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Diarmaid Macculloch:基督教简史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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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修昔底德的那本书严格说是战争史

              所以所有其它无关的东西基本都被他摒弃了,伯里克利的那段名演讲能收入也只是因为这是战争阵亡悼念的演说。

            • 家园 荷马史诗和希罗多德的历史

              灾难的起源绝非希罗多德笔下某个个人的一时兴起,或者荷马口中情敌的争执与神祗的怒火,而是整个社会的集体腐化堕落。

              看过荷马史诗和希罗多德的历史,确实有些这位作者说的毛病,假若修昔底德的作品能令人信服地做到引用中说的这一点,那是很让人敬佩。他的战争史也就值得找来看看。

            • 家园 2-希腊化的希腊

              如果修昔底德知道自己去世半个世纪之后他所处社会的命运,他或许会感慨公元前四世纪被内战所撕裂、城邦争执此起彼伏的希腊活该被马其顿人统治。马其顿这个非希腊王国位于希腊北部,腓力二世国王当政时南下发动征服战争,公元前338年险而又险地在喀罗尼亚战役中击败了希腊联军,就此一统希腊。后来喜好男风的腓力二世被一位争风吃醋的保镖刺杀而死,时年二十一岁的王子随即登基为王,号称亚历山大三世。他把马其顿皇室的扩张主义政策发挥到了极致,也在后世赢得了“亚历山大大帝”之名。他只活了三十二岁,但在辞世之前一路挥师东进,席卷波斯与埃及,甚至打到了印度北部。巴尔干、埃及以及亚洲广大地区都曾惨遭亚历山大铁蹄的蹂躏。但是他的毕生征伐带来了流传百世的巨大影响,直到在他身后一千六百年的帖木儿时代为止,这期间绝大多数其兴也忽其亡也速地统治过同一片土地的残虐狂人们都不配与他相提并论。亚历山大与他的父亲都全身心投入了希腊生活方式,接受了希腊的社会习俗与思想文化,这方面的表现远不仅仅局限于他们早已活学活用的男风之好。亚历山大改造了近东地区与埃及的思想模式与文化,直到耶稣降生之时他所制定的准则依然制约着上述地区。他的帝国风范极大地激励了后来的帝国征服者罗马人。他们崇敬地对待亚历山大的文化遗产并根据他打造的模式创立了自己的帝国。

              扩张过度的亚历山大帝国在他死后毫不意外地陷入了政治分裂。他手下的希腊与马其顿将领们彼此拉拢攻伐,直至最后将帝国瓜分殆尽,各人占地为王,看上去颇像是当年曾被亚历山大一一击败的当地统治者,拥有军队与税收机构的半神化地方豪强。甚至还有一位名叫托勒密.索特尔的马其顿军人成为了埃及的新任法老,开启了又一个漫长的法老王朝,直至最终罗马人剪除了他所有的后裔。这些古老非希腊传统的半希腊化继承者们也都有样学样地效仿亚历山大,兴建新城或修缮旧城,建造希腊风格的神庙与剧场,上演希腊戏剧。无数模仿古典希腊城邦的小型地方定居点到处开花,远至喜马拉雅山地区,许多此类城镇存在了好几个世纪之久。比方说阿富汗的坎大哈就有一个当年亚历山大及其追随者在征服过程中曾经给予众多其他城市的别名:亚历山德拉。所有亚历山德拉当中最伟大的一座崛起于尼罗河三角洲。亚历山大本人将一个无名小村打造成了这座港口城市并为之命名。在托勒密的资助下,此地建成了当时最富盛名的高等教育学院——相当于中世纪与现代大学的古代版本——以及古代世界最为无与伦比的图书馆,象征着希腊的求学与好奇精神在异乡扎根下来。这里原有的古老深厚文化甚至曾经动摇过希腊人的自信,在这里依旧坚持希腊特质可以说是纵情于近乎于少年意气的自我肯定。正是在这里人们就众多希腊文学著作的不同重要性做出了大量深思熟虑的决定,形成了所谓了文学“正典”(Canon),一批合格经典作品集成。这批正典得到了基督教的继承,至今依旧决定着我们对希腊文明的看法。

              就这样,亚历山德拉成了地中海地区最重要的文化交流中心,也成为了改造希腊性的重要力量。十九世纪的学者们将这个在亚历山大身后形成的世界称作“希腊化”(hellenistic)世界。一方面是为了表现其希腊特性,另一方面是为了将其与之前的世界相区分。古典希腊不管怎么说毕竟孕育过民主制,而现在大行其道的则是正大光明的独裁国家。这些国家的统治者一个个供奉着早已为希腊人所抛弃、又被腓力二世拾起来的神祗们。亚历山大尤其将这一策略发扬光大,在他主持下众多希腊与东方神灵都被验明了身份。这些新近形成的王朝不仅剽窃了希腊衣冠,还僭越式地使用了希腊人专门为供奉奥林匹斯众神而专用的仪式。希腊城邦再也没能享受到其理想中的真正独立。这些希腊化时代的新兴城邦成为了一个个小型精英聚落,很像是两千年后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殖民官员想要在印度放松一下时在当地修建的仿英格兰风格村镇一样。

              这些城邦与马其顿将军们所征服的其他古老文明成了邻居,不同的世界就这样磕磕碰碰地共存了下去,相互反感、相互不理解以及相互的刺探与利用形成了一团不稳定的混合物。一方面宗教与文化的碰撞极大增加,另一方面城邦居民的政治选择空间也一落千丈。他们还能实行的独立行为无非是自我管理以及向他们的君主们交税。这个时期的希腊文化多少有一点弄虚作假的感觉,至少不能与古典雅典的鼎盛时期相比。这可能是因为古典希腊时期最为显著的蓬勃创造性在这一时期逐渐衰竭了下去。一股悲观主义思潮开始在希腊化社会的文化中涌动,不由得令人回想起当年柏拉图对于日常生活的非现实性与无价值性的悲观看法。

              如果哲学家们再也无法通过影响市场上人们的思想来干预城邦政治,而最为学识渊博的导师们提出的建议也无法为君主所接受,那哲学不如干脆退而关注个体的内心生活,毕竟权势再大的统治者也无法对此加以干涉。人们开始关注对自我的培养。其中有几派做法最为极端:有些人拾起了“犬儒”之名,怀念锡诺帕的第欧根尼以及他那有意识的反社会行为(其中自然包括他叫亚历山大大帝不要挡住他的阳光的著名之举);其他人则追随一位腓力二世与亚历山大的同代人,爱利斯的皮罗,他建议最好悬搁判断;另一位同代人伊壁鸠鲁认为追寻快乐是生活的至高目的,这一享乐主义论断得到了《独立宣言》的呼应,尽管后者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前者认为快乐的基础在于内心平静的观点;在雅典廊柱(stoa)之间讲学的芝诺则推崇斯多葛主义(Stoics),号召人们抑制世俗的欲望,从而将不可避免的人生苦境带来的伤害减弱到最小程度。

              在这样的知识界背景之下,日常生活与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已经没了关系,通过实际创造行为来表现的好奇心也失去了价值。古典希腊时期在技术、医学与地理等领域所取得的骄人进展没能得到多少后续跟进。耶稣出生一百多年后,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于亚历山德拉问世。这项发明始终被人当做玩具对待,没能让古代世界像一千七百年后的英国那样迎来能源突破。归根结底,充裕的奴隶数量抵消了任何技术进步的需要。但是在思想、哲学以及宗教领域,希腊化文明为希腊文化与东方文化提供了一个相互接触的场所,这使得基督耶稣的犹太裔与非犹太裔追随者们可以方便而自然地从希腊思想的大杂烩中任取所需,直到今天。任何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东居民依然会在日常对话中遭遇到这些思想。

              通宝推:李寒秋,
              • 家园 3-罗马与罗马帝国的到来(1)

                耶稣在耶路撒冷降生之时,新一轮的帝国征服者已经统治了希腊化世界。但是这些来自西方的征服者却几乎从未挑战过希腊化社会的文化主导地位——恰恰相反。与亚历山大不同,他们的统治延续了几百年,关于他们的记忆则至今依然纠缠着基督教。罗马是一座极富使命感的城市,因为当初谁也想不到一片如此无关紧要之地竟然能对整个世界造成如此重大的影响。希腊历史学家与地理学家斯特雷波——他去世后不久耶稣就踏上了公开传道的道路——曾有过相当刻薄的评论,在他看来正因为罗马资源贫瘠才使得罗马人将好战天性与求生决心当做他们唯一的财富。除了几片森林与几条河流之外,罗马城周边就再没有别的什么物产了。而且罗马城坐落于意大利半岛中心,因此甚至连国际贸易路线也挨不上一条。罗马城缺乏天然屏障。而且随着城市规模的增加,当地的农业产出也越发捉襟见肘,要不是罗马征服了新的领地,根本养不活这么多罗马人。*30*

                公元前八世纪中期,罗马成为了一座外有城墙内有国王的城市,有点类似于古希腊的城邦。公元前509年原统治者被推翻,从那以后罗马人对于“国王”二字就有了病态一般的恐惧。再也没有人使用过“罗马之王”这一称号,直到一千五百年后,在今天德国的土地上才出现了一位再度使用这一头衔的基督教统治者。此时罗马帝国早已远去,旧日的禁忌自然也无人响应。原统治者遭到推翻之后,罗马陷入了贵族与平民派之间长达整整一代人的冲突当中,正如当年的希腊一样。但是与雅典或柯林斯之类的希腊城邦相比这次战争的结果却截然相反。贵族们赢得了战争,他们发展起来的共和制直到帝国灭亡都一直影响着罗马政府的形式。而平民们连他们在君主时期曾拥有过的那一点权力也没能留住。市民大会依然存在,但不过是徒有其表。实权落在了两位执政官、从贵族中选拔的官员以及贵族组成的元老院手中。即便在元老院里,资历浅的成员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平民影响政治的唯一方式就只剩下了民选护民官,他在任职期间享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护民官的职责是维护平民的法律权益。甚至到了帝国后期平民权益一再萎缩时,护民官依旧时常否决元老院通过的立法。

                至于在其他方面,罗马共和国也与雅典模式的民主发展形成了鲜明对比。待到基督教社会成形之后,罗马的不平等平衡对基督教贵族们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我们接下来还会遇到好几个这样的“共和国”(或者按照英国人的翻译就是“联邦”),以示其与君主国的不同。此类“共和国”在拉丁语基督教以及东正教世界两边都能得见:威尼斯、诺夫哥罗德、波兰-立陶宛以及十七世纪克伦威尔治下的英格兰。罗马共和国与希腊城邦之间会有这样的差异很可能是因为罗马持续不断的扩张欲望。罗马总是处于程度不一的战争状态,要么是为了维护现有领土,要么是为了对外扩张。对于这样的国家来说,真正的民主制着实是一款无法承受的奢侈品。为什么罗马的扩张如此成功呢?许多其他国家也进行过十分戏剧性的扩张,但是之后不过存续了几代人或者两三百年而已。相比之下罗马帝国西部存在了一千二百年,在其灭亡后东罗马帝国又继续存在了一千年。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罗马与希腊的另一处反差:罗马人在种族问题上相当开放。他们向有资格的外国人随意发放罗马公民身份——所谓“有资格”意味着日后有能力提供回报,即便只是对帝国大业感恩戴德的配合。在少数情况下,整片地区的居民还会被集体授予公民身份。甚至连奴隶也有可能摆脱非人身份一跃而成为公民,只要在当地地方官面前举行正式仪式或者由其主人认可就行了。*32*

                这一极富原创性的公民权观点从何而来很难说清。它一定是在国王倒台后贵族与平民争夺权力的斗争中逐渐成型的。不管怎么说,罗马的做法使得日益增多的人们将自己的既得利益与罗马帝国的存续联系在了一起。公元一世纪就有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大数的犹太裔帐篷匠人保罗虽然身处远离罗马的小亚细亚,依旧自豪地宣称自己是罗马公民,因为他知道这个身份足以保护他不受地方势力的威胁。或许正是这份对世界公民身份的自豪使得保罗第一次想到,那位在幻象中赢得他的效忠的犹太裔先知或许传达了一条面向所有民族而并非仅仅针对犹太人的信息。

                罗马共和国自存在以来就一直在地中海地区稳步扩张。在早期罗马一定与希腊有过接触。在公元前二世纪罗马开始觊觎希腊本岛。罗马最终征服了希腊与近东,此时近东的统治者还是亚历山大大帝手下某将领开创的塞琉西王国。这个过程并非事先计划的结果。罗马与塞琉西王国的关系一开始还不错,后来才逐渐恶化。最后共和国于公元前192年至188年塞琉西国王安条克三世在位期间发动了战争。一系列战争的胜利使罗马成为了希腊的统治者,随着日后征服埃及托勒密王朝,罗马的势力范围囊括了整个地中海。这段征战的结果产生了一个老生常谈的悖论(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奥古斯都皇帝的崇拜者、罗马诗人贺拉斯用拉丁文十分到位地阐述了这一悖论:“身为俘虏的希腊却将野蛮的胜利者征服,并将艺术传播到了粗鄙不文的拉丁姆。”*33* 罗马与希腊的关系总是伴随着些许焦虑与紧张,有一件事很能体现这份尴尬:新晋帝国的罗马采用了一个很应景的传说,称罗马奠基人的祖上是特洛伊战争的流亡者之一,特洛伊人艾尼阿斯。因此随着罗马在东部的凯旋,荷马笔下希腊的头号大敌终于压倒了希腊。话虽然这么说,罗马人对于希腊文化与哲学却十分热衷,因为它们为罗马高度发达的军事技术、行政组织以及法律事务提供了十分有益的补充。在帝国内部希腊语获得了几乎与拉丁语等同的地位。实际上在耶稣降生之时,希腊语已经成为了中东地区的通用语。而在基督教会刚刚出现的最初二百年间,绝大多数基督徒所说的也是一种相当通俗化口语化的希腊语变体。公元六七世纪,希腊语取代了拉丁语成为东罗马帝国的官方语言,这一举措也得到了教会的大力支持。对于一个战败民族的语言来说能取得这等成就着实空前绝后。在众多希腊化王朝纷纷覆灭之后很久,这番成就依旧是对希腊文化生命力与适应性的礼赞。

                通宝推:然后203,
                • 家园 罗马与罗马帝国的到来(2)

                  耶稣在世时,罗马的统治刚刚经历了一次重大转型,由共和制转为帝制。共和国竟能将各种麻烦压制这么长时间着实令人惊讶,但是其结构已经越来不足以法应付一个不断膨胀的帝国。贫困愈演愈烈,土地兼并猖獗,公众对社会不义的怒火也呈众人拾柴之势。公元前100年酝酿已久的社会矛盾终于全面爆发。接下来是七十年时断时续的内战与民不聊生。乱局最终在公元前31年以一派首脑死于另一派之手而告终:屋大维在阿克提乌姆湾海战中击败了马克.安东尼与他的盟友,托勒密王朝的埃及女王克里奥佩特拉。在此之后,曾被最终遇刺身亡的独裁者凯撒收养为继承人的屋大维又以一系列无所顾忌的手段赢得了帝国的最高权力。又以一系列无所顾忌的手段赢得了帝国的最高权力。现在他必须牢牢控制住权力并为遭受重创的国家带来和平。他的统治之所以能长久是因为他一丝不苟地遵从了共和政体的旧制。元老院与两位每年选举的执政官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继续行使职能。事实上直到公元1453年新罗马帝国的象征君士坦丁堡沦陷为止,基于旧罗马帝国形式的元老院依旧在发挥效力。*34*

                  不过在表面的掩饰之下,屋大维发动了一场政府体制革命。他十分小心地避免使用国王的称号,而是安排元老院授予他一个听上去人畜无害的“第一公民”(princeps)头衔,同时还将自己改名为奥古斯都,象征着内战疮痍结束后的崭新开始。新约中也用这个名讳来指代他。为了表示他的好意,奥古斯都慨然接受了护民官之职,旧政体中唯一一个还能调动些许普通民众感情的职位,不过同时他还接受了一项传统的军事荣誉,凯撒本人当年曾持有过的凯旋将军(imperator)头衔。他成为了罗马帝国第一任皇帝,其继任者一直延续到1453年。凯旋将军是最为重要的头衔,这个按照传统要通过万众山呼来授予的头衔象征了他对军队的控制,这也是从此以后帝国真正的权力基础。在罗马的过去从未休止的战事意味着如果想在共和国内掌权,最有力的资本就是一系列军功。因此凯旋将军的头衔才如此重要。奥古斯都授意自己的公关专家们大肆宣传自己的骄人战绩,尽管实际上他在这方面的表现根本不算突出。*35*

                  普通民众并不反对奥古斯都获取凯旋将军头衔。他们对旧共和国没有多少怀念之情,因为过去七十年里旧共和国带给他们的就只有痛苦。就他们看来旧政体横竖都是骗人的。因此就算奥古斯都利用传统头衔与制度来伪饰自己又能如何呢?奥古斯都尤其注意美化罗马帝国。他为自己的成就打造了众多象征,其中最为核心的是一座宏大的“和平祭坛”(Ara pacis),这是感恩戴德(或者说在政治方面持现实态度)的元老院进献给他的贺礼。今天参观罗马城的人们依然能有幸见到这座祭坛,不过现在它已经远离了最初的原址。为其选择新址的是一位身败名裂的后世奥古斯,也就是墨索里尼。“和平”这个主题选择得十分巧妙。大多数罗马人都感念奥古斯都为他们带来了共和国没能提供的和平与繁荣。尽管奥古斯都本人的军事能力不太好说,但他与他的继任者们却扎扎实实地打破了帝国在地中海区域各方各面的政治边界。他们还通过打击海盗活动保证了相对安全与方便的地中海航行。基督教在世界范围内的第一位主要阐述者保罗以及基督教信仰本身都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没有罗马帝国带来的总体和平,基督教向西的扩展将会更加困难重重。

                  但是这套政治新秩序对于失势的旧共和国上层残余来说十分令人感到郁闷。他们失去了曾经的地位,沦为了为皇帝粉饰太平的装饰品。这些人在旧共和国时期十分富有,在奥古斯都治下同样如此。但是他们还是不免感到深深的羞辱。最糟糕的问题在于奥古斯都日益受人崇拜。他本人倒是并未直接声称自己拥有神性,但是他也从不反对人们向他的守护神灵进行祭拜并进献供品,所谓守护神也就是对他的人品与行为进行引导的神灵。对于这一概念的祭拜早就成为了罗马宗教活动的一部分。奥古斯都死后他的继任者随即将他封神。后世的皇帝们也都意识到了这一做法的妙处:将已故的前任皇帝封神不仅仅令死者荣光倍至,也能为在世的皇帝带来威望与执政合法性。有几位奥古斯都的继承者甚至在生前就自行封神。一开始这样做的确意味着极大的政治风险,但是在公元三世纪后期皇帝自行封神已经成为了常规。罗马贵族们对此十分反感,他们难以接受崇拜一位昔日的同事。帝国早期的文学中充斥着对往昔的追忆或者对皇帝的勉强尊敬,在公元一世纪历史学家塔希佗的存世作品中尤其体现了这一点。如同希腊化文化一样,斯多葛主义在罗马也开始大行其道,这一现象绝非巧合。在罗马帝国西部存世的时间里,旧贵族们——以及急于习得旧贵族举止做派的新贵们——从未摆脱这股追忆之情。

                  因此在接下来的二百年里,众多以强力赤裸裸夺权的政治领袖都获得了神祗一般的尊荣。这些神化的政治领袖将自己与传统罗马神祗(一套很类似于希腊神祗的体系)联系在了一起。看到神灵与政治通过如此形式搅和在一起一定会令许多罗马贵族的心里五味杂陈。传统的责任要求他们参与古代崇拜仪式;对神祗与神官的崇拜与罗马身份密不可分,对于这一身份的骄傲或许能够令任何半吊子共和派克服对于皇帝神化的厌恶。在精英圈子之外,普通罗马民众对于旧神依旧抱有极大的热情。*37* 君主崇拜本身就是对罗马众神吸引力的证明,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之多的皇帝这样大费周章。但是权力集团对于皇帝应对众多臣服民族宗教的方式十分留心。无论单独一位皇帝偏好哪一种宗教,都会引发政治世界与精神世界的联系,正如当年奥古斯都鼓励君主崇拜所导致的结果一样。由于罗马的军事实力保障了地中海内航线的畅通,五花八门的各色神灵现在都可以在帝国境内随意往来,这也为罗马神祗带来了许多非正式竞争者,例如来自东方的生殖崇拜以及长于沉思的伊朗密特拉教,后者的教义认为人生就是光与暗、善与恶之间的大战。正当众多宗教为了争夺皇帝与罗马民众的注意力而相互竞争时,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犹太教最近刚刚产生了一个作风古怪的渺小支派,注意到的人大概也不会往心里去。

                  • 家园 屋大维收养了

                    屋大维收养了遇刺身亡的独裁者凯撒的继承人

                    这句话有没有翻译错了?屋大维后来的自身身份就是凯撒集团的继承人吧。

                    • 家园 原文:

                      Octavian,adopted heir of assassinated general and dictator Julius Caesar......

                      的确是我错了。马上改正。

              • 家园 在开罗的一个科普特教堂门口拍的照片

                点看全图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希腊化的埃及

                • 家园 这俩分别是啥文字?

                  上面的是科普特文?

                  • 家园 呵呵,上面为希腊文,下面为阿拉伯文

                    埃及被来自马其顿的托勒密王朝(Ptolemaic dynasty)统治了差不多三百年,因而深深地打下了希腊文化的烙印。而基督教在其早期传播的时候,至少在中东、北非和东非地区,主要是用希腊文传播的。埃及的科普特教属于基督教的最早的分支之一,至今在埃及约有14%的人口属于该教派。

                    • 家园 是像希腊字母

                      俺是琢磨着为啥科普特教会要用希腊语呢,难道文献都失传了要恢复更古的文字?罗马帝国后期基督教在东方传播科普特文和叙利亚文是两大主流嘛,前几年闹出来的犹大福音书就是科普特语文献

                      • 家园 圣经的最早非犹太版本是希腊语的

                        希腊化时代托勒密王朝曾经组织七十位犹太学者把旧约圣经从希伯来语翻译为希腊语(《七十子圣经文本》),这个版本是后来基督教在东地中海传播的教义基础,基督教的产生是两希文明碰撞的结果,在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正统前,拉丁版的圣经还不可能出现,一直到公元4世纪晚期哲罗姆才把旧约新约统一翻译成比较精准的拉丁文版本。

                        • 家园 俺其实是想知道

                          这个门口标语是科普特文还是希腊文,模样看起来都差不多。只是国内懂科普特文的可能不多,这种语言在埃及教会应该还活着。

                          • 家园 科普特文

                            外事不决问wiki:

                            外链出处

                            科普特语(Coptic language)是古埃及语言发展的最末阶段,形成于纪元前,纪元伊始,人们开始借鉴希腊文字,创造出科普特字母。公元3世纪,出现大量用科普特语誊抄的希腊文献,尤其是基督教经文。迦克墩公会议后,亚历山大学派反对确立耶稣“一位二性”的信经,与罗马天主教分道扬镳,出现了科普特教派。科普特语言文字在科普特教派的信徒的使用中得到继承发扬。科普特语曾在埃及各地广泛使用,但后来逐渐被阿拉伯语取代。现在,科普特语只在埃及科普特人的教堂中使用。

                            外链出处

                            注意第二行开头那个X带下划线,那是从圣书体演变过来的。科普特文里头有大部分字母是借鉴的希腊字母,但也有部分是本土字母演变的。

    • 家园 有人投草?!哪位英雄啊?太牛了!立场坚定斗志昂扬

      眼睛里面不揉沙子,对信仰无比坚贞,和反对派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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