现在是凌晨两点,我已经爬了六、七个小时的山了。疼痛开始变得无法忍受,但是这也让我松了口气,因为疼痛说明那条左腿仍然有知觉。

      塔利班仍然跟着我。我爬得越高,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就越大,好像他们在等我一样。他们的人数明显比两个小时前多了。我能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搜捕我,大约半英里的地方还传来犬吠声。

      现在我能听到河水的声音了,我知道它就是我前一天下午掉进去的那条河。我的三个兄弟就死在岸边。不管多么干渴,我都不愿意去碰它从山上流下的冰冷的水。那是世界唯一我不能喝的水,因为在这条河的岸边躺着迈克、丹尼和艾克斯。我必须找到另一条河。

      • 家园 唯武器论的死脑筋

        该死。月亮还没有出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但塔利班不一样。多年以来,他们一直在盗窃装备,先是从俄国人那里偷,后来又从美国人那里偷。除了本拉登给他们采购的装备之外,他们的一切都是偷的。而且他们手里肯定有几具夜视仪。俄国人毕竟是这一装备的先驱,而且我们知道当苏联最终撤军时,那些穆斯林战士从他们手里偷走了一切。

        自己夜视力不好就怪塔利班“偷”了他们美国的高科技仪器...

        如果塔利班真有夜视仪看见了他的话,他早就死定了...

    • 家园 美国特种部队“红翼行动”战记:孤独的幸存者11

      迈克在牺牲前曾成功地接通了驻阿萨德巴德的快速反应部队,这支部队的驻地距我当是藏身的地方只隔几条山脉。迈克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最后一次通话是成功的。事后所有的纪录都显示,迈克当时的话语——我的人就要完了……我们需要支援——像一颗照明弹一样划过我们的基地。海豹队员面临生命危险!这是最危急的情况。

      克里斯滕森海军少校是我们的代理指挥官,他拉响了警报。只有快速反应部队指挥部才能决定是否行动。埃里克只用了十亿分之一秒就作出了决定。我知道在他召集弟兄们时心中一定闪过了我们四个的身影——迈克、艾克斯、丹尼和我,我们是他的兄弟,他的朋友和队友,现在被大批嗜血的塔利班武装分子团团围住,拼命战斗,浑身伤痕累累,或者可能已经牺牲了。

      这种可怕的情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抓起电话,大吼着命令160特种作战航空团那些传奇般的夜行者们把停在跑道上的MH-47“支努干”大型直升机准备好。这也就是前一天在我们之前乘坐的那架飞机。

      我之前曾经介绍过的那些兄弟飞奔向各自的位置,把自己的背包尽可能地塞满弹药,抓起枪支朝支奴干直升机冲去,飞机的旋翼已经开始轰鸣。我的海豹运输载具第一大队的人第一批赶到。士官詹姆斯苏尔和肖恩帕顿首先登机。接着,策划红翼鸫行动的大个子军士长丹赫利也飞奔着上了直升机,他离开营地的架势简直像是在被子弹追着打一样。

      随后赶到的是海豹第十大队的弟兄们。来自纽约的小迈克麦克格里维海军上尉、来自新奥尔良的雅克方丹军士长、来自俄勒冈的杰夫卢卡斯上士和来自西弗吉尼亚的杰夫泰勒上士。最后,埃里克克里斯滕森海军少校一面大喊他的下属正处在生死关头,需要所有人都去帮忙,一面登上了直升机。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机上的八名海豹队员即将冒生命危险在白天于崇山峻岭之间进行机降,直接跳入可能占据数十倍数量优势的敌人包围圈中。

      克里斯滕森知道他不必去。实际上,也许他不应该去。他应该留在自己的指挥岗位上。因为如果他去了的话,当时的快速反应部队就没有指挥官了,这至少是不合常规的。但是埃里克克里斯滕森是个完完全全的海豹队员。他知道自己刚刚听到了绝望的求救声。他的兄弟、他熟识并信任的男子汉发出的求救声。

      埃里克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服他不要亲自前往。他一定知道我们当时就快要坚持不住了,正在祈祷援兵的到来。毕竟我们只有四个人。而每个人都清楚,塔利班至少有一百人。

      埃里克完全知道这次出击的巨大风险,但他连眼都不眨一下,抓起他的步枪和弹药就冲上了飞机,并催促其他人抓紧时间……“快点,兄弟们!再快点!”在压力之下他总会那么说。当然,他是指挥官,而且是非常优秀的指挥官,但他还是一名海豹队员,同袍的情谊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之中。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男子汉。他刚刚听到自己兄弟从心底发出的绝望的求救声。不管他是不是指挥官,埃里克克里斯滕森只会选择一条路,径直杀上山去。

      MH-47里,就像之前常常在夜晚执行那些令人头发直竖的空中救援任务一样,160特种作战航空团的人在出发之前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指挥官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来自康涅狄格的史蒂夫瑞克少校。另外两名机组人员是来自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市的克里斯谢肯巴赫准尉和来自明尼苏达州克拉克格鲁乌市的小科里古德内彻准尉。

      詹姆斯W庞德军士长也来了,与他一起的是来自印第安纳州摄尔比威勒市的马库斯姆拉勒斯上士和来自佛吉尼亚州斯塔福德市的迈克罗素上士。随后,来自俄亥俄州丹威乐市的沙姆斯高尔上士和来自佛罗里达州庞巴诺比奇市的奇普雅科比中士也赶到了。从任何标准看,这都是一支强大的战斗队。

      MH-47起飞,朝着山岭中飞去。我猜这一过程看起来一定非常漫长,这种营救任务总是这样的。直升机预定在我们开始执行任务时的索降地点附近降落,那里距我当时的位置大约五英里。

      救援小队的索降计划与以前一样,当“三十秒准备”的口令响起时,先头队员开始向机尾的舱门移动。没人知道塔利班在附近有一个工事,当MH-47打开尾舱门,放下绳索让队员索降的时候,塔利班发射的一枚火箭弹从打开的舱门飞了进来。

      它从先头队员人群中穿过,把油箱炸得粉碎。直升机的尾部和中部立刻变成了地狱。一些队员被炸飞到三十英尺开外的地方,有的变成了火人。他们重重地摔在山坡上。撞击力异常巨大,我们的搜救小组后来在残骸中甚至发现了折成两段的枪管。

      直升机飞行员拼命想控制住飞机,他并不清楚身后发生的灾难,只是意识到在他周围和上方都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当然,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MH-47坠落在山坡上,巨大的冲击力使飞机接连翻滚了两百码,摔得粉碎。

      当我们的人最终到达那里展开调查的时候,除了散落的残骸之外别无他物。当然,没有幸存者。运输载具第一大队中我最亲密的兄弟詹姆斯、丹军士长和年轻的肖恩都死了。当我藏在岩缝中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我不能确定如果当时我知道了这幕惨剧能否承受得住打击。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几周以后,当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我禁不住痛哭失声,主要因为他们当时去营救的就是我。

      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它让许多塔利班分子异常兴奋。很快我看到美国飞机沿着我面前的峡谷飞过,是A-1O雷电攻击机和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有的飞机离我很近,我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的飞行员。

      我从背囊中取出我的PRC-148电台,试图建立通信联系。但我说不出话。我的喉咙里满是泥土,舌头跟上腭粘在一起,而且我一滴水也没有,根本没法呼叫。但我知道通信联系已经建立了,因为我能够听到飞行人员的谈话,所以在电台上拍发了我的紧急求救信号。

      他们收到了。因为我能够清楚地听到他们通话。“嗨,你收到那个信号了吗?”“是的,我们收到了……但是没有进一步的信息。”随后他们飞走了,朝我的右方飞去,现在我知道他们是飞向MH-47坠机的地点。

      当时我并不知道,塔利班会尽可能地搜集我们的电台,而且常常用它们来引诱美军直升机降落。因此,美国飞行员对于收到的求救信号极其小心,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拍发信号,如果轻易地降落进行救援就可能被击落。

      即便当时得知这种情况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帮助。我半死不活地躺在山坡上,严重失血,无法行动。现在天渐渐黑了,而我几乎别无选择。美军飞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低空掠过我面前的峡谷,我想唯一的机会就在于引起其中某位飞行员的注意。

      我电台上的耳麦在我摔下山的时候被扯掉了,但是连接线还在。我还有两个化学冷光灯,把它们掰成两半后就会发光。我把它们绑在电台的电线上,就做成了一个简陋的信号装置。随后我一看到有直升机飞到这一区域就把这个发光装置在头上挥舞。

      我还有一个红外线频闪灯和步枪上的激光瞄准器,我把瞄准器拆下来,对飞过的美军飞机发射激光信号。耶稣基督!我就是一个有生命、会呼吸的紧急求救装置。肯定有人在观察这些山岭。有人会看到我的。我只有在看到直升机的时候才会发出信号。很快我的乐观情绪就变成了悲观失望。没有人注意到我的信号。我躺在那里,觉得自己已经被抛弃,任由自生自灭了。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我的双腿也几乎完全恢复了知觉。这给了我希望,认为虽然疼痛可能非常剧烈,但自己也许可以走了。我渴得要死,因为堵塞在喉咙里的尘土没法弄出来,我只能勉强呼吸,根本说不出话。我必须找到水,必须跳出这个死亡陷阱。但一切都得等到夜幕降临之后。

      我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脱身,先找到水,然后再撤到安全地点,因为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显,没有人会来解救我。艾克斯的遗言清晰地在我心中回响:“你要活下去,马库斯。告诉辛迪我爱她。”为了艾克斯,为了丹尼,更重要的是为了迈克,我必须活下去。

      夕阳的余晖将山峰巨大的影子投在我面前的峡谷上。突然,在我正对面大约150码的山崖上,我看见了一支AK-47枪管的寒光。接下来,我又一次看到枪管的反光,这说明那个拿枪的混蛋正在对我这边的山上作扇面搜索,而且搜索范围正包括我藏身的岩缝。

      现在我能看到那个武装分子了。他站在那里,穿一件蓝白方格的马甲,衬衣的袖子卷了起来,持枪的姿势象普通阿富汗人一样,枪口斜向下方,只要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能举枪开火。毫无疑问他正在找我。

      我不知道附近还有多少他的同伴。但我知道如果他如果朝峡谷这边看过来并发现我的话,我就死定了。他不停地朝这边张望,早晚会看到我的,但他没有举起他的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我决定不能冒被他发现的风险。我的步枪上了膛,装了消音器,不会发出多少声音引起别人注意的。我屏住呼吸,小心地举起MK-12步枪,瞄准对面山脊上的那个身影,把他套在我瞄准镜的十字准线上。

      我压下扳机,子弹正中他的眉心。我看到鲜血从他的前额迸出来,随后他一头栽下山脊,落到了峡谷里。峡谷至少有两百英尺深,他垂死前的惨叫声在谷中回荡。但我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感谢上帝又让我消灭了一个。

      他的两个同伴几乎立刻跑向他刚才的位置。他们衣着大致相同,只有马甲的颜色不一样。他们站在那里向第一个人跌落的深谷里张望,两个人都端着AK-47,随时准备开火。

      我以为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但他们站在那里,隔着峡谷竭力向我这边的山上张望。从我的位置看去,他们好像直盯着我藏身的地方,正在搜寻山崖上任何风吹草动的迹象。我猜他们并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被打死了,失足掉下山了,还是自杀了。

      但我觉得他们会本能地选择第一个答案。现在他们正在找究竟是谁打死了那个家伙。我一动不动,但他们的眼睛直盯着我,我意识到如果他们两人立刻对我藏身的岩缝开火,很有可能会打中我。我得把他们两个都干掉。

      我又一次举起枪,瞄准了一名塔利班武装分子。我的第一枪把右边的那个当场击毙,我看着他的身体掉下了山崖。第二个发现有敌人,一面举起枪,一面扫视我藏身的山坡。

      我一枪正中他的胸膛,接着又补了一枪,以防万一他还没死,还能大声喊叫。他立刻倒了下来,摔到峡谷下面与他的两名同伴会合去了。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被发现。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迈克和我作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让三名我所认识的最好的海豹突击队员丢掉了性命。现在我趴在岩石上,处于塔利班的重重包围之中,我决不能再犯错误了。承蒙上帝的庇护,我神奇地躲过了第一个决定带来的灾难,又爬上了这座应该以我们优秀指挥官迈克墨菲命名的花岗岩山岭——墨菲山岭。

      从现在开始,我所作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乎自己的生死。我必须杀出去,为了做到这一点,我并不关心必须杀死多少个塔利班敌人。关键在于,我决不能再犯任何错误,也决不能再冒险了。

      太阳慢慢消失在兴都库什山脉西面高大的山岭后面,峡谷对面依然一片寂静。我认为塔利班很可能在这一地区派出了两支搜索队,我碰巧消灭掉的只是其中一支。几乎可以肯定某个地方还有三名塔利班武装分子,他们正在黄昏的死寂中搜寻曾予其重创的四人海豹小队中幸存的那个美国人。

      美军阿帕奇直升机友好的轰鸣声现在已经消失了。没有人在寻找我的踪迹。而现在我最大的问题是水。我不但流血不止,站不起来,而且渴得要命。我的舌头被尘土粘住了,说不出话。水壶在第一次同迈克跳下陡崖突围的时候就丢在山上了,到现在我已经九个小时没喝一滴水了。

      当我跌进河里的时候还弄得浑身精湿。因为失血过多,我感到头晕目眩,但我仍竭力打起精神。我必须站起来。如果那些塔利班分子绕到我的左侧,他们就能靠近我。如果他们带着照明工具的话,我就会像车灯照射下的兔子一样无处可逃。

      到目前为止,我的藏身处很好地保护了我,但现在我必须离开这里。一旦那三个家伙的尸体被发现,塔利班分子就会蜂拥而至。我勉强站起身,穿着短裤站立在刺骨的山风中。我试了试右腿。不是太糟。接着我又试了试左腿,简直疼得要命。我试着把当时自己糊在伤口上的泥土和小石子弄掉,但是许多弹片嵌在我的大腿上,一动就钻心地疼。如果旁边有个房顶的话,我疼得肯定会跳上去。

      我面临的另一个大问题就是我不清楚周围的地形。当然,我曾被困在身后山岭的陡崖上,了解那里的地形,但那儿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就我现在的情况,要爬上去太艰难了。我又试了试我的左腿,至少它的情况没有恶化。

      但我的背钻心地疼。当然,我那时并不知道我有三节脊椎骨裂了,也不知道三节脊椎骨裂会那么痛苦。尽管右肩肌腱撕裂(这我也不知道),但右肩还能动。鼻骨骨折的地方悸痛不止,但比起别处来这就是小儿科了。我的半边脸在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也划伤了,前额上还有一个大口子,疼得厉害。

      但最让我痛苦的还是干渴。我知道附近山上就有几条小溪,但是这并没有让我感觉好受多少。我必须尽快找到一条小溪,清洗伤口,饮水解渴。只有这样第二天早上我才能在电台上呼叫,联系上美军的直升机或者战斗机。

      我收拾好自己的装备、电台、闪光灯和激光发射器,把它们装进我的背囊。我检查了一下枪支,弹夹里还有大约二十发子弹,胸前还插着一个满的弹夹。

      随后,我走出了我的掩蔽处,走入兴都库什山脉的黑暗与死寂中。天上没有月亮,而且就要开始下雨了,这意味着月亮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出来。

      我又试了试我的腿。它顶住了我身体的重量。我在保护了我一整天的巨岩旁边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后迈着有生以来最为小心翼翼的步子朝山上走去。

      • 家园 读到这里慢慢品出味道来了。

        塔里班就不是一帮乌合之众,而是有相当的战术素质和谋略。

        书读到这里就感觉这不是什么Seal的神勇,他们根本不是不死的Rambo。只要是用上了步枪火箭筒面对面枪战,美军的军事素养和技术优势就消失了。塔里班在他们熟悉的地形区域打这种遭遇战消灭他们这种小股敌人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不马上干掉他们就是让他们呼叫救援,而对援军设伏才是要捞的大鱼。围点打援,这个中国人用了上千年的计谋智慧,在这个只知盲目体能和射击训练的傻大兵脑子中根本是无法理解的。

        由此看出几年的战争锻炼,塔里班的战术水平不错。对付这样水平的游击战,奥巴马的增兵能达到结束抵抗的目的?我看悬。

        • 家园 兄弟你这句话没有什么根据吧?

          "在这个只知盲目体能和射击训练的傻大兵脑子中根本是无法理解的" seal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傻大兵。老美也看孙子兵法的。

      • 家园 给译者逐篇送花!
      • 家园 他居然用第一人称描写了营救部队登机的顺序?

        这个好像是第一人称描述问题的大忌吧?

        因为作者那个时候还躺在山上呢,怎么可能了解营救分队的细节?

      • 家园 这家伙带了多少子弹

        他在前文的战斗中不止一次提及别人伸手管他要弹夹,打了这么半天,居然还能剩下五十发子弹...

        • 家园 11个弹夹,之前的章节里面有,可以搜一下
        • 家园 也许他没有提

          他也一直在找别人要弹夹(参见吴宇森电影,两个主角互相丢手枪的桥段)。

          不过这个大兵的语法真是糟糕,连刚刚被他自己吹嘘过的“精锐战士”都紧接着被他用“屠杀”的字眼给料理了。就连一百五十年以前北军描述他们干掉决死冲锋的南军时用的“Execution”都要更好一些。

    • 家园 美国特种部队“红翼行动”战记:孤独的幸存者10

      我一面朝身后开火压制敌人,一面向山下移动,这用了我大约十分钟。我企盼会有援兵出现,希望迈克的电话能够让援兵及时赶到,在最后一刻搭救我们。

      当我来到艾克斯身边的时候,他坐在一块洼地里,头的一侧绑了一条绷带。我盯着他,想知道他那双冷静的蓝眼睛哪里去了。我看到了这双眼睛红得发黑,毛细血管因为头部的重创严重充血。

      我朝他微笑,因为我知道我们将不能继续前行了,至少无法一起在人世间前行了。艾克斯的时间不多了,即便他现在身在美国最好的医院里,他也活不了多久。生命正在从他身上流逝,我能看出这位强壮的超级运动员迅速地虚弱下去。

      “嗨,兄弟,”我说,“你情况糟透了!”我试着想把他的绷带绑紧。

      “马库斯,他们把我们打惨了,兄弟。”他艰难地说道,好像在竭力集中精神。随后他说道,“你要活下去,马库斯。告诉辛迪我爱她。”

      这就是他最后的遗言。我只是坐在那里,我就想呆在那里,留在艾克斯身边,在死神降临的时候不让他孤单。我再也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了。我静静地向上帝祷告,感谢他保护了我和我的枪。至今我仍抱有这种感激之情。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艾克斯,他已经半昏迷了,但是还在呼吸。

      与另外两名队友一样,艾克斯也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在这次短暂但血腥的冲突中,他就像一只受伤的猛虎般战斗。像奥迪墨菲,像约克中士一样。他们射穿了他的身体,打中了他的头颅,但伤害不了他的灵魂。他们永远做不到那一点。

      马修吉恩埃里克森,辛迪的丈夫,只要还能握得住枪就坚持朝敌人射击。他刚刚过了二十九岁生日。在他临终前的一刻,我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他。我觉得他再也听不见我的话了。但他的眼睛还睁着,我们仍然在一起,我绝不让他孤单地死去。

      就在那时,塔利班发现了我们。一枚威力巨大的俄制火箭弹飞了过来,落在我们身旁,爆炸将我掀出了洼地,飞过崎岖不平的地面,最后落在一条该死的峡谷边上。我在落地之前就昏了过去,当我醒来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我的眼睛被炸瞎了,因为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几秒钟之后,我清醒过来,意识到我是头朝下栽到了一个洞里。我的眼睛和身体的其他几个零件还好,但我的左腿好像不能动了,右腿情况略好。但也行动困难。天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才挣扎到平地上,随后爬到一块石头后面隐蔽起来。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猜这是那颗火箭弹爆炸震的。我抬头向上望去,发现我从上面跌落了很长一段距离。但是我已经晕头转向,说不清到底有多远。与我同艾克斯坐在一起的时候相比,主要的差别在于现在枪声已经平息了。

      艾克斯不可能逃过刚才的爆炸,如果他们找到他,可能已经懒得再去开枪了。他们显然没有发现我,因为我头下脚上地栽倒在一个洞里,要找到我非常困难。不管怎样,似乎没人搜山。在大约一个半小时中,我第一次逃脱了猎杀。

      除了站不起来以外,我还有其他两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的裤子几乎完全被炸飞了。第二个是我左腿的情况,它现在只是略有知觉,而且流血不止,满是弹片,惨不忍睹。

      我没有绷带,也没有任何其它医疗用品。我没能为队友做任何事情,现在除了保持隐蔽之外也不能为自己做任何事情。情况不容乐观。我清楚地知道我的背部骨折了,肩部也很可能有骨折;我的鼻梁骨折了,脸上伤痕累累。我站不起来,更走不了。至少一条腿完蛋了,另一条很可能也废了。因为两条大腿都动弹不得,我唯一的移动方法就是爬。

      当然,我还感到头昏脑胀。透过硝烟,我发现了又一个奇迹。就在我身边不到两英尺的地方,半埋在泥土和石块之中,躲过了敌人视线的,是我的MK-12步枪,而且我还剩下一个半弹夹。我先祈祷了一句,然后一把抓住它,因为我觉得它可能只是一个幻影,当我伸手去抓它的时候……它就会消失不见。

      但它没有。当我的手指碰到它时,我能够在炎热的空气中感受到金属的凉意。我又一次倾听上帝的声音,并再次祈祷,请求上帝的指引。虽然我没有听到回音,但我知道不管怎样,我必须向右侧突围,在那个方向上至少短时间内我将是安全的。

      上帝没有回答我。但上帝并没有抛弃我。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还知道一件事情。我第一次彻底孤单了。这里是塔利班武装控制的充满敌意的山区,一个队友也没有,四面都是敌人。他们注意牧羊人的话了吗?他们发现我们有四个人,但到目前为止只找到三具尸体了吗?还是他们认为我已经被最后一颗俄制火箭弹炸得粉身碎骨了呢?

      这些问题我没有答案。我根本没有人可以商量,因为迈克、艾克斯、丹尼都不在了。我必须独自面对最后的战斗,或许孤独,或许忧伤,或许要面临极其困难的环境,但是我绝不会放弃。

      现在我只有一个队友,那就是上帝。上帝的行动依然神秘莫测。但我是个基督徒,所以上帝今天帮我躲过了上千发AK-47子弹。没有一个敌人能打中我,这简直难以置信。

      我依然相信上帝并不想让我死去。而且我也将尽全力维护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员的荣誉,我想这也是所有海豹队员的希望。决不投降。去他妈的。

      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我看了一下表,现在是当地时间13点42分。枪声沉寂了几分钟,我开始觉得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错了,马库斯。塔利班的AK步枪又响了起来,突然之间子弹四处横飞,就像之前一样。

      敌人从下方和两翼向我扑来,同时漫无目的地猛烈射击。他们的子弹满天乱飞,尖啸着钻进泥土和页岩之中,感谢耶稣,大部分弹着点都离我很远。

      很明显他们认为我还活着,但是他们显然并没有发现我。他们正在进行火力侦察,想把我赶出来,因此四处射击,希望某个家伙最后能够打中我,结果我的性命。或者出现更加理想的情况,我会高举双手走出来,这样那些该死的杀人犯就能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或者先大肆庆祝一番,然后向半岛电视台讲述他们是如何征服异教徒的。

      我想我已经说明了我对投降的看法。我给我那神奇的步枪又换上一个弹夹,在弹雨中爬着翻过这座小丘,进入大山。没人发现我,也没人打中我。我躲进一条岩缝,把两条腿藏进一丛灌木中。

      岩缝的两侧都是巨石,它们保护着我。根据我的判断,这条岩缝大约有15英尺宽,上方是敞开的,所以不是山洞。塔利班武装分子在我头顶上四处奔跑,滚落的沙石不断掉在我身上。但是这条岩缝为我提供了绝佳的掩蔽和伪装。连我自己也意识到我很难被发现。他们得有非常好的运气才能找到我,即便他们像刚才那样尝试用密集的火力四处扫射也很难奏效。

      我前方的视野很好。我意识到我不能移动或改变位置,至少在光天化日下不行。而且我必须掩盖自己留下的血迹。我检查了一下自己负的伤。左腿仍然血流不止,我用泥巴把伤口糊住了。额头上有一个大伤口,我也用泥巴把它糊上了。两条腿麻木,毫无知觉,我至少暂时哪里也去不了。

      我没有急救包,没有地图,没有指南针,只有枪支和子弹。不过我所在的山上视野很好,对面的山峰和两山间的峡谷都一目了然。我没有裤子,没有兄弟,但也没人能够看到我。我紧紧地挤进岩缝,背部尽可能地紧贴岩壁。

      我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相对舒服一点,检查了一下步枪,把它贴着身体架好,对外面瞄准。如果大量的武装分子发现我,那么我想我很快就要去跟丹尼、艾克斯和迈克会合了。但我的位置非常利于防守,几乎所有方向上都有掩蔽,唯一可行的攻击办法就是使用优势数量正面突破。这样,在牺牲之前,我可以干掉他们多得多的人。

      我还能够听到枪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他们肯定朝这个方向来了。我心中默念着“不要动、不要呼吸、不要出声”。只有那时我才理解我有多么孤独。塔利班正在追捕我。现在他们追捕的不再是一个海豹小队,而是只有我孤身一人。尽管我负了伤,我的头脑依然清醒,明白自己必须加强隐蔽。我当时已经开始丧失对时间的概念,但我一直一动不动,事后我才知道自己在八个小时里没有挪动一寸地方。

      过了一段时间,我看到塔利班的人在峡谷对面跑上跑下,大概有数百人在搜山,想找到我。我的腿有了些知觉,但失血非常严重,浑身疼痛难忍。而且,失血开始让我感觉头晕目眩。

      我当时怕得要命。在海豹突击队服役的六年中,我是第一次真正感到恐惧。到了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全都要撤离了。峡谷对面的山坡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塔利班分子都拼命向同一个地方跑去。至少从我的角度看起来是这样。

      现在我知道当时他们要去哪里了。当我躲在岩缝里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根据我事后得知的一切,我能够叙述在那个悲伤的下午所发生的悲剧,在兴都库什山脉中发生的骇人听闻的屠杀,海豹突击队在四十多年历史上所蒙受的最惨痛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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