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5:齐杵臼——我不能矣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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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齐杵臼——我不能矣

    杵臼是齐景公的名,此人有一个特长,就是活得长,活得长,在位时间也就长,在春秋时期,晋、楚、齐、秦四大国的国君里,齐景公在位时间是最长的,一共在位五十八年。

    齐景公的父亲是齐灵公,齐灵公的最大成就就是当上了周灵王的老丈人,那是在公元前五五八年(鲁襄公十五年,周灵王十四年,晋悼公十六年,齐灵公二十四年)。随后他就开始仗势欺负周围的小国,结果招来了霸主晋国。公元前五五五年(鲁襄公十八年,周灵王十七年,晋平公三年,齐灵公二十七年),晋国联合各家诸侯围攻齐国,把齐灵公吓得屁滚尿流,第二年就死掉了,接替他的是齐庄公,这一年是公元前五五四年(鲁襄公十九年,周灵王十八年,晋平公四年,齐灵公二十八年)。

    齐庄公是齐景公的大哥,估计生于公元前五八七年(鲁成公四年,周定王二十年,晋景公十三年,齐顷公十二年),十五岁就被送到晋国当质子,当公元前五七二年(鲁襄公元年,周简王十四年,晋悼公二年,齐灵公十年)。以后齐庄公又多次以大子的身份代表齐国与诸侯会盟征伐,按说最有资格继承国君之位,但齐灵公偏要让自己宠妾戎子的干儿子公子牙上位,结果反而让戎子和公子牙送了命。

    齐庄公很有本事,也很能折腾,甚至在公元前五五〇年(鲁襄公二十三年,周灵王二十二年,晋平公八年,齐庄公四年)攻入了晋国。但他的折腾也体现在男女之事上,居然给自家的重臣崔杼戴了绿帽子,结果被崔杼狙杀,那是在公元前五四八年(鲁襄公二十五年,周灵王二十四年,晋平公十年,齐庄公六年),他只活了三十九年,他弟弟齐景公也就在此年上了位。

    齐庄公不是嫡子,齐景公也不是嫡子,二人不同母,齐庄公的母亲是鬷声姬,齐景公的母亲穆孟姬则是鲁国流亡来齐国的卿叔孙宣伯(叔孙侨如)的女儿,《左传》里有记载:“冬十月,出叔孙侨如而盟之。侨如奔齐。”(《成十六年传》(p 0894)(08161102))(070);“叔孙宣伯之在齐也,叔孙还(杜《注》:“还,齐群公子。”)纳其女于灵公。嬖,生景公。”(《襄二十五年传》(p 1099)(09250206))(090);“齐-声孟子通侨如,使立于高、国之间。侨如曰:“不可以再罪。”奔卫,亦间于卿。”(《成十六年传》(p 0894)(08161103))(070)。叔孙宣伯流亡齐国在公元前五七四年(鲁成公十七年,周简王十二年,晋厉公七年,齐灵公八年),估计他在当年或者下一年即公元前五七三年(鲁成公十八年,周简王十三年,晋悼公元年,齐灵公九年)就又离开齐国,把女儿扔在了这里,其时齐庄公十四岁,应该和穆孟姬年纪差不多大。

    齐景公则应该比公子牙年长,我估计他也就生于公元前五七三年(鲁成公十八年,周简王十三年,晋悼公元年,齐灵公九年),即位时已经二十五岁了。

    齐景公刚即位时,没什么权力,只能瞧着各路大神斗法,血雨腥风,甚至就在他眼前,那些人就砍死了正主持公室尝祭的重臣庆舍(子之)。随后,陈家大力扩张自己的势力,他却无能为力,只得沉溺于享乐之中,只有地位下降的晏婴(晏子)还来陪伴他。

    到公元前五三二年(鲁昭公十年,周景王十三年,晋平公二十六年,齐景公十六年),四十一岁的齐景公终于迎来了他发挥作用的一天,齐国权势最大的栾、高两家和陈、鲍两家火并,栾、高两家竟然来攻打他住的宫殿,试图劫持他。在晏婴的支持下,齐景公博了一把,派出王黑带人反击,连当年周天子赏给齐桓公的龙旗“灵姑銔”都拿出来压阵。他赌赢了,成为改变双方力量平衡的关键因素。

    可是赶走栾、高两家之后,主要胜利果实还是被陈、鲍两家瓜分了。不过,在齐景公母亲穆孟姬的支持下,陈家得到了封邑高唐,被暂时支离了齐国的政治中心,齐景公总算是成了真正的国君。

    两年以后,齐景公去晋国朝见,与刚即位的晋昭公投壶为戏,晋昭公先投,他的助手中行穆子(荀吴)替晋昭公祈求说:“有酒如淮,有肉如坻(chí)。寡君中此,为诸侯师。”晋昭公投中了。齐景公不甘示弱,也祈求说:“有酒如渑(shéng),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齐景公也投中了。晋国那些人很不高兴,说了些肆无忌惮的话,齐景公赶紧离开,回国后就疏离了晋国。

    到公元前五二六年(鲁昭公十六年,周景王十九年,晋平公六年,齐景公二十二年),齐景公也开始“兴师而伐远方”了,他越过鲁国进攻了徐国,还召集几家诸侯举行会盟,挑战晋国的霸主地位。

    晏婴(晏子)还陪伴在齐景公身旁,但景公已经不怎么听晏婴的劝了,他有了新的宠臣梁丘据。

    到公元前五一七年(鲁昭公二十五年,周敬王三年,晋顷公九年,齐景公三十一年),鲁国发生政变,鲁昭公逃来齐国,齐景公攻占了鲁国的郓安置下鲁昭公,下一年,他还出兵进攻鲁国,打了炊鼻之战,但梁丘据接受了鲁人贿赂,劝阻齐景公,没让他亲征。齐军打过去之后,双方都没有太强的战斗意志,这一战也就没什么结果。时间一长,齐景公也厌倦了鲁昭公。

    到公元前五〇三年(鲁定公七年,周敬王十七年,晋定公九年,齐景公四十五年)前后,“晉師大疫且飢,食人。楚昭王侵泗(伊)洛以復方城之師。晉人且有范氏與中行氏之禍,七歲不解甲。諸侯同盟于鹹泉以反晉,至今齊人以不服于晉,晉公以弱。”(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十八章》),按杨伯峻先生的说法,“晋因赵、范内鬨,同盟解体,于是齐、郑、卫、鲁四国之好逐渐形成,晋遂失诸侯。”(《定十一年传?注》(p 1584)(11110201))(129)。尤其是鲁国,虽然还会摇摆,但终究于公元前四九九年“冬,及郑平,始叛晋也”(《定十一年传》(p 1584)(11110201))(129),杜预在此有《注》:“鲁自僖公以来,世服于晋,至今而叛,故曰始。”

    这一阵,齐景公于公元前五〇一年(鲁定公九年,周敬王十九年,晋定公十一年,齐景公四十七年,卫灵公三十四年)、公元前四九七年(鲁定公十三年,周敬王二十三年,晋定公十五年,齐景公五十一年,卫灵公三十八年)和公元前四九四年(鲁哀公元年,周敬王二十六年,晋定公十八年,齐景公五十四年,卫灵公四十一年),三次带兵联合卫灵公与晋军交锋。

    公元前四九七年那次,七十四岁的齐景公还不忘记要占卫灵公的上风,这卫灵公可是以勇武著称的。齐景公请卫灵公来吃饭,旁边事先准备好自己的乘广,车上还带着甲胄,然后让人报告说:“晋师至矣!(晋军打过来了!)”他趁机建议:“比君之驾也,寡人请摄。(主上的车要套好还得等一阵子,不如坐寡人的车吧。)”于是把卫灵公骗上了自家的乘广,两人穿上甲胄,驾车狂奔起来。过了一阵子,又有人报告说:“无晋师。(晋军没来。)”他们这才停下来。

    齐景公也没有嫡子,公元前四九〇年(鲁哀公五年,周敬王三十年,晋定公二十二年,齐景公五十八年),八十三岁的他临死时指定了公子荼继承君位,就是他当孺子牛的那位:他背着这位小公子游戏,把牙都磕掉了。尽管他如此溺爱,但此时陈家已经重回齐国政治的中心,他们的新族长、陈桓子的次子陈乞从鲁国招来了公子阳生(齐悼公),于是公子荼只在位一年,就被齐悼公取代,成了齐安孺子-荼,甚至没保住小命。

    齐悼公也没有好下场,只在位四年,公元前四八五年(鲁哀公十年,周敬王三十五年,晋定公二十七年,齐悼公四年),他就被陈乞杀掉了,再过四年,公元前四八一年(鲁哀公十四年,周敬王三十九年,晋定公三十一年,齐简公四年),继位的齐简公也被陈家再下一代族长陈恆(陈成子)杀掉,孔子还为此“三日齊,而请伐齐三”,要求讨伐陈成子,但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此时,陈成子得政,陈家已经“莫之与京”,不久就“代陈有国”,建立了新的陈国——即战国七雄之一的田齐。

    齐景公活了这么长,在位时间这么长,真正掌权的时间也不短,可他本人只想出出风头,根本没有要挽回当时“姜族弱矣”大趋势的意思。

    非但如此,齐景公还在临死前非常任性地强立“公子荼”继承自己,制造了“姜族”内部的分裂。而他的陪葬也反映了这种任性,仅一个殉马坑,就为他陪葬了六百匹以上的马匹,一个城邑(包括小国)所拥有的全部马匹,也不过如此,大有自知后裔反正守不住这份家业、不过了的意思。也许,他早就不抱希望了。

    在《昭二十六年传》中记载了如下一段对话,就反映了齐景公的这种心态:

    [/COLOR]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ōu)、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rǔ汝),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yǐ)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p 1480)(10261101))(102)

    果然,到齐景公去世仅一百零四年后,“(齐康公)十九年(公元前三八六年),田常(陈成子)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齐景公去世一百一十一年后,“(齐康公)二十六年(公元前三七九年),康公卒,吕氏遂绝其祀。”(《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第二》),这是说,到那时,齐景公的后代就被逐出了贵族的行列,他的老祖宗姜太公(吕尚)也就没人上供了。

    下面是临淄东周墓殉马坑一角的图片,出自临淄齐都镇人民政府网站《临淄东周墓殉马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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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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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102晏婴居市8节、115栾高多怨5节、130齐景伐晋3节):

    通宝推:老老狐狸,mezhan,南寒,strain2,楚庄王,迷途笨狼,秦波仁者,hullo,关中农民,豹子头,李根,蓝鸟,史文恭,履虎尾,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齐景伐晋3/3

      《哀五年经》:

      秋九月癸酉,齐侯-杵臼卒。((p 1629)(12050004))(130)

      《哀五年传》:

      齐-燕姬生子,不成而死。诸子鬻姒(yù sì)之子荼嬖(bì),诸大夫恐其为大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大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间于忧虞,则有疾疢(chèn),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公疾,使国惠子、高昭子立荼,置群公子于莱。秋,齐景公卒。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奔卫,公子鉏(chú)、公子阳生来奔。莱人歌之曰:“景公死乎不与埋,三军之事乎不与谋。师乎师乎,何党之乎?”((p 1630)(12050301))(137、130)

      《哀五年经》:

      冬,叔还如齐。((p 1629)(12050005))(130)

      闰月,葬齐景公。((p 1629)(12050006))(130)

      我的粗译:

      我们的哀公五年(公元前四九〇年,周敬王三十年,齐景公五十八年,晋定公二十二年,卫出公三年),齐景公的夫人燕姬生了个儿子,但夭折了。他的一位妾侍鬻姒也生了个儿子叫“荼”,很得齐景公的宠爱。那些大夫们害怕“荼”被立为大子,就对那位“公”提出:“君之齿长矣,未有大子,若之何?(主上的岁数大了,还没立下大子,怎么好呢?)”那位“公”就告诉他们:“二三子间于忧虞,则有疾疢,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几位大人要老是操心这操心那,那会生病的,你们还是先想着怎么高兴些吧,何必要操心有没有主上?)”

      等那位“公”(齐景公)生了病,这才下令让国惠子(国夏)和高昭子(高张)立“荼”为大子,把群公子送到了“莱”。

      这年秋天,秋九月癸酉那天(杨注:癸酉,二十四日。),齐景公去世了。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逃去了卫国,公子鉏、公子阳生逃来我们这里。莱人为此唱道:“景公死乎不与埋,三军之事乎不与谋。师乎师乎,何党之乎?(景公死了顾不上埋,三军之事没人去谋,这么一群又一群,最后能往哪儿溜?)”

      一些补充:

      齐侯-杵臼即齐景公。

      杨伯峻先生注“齐-燕姬生子”曰:

      服虔云:“燕姬,齐景公嫡夫人,昭七年燕人所归。”余详李贻德《辑述》。

      杨伯峻先生注“诸子鬻姒之子荼嬖”曰:

      诸子,天子、诸侯姬妾之官称,详襄十九年《传》“诸子仲子、戎子”《注》。《晏子春秋?内篇?谏上》云:“淳于人纳女于景公,生孺子荼,景公爱之。”《史记?齐世家》云:“景公五十八年夏,景公夫人燕姬適子死,景公宠妾芮姬生子荼。”或作“淳于人纳女”,或作“芮姬”,皆与《传》异。且《晏子春秋》叙晏子进谏事,此时晏婴早死矣。《齐世家》叙燕姬所生子死与荼之生似为同年事,亦难凭信。

      杨伯峻先生注《襄十九年传》“诸子仲子、戎子”云:

      《管子?戒篇》有中妇诸子,房玄龄《注》云:“中妇诸子,内官之号。”(所谓)内官者,(亦)诸侯、天子姬妾之别名,(因)居宫内,(必)有官阶,故云内官。《史记?秦纪》有(羊八子、)唐八子,《穣侯传》有芈八子,《汉书?外戚传》及《广陵厉王传》亦有八子、七子,八子、七子皆诸子也。《齐世家》作仲姬、戎姬,此姬为姬妾之义,非姓。戎子、仲子,子则是姓。((p 1048)(09190501))(090)

      杨伯峻先生注“二三子间于忧虞,则有疾疢”曰:

      间,参与,间厕之义,与庄十年《传》“又何间焉”之“间”同。此言汝等若有忧虑,则生疾病。忧、虞同义,疾、疢(chèn)亦同义,《孟子?尽心上》“恒存乎疢疾”,疢疾亦疾疢也。说本武亿《义证》。

      杨伯峻先生注“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曰:

      此或非此年语,但亦非早年语,因《传》文无“初”字也。杜《注》:“景公意欲立荼而未发,故以此言塞大夫请。”

      杨伯峻先生注“师乎师乎,何党之乎?”曰:

      杜《注》:“师,众也。党,所也。之,往也。称谥,盖葬后而为此歌,哀群公子失所。”此歌以埋、谋、之为韵。王引之《述闻》谓第二句衍“之”字,第三句末衍“乎”字,不足信。《梁书?文学下?刘杳传》谓“晋-永嘉贼曹嶷于青州发齐景公冢”云云,则齐景公之墓为曹嶷所掘。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燕”——“北燕”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莱”——“郲”(杨注:莱,国名。《齐世家》“莱侯来伐,与之争营丘”者是也。其姓无考,或据襄二年《传》“齐侯使诸姜宗妇来送葬,召莱子,莱子不会”之文,以为莱亦姓姜。然孔《疏》云:“《世族谱》不知莱国之姓,齐侯召莱子者,不为其姓姜也。以其比邻小国,意陵蔑之,故召之,欲使从送诸姜宗妇来向鲁耳。莱子以其轻侮,故不肯会。”则莱未必姓姜。《晏子春秋?内篇?问上》云“景公伐斄”,孙星衍以为斄即莱,据襄六年《传》“齐侯灭莱,迁莱于郳”之文,其时莱已早为齐所灭。恐斄仍即莱,《晏子春秋》所言固小说,不足据为史实。或云莱国当在今山东省-昌邑县东南。杜《注》及《通志?氏族略》以黄县东南二十五里之故黄城当之,(恐不确。或)以其有莱山,因云云。《三代吉金文存》云????[釐-里]伯鼎在今黄县出土,杜说似较可信。#莱在齐之东,鲁在齐之西。鲁于莱,中隔一齐,素无嫌隙,特以齐欲伐之,而鲁往助之耳,故书曰‘会’。”#李廉《春秋诸传会通》云:“东莱有莱山,从齐之小国也。齐自七年会鲁伐之,今年又自伐之,卒于襄六年而灭之矣。”#传世有叔夷钟,铭文云“锡釐仆三百又五十家”云云,釐即莱,“釐仆”指灭莱后之俘虏为奴隶者。此钟即制作于灭莱之后。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谓“盖于是役,叔夷最有功”,则于《传》无徵。#郲即襄六年“齐候灭莱”之莱国,详宣七年《经?注》。#莱,今山东-昌邑县东南。距临淄约百五十里。#杜《注》:“莱人,齐所灭莱夷也。”莱夷原在今山东-烟台地区一带,今黄县东南莱子城,为莱国故城。襄公六年,齐灭莱,迁莱于郳。《水经?淄水注》云:“莱芜故城在莱芜谷。旧说云,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此谷,邑落荒芜,故曰莱芜”云云。则夹谷本为莱人流落之地,齐侯可就地召用之。犁弥,《齐世家》作犁鉏。#莱,杜《注》“齐东鄙邑”,则非莱国之莱。今山东-烟台地区-黄县东南莱山。),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9,北纬36.7(昌乐东,襄六年后为齐国逐走)。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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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景公在位时间极长,他刚即位时,晋国作为霸主完全压制着齐国;到他晚年,晋国因为内部出了问题,无暇顾及各家诸侯的事务,以致鲁国的卿叔孙昭子(叔孙婼)感叹“诸侯之无伯,害哉!”(《昭十六年传》(p 1376)(10160203))(091、118),也就让景公得以快意恩仇了一番。但临终时,齐景公任性地强立幼子也分裂了齐国的姜族,加速了姜齐被田齐取代的过程。“甘为孺子牛”——爱护幼子这种好的品行,过了头也会带来极糟的后果。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齐景伐晋2/3

      《定十三年经》:

      十有三年春,齐侯、卫侯次于垂葭。((p 1587)(11130001))(130)

      《定十三年传》:

      十三年春,齐侯、卫侯次于垂葭,实郹氏。使师伐晋。将济河,诸大夫皆曰不可,邴意兹曰:“可。锐师伐河内,传必数日而后及绛。绛不三月不能出河,则我既济水矣。”乃伐河内。((p 1588)(11130101))(130)

      齐侯皆敛诸大夫之轩,唯邴意兹乘(chéng)轩。((p 1589)(11130102))(130)

      齐侯欲与卫侯乘(chéng),与之宴而驾乘广(chéng guǎng),载甲焉。使告曰:“晋师至矣!”齐侯曰:“比君之驾也,寡人请摄。”乃介而与之乘(chéng),驱之。或告曰:“无晋师。”乃止。((p 1589)(11130103))(130)

      我的粗译:

      我们的定公十三年(公元前四九七年,周敬王二十三年,齐景公五十一年,晋定公十五年,卫灵公三十八年),春天,齐侯(齐景公)和卫侯(卫灵公)驻扎在“垂葭”,也就是“郹氏”。决定派部队去进攻晋国,正准备渡过黄河,那些大夫们都说不可,只有邴意兹说:“可。锐师伐河内,传必数日而后及绛。绛不三月不能出河,则我既济水矣。(没问题。我们派精干的部队进攻“河内”,他们报信的传车需要数日而后才能到达“绛”,从“绛”那里起兵,没三个月过不了黄河,那时候我们的部队早就又渡过黄河回来了。)”于是联军进攻了河内。

      回来以后,齐侯就没收了那些大夫们的轩车,只让邴意兹乘轩。

      在这次行动中,齐侯想要让卫侯坐上自家的车。于是一次齐侯宴请卫侯,下令在旁边事先准备好自己的一辆乘广,乘广上带了甲胄。然后齐侯让人报告说:“晋师至矣!(晋军打过来了!)”他趁机建议:“比君之驾也,寡人请摄。(主上的车要套好还得等一阵子,不如坐寡人的车吧。)”于是把卫灵公骗上了自家的乘广,两人穿上甲胄,驾着乘广狂奔起来。过了一阵子,又有人报告说:“无晋师。(没发现晋军。)”他们这才停下来。

      一些补充:

      这卫灵公也是个骄傲的人,而且是以勇武著称的,据《定九年传》:

      晋车千乘在中牟,卫侯将如五氏,卜过之,龟焦。卫侯曰:“可也!卫车当其半,寡人当其半,敌矣。”乃过中牟。中牟人欲伐之。卫-褚师圃亡在中牟,曰:“卫虽小,其君在焉,未可胜也。齐师克城而骄,其帅又贱,遇,必败之。不如从齐。”乃伐齐师,败之。齐侯致禚、媚、杏于卫。((p 1574)(11090402))(131)

      这里是说卫灵公自认为一人能抵晋军的五百乘兵车,对方也认可了。

      当时的贵族如果坐上别人的车,叫做失位,是很严重的事情。《成二年传》中就记载了一件相关的事例以及当时贵族们的评论:

      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君弱,皆强冠之。((p 0806)(08020801))(069)

      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p 0808)(08020803))(069)

      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谓矣。”((p 0808)(08020804))(069)

      杨伯峻先生注“传必数日而后及绛”曰:

      传谓传车,即驿传。河内距绛远,(即)驿车奔驰,亦(即)必历数日而后到。

      杨伯峻先生注“则我既济水矣”曰:

      此时,我已返师回到黄河之东矣。此时之黄河,经河南-原阳、延津诸县西北而东北流,又经濮阳西而北,齐、卫皆在河东。

      杨伯峻先生注“与之宴而驾乘广”曰:

      乘广,本楚战车名,齐亦有之。驾乘广之驾与《孟子?梁惠王下》“今乘舆已驾矣”之驾同义,谓车马已套好。

      桥案:“乘广”当专指国君所乘可以指挥战斗且乘坐舒适的战车。

      杨伯峻先生注“比君之驾也,寡人请摄”曰:

      言及君车驾好,我请摄御。摄,代也。代其驾御也。此乃齐侯明知晋师未至,作镇定语。亦表面谦虚之辞。卫君在讌会中,战车已解马,突闻晋师至,自不待卫车之驾,而与齐侯共载,于鬯《校书》、陶鸿庆《别疏》、吴闓生《文史甄微》皆纠缠于“比”字之义,仍未得其解,故不述。杨树达先生《读左传》始粗得其义。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垂葭”——“郹氏”(杨注:《公羊》作“垂瑕”。《谷梁》无“卫侯”二字,赵坦《异文笺》云“脱”。沈钦韩《地名补注》云:“《山东通志》,垂葭在曹州府-鉅野县西南境。按:葭密城在菏泽县西北二十五里葭密寨。疑垂葭即葭密,非是二处。”鉅野县今作巨野县。#“郹”本作“郥”,误。今从阮元《校勘记》及金泽文库本订。郹音決。),推测位置为:东经115.32,北纬35.29(葭密寨)。

      “绛”——“晋”——“新田”—— “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此“济河”处当为“泮”,“泮”(杨注:胡渭《禹贡锥指》谓泮水源出泰山-分水岭,即北汶河。《泰安州志》谓之堑汶,在今泰安县南。赵一清谓分水岭一源两分,半西南流,至界首村,北折入长清县之中川,达于清河;半东南流,至桃花峪,因名泮水。详梁履绳《补释》。然按之地势,此说可疑。下云会于夷仪,夷仪有三,无论聊城西南之夷仪,德州市北之夷仪,甚或邢台市西之夷仪,皆在泰安西北,晋侯若先从泰安南济,又折回而至夷仪会诸侯,恐无此理。),推测位置为:东经114.32,北纬35.47(宿胥口,黄河改道处,浚县-长屯村南堤壕村)。桥案:如杨先生所注,我臆想“泮”似当为渡黄河处,故推测为黄河改道处,当初此处亦可能有一水两分的现象。

      “河内”(杨注:河内本卫国,卫迁楚丘后,河内属晋,今河南-汲县。#此时之黄河,经河南-原阳、延津诸县西北而东北流,又经濮阳西而北,齐、卫皆在河东。),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97,北纬35.39(卫辉市-汲城村)。

      下面是两幅锐师伐河内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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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齐景伐晋1/3

      《定九年传》:

      秋,齐侯伐晋-夷仪。敝无存之父将室之,辞,以与其弟,曰:“此役也,不死,反,必娶于高、国。”先登,求自门出,死于霤下。东郭书讓登,犁弥从之,曰:“子讓而左,我讓而右,使登者绝而后下。”书左,弥先下。书与王猛息。猛曰:“我先登。”书敛甲,曰:“曩者之难,今又难焉!”猛笑曰:“吾从子,如驂之有靳。”((p 1574)(11090401))(130)

      齐侯赏犁弥,犁弥辞,曰:“有先登者,臣从之,皙幘而衣狸製。”公使视东郭书,曰:“乃夫子也——吾贶子。”公赏东郭书,辞,曰:“彼,宾旅也。”乃赏犁弥。((p 1575)(11090403))(130)

      齐师之在夷仪也,齐侯谓夷仪人曰:“得敝无存者,以五家免。”乃得其尸。公三襚之,与之犀轩与直盖,而先归之。坐引者,以师哭之,亲推之三。((p 1575)(11090404))(130)

      我的粗译:

      我们的定公九年(公元前五〇一年,周敬王十九年,齐景公四十七年,晋定公十一年),秋天,齐侯(齐景公)征发了“民”要去进攻晋国的夷仪,齐国有一位“民”叫敝无存,他爸爸正准备给他娶亲,他让给了他弟弟娶,还对他爸爸说:“此役也,不死,反,必娶于高、国。(这一仗打下来,我要是不死,一定能娶上高家、国家的女儿。)”

      攻城的时候,他率先登城,然后跳了下去,朝城门方向打,战死在城门檐下。

      齐国的大夫东郭书(书)也抢先登上了城头,另一位大夫犁弥(弥,王猛,猛)紧跟着他,对他说:“子讓而左,我讓而右,使登者绝而后下。(大人朝左边抢,我朝右边抢,等咱们的人都上来再下去。)”于是那位“书”依言向左面抢过去,可那位“弥”却抢先跳了下去。

      等打完了,那位“书”跟那位“王猛”(犁弥)在一起休息,那位“猛”就说:“我先登。(是我先登城的。)”那位“书”整了下身上穿的甲然后对他说:“曩者之难,今又难焉!(刚才你就挤兑我,现在又来挤兑我了!)”一听这话,那位“猛”笑了,告诉他说:“吾从子,如驂之有靳。(我就赖上大人了,像驂马被靳拴在服马边上一样。)”

      回国以后,齐侯(齐景公)要赏赐犁弥率先登上城头的功劳,犁弥推辞说:“有先登者,臣从之,皙幘而衣狸製。(还有个人比我先登上城头,臣下是一直跟着他的,他戴着纯白的头巾,身披狸皮的斗篷。)”他们的“公”(齐景公)就指给他看东郭书,他回答:“乃夫子也——吾贶子。(就是这位大人,我这个赏赐应该给大人您。)”东郭书则推辞说:“彼,宾旅也。(这个人,他是在我们这里做客的。)”于是还是把赏赐给了犁弥。

      齐国大军还没离开夷仪的时候,齐侯就对夷仪人悬赏说:“得敝无存者,以五家免。(谁能找到敝无存,我会免除他五家的赋役。)”于是找到了敝无存的尸首,这位“公”三次出手亲自为他穿衣,赐给他用犀角装饰的轩车,还有直柄的伞盖,让他的尸首率先归国,出发前让拉车的人跪坐,全军列队哭送,齐侯又亲自推动灵车三次。

      一些补充:

      杜《注》“此役也,不死,反,必娶于高、国”云:“高氏、国氏,齐贵族也。无存欲必有功,还取卿相之女。”

      杨伯峻先生注“东郭书讓登”曰:

      讓(让)登者,抢登耳,讓借为攘,实己欲先登。杜《注》谓“讓众使后,而己先登”,不确。

      杨伯峻先生注“书与王猛息”曰:

      王猛即犁弥。杜《注》:“战讫共止息。”

      杨伯峻先生注“曩者之难,今又难焉!”曰:

      东郭书取甲欲着而与王猛相斗,且曰,昔汝欲我左,使我为难;今日以此骄我,又使我为难!

      杨伯峻先生注“吾从子,如驂之有靳”曰:

      古代战车驾四马,两旁之马曰驂。中间二马曰服。服背有靳,靳亦曰游环,《诗?秦风?小戎》“游环脋驱”是也。两驂之辔由外贯于游环中,而总于御者。则靳所以使驂随服,不致外出或前行。王猛之意,吾必如驂,行在服马后。

      下面是几张秦始皇陵铜车马的照片,摄自兵马俑馆,从中可以看到所谓“靳”延伸的方向以及“驂”、“服”的相互关系——中间两马是“服”,两边两马是“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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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伯峻先生注“皙幘而衣狸製”曰:

      盖犁弥与东郭书本不相识,故仅言其衣着。幘,《说文》:“发有巾曰幘。”段玉裁《注》引《方言》,“覆髻谓之幘巾。”皙,白色。杜《注》以幘为?[齒責,zé],谓齿上下相值。製,今之斗篷。以狸为之,故曰狸製。说见俞正燮《癸巳类稿》卷二《製解》。

      杨伯峻先生注“彼,宾旅也”曰:

      阮芝生《杜注拾遗》云:“观犁弥与书同事而不相识,疑系他国之人初仕于齐者,故书以宾旅称之。”陶鸿庆《别疏》:“宾旅,犹言羁旅之臣。”

      桥案:后犁弥曾云“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定十年传》(p 1577)(11100201))(124),则鲁人也。

      杨伯峻先生注“公三襚之”曰:

      《说文》:“襚,衣死人也。”(杜《注》:“袭,衣死人也。”)三襚,迁尸于袭上而衣之,为一襚;小敛又衣之,二襚;大敛又衣,三襚。

      杨伯峻先生注“与之犀轩与直盖”曰:

      轩乃高贵者所乘之车,犀轩,则以犀皮为饰者。直盖,高盖,即今之长柄伞,与之以殉葬。

      杨伯峻先生注“坐引者,以师哭之”曰:

      出葬时,军队哭临,挽车者不敢立,乃坐。古之坐,似今之跪。

      杨伯峻先生注“亲推之三”曰:

      亲推丧车三次。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夷仪”(杨注:夷仪,今河北-邢台市西。此晋地,至迁邢之夷仪,则在山东-聊城县西南十二里,参闵二年《传?注》。与会十二国见《经》。#夷仪,今河北-邢台市西,余详襄二十四年《传?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3.95,北纬37.17(邢台市-浆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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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栾高多怨5/5

      《昭十年传》:

      昭子至自晋,大夫皆见。高彊见而退。昭子语诸大夫曰:“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庆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诸君,君以为忠,而甚宠之。将死,疾于公宫,辇而归,君亲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犹及之,难不慎也?丧夫人之力,弃德、旷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其是之谓乎!”((p 1319)(10100405))(091、115)

      《昭十二年经》:

      十有二年春,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p 1329)(10120001))(115)

      《昭十二年传》:

      十二年春,齐-高偃纳北燕伯-款于唐,因其众也。((p 1331)(10120101))(115)

      我的粗译:

      也在这年,我们的卿昭子(叔孙昭子,叔孙婼)出访晋国归来,在朝廷上,我们的大夫都来和他寒暄,只有新逃来的高彊见他一面后没说啥就退了下去。于是昭子就告诉那些大夫说:“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庆封亡,子尾(高蠆)多受邑,而稍致诸君(齐景公),君以为忠,而甚宠之。将死,疾于公(齐景公)宫,辇而归,君亲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犹及之,难不慎也?丧夫人之力,弃德、旷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其是之谓乎!(作为家族的继承人确实是不可不慎啊!过去庆封被放逐,他们的主上赏给子尾很多村邑,他退回去一小部分,他们主上认为他“忠”,就非常宠信他。他去世那会儿,在他们“公”的宫殿里发病,是用人推车把他送回的家,他们主上还亲自推车。现在他的继承人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恩宠,所以被赶到咱们这儿来了。“忠”这么好的品行,他的继承人承受不住,还是会被惩罚,又怎能不慎呢?一旦不慎,辜负了先人的荫庇,糟蹋了先人的恩德,中断了宗族的祭祀,自身也遭了殃,不是很糟糕吗?《诗》里说“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说的就是这种事吧。)”

      两年后,我们的昭公十二年(公元前五三〇年,周景王十五年,齐景公十八年,晋平公二年),春天,齐国的高偃率兵把北燕伯-款(燕简公)送进了“唐”,这得到了“唐”那里众人的支持。

      一些补充:

      “不自我先,不自我后”或出自《诗?小雅?节南山之什?正月?二章》:“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忧心愈愈,是以有侮。”(《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74))。高亨先生于此有注:“不自我先,不自我后,指变乱不先不后正发生在我的时代。”

      “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还见于《诗?大雅?荡之什?瞻卬?卒章》:“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克鞏。无忝皇祖,式救尔后。”(《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68))。

      杨伯峻先生注“弃德、旷宗”曰:

      顾炎武《日知录》卷二十七云:“旷宗谓使其庙旷而不祀。”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二年春”曰:

      正月初四己酉冬至,建子。

      杨伯峻先生注“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曰:

      高偃即襄二十九年《传》之高酀,孔《疏》引《世本》,“敬仲生庄子,庄子生倾子,倾子之孙酀”,故杜《注》谓“高偃,高傒(敬仲)玄孙”,襄二十九年《传》云“敬仲之曾孙酀”者,凡曾孙以下皆可名曾孙,《诗?周颂?维天之命》“曾孙笃之”,(《诗?小雅?信南山》“曾孙田之”,)郑玄《笺》云:“自孙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称曾孙”是也。亦见襄二十九年《传?注》。宋-高闶《春秋集注》云:“三年,北燕伯出奔齐;六年,齐将纳之而不果。款播越在外盖十年矣,不能自复,而借齐之力,仅能纳之于别邑而已。”

      杨伯峻先生注“十二年春,齐-高偃纳北燕伯-款于唐,因其众也”曰:

      杜《注》:“言因唐众欲纳之,故得先入唐。”款以后情况,《经》、《传》无载。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北燕”——“燕”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阳”——“唐”(杨注:“阳”,《传》作“唐”,故杜《注》谓“阳即唐”。据杜《注》,则在今河北-完县西,唐县东北。王夫之《春秋稗疏》以为“唐县在燕之西,自齐而往,绝燕而过之,高偃不能悬军深入;与齐远,燕伯不能恃以为援。《汉志》涿郡有阳乡县,当是燕地,在文安、大城之间,为燕、齐孔道,此阳是也。”《公羊传》谓“伯于阳”当作“公子阳生”,妄说。),推测位置为:东经115.03,北纬38.83(唐县-南固城村)。

      ————————————————————

      新的“栾”、“高”两家未能取代老的“高”、“国”两家,像流星一样陨落了。老的“高”、“国”两家一直屹立不动,这是齐国的特点,可能也是姜齐之所以被田齐取代的重要背景之一。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栾高多怨4/5

      《昭八年传》:

      七月甲戌,齐-子尾卒。子旗欲治其室。丁丑,杀梁婴。八月庚戌,逐子成、子工、子车,皆来奔,而立子良氏之宰。其臣曰:“孺子长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授甲,将攻之。陈桓子善于子尾,亦授甲,将助之。或告子旗,子旗不信,则数人告。将往,又数人告于道,遂如陈氏。桓子将出矣,闻之而还,游服而逆之,请命。对曰:“闻彊氏授甲将攻子,子闻诸?”曰:“弗闻。”“子盍亦授甲,无宇请从。”子旗曰:“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诲之,犹惧其不济,吾又宠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谓之。《周书》曰‘惠不惠,茂不茂’,康叔所以服弘大也。”桓子稽颡曰:“顷、灵福子,吾犹有望。”遂和之如初。((p 1302)(10080501))(115)

      我的粗译:

      再下一年,我们的昭公八年(公元前五三四年,周景王十一年,齐景公十四年,晋平公二十四年),七月甲戌那天(杨注:甲戌,八日。),齐国的子尾(高蠆)去世了,子旗(栾施)就想把他们家收到自己手下管理。丁丑那天(杨注:丁丑,十一日。),子旗杀掉了子尾家的大管家梁婴,八月庚戌那天(杨注:庚戌,十四日。),赶走了亲近子尾的齐国大夫子成(公子固)、子工(公子铸)、子车(公孙捷),他们都逃来我们这里。然后子旗自行为子尾的儿子子良(高彊)指定了管家。

      子良的家臣对他说:“孺子长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孺子您已经成人了,他还自行派人来管理我们家,这是要兼并我们啊。)”于是子良向族人发放了兵器甲胄,准备攻打子旗家。陈桓子(陈无宇)与子尾关系很好,就也向族人发放兵器甲胄,准备为子良助阵。

      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子旗,子旗不信,但又来了好几个人也报告同样的消息。他准备前往子良家,路上又有好几个人报告了这个消息,于是他转往陈家。到了陈家,桓子(陈无宇)已穿好甲胄正准备出动,听说他来了,马上回到屋里,换了一身便服迎接他。

      子旗先问桓子的意向,桓子回应道:“闻彊氏(子良,高彊)授甲将攻子,子闻诸?(听说那个“彊”发放了兵器甲胄要攻打大人家,大人听说了吗?)”答:“弗闻。(没听说。)”于是桓子就提出:“子盍亦授甲,无宇请从。(大人何不也发放兵器甲胄,让我“无宇”跟随您。)”子旗告诉他:“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诲之,犹惧其不济,吾又宠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谓之。《周书》曰‘惠不惠,茂不茂’,康叔所以服弘大也。(大人为何这么说?那家伙,不过是个孺子,我教导他,还怕他成不了材,还得想方设法扶持他——要不怎么对得起先人?大人何不去和他解释解释,《周书》上说“要矫正不仁爱的,勉励不上进的”,当初康叔就是靠这个才开创了弘大的局面。)”桓子只好趴下磕头说:“顷、灵福子,吾犹有望。(顷公和灵公赐福给了大人,我们都得靠您了。)”于是马上为两家讲和,恢复了原先的关系。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逐子成、子工、子车”曰:

      杜《注》:“三子,齐大夫,子尾之属。子成,顷公子固也;子工,成之弟铸也;子车,顷公之孙捷也。”梁履绳《左通补释》引梁英书云:“十年《传》‘反子城、子公、公孙捷’,‘成’与‘城’,‘工’与‘公’古并通用。”子车亦称子渊捷,见二十六年《传》,《新序?义勇篇》误作“子渊棲”。

      杨伯峻先生注“游服而逆之”曰:

      脱去戎衣,改着游服以迎接子旗。游服,燕游之服,玄端深衣之类。说见沈钦韩《补注》。

      杨伯峻先生注“其若先人何?”曰:

      此句上有省略。本意是,我若如你所言,亦出兵与子良氏战,将无以对祖宗。因栾氏、高氏同出自惠公,详下文并注释。

      杨伯峻先生注“惠不惠,茂不茂”曰:

      《尚书?康诰》文。茂,今?书?作“懋”,相同,勉也。言当惠其所不惠,勉其所不勉者。子旗引此,盖谓子良氏虽不惠不勉,我仍惠之勉之,望无宇向其言之。

      杨伯峻先生注“康叔所以服弘大也”曰:

      《康诰》又云:“汝惟小子,乃服惟弘。”言汝(康叔)虽小子,所作当宽大。服,事也。弘同宏,宽大也。此句即所以释《康诰》此句。

      杨伯峻先生注(桓子稽颡曰:“顷、灵福子,吾犹有望。”)曰:

      稽颡本凶礼之最重者,旧社会谓之磕响头。无宇稽颡者,感于子旗之言,而己本拟助子良攻子旗有愧于心也。惠公生顷公及公子栾、公子高,顷公生灵公。公子栾之子公孙灶即栾施之父子雅;公子高之子公孙蠆即高彊之父子尾,灵公与子雅、子尾为从兄弟。顷公则子雅、子尾之伯父。故曰顷、灵福子。福子者,其神佑助子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昭十年经》:

      夏,齐-栾施来奔。((p 1313)(10100002))(115)

      《昭十年传》:

      齐惠-栾、高-氏皆耆酒,信内,多怨,彊于陈、鲍-氏而恶之。((p 1315)(10100201))(115)

      夏,有告陈桓子曰:“子旗、子良将攻陈、鲍。”亦告鲍氏。桓子授甲而如鲍氏。遭子良醉而骋,遂见文子,则亦授甲矣。使视二子,则皆将饮酒。桓子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陈、鲍方睦,遂伐栾、高-氏。子良曰:“先得公,陈、鲍焉往?”遂伐虎门。((p 1315)(10100202))(115)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助栾、高乎?”曰:“庸愈乎?”“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彊来奔。陈、鲍分其室。((p 1316)(10100203))(102、115)

      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p 1317)(10100204))(102、115)

      我的粗译:

      两年以后,我们的昭公十年(公元前五三二年,周景王十三年,齐景公十六年,晋平公二十六年),齐国的那两位执政大臣、齐惠公后裔的栾、高两家族长(子旗和子良)变得好酒、听信枕边风,结果齐国上上下下都怨气很大,由于他们的势力压过了陈、鲍两家,陈、鲍两家也非常讨厌他们。

      这年夏天,有人报告陈桓子(陈无宇)说:“子旗(栾施)、子良(高彊)将攻陈、鲍。(子旗和子良准备攻打陈家和鲍家了。)”而且也报告了鲍家。桓子向族人发放了兵器甲胄,然后前往鲍家,路上正遇见子良喝醉了酒驾车狂奔,等他到鲍家见了鲍文子,鲍文子也已经向族人发放了兵器甲胄。再派人去查看子旗和子良那两位大人,那两位都正准备喝酒呢。

      于是桓子提议:“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这消息虽然不准确,但他们要知道我们向族人发放了兵器甲胄,一定会赶走我们。要不我们趁他们正喝酒,先去攻打他们两家?)”陈家和鲍家这一段关系正好,于是就一起去进攻了栾家和高家。

      遭到进攻以后,子良说:“先得公(齐景公),陈、鲍焉往?(要是我们先控制了“公”,陈家和鲍家还有什么招?)”于是竟然发兵去攻打齐侯(齐景公)宫殿的虎门。

      这时,晏平仲(晏婴)穿上了正式的全套朝服去了齐侯的宫殿,站在虎门之外。那四家都派人招揽他,他不理。

      他的手下就问:“助陈、鲍乎?(我们去支援陈家和鲍家吗?)”他回答:“何善焉?(有什么意义吗?)”又问:“助栾、高乎?(我们去支援栾家和高家吗?)”回答:“庸愈乎?(能强到哪去呢?)”再问:“然则归乎?(那我们回家吗?)”回答:“君(齐景公)伐,焉归?(主上正被攻击,能回哪儿去?)”

      后来那位“公”(齐景公)派人召见他,他就进入了齐侯的宫殿。那位“公”正在占卜派王黑打着齐桓公的龙旗灵姑銔出动平乱,得了吉兆,然后王黑请求把灵姑銔剪去三尺再打出去。

      五月庚辰那天(杨注:五月无庚辰日。),王黑领着人与攻击齐侯宫殿的栾家和高家的人在“稷”那里打了一仗,栾家和高家的人战败,随后在“庄”那里再次战胜他们,齐国的国人也出来追击他们,又在鹿门击败了他们。于是栾施(子旗)和高彊(子良)逃来我们这里。

      陈家和鲍家瓜分了栾家和高家的家产。

      这时晏子(晏婴)对陈家的族长桓子(陈无宇)提出:“必致诸公(齐景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您一定要把这些家产献给咱们的“公”!“让”,是“德”的首要部分,所以“让”是最好的“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但是获取“利”也不能勉强,要顾及“公”的利益,“公”的利益是“利”的根本,“利”积聚的太多就会产生后患,还是要这么干,免得积聚起来!这东西滋长起来可不得了。)”

      五十五岁的桓子把那些家产都献给了“公”,自己请求退休到“莒”那里养老。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齐惠-栾、高-氏皆耆酒”曰:

      栾氏、高氏皆出于齐惠公,故此云“齐惠-栾、高?氏”、昭三年《传》“二惠竞爽犹可”,杜《注》:“子雅、子尾皆齐惠公之孙也。”此栾氏谓栾施,字子旗;高氏谓高彊,字子良。一为子雅之子,一为子尾之子,则齐惠公之曾孙。耆,今作嗜。

      杜《注》“信内,多怨”云:“说妇人言,故多怨。”

      杨伯峻先生注“彊于陈、鲍-氏而恶之”曰:

      惠栋《补注》:“?尔雅?:‘彊,当也。’言其族盛与陈、鲍相当值。”彊训盛亦可。杜《注》:“恶陈、鲍。”

      杨伯峻先生注“夏,有告陈桓子曰”曰:

      朱彬《经传考证》:“有,或也。”实则“有”与“或”古音极相近,相通。

      杨伯峻先生注“遂伐虎门”曰:

      杜《注》:“欲入,公不听,故伐公门。”《周礼?师氏》“居虎门之左”郑《注》:“虎门,路寝门也。”《水经?穀水注》云:“路门,一曰毕门,亦曰虎门也。”据章炳麟《左传读》,周王宫,西门为虎门;齐为侯国,路寝但有南门云云,则此虎门为齐景公路寝之南门。

      关于路寝以及虎门,可参考下图,虽非齐国的宫殿,但同期的秦国宫殿据认为也是遵循了周家的制度的。下面是秦-雍城朝寝建筑平面示意图,出自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汉考古研究部《陕西秦汉考古五十年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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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图可见,虎门——路门已经是宫殿的最后一重门,一旦攻破了虎门,齐景公就无路可退了。

      杨伯峻先生注“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曰:

      据章炳麟《左传读》谓《齐语》述周王赏齐桓公以大辂、龙旗九旒,此灵姑銔即桓公之龙旗。王黑请断三尺者,顾炎武《补正》引《考工记?舆人?疏》,“《礼纬》,‘诸侯旗齐轸,大夫齐较。’轸至较五尺五寸,断三尺得至较者,盖天子与其臣乘重较之车,诸侯之车不重较,故有三尺之较也,或可服君误与。”又引李云霑曰:“此如芋尹无宇之断王旌,断其斿也。”然据《礼纬?含文嘉》,诸侯之旗七仞九旒,齐轸;大夫五仞五旒(《初学记》卷二十二引作七旒,是也),齐较。王黑以大夫而用齐侯旗,实奉齐侯命,故不断二仞,而请断三尺,示恭敬而已耳。余详七年《传》并《注》。

      杨伯峻先生注《昭七年传》“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及“芋尹无宇断之”云:

      旌,旗帜之一种。据《周礼?春官?司常》及郑玄《注》,此种旗用五色鸟羽分开置于竿上。王旌,楚王所用。楚称王,据《新序?义勇篇》“臣以君旗拽地”之语,是楚王用周天子之旌。据《左传》孔《疏》引《礼纬?稽命徵》,又《周礼?夏官?节服氏?疏》引《礼纬?含文嘉》并谓旌有飘带,古谓之旒。天子之旗,十二旒,长九仞(七尺曰仞),插于田车,旒曳地;诸侯旌九旒七仞,下端与轸(车后横木)齐高;卿大夫旌七旒五仞,下端与车較(车两旁之横木,亦名车耳)齐高。王念孙颇疑此说,详其《广雅疏证?释天》旌旗。若此说可信,则楚令尹只能用七旒五仞之旌,而楚灵王为令尹时却用十二旒九仞之旌,与昭元年《传》述其“设服离卫”同意。

      芋尹为官名,哀公十五年《传》陈国亦有芋尹。《新序?义勇篇》误作芊尹,云:“芊尹文者,荆之殴鹿彘者也。”《新序》所述人名虽不同,事实却类似,则芋尹为殴兽之官。断之,可能一则断去五旒,一则断其旒长。

      ((p 1282)(10070201))(108)

      杨伯峻先生注“蕴利生孽”曰:

      《说文》:“蕴,积也。”《大戴礼?四代篇》称孔丘语作“委利生孽”,委亦积也。《晏子春秋?杂篇下》作“怨利生孽”,怨借为宛,《方言》:“宛,蓄也。”说参章炳麟《左传读》。孽,杜《注》:“妖害也。”

      “莒”——“剧”推测位置为:东经118.73,北纬36.75(寿光市-纪台镇)。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栾高多怨3/5

      《昭三年传》:

      齐-公孙灶卒。司马灶见晏子,曰:“又丧子雅矣。”晏子曰:“惜也!子旗不免,殆哉!姜族弱矣,而妫将始昌。二惠竞爽犹可,又弱一个焉,姜其危哉!”((p 1244)(10031301))(115)

      我的粗译:

      就在这一年,齐国的公孙灶(栾灶,子雅)去世了,齐国的大夫司马灶去见了晏子(晏婴),感叹说:“又丧子雅矣。(又死了一位子雅了。)”晏子也感叹说:“惜也!子旗(栾施)不免,殆哉!姜族弱矣,而妫将始昌。二惠竞爽犹可,又弱一个焉,姜其危哉!(太可惜了!子旗会败家的,没法子了!我们姜族弱矣,妫族正发达起来,原来两个“惠”互相激励还应付得过,现在少了一个,姜族要糟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子旗不免”曰:

      子旗,子雅之子。去年《传》韩起谓之非保家之主,此晏婴亦预料其不免祸。

      杜《注》“二惠竞爽犹可”云:“子雅、子尾皆齐惠公之孙也。竞,彊(强)也。爽,明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

      《昭六年经》:

      齐侯伐北燕。((p 1273)(10060009))(115)

      《昭六年传》:

      十一月,齐侯如晋,请伐北燕也。士匄相士鞅逆诸河,礼也。晋侯许之。十二月,齐侯遂伐北燕,将纳简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p 1280)(10061101))(115)

      《昭七年经》:

      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p 1281)(10070001))(115)

      《昭七年传》:

      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齐求之也。癸巳,齐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听命?先君之敝器请以谢罪。”公孙皙曰:“受服而退,俟衅而动,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归燕姬,赂以瑶罋、玉椟、斝耳。不克而还。((p 1282)(10070101))(115)

      我的粗译:

      过了三年,我们的昭公六年(公元前五三六年,周景王九年,齐景公十二年,晋平公二十二年),十一月,齐侯(齐景公)去了晋国,请求批准去进攻北燕。士匄(士文伯,伯瑕)辅佐士鞅(范献子)到黄河边上迎接,这合乎“礼”的要求。

      于是在十二月,齐侯去进攻北燕,准备把燕简公(北燕伯-款)送入北燕国。但晏子(晏婴)预言说:“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送不进去。燕国已经有国君了,而且他们的“民”也没有要改变的意思。我们的主上贪财,他的左右都只知道阿谀奉承,出兵征伐却不讲究“信”,很难成事。)”

      到下一年,我们的昭公七年(公元前五三五年,周景王十年,齐景公十三年,晋平公二十三年),春王正月,北燕和齐国讲了和,这是应齐国的要求。癸巳那天(杨注:癸巳,十八日。),齐侯(齐景公)驻扎在“虢”,燕人来讲和,他们请求说:“敝邑知罪,敢不听命?先君之敝器请以谢罪。(敝邑已经明白我们的罪过了,怎敢不听从贵国的命令?我们愿意献上先君之敝器用来谢罪。)”于是齐国的大夫公孙皙建议:“受服而退,俟衅而动,可也。(既然他们肯服软,我们就回去,看着他们,等他们露了破绽我们再来,这就行了。)”

      二月戊午那天(杨注:戊午,十四日。),齐国和北燕在濡上举行了盟誓,燕人送给齐侯一位燕姬,还献上了瑶罋、玉椟、斝耳。但齐侯把燕简公送入北燕国的目标没有实现。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士匄相士鞅逆诸河,礼也”曰:

      杜《注》:“士匄,晋大夫。相,为介,得敬逆来者之礼。”据《释文》,古本“士匄”或作“王正”,董遇、王肃本同。且谓士匄与士鞅之父同名,士鞅不当取之为介,当作“王正”,今《传》本作“士匄”者误。但自《唐石经》至北宋诸本均作“士匄”。无作“王正”者。张聪咸《杜注辩证》云:“检《汉书?古今人表》有两士鞅,一列中上,一列中下,正疑士匄即范宣子,而士鞅非宣子之子明甚。”亦未必然。

      桥案:所谓“士”氏似不止一族,此“士匄”之“士”族,未必为“范”氏、“随”氏之“士”族,可能是另一“士”族,如曾为大傅之士渥浊,亦可能属此族,此族可能是士蔿或士会兄弟的后裔。襄三十、三十一年《传》亦有士匄,谥文,字伯瑕,称士文伯,下年《传》亦有士文伯,疑即此人,或曾掌晋司功,与曾执政之范宣子显为两人。襄二十六年《传?注》:“宣子即士匄,又谓之范匄。卒于二十五年。”

      杨伯峻先生注“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曰:

      杜《注》:“为明年暨齐平传。”此当与下年《传》文连读。《史记?燕世家》谓“齐-高偃如晋,请共伐燕,入其君”,则至晋者非齐侯也,又非请许而请共出师。《燕世家》又云:“晋平公许,与齐伐燕,入惠公。”则非纳而未成也。《晋世家》、《年表》与《燕世家》同。近年长沙-马王堆三号墓所出帛书《春秋事语》云:“燕大夫子□率师以禦晋人,胜之。归而饮至,而乐。(下文残缺)处十一月,晋人□燕南,大败[燕]人。”或即此事传闻之异。

      杨伯峻先生注“赂以瑶罋、玉椟、斝耳”曰:

      《诗?卫风?木瓜》“报之以琼瑶”,毛《传》:“琼瑶,美玉。”《仪礼?聘礼》:“醯醢百罋”,罋亦作甕,《礼记?檀弓上》即作“醯醢百甕”,本陶器,以盛酒浆,此则以美玉为之。《论语?季氏》“龟玉毁于椟中”,椟音独,即今之柜,此亦以玉为饰。斝音贾,孔《疏》云:“以玉为之。言耳者,此器旁有耳,若今之杯。”

      下面是王国维先生《说斝》一文的图片,出自《观堂集林》卷三,其中图像太多不宜打字成文,另外,这也许是王先生的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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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是一张商代兽面纹斝的图片,出自广州日报网站《青铜斝盛行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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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燕”——“燕”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逆诸河”之处我估计当在“泮”,“河”——“泮”推测位置为:东经114.32,北纬35.47(宿胥口,黄河改道处,浚县-长屯村南堤壕村)。

      “虢”(杨注:杜《注》:“虢,燕竟。”在今河北-任丘县西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7,北纬38.77(任丘市-青塔乡-后赵各庄村村北,有西汉-高郭侯国国都遗址)。

      “濡上”——“濡”(杨注:杜《注》:“濡水出高阳县东北,至河间-鄚县入易水。”晋之高阳县即今河北-高阳县东二十五里之古城,鄚县即今任丘县北三十五里之鄚州镇。则濡上当在任丘县西北,与齐师驻地不远。其他异说分歧,皆不足为据,因不具引。),入易水处(鄚州镇)推测位置为:东经116.11,北纬38.86。“盟于濡上”处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05,北纬38.8。

      下面是齐侯伐北燕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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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栾高多怨2/5

      《昭二年传》:

      宣子遂如齐纳币。见子雅。子雅召子旗,使见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见子尾。子尾见彊,宣子谓之如子旗。大夫多笑之,唯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p 1228)(10020102))(118、115)

      我的粗译:

      再下一年,我们的昭公二年(公元前五四〇年,周景王五年,齐景公八年,晋平公十八年),春天,晋侯(晋平公)派了韩宣子(韩起)来访问,并通报我们他刚刚当上了中军元帅。随后宣子(韩起)就前往齐国送礼。他先见了子雅(公孙灶),子雅就把儿子子旗(栾施)召了来,让宣子看。看了之后宣子就说:“非保家之主也,不臣。(不是能延续家族的首领,没有做臣子的自觉。)”。他又见了子尾(公孙蠆,高蠆),子尾也请他看了自己的儿子彊(高彊),宣子说了和说子旗一样的话。

      那些齐国的大夫都嗤笑韩起,只有晏子(晏婴)相信韩起的话,说:“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这位大人,是位贵族。贵族说出的话是有准的,自有他的道理。)”

      一些补充: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昭三年传》:

      晋-韩起如齐逆女。公孙蠆为少姜之有宠也,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人谓宣子:“子尾欺晋,晋胡受之?”宣子曰:“我欲得齐,而远其宠,宠将来乎?”((p 1241)(10030601))(119、115)

      我的粗译:

      一年以后,我们的昭公三年(公元前五三九年,周景王六年,齐景公九年,晋平公十九年),晋国执政的中军元帅韩起(宣子)前往齐国为晋平公迎娶一位齐国“公”的女儿作夫人。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前面晋平公的如夫人、齐国来的少姜很受宠,但她忽然去世了。此时齐国执政的公孙蠆(子尾)看到少姜受宠,就拿自己的女儿替换了“公”的女儿,让那位“公”的女儿另外嫁了人。

      有人问宣子(韩起):“子尾欺晋,晋胡受之?(子尾诈瞒晋国,晋国为啥就这么接受下来?)”宣子就告诉他:“我欲得齐,而远其宠,宠将来乎?(我想要拉拢齐国,如果得罪了齐国的宠臣,还怎么拉拢他们?)”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以其子更公女”曰:

      古人男女俱可称子,《诗?周南?桃夭》“之子于归”可证。

      ————————————————————

      《昭三年传》:

      齐侯田于莒,卢蒲嫳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九月,子雅放卢蒲嫳于北燕。((p 1242)(10031001))(115)

      我的粗译:

      也在这一年,齐侯(齐景公)前往“莒”那里游猎,被流放到北部边境上的卢蒲嫳设法来这里见到了齐侯,他涕泪横流,祈求道:“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我头发都已经就这么点了,我还能干出啥来呢?)”那位“公”(齐景公)就答复他:“诺,吾告二子。(好吧,我会告诉那两位大人的。)”

      等回去以后,告诉了那两位,子尾(高蠆)想允许他回来,但子雅(栾灶)不同意,说:“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他头发虽然短了,心可还长着呢,说不定又会把我们的皮剥下来坐屁股底下呢。)”这年九月,子雅把卢蒲嫳(及随从他的族人和家臣)驱逐到了北燕。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彼其发短而心甚长”曰:

      此“其”字与《庄子?山木篇》“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奈何”相近,可有两读,“彼”作一逗,《左传》之彼指卢蒲嫳,《庄子》之“彼”指南越建德之国,特提一笔,为大主语,下文“其发”“其道”则为小主语。就此两句言之,甚顺。然稽之他文,则不足取。《庄子?人间世篇》云:“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誉之,不亦远乎?”《史记?屈原传》云:“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彼其”皆“彼之”意,“其”作“之”用。且“彼之”亦不乏句例。最早见于《诗?邶风?柏舟》“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庄子?天道篇》云:“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淮南子?道应训》云:“若彼之所相者,乃有贵乎马者。”皆足为证,则此“彼其”,以“其”作“之”用为确。“心长”与“发短”对言,心长谓工于心计也。

      前面《襄二十八年传》中曾提到:

      公膳日双鸡。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子雅、子尾怒。庆封告卢蒲嫳。卢蒲嫳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p 1146)(09280902))(113)

      因此,这一回子雅再提“寝处”是报复了回去,但另一方面,他也是仍然对此人不放心,之前就是此人率兵剿灭了崔家,详情请见《《左传》人物事略13附:崔杼无归13/14》

      “莒”——“剧”推测位置为:东经118.73,北纬36.75(寿光市-纪台镇)。

      “北竟”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北纬38(此时齐国之北境,今沧州附近,当时的黄河南)。

      “北燕”——“燕”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下面是卢蒲嫳见齐侯于莒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蓝色的曲线是当时黄河的大致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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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图,不说别的,单说这回卢蒲嫳竟能从“北竟”私下跑几百里出来找到在“莒”那里游猎的齐侯,就这能力,能让人放心吗?

      ————————————————————

      《昭三年经》:

      北燕伯-款出奔齐。((p 1232)(10030007))(115)

      《昭三年传》:

      燕简公多嬖宠,欲去诸大夫而立其宠人。冬,燕大夫比以杀公之外嬖。公惧,奔齐。书曰“北燕伯-款出奔齐”,罪之也。((p 1243)(10031101))(115)

      我的粗译:

      燕简公(北燕伯-款)有很多宠臣,他就想赶走诸大夫而立自己的宠人。到这年冬天,燕国的大夫联合起来杀掉了这位“公”(燕简公)的那些宠臣,这位“公”害怕了,逃往齐国。《春秋经》上写“北燕伯-款出奔齐”,就是要谴责此人。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燕简公多嬖宠,欲去诸大夫而立其宠人”曰:

      《史记?燕世家》谓“惠公多宠姬,公欲去诸大夫而立宠姬宋”云云,与《传》有异。燕之世系,《传》仅见其一二,《史记》虽有之,不与《传》同。亦与《世本》有异,如《史记》谓“简公十二年卒,献公立”,《索隐》则云:“王邵按纪年,简公后次孝公,无献公。”《传》谓燕简公多嬖宠,《史记》则云“惠公多宠姬”,以《史记》论之,简公后于惠公四代。《索隐》云:“与《春秋》《经》《传》不相协,未可强言也。”

      杨伯峻先生注“冬,燕大夫比以杀公之外嬖”曰:

      《论语?为政》:“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则比乃勾结、朋比之义。比,旧读去声。外嬖谓宠臣。如庄二十八年《传》晋有外嬖梁五;亦可谓外宠,闵二年《传》“外宠二政”、昭二十年《传》“外宠之臣僭令于彼”可证。

      • 家园 笔误?

        那些齐国的大夫都嘲笑子尾,只有晏子(晏婴)相信韩起的话,

        看上下文应该是嘲笑韩起?

        通宝推:桥上,
        • 家园 不过说实在的,我还是觉得

          是子尾更合理,但仔细按上下文则应是韩。

        • 家园 谢谢,是我的错误,

          我是觉得这些人不应嘲笑韩起,所以没有严格体会上下文。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栾高多怨1/5

      《襄二十九年传》:

      齐-高子容与宋司徒见知伯,女齊相礼。宾出,司马侯言于知伯曰:“二子皆将不免。子容专,司徒侈,皆亡家之主也。”知伯曰:“何如?”对曰:“专则速及,侈将以其力毙,则人实毙之,将及矣。”((p 1158)(09290901))(107、115)

      《襄二十九年经》:

      齐-高止出奔北燕。((p 1153)(09290010))(115)

      《襄二十九年传》:

      秋九月,齐-公孙蠆、公孙灶放其大夫高止于北燕。乙未,出。书曰:“出奔。”罪高止也。高止好以事自为功,且专,故难及之。((p 1167)(09291401))(115)

      为高氏之难故,高竖以卢叛。十月庚寅,闾丘婴帅师围卢。高竖曰:“苟使高氏有后,请致邑。”齐人立敬仲之曾孙酀,良敬仲也。十一月乙卯,高竖致卢而出奔晋,晋人城绵而置旃。((p 1167)(09291601))(115)

      《襄三十一年传》:

      齐-子尾害闾丘婴,欲杀之,使帅师以伐阳州。我问师故。夏五月,子尾杀闾丘婴,以说于我师。工偻洒、渻灶、孔虺、贾寅出奔莒。出群公子。((p 1184)(09310201))(115)

      我的粗译:

      在我们的襄公二十九年(公元前五四四年,周景王元年,齐景公四年,晋平公十四年,宋平公三十二年),齐国的卿高子容(高止)和宋国的司徒(华定)进见晋国的卿知伯(荀盈),晋国的大夫女齊(司马侯)是司仪。客人走了以后,司马侯(女齊)就对知伯说:“二子皆将不免。子容专,司徒侈,皆亡家之主也。(那两位大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子容太独,司徒任性,都不是能护住自己家族的首领。)”知伯问:“何如?(会怎样呢?)”司马侯回答:“专则速及,侈将以其力毙,则人实毙之,将及矣。(太独的会很快遭殃,任性的会因为自己的行为遭殃,会因此受到别人的反击,他们都快遭殃了。)”

      这年秋九月,齐国两位实际执政的卿公孙蠆(高蠆,子尾)和公孙灶(栾灶,子雅)就把世卿高止(高子容)流放到了北燕。他是在乙未那天(杨注:乙未,二日。)离开的,《春秋经》上写:“出奔。”意思是归罪于高止。高止喜欢把事情都说成是自己的功劳,而且很独,所以才遭了殃。

      因为这次高家(此时齐国有两个高家地位都比较高,高止的高家才是正牌的老高家,也是此处说的高家)遭了殃,高止的儿子高竖就占据高家的采邑“卢”发动叛乱。十月庚寅那天(杨注:庚寅,二十七日。),闾丘婴率兵包围了“卢”。高竖提出:“苟使高氏有后,请致邑。(要能让高家有后,我会自动把这个城邑交出来。)”于是齐人立敬仲(高傒)之曾孙酀(高偃)为高家的新族长,继承了高家族长在齐国的世卿之位,这也是因为大家对敬仲有好感。此后,十一月乙卯那天(杨注:乙卯,二十三日。),高竖就把“卢”交出来,自己逃去晋国,晋人在“绵”那里筑城安置了他。

      两年后,我们的襄公三十一年(公元前五四二年,周景王三年,齐景公六年),齐国的子尾(高蠆,另一高家的族长)对闾丘婴不放心,想杀了他,就派他率兵去进攻我们的阳州。我们的人去质问齐国为何来进攻,到夏五月,子尾就借口这次对我们的进攻杀掉了闾丘婴。另外工偻洒、渻灶、孔虺、贾寅逃去莒国。群公子也被赶离了他们的“国”。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齐-高子容与宋司徒见知伯,女齊相礼”曰:

      杜《注》:“子容,高止也。司徒,华定也。知伯,荀盈也。女齐,司马侯也。”大臣接见外宾自有司仪节之人员,即相礼之事。

      杨伯峻先生注“齐-高止出奔北燕”曰:

      北燕始见于《春秋》。

      杨伯峻先生注“闾丘婴帅师围卢”曰:

      闾丘婴曾于二十五年逃至鲁,二十八年庆氏使诸逃亡者返,婴或者亦以此时返齐。

      杨伯峻先生注“齐人立敬仲之曾孙酀”曰:

      杜《注》:“敬仲,高傒。”酀即后之高偃,酀、偃音近可通。孔《疏》两引《世本》,一谓高止是敬仲玄孙之子,一谓高偃为敬仲玄孙。但古人于孙以后之子孙,无论隔若干代,皆可称曾孙,不必孙之子始得称曾孙。《诗?小雅?信南山》“畇畇原隰,曾孙田之”,孔《疏》引郑玄《笺》谓“自孙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称曾孙(,是为远辞)”,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工偻洒、渻灶、孔虺、贾寅出奔莒”曰:

      杜《注》:“四子,婴之党。”工偻是氏,洒是名,十九年有工偻会;庄十七年《传》之工娄氏即工偻氏。渻音省,《释文》谓徐本作“省”,昭二十二年《传》宋有省臧。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北燕”——“燕”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卢”(杨注:卢盟在春秋前。卢,地名,据《读史方舆纪要》,当在今山东省-长清县西南二十五里。#卢,高氏采邑,据《方舆纪要》,在今山东-长清县西南。#卢,高氏邑。在今山东-长清县西南,平阴县东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6.65,北纬36.52(长清区-归德镇-国庄村西侧卢城洼,卢国故城遗址)。

      “绵”——“介”(杨注:绵即绵上,亦即介山,今山西-介休县东南。),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0,北纬36.9(介休县东南四十里介山之下而接灵石县界)。

      “阳州”(杨注:阳州,此时为鲁邑,与齐境接界。定公八年,鲁侵齐,门于阳州,则已为齐有。在今山东-东平县北境。#“陽(阳)州”,《公羊》作“楊(杨)州”,音同。阳州本鲁邑,襄三十一年《传》“齐-子尾害闾丘婴,使帅师以伐阳州”可证。此时已为齐有,定八年《传》“公(鲁)侵齐,门于阳州”,尤为明证。阳州,在今山东-东平县北境,盖齐、鲁交界邑。),推测位置为:东经116.47,北纬36.05(大羊乡一带)。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莒”(杨注:莒,国名,《郑语》“曹姓邹、莒”,以莒为曹姓,恐另一莒。此莒国,春秋后五十年为楚所灭,见《楚世家》。传世彝器有中子化盘,记楚简王伐莒,见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据文八年《传》及《世本》,当为己姓,旧都介根,在今山东省-胶县西南;后迁莒,今山东省-莒县。据《鲁语下》“晋信蛮夷”之语,则当时人以蛮夷视之。#据《山东通志》,今莒县即莒国,一云,即鲁之莒父邑。),推测位置为:东经118.83,北纬35.58(今莒县县城,春秋初莒国迁来)。

      ————————————————————

      《昭元年传》: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围设服、离卫。叔孙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郑-子皮曰:“二执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宫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辞而假之寡君。”郑行人挥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子羽曰:“当璧犹在,假而不反,子其无忧乎?”齐-国子曰:“吾代二子愍(mǐn)矣!”陈-公子招曰:“不忧何成?二子乐矣。”卫-齐子曰:“苟或知之,虽忧何害?”宋-合左师曰:“大国令,小国共(gōng)。吾知共而已。”晋-乐王鲋(fù)曰:“《小旻》(mín)之卒章善矣,吾从之。”((p 1202)(10010103))(092、107、108、109、123、115)

      退会,子羽谓子皮曰:“叔孙绞而婉,宋-左师简而礼,乐王鲋字而敬,子与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齐、卫、陈大夫其不免乎!国子代人忧,子招乐忧,齐子虽忧弗害。夫弗及而忧,与可忧而乐,与忧而弗害,皆取忧之道也,忧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三大夫兆忧,忧能无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谓矣。”((p 1204)(10010104))(092、107、108、109、123、115)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昭公元年(公元前五四一年,周景王四年,齐景公七年,晋平公十七年,楚郏敖四年,郑简公二十五年,宋平公三十五年,卫襄公三年,陈哀公二十八年,蔡灵公二年),三月,各家诸侯在“虢”那里盟会,重申“宋之盟”的盟约,甲辰那天(杨注:甲辰,二十五日。),举行盟誓。楚国的公子围陈设出了国君的车辆服饰旗帜,而且出行时在自己前后各安排了一对卫士。

      见了这个排场,我们的叔孙穆子(叔孙豹)就评论说:“楚公子美矣,君哉!(这位楚公子可真漂亮啊,就像是一位国君!)”

      郑国的子皮(罕虎)也说:“二执戈者前矣。(他前面还有两个拿着戈的开路。)”

      蔡国的子家(公孙归生)则说:“蒲宫有前,不亦可乎?(他既已住在了蒲宫,前面有俩人执戈开路,有什么不行的?)”

      楚国的伯州犁就说:“此行也,辞而假之寡君。(这是我们出来前,向寡君辞行时从他那里借来的。)”

      郑国的行人挥(子羽)却说:“假不反矣。(借就不会还了。)”

      伯州犁反驳说:“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大人还是操心你们子皙的荒唐吧。)”

      子羽(行人挥)回答:“当璧犹在,假而不反,子其无忧乎?(那位正对着玉璧的人还在,借了不还,大人就不用操心吗?)”

      齐国的国子(国弱)于是说:“吾代二子愍矣!(我反正是替这两位大人可怜了。)”

      陈国的公子招接着说:“不忧何成?二子乐矣。(不操心怎么能成事?这两位大人可是乐得很呐。)”

      卫国的齐子(齐恶)说道:“苟或知之,虽忧何害?(要是明白的话,操些心有啥?)”

      宋国的合左师(向戌)说道:“大国令,小国共。吾知共而已。(大国发布命令,小国只需恭谨。我只知道应该恭谨。)”

      晋国的乐王鲋(乐桓子)说道:“《小旻》之卒章善矣,吾从之。(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旻》那诗的最后一章好,我就照着做了。)”

      从盟会上退下来之后,子羽(行人挥)就对子皮(罕虎)说:“叔孙绞而婉,宋-左师简而礼,乐王鲋字而敬,子与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齐、卫、陈大夫其不免乎!国子代人忧,子招乐忧,齐子虽忧弗害。夫弗及而忧,与可忧而乐,与忧而弗害,皆取忧之道也,忧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三大夫兆忧,忧能无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谓矣。(叔孙的话很婉转,宋-左师话虽不多但合于“礼”。乐王鲋怜悯而谨慎,大人和子家保持了平衡,这几位都是能让家族几代都不衰落的族长。齐、卫、陈的大夫恐怕就难免要遭殃了!国子替别人操心,子招该操心时却只顾高兴,齐子虽然操心但却不在乎。操心无关的事却不操心自己,该操心时却只顾高兴,还有虽然操心但却不在乎,这都会招来更加操心的事,操心跑不了。《大誓》里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这三位大夫有了招惹操心事的行为,操心事还能不来吗?从一个人的话里就能看出征兆,说的就是这种事。)”

      一些补充:

      以上这两段《左传》在我的帖子里出现好几回了,只因其中预言了好几个人的结局,所以每到涉及这些人结局的段落中,这两段都会再次出现,一共会出现六次,这一次涉及的是国子(国弱)。

      杨伯峻先生注“设服、离卫”曰:

      设,施陈也,今言设施、设立。服,凡衣饰器用品物皆可曰服,如《周礼?大行人》“其贡服物”,谓玄纁絺纊;《都宗人》“正都礼与其服”,谓宫室车旗。此服泛指围之一切陈设服饰。设服,设君服也。《鲁语下》叙此事云,“今大夫而设诸侯之服”,足为明证。“离”与“丽”古音同在来母歌韵,可相通假。故《易?离?彖辞》:“离,丽也。”丽又与俪通。俪,并也,耦也(配偶即伉俪),两也。《仪礼?士昏礼》郑《注》:“俪皮,两鹿皮也。”《礼记?曲礼上》“离坐离立毋往参焉”、“离立者不出中间”,离立、离坐谓两人并坐并立。离卫,卫即今之卫兵,卫兵成双成对者,谓之俪卫,亦作离卫。据下文,似王子围前有执戈者二人,后可能亦有二卫兵。据襄二十八年《传》,庆舍之卫,前后各一人,卢蒲癸、王何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二执戈者前矣”曰:

      《礼记?丧服大记》:“君即位于阼,小臣二人执戈立于前,二人立于后。”杜《注》:“礼,国君行,有二执戈者在前。”(桥:这和后世天子千乘万骑的排场远不能比,当然此时的人口规模也远小于后世。)

      杨伯峻先生注“蒲宫有前,不亦可乎?”曰:

      孔《疏》引服虔云:“蒲宫,楚君离宫。言令尹在国,已居君之宫,出有前戈,不亦可乎?”有前即有前戈。

      杨伯峻先生注“吾代二子愍矣!”曰:

      杜《注》:“国子,国弱也。二子谓王子围及伯州犁。围此冬便篡位,不能自终;州犁亦寻为围所杀,故言可愍。”愍音闵,服虔《注》:“忧也。”孔《疏》引服虔云:“代伯州犁忧公子围,代子羽忧子皙。”则二子指州犁与子羽。《左传》作者好以后来事实作预言,故预言多验。子羽并无祸,则杜说是。

      杨伯峻先生注“言以知物”曰:

      《礼记?缁衣》“言有物”,郑《注》:“物谓事验。”八年陈招杀太子。国弱之子国夏以哀六年奔鲁。齐恶之子齐豹被灭,见昭二十年《传》。

      “虢”(杨注:虢指东虢,制当为其属地。《国语?郑语》云:“虢叔恃势。”势谓地势险阻。(韦昭《注》:“势,地势。”)韦昭(又)以东虢为虢仲所封。虢叔者,又虢仲之后。胡玉缙《许庼学林?虢仲虢叔封国考》曾申明此义。《汉书?地理志》臣瓒《注》云“郑桓公寄帑与贿于虢、会之间。幽王既败,二年而灭会,四年而灭虢”,此盖据《竹书纪年》,虢叔之死亦在此年。#《水经?河水注》引《竹书纪年》云:“十九年,献公会虞师伐虢,灭下阳。虢公-丑奔卫。公命瑕公吕甥邑于虢都。”与《左传》有异。王夫之《稗疏》曰:“灭者,必其国也。虢有三,荥泽之虢亭,东虢也;下阳在平陆县-大阳之南,滨河之北,北虢也;陕州之上阳,南虢也。东虢,虢叔所封。南、北二虢皆虢仲地。北虢为其故都,逼近于虞,后或渡河南迁,而宗庙社稷故在下阳。晋后再举伐虢,取南虢耳。”然据《竹书纪年》诸书,晋灭虢,似仅此一举,而《左传》则谓此后虢尚有败戎之役,僖五年晋再举而后全部吞并之。王夫之此说可与前引雷学淇说并观,而较圆通,其所谓“北虢”“南虢”即隐元年《传?注》之“西虢”。《年表》及《晋世家》俱用《左传》。#虢仲、虢叔为王季(即季历)之子,季历为后稷第十三代孙,为昭,则虢仲、虢叔为穆,故云“王季之穆”。据隐元年《传》“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之语,则虢叔为东虢,此被伐之虢为西虢,盖虢仲之后代。一九五七年曾于河南省-陕县-上村岭发现虢国墓葬三,其中一大墓有铜器一百余件,如虢季子鼎、虢文公子 [乍攵](段)叔妃鼎、虢大子元徒戈等。盖皆东虢初期之物,详《上村岭虢国墓地》(《黄河水库报告之三》)。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谓“虢仲之虢乃东虢,其分枝为北虢。西虢,金文称 虢,有 虢仲簋 ,出土于凤翔可证。北虢,金文称虢季氏,如虢季子白盘,虢季子组壶,其证也。”若据《水经?河水注》四赵一清说,虢有四,东虢、西虢、南虢、北虢,则不止两虢矣。雷学淇《介菴经说》卷七且言有五虢。刘心源《奇觚室吉金文述?虢叔簠释文》云:“仲后亦有虢叔,见《左》隐元年《传》及《郑语》。叔后又有虢叔,见庄公二十年及二十一年。”又详刘体智《小校经阁金石文字》卷一。#“虢”,《公羊》作“漷”,《谷梁》作“郭”。《古义》又云:“《国策?齐策》?‘郭君’,高诱《注》云,‘古文言虢也’,是‘虢’为古文,‘郭’为今文,漷即郭之假借。”“齐恶”,《公羊》作“石恶”。齐召南《考证》云:“二《传》作‘齐恶’是也,石恶已于襄二十八年出奔晋矣。”《校勘记》云:“《释文》不云二《传》作‘齐恶’,是《公羊》古本与二《传》同。孙志祖说。”虢为东虢,周文王弟虢叔所封,后为郑所灭,平王即以其地与郑。故城在今河南-郑州市北古荥镇。),推测位置为:东经113.45,北纬34.88(广武镇-南城村东南,平眺故城遗址)。

      “楚”——“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晏婴居市8/8

      《昭二十六年传》:

      齐有彗星,齐侯使禳(ráng)之。晏子曰:“无益也,祇(只)取诬焉。天道不謟(tāo),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huì)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说(yuè悦),乃止。((p 1479)(10261001))(102)

      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ōu)、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rǔ汝),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yǐ)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gōng恭),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nì);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p 1480)(10261101))(102)

      我的粗译:

      六年后,我们的昭公二十六年(公元前五一六年,周敬王四年,齐景公三十二年),齐国见到彗星,齐侯(齐景公)就让人作法禳除。可是晏子(晏婴)告诉他说:“无益也,祇取诬焉。天道不謟,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扫帚)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您这么干没啥用处,只骗了自己。上天安排下来就不会摇摆,命定的事也别想变,那还怎么禳除呢?而且天上出了“彗”,就是要扫除脏东西的,主上您要没沾脏东西,有啥要作法禳除的?要沾上脏东西,作法禳除得了吗??诗?里说:“只有咱文王,总小心翼翼,光明事上帝,非常有福气。品行没问题,方国来汇聚。”要是主上的品行没有问题,各家方国都会来朝见,何必担心那个“彗”??诗?里说:“我以谁为鉴,夏后及商后。两人瞎胡闹,‘民’无安居处。”要是主上品行不好只会胡闹,“民”就无处安居,祝和史再作法,也挽回不了。)”那位“公”(齐景公)听了很高兴,就不让人作法了。

      也在这一年,一次,齐侯正和晏子一起坐在自家宫殿的“路寝”,忽然那位“公”感叹说:“美哉室!其谁有此乎?(这房子可真漂亮,将来不知道会属于谁呢?)”

      晏子马上问:“敢问。何谓也?(臣下斗胆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公”说:“吾以为在德。(我认为还是得广施恩惠。)”

      晏子说:“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要照主上这么说,那以后这房子恐怕会属于陈家了!陈家虽然没对上层施太多恩惠,但对“民”却施了不少恩惠,豆、区、釜、钟是有不同规格的,他从您这位“公”那里取走谷物的时候,就用规格比较小的容器,给“民”发放谷物的时候,就用规格比较大的容器。您这位“公”在那儿想方设法敛财,陈家在那儿想方设法施恩,“民”已经都向着他们家了。《诗》里说:“虽然没法报答你,也要为你舞又歌。”陈家施恩,已经让那些“民”为他们又舞又歌了。我们后世要是一不小心,那会儿陈家要还在,这“国”就会变成他们的“国”了。)”

      那位“公”于是问道:“善哉!是可若何?(您说得好啊!我们能怎么办呢?)”

      晏子回答:“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只有讲求“礼”才能阻止他们。根据“礼”,各家族施恩不能施到整个“国”的范围,“民”不能离开“国”,“农”不能离开田地,“工”和“贾”不能改变营生,“士”不能随意行事,“官”不能不讲规则,“大夫”不能盗用“公”的威望。)”

      可那位“公”说:“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说得好啊!可我实行不了。但是我以后算是明白通过“礼”才能治理一个“国”了。)”

      于是晏子告诉他:“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贤)、臣共(恭),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礼”本就可以治理“国”,从开天辟地起就是这样。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这些就是“礼”。君令臣下就不会违令,臣共就不会有二心,父慈就有利于教化,子孝就亲人和睦,兄爱就兄弟同心,弟敬就办事便利,夫和就阖族平安,妻柔就正室安稳,姑慈就全家一致,妇听就柔顺安宁,这都是“礼”的好处。)”

      “公”说:“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说得好啊!寡人从今往后就算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礼”了。)”

      晏子:“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先王就是靠这来自于天地的“礼”来治理手下的“民”,所以先王认为这“礼”非常重要。)”

      一些补充:

      “禳”,《汉语大字典》:“祭名,除邪消灾的祭祀。”

      “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出自《大雅?文王之什?大明?三章》:“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73))

      杨伯峻先生注“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曰:

      翼翼,恭敬貌。聿,语首助词,无义。怀,思也。怀多福即《大雅?假乐》“干禄百福”之意,以德受福。回,违也。杜《注》:“言文王德不违天人,故四方之国归往之。”诗见《大雅?大明》。诗以翼、福、德为韵。

      “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自《小雅?甫田之什?车舝?三章》:“虽无旨酒?式饮庶幾。虽无嘉肴,式食庶幾。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40))

      杨伯峻先生注“天道不謟”曰:

      《释文》:“謟本又作慆。”音滔。杜《注》:“疑也。”盖言天命不可疑。

      杨伯峻先生注“不贰其命”曰:

      王引之云:“贰当作貣,《说苑?权谋篇》引《诗》‘皇皇上帝,其命不忒’是也。”貣即忒,差也。说详《述闻》。

      杨伯峻先生注“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曰:

      彗即今之扫帚,彗之形亦略似扫帚。世之扫帚以除秽物,晏子以为天亦如此。

      杨伯峻先生注“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曰:

      杜?注?:“逸诗也。言追监夏、商之亡,皆以乱故。”监即《大雅?荡》“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之“鉴”。以夏、商之乱亡为镜鉴。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杨伯峻先生于《定十年传?注》引张文檒《螺江日记?续编》云:“夹谷之会,《史记?孔子世家》又添出晏子一人,实属诬罔。晏子代父桓子为大夫,在鲁襄十七年,是时孔子尚未生。乃阅五十六年,而会于夹谷时,孔子已五十有二,晏子恐未必尚在。《左氏》记晏子事极详,乃自鲁昭二十六年以后,竟无一言见于《内》、《外》《传》,意其人在昭、定之间已经物故。”((p 1578)(11100203))(124)

      善哉!我不能矣”可说是齐景公态度的概括,任性而不负责任。当然,到此时,所谓“礼”到底还有没有可实行性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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