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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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24

      十一年春,齐为鄎故,国书、高无 (上不下十)帅师伐我,及清。季孙谓其宰冉求曰:“齐师在清,必鲁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禦诸竟。”季孙曰:“不能。”求曰:“居封疆之间。”季孙告二子,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则君无出。一子帅师,背城而战,不属者,非鲁人也。鲁之群室众于齐之兵车。一室敌车优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战也宜,政在季氏。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子之耻也,大不列于诸侯矣。”季孙使从于朝,俟于党氏之沟。武叔呼而问战焉,对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懿子强问之,对曰:“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谓我不成丈夫也。”退而蒐乘(shèng),孟孺子-洩(泄)帅右师,颜羽御,邴洩为右。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季孙曰:“须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徒卒,老幼守宫,次于雩门之外。五日,右师从之。公叔务人见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哀十一年传》(p 1657)(12110101))

      师及齐师战于郊。齐师自稷曲,师不踰沟。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请三刻而踰之。”如之,众从之。师入齐军。(《哀十一年传》(p 1659)(12110102))

      右师奔,齐人从之。陈瓘、陈庄涉泗。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策其马,曰:“马不进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谁不如?”曰:“然则止乎?”不狃曰:“恶贤?”徐步而死。(《哀十一年传》(p 1660)(12110103))

      师获甲首八十,齐人不能师。宵谍曰:“齐人遁。”冉有请从之三,季孙弗许。(《哀十一年传》(p 1660)(12110104))

      孟孺子语人曰:“我不如颜羽,而贤于邴洩。子羽锐敏,我不欲战而能默,洩曰‘驱之’。”公为与其嬖僮汪锜乘(chéng),皆死,皆殡。孔子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冉有用矛于齐师,故能入其军。孔子曰:“义也。”(《哀十一年传》(p 1660)(12110105))

      春秋末年,吴国一度与晋国争霸,齐国、鲁国都倒向了吴国,公元前四八三年(吴王夫差十一年,齐悼公四年,鲁哀公十年),由于吴国认为齐国私自与鲁国结盟是想要背叛吴国,于是带了鲁国一起讨伐齐国,齐国无力抵抗,掌权的各大家族只好杀了齐悼公来塞责,吴人这才退兵。于是到了下一年(即公元前四八四年,鲁哀公十一年,齐简公元年)春天,齐国的国书、高无 (上不下十)率领了大军要来报复鲁国,齐军已经到了靠近鲁国的“清”邑。

      得到了这个消息,鲁国掌权的季家族长季孙(季康子、名肥,季孙是历代季氏家族族长的传统称号)对大管家、孔子弟子冉求(有子)说:“齐军驻扎在‘清’,肯定是要进攻鲁国了,怎么办?”冉求说:“三家(季、孟、叔孙三大“氏”族)的族长留一人守城,另外两位跟主上前往边境上抵抗。”季孙说:“我实行不了。”冉求说:“那就在国土内部抵抗。”季孙就把这个建议告诉了另两位族长,但那两位不同意。

      冉求就又建议:“要不然,就不请国君出马,您三位里由一位出城指挥,背城而战,其他的人要还不肯出力,就不能算是鲁国人了。而且鲁国城内各家的兵车加起来不比齐军的兵车少,即使您一家的兵车也足以抵挡齐军,有什么可怕的?而且那两位不愿出兵也不是没有道理,掌权的是您季氏啊,在您当政的时候,齐人来讨伐而鲁国不敢出战,是您的耻辱,您还能在各国诸侯面前抬得起头吗?”季孙就带上他去朝廷那里,让他在朝廷外面一条沟边上等着。

      叔孙家的族长武叔隔着沟问冉求打起仗来怎么办,他说:“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孟家的族长懿子是冉求的学长,逼着他回答,他回答说:“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他是说我这样的“小人”只能有什么条件办什么事。武叔听了说:“是谓我不成丈夫也。”意思是:这是在说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于是武叔回去整备战车,准备跟着出战。

      孟家派出了懿子的继承人孟孺子-洩(泄)代表孟家统领右师,由颜羽(子羽)为他驾车,邴洩为戎右。冉求代表季家统领左师,由管周父为他驾车,冉求的学弟樊迟为戎右。季孙知道了有点疑问,对他说:“‘须’太年轻了吧?”“须”是指樊迟,樊迟名“须”。冉求回答:“他靠得住。”季家出了七千甲士,估计有几百乘战车,只留下老弱残兵守卫城内季氏的家。

      冉求选了三百武城人作为自己车下的护卫队,全军驻扎在雩门(鲁城南门)之外,五天以后,由孟家指挥的右师才也开出来。编在右师中的有鲁昭公的公子公叔务人(公为,鲁哀公的堂兄,三十三年前挑唆鲁昭公进攻季氏的主谋之一(见《昭二十五年传》(p 1462)(10250604)),流亡中一度被鲁昭公立为太子,后又改立公衍,但两人最终都没能继位),他出城时对守门的人说:“徭役繁重,赋税又多,上边的人没有对策,底下的士又怕死,怎么能治理好国家?我既说了这话,也只能拼命了。”

      于是在城外与齐军开战,齐军在稷曲方向,两军之间靠近鲁军有一条沟,鲁军走到沟边都站住了,这时樊迟对冉求说:“他们不是不敢过,是看着您呢。请您先派人和他们约定清楚,三刻以后一齐过沟。”冉求照做了,鲁军果然跟了上来,一齐杀向了齐军。

      战斗开始以后,鲁军右师统帅孟孺子的战车突然向右拐逃离了战场,整个右师也都跟着从城南绕城西逃跑,再从西面的城门逃入城内。齐军陈瓘、陈庄率领的部队涉过泗水追击鲁军右师。孟家的孟之侧殿后,入城时故意用箭杆抽马,嘴里说:“不是我愿意落后,这马他不走。”落在后面的还有一个林不狃,他的伙伴说:“你还不快跑?”他说:“要跑谁不会?”问:“那停下来咋样?”林不狃说:“有什么用。”他就这样慢慢走着被杀掉了。

      但是鲁军左师这边没受右师的影响,他们攻入齐军阵中,带回了八十个齐军甲士的首级,还把齐军打散了,到了晚上探子回报:“齐人遁。”齐军逃跑了。冉有三次请示季孙,请求追击齐军,季孙不同意。

      右师统帅孟孺子在战后对人说:“我虽然不如颜羽,但比邴洩强;子羽主战,我虽然不敢打但没出声,是‘洩’说‘快跑’的。”那位鲁昭公的公子公叔务人和他喜爱的一个小孩汪锜同乘一车,都战死了,一起以成人的葬礼埋葬。孔子还专门就汪锜的葬礼说:“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殇”是指小孩的葬式,规格低于成人。

      这次左师进攻齐军,冉有下令一齐用长矛,所以能攻入齐军营垒之中。孔子专门表扬他说:“义也。”在《左传》的语境下,公利为义,孔子是说冉有这个决策使整个鲁国都得了利。

      《左传》专门叙述“冉有用矛”,可见这种战术在当时还是比较新奇的,上面说过,矛是最长的兵器,这种大家一齐在战车上架着长矛往前冲的战法看来是与《左传》中其他各场战斗中的战法有区别的。孔子弟子冉有能在战斗中有所创新,还得到老师孔子的表扬,说明孔老夫子对于战争的技术方面也并没有完全忽视。

      通宝推:渡泸,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23

      秋八月,齐人输范氏粟,郑-子姚、子般送之。士吉射逆之,赵鞅禦之,遇于戚。阳虎曰:“吾车少,以兵车之旆(pèi)与罕、驷兵车先陈(zhèn阵)。罕、驷自后随而从之,彼见吾貌,必有惧心,于是乎会之,必大败之。”从之。卜战,龟焦。乐丁曰:“《诗》曰:‘爰始爰谋,爰契我龟。’谋协,以故兆询可也。”简子誓曰:“范氏、中行氏反易天明,斩艾百姓,欲擅晋国而灭其君。寡君恃郑而保焉。今郑为不道,弃君助臣,二三子顺天明,从君命,经德义,除诟(gòu)耻,在此行也。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庶人、工、商遂,人臣隶圉(yǔ)免。志父无罪,君实图之!若其有罪,绞缢以戮,桐棺三寸,不设属辟(shǔ pì),素车、朴马,无入于兆,下卿之罚也。”(《哀二年传》(p 1613)(12020301))

      甲戌(xū),将战,邮无恤(xù)御简子,卫大子为右。登铁上,望见郑师众,大子惧,自投于车下。子良授大子绥,而乘(chéng)之,曰:“妇人也。”简子巡列,曰:“毕万,匹夫也。七战皆获,有马百乘(shèng),死于牖(yǒu)下。群子勉之!死不在寇。”繁羽御赵罗,宋勇为右。罗无勇,麇之。吏诘(jié)之,御对曰:“痁(shān)作而伏。”卫大子祷曰:“曾孙蒯(kuǎi)聩(kuì)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郑胜乱从,晋午在难,不能治乱,使鞅讨之。蒯聩不敢自佚,备持矛焉。敢告无绝筋,无折骨,无面伤,以集大事,无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请,佩玉不敢爱。”(《哀二年传》(p 1615)(12020302))

      郑人击简子中肩,毙于车中,获其蠭旗。大子救之以戈。郑师北,获温大夫赵罗。大子复伐之,郑师大败,获齐粟千车。赵孟喜曰:“可矣。”傅傁曰:“虽克郑,犹有知在,忧未艾也。”(《哀二年传》(p 1617)(12020303))

      初,周人与范氏田,公孙尨税焉,赵氏得而献之。吏请杀之。赵孟曰:“为其主也,何罪?”止而与之田。及铁之战,以徒五百人宵攻郑师,取蠭旗于子姚之幕下,献,曰:“请报主德。”追郑师,姚、般、公孙林殿而射,前列多死。赵孟曰:“国无小。”既战,简子曰:“吾伏弢呕血,鼓音不衰,今日我上也。”大子曰:“吾救主于车,退敌于下,我,右之上也。”邮良曰:“我两靷将绝,吾能止之,我,御之上也。”驾而乘(chéng)材,两靷皆绝。(《哀二年传》(p 1617)(12020304))

      公元前四九七年(晋定公十五年),晋国的几大家族发生火拼,先是范家和中行家赶走了赵家的族长赵鞅(赵孟,赵简子,志父),然后知家、韩家、魏家又联合赶走了范家和中行家的族长士吉射(范昭子)和荀寅(中行文子),迎回了赵鞅。士吉射和荀寅进入朝歌城坚守,晋军把朝歌城紧紧围了起来。

      大国晋国出现内乱,小国纷纷支持弱小的一方,以此牵制大国。齐国就拿出粮食接济被围困了好几年的朝歌城,这粮食又由郑国的子姚(罕达,又简称罕)、子般(驷弘,又简称驷)领兵护送,朝歌城内的士吉射(范吉射)亲自带兵接应。

      公元前四九三年(晋定公十九年,齐景公五十五年,郑声公八年,卫灵公四十二年)秋天,送粮队与赵鞅率领的拦截部队在“戚”相遇,此时阳虎已经逃到晋国成为赵鞅的手下,他建议说:“我们兵车少,可以派出张着主帅大旗的兵车去挑战子姚、子般的部队,诱他们来迎战我们,等他们看见我,必然会害怕,然后与他们会战,就能打败他们。”赵鞅采纳了他的建议,决定亲自统兵迎战郑军。让手下占卜开战是否吉利,结果手下把占卜用的龟壳烤焦了也没出现兆象,这时,晋国的大夫乐丁说:“《诗》里说了:‘爰始爰谋,爰契我龟。’既然我们的计划没变,我们只要看看开头占卜的兆象就可以了。”而先前占卜得到的兆象是吉兆,所以赵鞅决定开战。

      于是赵鞅向全军发布号令(“誓”):“范氏、中行氏对抗天命,迫害百姓,想要除掉国君自己掌控晋国,我们的主上本来想依靠郑国的帮助,可郑国大逆不道,不支持国君而帮助反叛的臣下,现在你们顺应天命,遵从主上的号令,站在了有德的一方,要洗雪过去的耻辱,就全在这一战了。能够打赢这一仗,上大夫会赏给一个县,下大夫会赏给一个郡,“士”会赏给十万步的田地,“庶人”和“工、商”可以升为“士”,“人臣隶圉”可以得到人身自由。现在国内的动乱,责任不在我‘志父’,主上已经肯定我了。要是内乱的责任在我,就把我绞死,单用三寸厚的桐木棺材装上,送葬时不要随从,运棺材的车和马不加装饰,不让我葬在祖先的兆域内,按下卿的礼节下葬。”

      战前,八月七日,赵鞅由邮无恤(也称王良或子良或邮良)驾车登上“铁”这个小山包,看到对面郑国的军队众多,赵鞅的戎右,流亡在晋国的卫国太子蒯聩(卫大子)吓得自己从战车上掉了下来。邮无恤看不起他这么胆小,把车上的“绥”递给他让他上车,说了一句:“妇人也。”

      随后赵鞅巡视部队,告诉部下们:“毕万(魏氏家族的始封祖)只不过是一个匹夫,参加七次战斗每战都能消灭敌人,最后拥有了能驾一百乘兵车的马匹(“有马百乘”,指四百匹马),还平安的老死在自己家里。大家努力吧,越勇敢越死不了。”

      在阵列中,有一乘兵车是以赵罗为左的,由繁羽驾车,宋勇为车右。这位赵罗非常胆小,哆哆嗦嗦,那两位就把他捆起来放在车厢里,结果来视察的军官发现了,问他们怎么回事,繁羽说:“他打摆子了,所以趴在这儿。”

      而担任赵鞅戎右的卫国太子蒯聩此时则正在祈祷:“曾孙蒯(kuǎi)聩(kuì)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郑胜支持叛乱,晋午遭遇国难,叛乱未能平定,命令‘鞅’讨伐乱臣。我蒯聩不敢逃避,也拿着长矛参加作战,请保佑我不伤筋动骨,不毁容。保佑这一仗能打赢,让我不给三位祖宗丢脸。我不敢更祈求能继承君位,也不敢吝惜佩玉。”这里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分别是周朝开国的周文王、卫国的始封君康叔、以及蒯聩的祖父卫襄公,郑胜是时任郑国国君郑声公(名胜),晋午是时任晋国国君晋定公(名午),‘鞅’是蒯聩在祖先面前对赵鞅直接称名。

      开战以后,郑军用兵器击中了赵鞅的肩膀,赵鞅倒在车中,受了伤,对方还抢走了他的大旗——蠭旗。幸亏蒯聩伸戈招架,再跳下车赶走了对方。晋军也击败了郑军,还俘获了站在叛军一方的温邑大夫,也叫赵罗。随后,蒯聩带领晋军再次向郑军发起进攻,彻底打败了郑军,缴获了一千车齐国的小米。

      下来后赵鞅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但他的部下傅傁却说:“这次虽然打败了‘郑’,但还有个‘知’,还有得操心呢。”这里‘知’是指知家,在晋国,知家是赵家的死敌。

      早前,支持范家和中行家的周王朝拨给范氏一片土地,范氏派公孙尨去收租子,被赵家的人抓住了,送到赵鞅那里,手下请求杀掉他,但赵鞅说:“他不过是各为其主,有什么罪过?”不但放了他,还给了他一片田地。等到了这次“铁之战”,公孙尨带领五百“徒兵(没有配备战车的部队)”夜袭郑军,从子姚的帐幕跟前抢回了赵鞅的蠭旗,献给赵鞅,说:“请报主德。”德是恩惠,主是指赵鞅。

      郑军败退,晋军在后面追击,郑军的子姚、子般和公孙林殿后,发箭阻击晋军,追在前面的人死了不少,看到这里,赵鞅感叹道:“国无小。”

      战斗结束以后,赵鞅夸口说:“我已经被打吐血了,还坚持不停地擂鼓,今天我的功劳最大。”蒯聩说:“我又能在车上救主,又能在车下退敌,我在车右里面功劳最大。”邮无恤说:“这车上两根约束骖马的‘靷(靳)’都要断了,我还能约束骖马不乱跑,我是驾车的里面功劳最大的。”他还在车上放了两根木头,然后一催马,那两根“靷(靳)”果然立刻就断了。

      上面提到过历史上著名善于射箭的养由基,让他显示了过人的射箭本领,这里又提到了著名善于驾车的王良,还让他表演了高超的驾车技术,这两位都是车战时代的传奇英雄。

      这里赵鞅夸耀他坚持让“鼓音不衰”,反映了当时的将士们在战斗中都是听着这“鼓音”作战的,鼓音停了他们也会停下来,上面华不注山一战(晋、齐鞌之战)也反映了这一点。

      在战斗中,赵鞅被兵器击中,以及蒯聩用戈抵挡,也都是车战的战斗行为之一种。到后面追击时,后面追,前面败军殿后的人用弓箭阻击,应该也是车战中另一个常见的战斗形式。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22

      吴伐越,越子-句践禦之,陈于檇李。句践患吴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动。使罪人三行,属剑于颈,而辞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于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归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败之。灵姑浮以戈击阖庐,阖庐伤将指,取其一屦。还,卒于陉,去檇李七里。(《定十四年传》(p 1595)(11140501))

      公元前四九六年(吴王阖庐十九年,越王句践元年),为了报复当年吴军攻入楚国以后越人在后面抄了吴国的老窝,吴王阖庐亲率大军讨伐越国,越王句践领兵抵抗,两军在檇李列阵开战。

      越王句践最担心吴军阵形严整,让越方无隙可乘,所以先派敢死队两次冲入吴军阵中,希望能打乱吴军的阵形。虽然敢死队也杀死了几个人,但吴军的整个阵形并没有发生动摇。一招不成再来一招,越人又推出了一批死囚,在阵前排成三行,都用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起大声说:“在两国国君会面的时候,臣下违犯了主上的军令,眼下在两军阵前,臣下不敢逃避,就在这里以死谢罪。”然后一个一个都自杀了。

      听说有这种稀罕事,吴军将士都想看一眼,吴军严整的阵形被扰乱了,越王句践趁机发动进攻,大败吴军。越军将领灵姑浮用戈击伤了吴王阖庐的大脚趾,还把他的鞋钩了过来。吴王阖庐退走,到离檇李七里的“陉”这个地方就死了。

      这个例子生动地说明在车战中阵形严整的重要性,另外,越王句践用花招扰乱了吴军阵形进而取得战斗的胜利有点像珍珠港,虽然在战术上很成功,但并没有改变两国国力的基本面,反而激怒了对方,所以后来才几乎被灭国。

      另外这里也是《左传》中少数几处描述了车战中用戈的地方,可以让我们加深对戈的用法的理解。而在大脚趾被击伤的同时,吴王阖庐的鞋被越人勾走,似乎也佐证了乘坐战车的姿势是跪坐。

      • 家园 吴越没有语言隔阂吗?

        至少低层的越人似乎是南方的原住民。

        • 家园 还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记得伍子胥说吴越同壤,凭记忆,不一定准,但大意不错,就是说吴越是在同一块土地上的,互相交流一定不少,应该至少有一部分人能听懂,大概就能起作用了,甚至不都懂效果更好。以上是我一时间想起来的说法,谢谢您的细心,花!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21

      阳虎前驱。林楚御桓子,虞人以铍、盾夹之,阳越殿。将如蒲圃。桓子咋谓林楚曰:“而先皆季氏之良也,尔以是继之。”对曰:“臣闻命后。阳虎为政,鲁国服焉。违之徵死,死无益于主。”桓子曰:“何后之有?而能以我适孟氏乎?”对曰:“不敢爱死,惧不免主。”桓子曰:“往也!”孟氏选圉人之壮者三百人以为公期筑室于门外。林楚怒马,及衢而骋。阳越射之,不中。筑者阖门。有自门间射阳越,杀之。阳虎劫公与武叔,以伐孟氏。公敛处父帅成人自上东门入,与阳氏战于南门之内,弗胜;又战于棘下,阳氏败。阳虎说甲如公宫,取宝玉、大弓以出,舍于五父之衢,寝而为食。其徒曰:“追其将至。”虎曰:“鲁人闻余出,喜于徵死,何暇追余?”从者曰:“嘻!速驾,公敛阳在。”公敛阳请追之,孟孙弗许。阳欲杀桓子,孟孙惧而归之。子言辨舍爵于季氏之庙而出。阳虎入于讙、阳关以叛。(《定八年传》(p 1568)(11081003))

      鲁昭公与季家闹矛盾,死在了国外,季家不让他的儿子继位,另立他的弟弟公子宋为鲁国国君,即后来的鲁定公。到了公元前五〇五年(鲁定公五年),季家的族长,实际执掌鲁国政权的季平子(季孙意如)死了。此时,季家的大管家是阳虎,季平子的儿子季桓子(季孙斯)继位后,实际上已经被阳虎所控制。

      阳虎是孟家的人,庶出,因此只好投入季家作家臣。由于他很有才能,逐渐做到了大管家。公元前五一五年(鲁昭公二十七年),阳虎还曾经奉着当时十六岁的孟懿子(孟孙何忌)带领鲁国军队出征,实际指挥作战(《昭二十七年传》(p 1487)(10270501))。

      这样,阳虎就以季家家臣的身份实际掌控了鲁国的政权(陪臣执国政)。推测在此前后,阳虎还得了“氏”,有了自己的封邑(阳关和讙)。

      但是阳虎还不满足,与一些不逞之徒密谋,想要杀掉三桓(季家、孟(仲)家、叔孙家)的族长,由他们取而代之,阳虎自己想要成为孟家的族长,并以此身份更名正言顺地掌控鲁国的政权。

      公元前五〇二年(鲁定公八年)冬天,十月二日,阳虎与其同伙定好了第二天起事,把季桓子骗到鲁国都城东门外的蒲圃杀掉。于是阳虎发布命令,让各地都邑的季家军队于十月四日一齐开来鲁国都城,以便控制局面。可这个消息被孟家采邑“成”的大管家公敛处父得到了,他据此判断阳虎将要作乱,就与孟家的族长孟懿子(孟孙何忌)约定,由公敛处父带领“成”邑的军队赶前一天,在十月三日率先进入鲁国都城。

      到了十月三日这天,阳虎借口要宴请季桓子,戒备森严的把季桓子押往蒲圃,阳虎自己在前面开道,为季桓子驾车的是林楚,装备铍和盾的护卫队在两侧跟随,押后的是阳虎的弟弟阳越。

      马上就要到蒲圃了,季桓子突然对林楚说:“我知道你的先人都是季家的好臣子,你也是因此继承了他们。”林楚回答说:“您告诉臣下已经晚了。阳虎掌控鲁国,全国已经平定,现在再要违抗他,只能是找死,死了也还无益于主上。”季桓子说:“有什么晚的,你能把我送到孟家吗?”回答说:“我不怕死,就怕不能把您平安的带出去。”季桓子说:“走你的。”

      于是,载着季桓子的车子一上大路,林楚就用鞭子猛抽驾车马,马车突然离开大队加速猛冲,一直冲向孟家。乘车跟在后面监管季桓子的阳越仓促间发箭射向前车,没有射中,只好在后面追。此时在孟家大门外,有孟懿子一早就派出的三百名壮士,他们假装在盖房子,实际上是在戒备。等季桓子的车冲进孟家的大门,那些壮士跟着一拥而入,赶紧关门,有人还从门缝里发箭,竟然射死了追来的阳越。

      阳虎一看不好,马上派人劫持了鲁定公和叔孙家的族长武叔(叔孙州仇),同时调兵讨伐孟家。正在此时,按照先前的约定,孟家“成”邑的大管家公敛处父率领“成”邑的军队从上东门进入了鲁国都城。

      “成”邑的军队与阳氏控制的军队在南门之内打了一仗,未分胜负,又在城里的棘下再打一仗,终于击败了阳氏控制的军队。战败了的阳虎冲入鲁国国君的宫中,拿走了那里的宝玉和大弓,然后逃往自己的根据地讙和阳关。

      这里也是在城内的战斗中优先使用弓箭的一例。另外车下的护卫队以铍和盾作为武器,可能也是常例,吴王僚在被刺杀时他的卫队装备的就是铍。还有就是阳虎专门去鲁公宫中带走宝玉和大弓,显然这大弓也可说是鲁国的国宝。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20

      冬,蔡侯、吴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汭,自豫章与楚夹汉。左司马戌谓子常曰:“子沿汉而与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毁其舟,还塞大隧、直辕、冥阨。子济汉而伐之,我自后击之,必大败之。”既谋而行。武城-黑谓子常曰:“吴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可久也,不如速战。”史皇谓子常:“楚人恶子而好司马。若司马毁吴舟于淮,塞城口而入,是独克吴也。子必速战!不然,不免。”乃济汉而陈,自小别至于大别。三战,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难而逃之,将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尽说。”(《定四年传》(p 1542)(11040304))

      十一月庚午,二师陈于柏举。阖庐之弟夫槩王-晨请于阖庐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后大师继之,必克。”弗许。夫槩王曰:“所谓‘臣义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谓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属五千先击子常之卒。子常之卒奔,楚师乱,吴师大败之。子常奔郑。史皇以其乘广(chéng guǎng)死。吴从楚师,及清发,将击之。夫槩王曰:“困兽犹斗,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先济者知免,后者慕之,蔑有斗心矣。半济而后可击也。”从之。又败之。楚人为食,吴人及之,奔。食而从之,败诸雍澨。五战,及郢。(《定四年传》(p 1544)(11040305))

      蔡国和唐国本来是楚国的属国,但是由于楚国掌权的令尹子常(囊瓦)贪得无厌,得罪了两国国君,这两国国君发誓要报复。他们先去求晋国,晋国自顾不暇,于是又去求吴国。他们与吴王阖庐一拍即合,三国一起征讨楚国。

      公元前五〇六年(吴王阖庐九年,楚昭王十年,蔡昭公十三年)冬天,三国军队从今新蔡附近出发,到达汉水岸边,与楚军隔江对峙。楚军的统帅是子常,楚国的“左司马沈尹戌”(左司马兼沈县的长官名“戌”)给子常出主意,请子常率领军队继续沿汉水与吴军对峙,自己偷偷翻山到今河南南部一带,召集那里的楚国军队,抄吴军的后路。他一走,子常的部下就对他说:“吴军的战车是木头做的,我军的战车用了皮革,皮革不耐久,我们还是应该快点开战。”子常听了部下的话,贸然渡过汉水向吴军发起进攻,结果三次战斗都打败了,楚军不断后退。

      十一月十八日,吴、楚两军在柏举对阵,吴王阖庐的弟弟夫槩王建议说:“囊瓦不得人心,他的部下没有必死的决心,要是先派精兵突击他的中军,大军随后跟进,一定能打败他们。”在新发表的清华简《系年》上有:“吳王子晨將起禍于吳,吳王闔閭乃歸,昭王焉復邦。”其中的王子晨就是这里的夫槩王,因此上面《左传》中“阖庐之弟夫槩王-晨请于阖庐曰”的“晨”字是“夫槩王”的名而非早晨的“晨”。见董珊《讀清華簡《繫年》》,该文可见于网上,网址是: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752。

      虽然吴王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可夫槩王还是带领自己的五千私家军队率先冲击子常直属的部队,子常的部队被打垮,楚军全军陷入了混乱。这时吴国的大军也加入进攻,楚军大败。子常(囊瓦)指挥车的侍从以及他的卫队被吴军消灭,子常只身逃往郑国。

      随后,吴军追击楚军,到了清发水这条河边,楚军正要渡河,吴军准备发起进攻,夫槩王提出:“困兽犹斗,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先济者知免,后者慕之,蔑有斗心矣。半济而后可击也。”他是说:野兽被困住以后必然会凶猛的反扑,人也一样,要是他们明白自己难免一死,必定会拼命抵抗,还可能会打败我们。不如让他们看到那些抢先渡河的人可以逃命,其他的人就会羡慕他们,争相逃命,没有抵抗的意志,等他们渡河渡到一半时我们再发动进攻,效果最好。

      于是吴军按夫槩王的计策行事,又打垮了楚军。楚人在逃跑的过程中停下来做饭吃,又被吴军赶上,做好的饭也便宜了吴人。吴军一路追击,经过五次战斗,长驱一百多里,一直打到了楚国的都城“郢”。

      这里提到了战车是用木还是用革,对于探讨战车的制作用材有一定意义。《左传》中没有提到过“木车”,提到“革车”的有三处:《闵二年传》: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p 0273)(04021001)),《昭八年传》:秋,大蒐于红,自根牟至于商、卫,革车千乘(shèng)。((p 1302)(10080401)),《哀十一年传》:王卒助之,大败齐师,获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乘(shèng),甲首三千,以献于公。((p 1663)(12110302))。玩其文意,都以“革车”为好车,且都是指的战车。结合此处的叙述,“革车”与“木车”在用于作战的功能上似无本质区别。我猜测是在舆底和车栏某些部位用材上有所差异。

      《襄二十五年传》有:下车七乘(shèng),不以兵甲。((p 1100)(09250209)),这个“下车”说不定就是与“革车”相对的“木车”。

      另外,这里夫槩王在柏举采用的战术也是用少量精锐兵力突破对方阵形中的一点,大军随后跟进。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19

      师及齐师战于炊鼻。齐-子渊捷从洩声子,射之,中楯瓦。繇朐(yóu qú)汏辀,匕入者三寸。声子射其马,斩鞅,殪。改驾,人以为鬷戾也,而助之。子车曰:“齐人也。”将击子车,子车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车曰:“众可惧也,而不可怒也。”子囊带从野洩,叱之。洩曰:“军无私怒,报乃私也,将亢子。”又叱之,亦叱之。冉竖射陈武子,中手,失弓而骂。以告平子,曰:“有君子白皙鬒须眉,甚口。”平子曰:“必子彊也,无乃亢诸?”对曰:“谓之君子,何敢亢之?”林雍羞为颜鸣右,下。苑何忌取其耳。颜鸣去之。苑子之御曰:“视下!”顾。苑子刜林雍,断其足。鑋而乘(chéng)于他车以归。颜鸣三入齐师,呼曰:“林雍乘(chéng)!”(《昭二十六年传》(p 1472)(10260403))

      公元前五一七年(鲁昭公二十五年),由于不能忍受季家的欺辱,鲁昭公愤而反抗,失败以后流亡齐国。第二年,公元前五一六年(齐景公三十二年,鲁昭公二十六年),齐国派兵企图将鲁昭公送入国内,两军在炊鼻展开了战斗。

      齐军方面的子渊捷(子车)找上了鲁军方面的洩声子(野洩),子渊捷一箭射出,穿过洩声子战车驾车马脖子边上的“軥”,擦过战车的“辀”,铮的一声射进了洩声子盾牌中间的脊,深达三寸。洩声子也不肯示弱,回射一箭,射断了子渊捷战车驾车马的“鞅”,射死了马。子渊捷只好换马再战,结果有个鲁人以为他是己方的鬷戾,想上来帮他,子渊捷赶紧声明:“我是齐人。”这人回过神来再想用兵器打他,子渊捷就一箭把这个人射死了。替子渊捷驾车的人让他再射对方战车上的其他人,他说:“不能激怒对方。”这时齐军的子囊带又找上了洩声子,对他破口大骂,洩声子说:“我们又没什么私仇,有什么好骂的,来比试比试。”可子囊带还是骂,洩声子就也骂了回去,两个人对着干骂。

      鲁方季平子(季孙意如)的跟班冉竖一箭射中齐军将领陈武子(氏陈名无宇字子彊)拿弓的手,弓掉了,陈武子气得一通骂,冉竖回来报告季平子:“那边有个君子,长得很白,胡须很重,很会骂人。”季平子对他说:“那准是子彊,你跟他交手了?”冉竖回答说:“既然知道他是君子,怎敢与他交手。”

      鲁方的林雍被指定为颜鸣的车右,可他看不上颜鸣,就下车徒步作战,结果被齐军的苑何忌拉掉了耳朵,颜鸣的战车也不知去向。林雍正在不知所措,为苑何忌驾车的人冲他大叫一声:“朝下看。”林雍刚一回头,就被苑何忌砍断了一条腿。只好单脚跳到别人的车上捡了条命。而发现他不知去向,颜鸣三次冲入齐军阵中大喊:“林雍快来上车。”

      这次战斗由于其性质,战况不太激烈,但当时的大部分战斗本就不那么惨烈。不过在这样的战斗中,颜鸣竟然不知道林雍是怎样从车上下去的,固然他们俩之间还隔着一个驾车者,但也可见当时车战中,车上的武士很容易被从车上甩下去,或者被敌方打下去,尤其是车右,还经常会有些必须下车完成的任务。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18

      吴人伐州来,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吴人禦诸钟离。子瑕卒,楚师熸。吴-公子光曰:“诸侯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已,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胡、沈之君幼而狂,陈大夫啮壮而顽,顿与许、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师熸。帅贱、多宠,政令不壹。七国同役而不同心,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也。若分师先以犯胡、沈与陈,必先奔。三国败,诸侯之师乃摇心矣。诸侯乖乱,楚必大奔。请先者去备薄威,后者敦陈整旅。”吴子从之。戊辰晦,战于鸡父。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三国争之。吴为三军以系于后,中军从王,光帅右,掩馀帅左。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吴师击之,三国败,获胡、沈之君及陈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许与蔡、顿,曰:“吾君死矣!”师譟而从之,三国奔,楚师大奔。(《昭二十三年传》(p 1445)(10230501))

      书曰“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不言战,楚未陈也。(《昭二十三年传》(p 1446)(10230502))

      公元前五一九年(楚平王十年,吴王僚八年),申公巫臣来吴六十五年以后,吴国军队又一次进攻楚国的州来,骚扰楚人,楚国的令尹子瑕(阳丐)与司马薳越带领胡国、沈国和陈国等六个小国的军队长途跋涉来救援,吴军后退到钟离,准备在这里与楚军作战。这时,本来就有病的子瑕死了,影响了楚军的士气。

      而在吴国方面,公子光向吴王僚建议说:“楚国这次带来了众多小国的军队,他们都是害怕楚国不得已才出战的,我听人说:‘出征时令行禁止,不姑息纵容,就算人少,也能成事。’胡、沈两国国君年少轻狂,陈国的大夫老而顽固,顿国与许国、蔡国都不喜欢楚国的统治。现在楚国的令尹又死了,楚军人心动摇。而且楚军的统帅地位卑微,可军中却有一大堆宠臣,因此管理混乱,军令前后不连贯。既然他们七国不能同心同德,统帅威信不高又无法整合全军,我们就能够打败他们。我们可以先分兵进攻胡国、沈国和陈国的部队,这三国垮掉,其他小国的军队必然军心动摇,小国发生混乱,楚军也会跟着败退。请先派战斗力弱的部队进攻,然后再以主力跟进。”吴王僚采纳了他的建议。

      七月二十九日,两军在鸡父开战。吴王僚先派由三千罪人组成的部队进攻胡国、沈国和陈国的阵地,这三国军队的将士没想到这些罪人后面还跟着吴军的主力,只看到这些罪人组成的部队战斗力不强,有便宜可捡,争先出来与这些罪人作战。那些吴军罪人被三国的战士追得到处乱跑,牵引的三国的阵形也跟着乱了套,这样一来,当紧跟着吴军罪人部队的吴军主力突然出现时,这三国军队已经没有抵抗力,就被轻易地打败了,胡、沈两国国君和陈军的统帅都送了命。

      然后吴军收拢俘虏,挑出胡、沈两国的俘虏放掉,让他们逃向许国军队的阵地和蔡国、顿国军队的阵地,还让他们大喊:“我们的主上死了!”吴军主力跟在他们身后,也一起大喊大叫,许、蔡、顿三国的军队顿时崩溃,楚军也跟着全面崩溃,吴军大获全胜。

      这一战,楚军未及列阵就崩溃了,也反映车战的战前准备很重要,如果不能及时列好阵形就没有战斗力。而且列起阵来很麻烦,临时想要列阵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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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太有意思了

      逐篇花(还没,因为短时间有限制。

      要是配点图片就好了。另外可以针对战车(外型,尺寸,制造技术,部队编成)单独整理一篇古代战车的演变。另外还可以延伸一点,将中外的古代战车从技术上和战术上做一点点比较。

      总的来说,这个系列硬是要得。

      • 家园 关于部队编成,在下面补充了两篇,主要是臆想,

        如有兴趣请移步:

        http://www.talkcc.com/article/3805881

        http://www.talkcc.com/article/3805882

      • 家园 花!谢谢回复。

        惭愧,不会贴图,战车的尺寸我在哪一篇里介绍了大概是杨泓先生的文章《战车二论》,可以看他的。关于部队编成,我现在在猜的阶段,有根据的东西不多,不知以后能否搞明白点。至于中外比较,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了,首先是资料没有来源。

    • 家园 春秋左传注读后11左传中的车战17

      冬十月,华登以吴师救华氏。齐-乌枝鸣戍宋。厨人濮曰:“《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盍及其劳且未定也伐诸!若入而固,则华氏众矣,悔无及也。”从之。丙寅,齐师、宋师败吴师于鸿口,获其二帅公子苦雂、偃州员。华登帅其余以败宋师。公欲出,厨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请待之。”乃徇曰:“扬徽者,公徒也。”众从之。公自扬门见之,下而巡之,曰:“国亡君死,二三子之耻也,岂专孤之罪也?”齐-乌枝鸣曰:“用少莫如齐致死,齐致死莫如去备。彼兵多矣,请皆用剑。”从之。华氏北,复即之。厨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华登矣!”遂败华氏于新里。翟偻新居于新里,既战,说甲于公而归。华妵居于公里,亦如之。(《昭二十一年传》(p 1427)(10210601))

      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晋师至。曹-翰胡会晋-荀吴、齐-苑何忌、卫-公子朝救宋。丙戌,与华氏战于赭丘。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子禄御公子城,庄堇为右。干犨御吕封人华豹,张匄为右。相遇,城还。华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将注,豹则关矣。曰:“平公之灵,尚辅相余。”豹射,出其间。将注,则又关矣。曰:“不狎,鄙。”抽矢,城射之,殪。张丐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击之,折轸。又射之,死。干犫请一矢,城曰:“余言汝于君。”对曰:“不死伍乘(shèng),军之大刑也。干刑而从子,君焉用之?子速诸!”乃射之,殪。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华亥搏膺而呼,见华貙,曰:“吾为栾氏矣!”貙曰:“子无我迋,不幸而后亡。”使华登如楚乞师,华貙以车十五乘(shèng),徒七十人犯师而出,食于睢上,哭而送之,乃复入。楚-薳越帅师将逆华氏,大宰犯谏曰:“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争国,释君而臣是助,无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后,既许之矣。”(《昭二十一年传》(p 1428)(10210602))

      宋国的宋元公反复无常,得罪了长期在宋国执政的华家和向家,公元前五二二年(宋元公十年),这两家作乱不成,为首的几人只好流亡国外,但第二年(公元前五二一年,宋元公十一年),留在国内的华家和向家的成员又因为内部纠纷而作乱,就把两家流亡国外的人重新召回来,一起对抗宋元公,在宋国国都内形成了对峙。

      这年冬十月,华家的华登请来了吴国军队支援他们,宋元公方面也请来了乌枝鸣率领的齐国军队支援自己。这时,宋元公的手下,宋国厨邑的长官“濮”(此人无“氏”)建议说:“《军志》上说了:‘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我们何不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就进攻他们,等吴军入城后站稳脚跟,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后悔就来不及了。”宋元公采纳了他的建议,齐国和宋国的联军在鸿口突击吴军,擒获了吴军的统帅公子苦雂和偃州员,但华登指挥另一部分吴军发动反击,又打败了宋军。

      宋元公动摇了,想要逃跑,流亡国外,这时那位“濮”就说了:“我们这样的小人,只能在国内为您拚命,可不能跟着您流亡国外,请您留下来继续抵抗。”于是“濮”派人传下话去:“拥护国君的摇动你们的军徽。”然后请宋元公登上扬门,一眼望去,有很多人都在摇动他们的军徽,宋元公见了很受鼓舞,就从城门上下来巡视,对拥护者说:“我要是死了,宋国也就亡了,不但是我的失败,也是你们的耻辱。”

      这时,来支援的齐国将领乌枝鸣建议说:“人少就只能一齐拚命,一齐拼命还得让敌人没防备。对方兵多,请下令让我方的将士用剑。”宋元公采纳了他的建议,打败了华氏的军队。但华氏的军队很快又卷土重来,这时,“濮”用一件“裳”裹起一颗人头,背着这颗人头在己方阵中到处跑,还喊着:“杀掉华登了。”以此鼓励宋元公军队的士气。终于,宋元公的军队在新里又一次打败了华氏军队的进攻。

      双方对峙到十一月四日,宋元公的儿子公子城请来了晋国、齐国、卫国、曹国的援军。十一月七日,与华氏军队在赭丘会战。战前,华氏方面对阵形还有分歧。

      开战以后,华氏方面的华豹看到了公子城的战车,大喊一声:“那是‘城’!”就追了上来,公子城不服气,下令掉转战车,迎上去,刚要开弓,华豹已经搭好了箭,公子城只好祈祷:“平公之灵,保佑我吧。”结果华豹一箭射在了他和驾车人中间。公子城又要开弓,可华豹又已经搭好了箭,公子城赶紧说:“没出息,不让人家射。”华豹傻乎乎的把箭抽下来,让公子城射,结果公子城一箭就把华豹射死了。华豹的车右张匄抽出一把“殳”下车,准备上前拼命,公子城再射一箭,射断了他的大腿,他趴在地下还用“殳”奋力一击,打折了公子城战车的车轸(构成车厢底边的木框),然后才被射死。华豹的驾车人干犨请求公子城也射自己一箭,公子城说:“我可以在主上那里为你说好话。”但干犨拒绝了,他说:“同车同伍的人要不能一起战死,那是军法首先要制裁的,听了您的,就干犯了军法,主上怎么能用这种人,你快点。”公子城只好射死了他。

      于是宋军及各国援军大败华氏的军队,把他们包围在宋国都城内的南里,华氏方面派出华登去向楚国求援,他哥哥华貙率领十五乘战车,七十名士兵,保护他突出重围,然后和他“食于睢上,哭而送之”。华貙送走了华登,转身又杀回了城中。

      华登的请求见效了,最终楚平王派兵来救援他们,与各国联军达成妥协,接作乱的首要人物流亡到了楚国。

      这里对华豹和公子城之间战车对战车战斗的描写非常精彩,从中可以窥见当时车战具体是怎样进行的。另外此处还提到了车右装备的另一种长兵器,“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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