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秋原书场一: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的设计师 -- 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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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跑跑”事件发生后,俺曾经接受一位自称长期关注青少年成长和教育问题记者的电话采访,他问,秋老师,您能不能谈谈对“跑跑”、以及对中学生和中学教育的看法?
俺说,对于范跑跑俺是不想发表什么个人看法了。这并非是俺有什么顾忌,而是俺一向不愿落井下石,不参与起哄架殃子的无聊事。在小品《拜年》里,赵本山扮演的老蔫巴头子对老高婆子说:“既然范乡长已经成了三胖子,咱们就不要当头再给一棒子。”这句话俺是非常赞同的。
中学生正处在青春期,这个年龄段的人表现出来的是头脑天真、自负、臭美、火气大、心高气傲、喜欢攀比,总是用我行我素的方式体现他们的与众不同,用无礼和狂妄掩饰自己的无知和怯懦,用“蠢蠢欲动”这个词来描述他(她)们再合适不过了。那帮小爷小奶奶要是知道有个叫秋原的老不死的胆敢这么说他(她)们,都恨不得把自己内裤的皮筋抽出来崩他家的玻璃吧。如果他(她)们真的声称这么干,正是对那四个字最恰到好处的诠释。
以俺居住的京师朝阳区为例,如果有时间有机会的话,俺建议家长和老师们应该在早上上课前或者晚上放学后,躲在马路牙子上静观,看看那些暂时甩掉了校园和家庭两座大山的半大小子半大妞儿们是怎么高唱解放区的天的。俺已经在首都街头多次目击到这些青春暴走族了——跨着山地车、抽着“点八”中南海,戴着MP3,手里握着最新款的手机,张口你丫闭口我操,走路颤颤微微的老头老太太挡了他(她)们的道,张口就叫老王八蛋赶紧给你爷爷奶奶让路。无论在激情的平安大道还是理性的四环路上,一群群穿着校服的彪悍正太和野蛮罗莉们在朝日晚霞的映衬下,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俨然成了燕京八景之外的第九景。说到这,俺都替那些外国健儿们惋惜,瞧这时间安排的,奥运会离九月还差一星期就结束了,拿不拿奖牌无所谓,可连燕京第九景都没碰上,多大的遗憾啊,二百多国家和地区的远朋还傻不拉几地不亦乐呼呢。
现在社会上流行叫“80后”、“90后”,俺有些反感这种以时间段分人的方式。你站到长安街上看看那些男女老少、甭管官民学还是农工商,也甭管生在解放前的还是长在红旗下的,哪个不是爹妈生养的自然人?现在却以十年为一拨,全都被分到不同的年龄阶段当中,区别对待了,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啊?!从古到今,多少圣人先贤用各种方式宣扬天下大同的理想,可再看看俺们居住的这颗蓝色星球,一旦被人描绘到地图上,非要用并不存在的经纬线编织的大网兜套住,还尿出大片大片的臊地图,宇宙中自然本存的静谧世界就这么被人类活活糟蹋成专供自己横行霸道的肮脏巢穴了,俺作为六十多亿寄生虫里的一只,都为此深感痛心咧。
记者冲俺一个傻乐,挠着后脑勺说,瞧您说的,哪会那么严重呢?
俺给他的答复是:恰恰不能一味以时间作为区分的标准!既然俺们现在习惯十年十年的分段,更要注意在每个时间段里发生的那些标志性人物、事件,组织的运动和酝酿的思想对社会整体价值观和个人价值观念的左右,这些因素发挥出来的综合效用才是让处于不同年龄层次的人形成彼此不同的性格品位、观念修养和精神境界的关键所在。以俺出生的上世纪七十年代为例,不妨先粗算下在这十年里有多少称的上“大事”的事件发生吧:林秃子出逃,尼克松访华,毛周朱逝世,四人帮下台,邓小平复出,华国峰下野,唐山大地震,自卫反击战,三中全会召开……这些事件产生的各种影响,恐怕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弥。对于一个1979年12月31日才出生的人,你能理直气壮地把他划拉到“70后”的阵营里吗?
既然如此,那么俺们常说的代沟——即不同年龄层次之间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差异,也不能以时间差距的多寡来判断了。以前一说起代沟,总是发生在父子之间、母女之间、师生之间,似乎那只是长幼分明的两种人交流时才会产生的隔阂。其实不然。代沟的形成就好比地质版块的运动,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前面提到的种种代沟,都已经是即无法忽视也不能填平、更难以逾越的鸿沟了。而从地震过后的罅隙到东非大裂谷这个渐变过程当中的潜移默化,却往往被俺们忽略和轻视。就以《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这篇课文来说,尽管年龄只相差一岁,年级只相差一载,但处在“教改”前后的两拨学生就是有和没有、学与不学的明显区别,难怪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反应了。这种差异也是代沟,不过仅仅是条不易察觉的细缝而已,要不是俺无意中用笔尖捅了一下,友邦们也不会惊诧了。
有读者看完《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的设计师》,羡慕俺遇到能让学生心服口服的好老师了。其实俺也遇到过自己不喜欢、甚至一度很反感的老师。就如同对待范跑跑一样,无论让俺敬重的老师还是让俺厌恶的老师,俺都尽量不以爱憎程度对待他们。俺如果遇到一个根自己和不来的老师,师生关系相处不融洽,俺即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也给老师挑毛病。俺当中学生时候,针对教学、待人、师生沟通、班级管理等问题,给很多老师提了意见挑了毛病。他们有的很诚恳地接受了,有的接受了但没有发生改变,也有不接受还反过来教训俺的。在这个过程中,俺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些老师是不会不耻下问的,孔老夫子“三人行”的道理,在他们身上也是说不通的。
俺上高中之后,学习逐渐偏科,初中那些平面几何和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还可以比较轻松的应付,而升到高中之后,对立体几何和复杂的函数就感到越来越迟钝了。俺的班主任恰恰是数学老师,而我们学校又有重理轻文的传统——校长和年级组长全是数学教师出身。从初中升到高中,第一个月的摸底测验中,俺的数学就考了不及格。那次测验有一道应用题,估计有过高中经历的人都还有印象:红星百货商店刚进了一批茶杯,成本40元,定价50元可以卖出去50个,定价51元可以卖出去49个,定价52元可以卖出去48个……问价格定为多少,可以获得最大利润。
俺现在依希记得这是求“极值(极端最大值或最小值)”的应用题,在高中数学里很普遍,但对于刚当了高中生不到一个月的俺来说,别说解题了,根本就无从下手。眼看时间不多了,先连猜带蒙地在卷子上列了一堆初中的方程式,再稀里糊涂算出一个整数部分是36,后面跟着一串无限不循环小数的值——俺记的这叫无理数,这个数学术语很能体现俺演算时的心情。
尽管这道题把俺弄的晕头转向,俺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大致是由六个“6”组成的祥瑞数字,但实在想不出让红星百货商店免于亏损倒闭的办法了。
从这次考试之后,俺就没有给班主任留下好印象。对此,俺还是习惯首先自责:任何老师都对自己的学生寄予厚望,不说青胜于蓝,好歹也要在学业上有个让人看的过去的交代,我这种情况,显然是不会让老师高兴的。而俺的弱点恰恰是偏科,几次考试成绩,语文英语成是全班正数前五之内,数学是倒数前五之内,偶尔还有语文分数是数学分数两倍的事情发生,而物理化学之流总能考个七、八十分,在全班成绩排名上不低不高。这就给班主任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他认为俺对数学的怠慢是故意的。
这位班主任在教学上有很多独特的地方。首先,上课时候学生只能听他讲,不许看教材。因为这个问题,俺曾和他发生几次争执,俺强调听讲的同时看教材有助于对所学内容的消化吸收,也没有影响纪律和学生守则,他的答复是“你不这么做就出去”;其次,喜欢用数学家物理学家或者其他什么自然科学研究者的事迹、以对比的方式鼓励学生,经常在课上说高斯十岁的时候就如何如何,陈景润九岁的时候就如何如何,华罗庚八岁的时候就如何如何……有一回他说刚听到了重大喜讯,一位民间科学家发明了“水基燃料母液”,可以代替石油,还特别强调这位发明家掌握的数学知识为理论研究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再次,强调理论,经常对学生灌输“数学四大思想”,如今俺只记的方程、数形结合两项;划等号必须用尺子把着,为了这事还在全班特意开过一次批评研讨会。有时候,他还喜欢当着我们的面回忆他记住的一些印象深刻的学生,说文革时期几个非常顽劣的学生在他的教导下都成了材,还经常去看望他。
一个学期之后,全班同学都对性格古怪的班主任产生了厌恶心理。俺私下管他叫“霍达克”,简称老霍——俺习惯用自己所知的反面人物给身边不喜欢的人物命名。这个名字来自于俺看过的一部美国动画片,是故事里的反面一号人物,长着骷髅脸,穿一身铁甲,是希瑞公主的死对头,那个光头和班主任谢了顶的脑袋很相配。
到了二年级,班里多了两个留级下来的学生。这两个见多识广的家伙给俺们讲了很多关于老霍的故事。他们说,正如你们抱怨的那样,上几届的学生没有一个喜欢他的,老霍老是说他挽救了多少不爱学习的差生,其实说的全是反话,这些“被挽救”的学生无一不打算报复,苦苦熬到毕业,专门在老霍上班的路上堵他,发现目标就悄悄骑在后面跟着,当距离缩小到十米以内,深吸一口气,与其并驾齐驱的同时突然出手,“啪”的扇下他的油光甑亮的后脑勺,力度自控,强弱皆可,以声音响脆为佳。等他扭过头来看时,再力发丹田,吼出一个持续时间长达30秒的“秃~~~~~~~~~~~~~~~~~~~~~~~~~~~~~~~~~~~~儿”,把憋了三年的怨气混着口臭胃臭唾沫星子全喷过去。霍达克受此惊吓,早已浑身抽搐,心肌乱颤,步脚不协,四肢无力,连车把都扶不住了,象被击落的飞机那样扭出一条曲折的S型形迹,连人带车栽到路边的树坑里。那被挽救的学生连头也不回,先以鼻音模仿飞机下坠之尖啸,待听身后有人车倒地之声时,改为高声朗读英语单词:“BOMB!”然后猛蹬两脚,扬长而去,风中传来一阵粗犷豪放的侠音义曲:苍天笑,烟雨摇,谁负谁胜出今知道……
俺们听了都大笑不止,高呼妙哉妙哉,待我等熬出头了也如法炮制云云。说归说,但从未有实据证明此事的真伪。老霍还是继续当他的班主任,继续讲他挽救后进生的故事,直到文理分班后才卸任。俺很怀疑这个故事就是某些学生杜撰的无稽传言,聊以自慰罢了。
有一次,班上几个女生打算在全校新年晚会上演唱陈忆莲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老霍非要客串广电总局官员,事先审核,看了歌词以后,一口认定有伤风化,当场枪毙,过了一把审片的瘾。那几位追星族还被霍达克叫到办公室教训一顿,回到教室余怒未消,一个个骂骂咧咧的,“这个老家伙连四大天王都不知道!”俺听了坐在位子上偷笑,心说就冲老霍的学究脾气,他能在乎什么天王什么巨星嘛,再者说,那几个唱歌从来不睁眼的港怂,连俺都看不顺眼呢。老霍性情虽然古怪,但办事一板一眼,提倡男女授受不亲,能把三纲五常与五讲四美结合在一起教育学生,如果有女生到办公室求教,而屋里只有他一位老师,就一定先把大门打开,高声讲解,细细分析,颇具师道尊严。俺每次看到这一幕,心里对他的怨气也消了多半了。只是俺上高中之时,邓公早已南巡,姓资姓社的问题都解决了,老霍还时常以张铁生丁学雷之流为例管教学生,实在是不合时宜。
俺以前厚着脸皮自称“老师”,其实感觉自己这颗呆头呆脑是顶不起这个高帽的。因为俺觉的当中学老师才最有挑战性的工作。能不能胜任中学老师,是检验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教育工作者”的标准测试。在这一点上,俺恰恰不及格,因为自己教过中国的大学生,外国的留学生,惟独没有在中学任教的经历。俺教过的学生都是思想已经成熟的成年人,又是秉承个人兴趣主动来听俺的课,基本不需要俺再操心他们的学习态度了。而中学生正处在最容易受伤也最敢于反抗的年龄,强烈的逆反行为反衬出他们对外界的敏感和自己情绪的剧烈拨动,要让这个不安分的群体服服帖帖,没点真本事是不行的。老师的工作是教书育人,而对于中学老师,在“育人”这点下的功夫应该远多过“教书”的。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甭管学生还是老师,自身都需要不断的引导和纠正,师生之间的互相监督和指正是正常和合理的事。而这种平等的“互动”,也能架起联系师生关系的心桥,改善因代沟问题而产生隔阂与误解。
写到这的时候,从凌晨开始下起来的大雨已经停了,打开电视,就看见胡哥高喊“开幕”,原来正在重播残奥会的开幕式。俺一看日历,今天已经七号了。愿天下的孩子们和父母老师们能坐在一起,说点心里话吧。
最后,俺提前祝老霍、以及普天下的人民教师们节日快乐!
08年9月7日 于京东肉饼慎思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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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段与段之间最好加空行,便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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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肯定是个好老师。因为您还管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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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真是个妙人!
和您一模一样呢
但比您幸运的是,我的语文老师都是给我优,至少是优减。
有一回俺带俺那美国外甥去欢乐谷。走到东三环路上,他突然问俺:“安扣,你们小时候去过欢乐谷吗?”俺说:“俺象你这么大那会儿北京还没有欢乐谷呢,只有石景山和北京游乐园,还不能常去,俺小学六年里拢共才去了两次,就坐了一次观览车。那象你呀,逛过的游乐场比俺丢过的自行车都多,刚这么大点都快把太平洋两边玩遍了”。他听了以后直咋舌头,又问:“那你平时到哪里去玩?”说话之间,车已经开过呼家楼,俺一指正在紧张修建的央视新址,说:“工地”。
和现在那些围墙围起来,门口配保安,挂着“施工重地,闲人免进”大牌子的工地稍有不同,俺小时候见到的工地,无论盖楼是挖管道,都是半开放式的,成为孩子们免费的游乐场。真正的游乐场不仅要票、排队,而且受制于大型游艺设施的功能与规则限制,只有被动选择娱乐方式,与其说是人在寻欢,还不如说是机器玩人。而工地就不同了,在会玩并且敢玩的孩子眼中,无论沙土砖堆预制板还是油毡盘条大钢管,都是绝佳的大型玩具。玩家在这里可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开动脑筋大展身手,不同的“玩具”组合在一起,可以变幻出无数种游戏方式。就是一个字:牛。到了工地上,不是趁机点上“冬天里的一把火”就是捣鼓下臭电池吧,你要是就知道在沙土堆上挖陷阱码炮楼,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在N多种游戏方式里,就数战争题材的最受未成年群众欢迎。这种在大人眼中颇具危险性的游戏已经是最受四、五年级的野小子们欢迎的娱乐活动了,以至于放学之后,男生们互相吆喝的不是“快走,到工地玩去”,而是“冲啊,打仗去!”
到了工地,所有参战者都能在十分之一秒内完成从小学生到战士的身份转换。战斗方式可以因地制宜——埋管线的大沟适合坑道战;没盖好的楼房可以打巷战;锅炉房后的大煤堆上展开教科书似的阵地战;要是再有个废弃的防空洞,那就足够让一直嚷嚷探险的野小子们纵欲了。现在小资们流行城市探险,无非也就是趟趟防空洞钻钻下水道罢了,一个个装备到牙齿,还煞有介事的签什么保证书,弄的跟真事似的。再想想俺们小时候,啥都不带,点个蜡烛头就下去了,哪儿黑哪儿脏就专往哪儿钻。跟俺们这帮大无畏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比起来,那些细皮嫩肉的小资产阶级白领真是无地自容啊。
无论哪种战法,都不必再制定作战计划,一切攻防方案都在下午的两节课间和课上以公开讨论和传纸条的形式商议过了。立场的确立和双方阵营的划分也以平时哥们儿关系的亲疏好恶自然形成。尽管作战方式、胜负判定和如何处置俘虏这些问题都是经过事先讨论并以谅解备忘录的方式在双方中都达成共识,但几乎从未忠实彻底地执行过——每一方都会在战斗中和战后以受害者的姿态愤然指责对方毫无人道主义精神,作弊、虐俘,在停火协议生效后继续放黑枪等等;在即没有国际社会关注也缺少一个国际组织监督调停的情况下,甚至还有交战一方单方面强行宣布胜利的事件发生……尽管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乱年代和地区冲突,但打仗游戏依然让俺们在身家性命基本无忧的前提下深刻体会到政治权术的虚伪和军事斗争的残酷。
有战争,就有死亡。当然,在俺们这里,不在乎死的结果,只强调死的过程,通过戏剧化加工后表演出来。死者的敌人不会大涨士气,幸存的战友也没有增加仇恨,大家看到的全是荒诞的行为艺术罢了。俺小学同学中有一名叫晓园的,极有表演天赋,最会装死,以至于以死为荣,死的上瘾了。每次开仗都数他第一个挂掉,此人冲锋时故意跑到两军阵地中间的开阔地带,突然定住,象跳肚皮舞的印度舞娘那样混身乱颤,扭腰甩屁股的同时还不忘大喝:“敌人机枪扫射,同、同志们快、快——隐——蔽——”然后原地转多半个圈倒地,蹬腿挺脖捂伤口、龇牙咧嘴翻白眼,哭爹喊娘吐唾沫,临终遗言喊口号……一切濒死特症都学的惟妙惟肖,有一次在事前确认没有异性观战的情况下,连小便失禁这点都表现出来啦~
但有一回出了点意外。有一年冬天,俺们在锅炉房后面的煤山上打雪仗,晓园喊完“同志们,冲啊!”就从一座煤堆后面跃起来带头冲锋。刚要故伎重演,对方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划过一条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大脑门,在他头顶上炸出一朵华丽的白花。俺们本着惯性思维,以为接下来他要临场发挥,即兴表演呢,没想到这厮一个趔趄,闷声闷响地扑倒,连党费都没缴就歇菜了。俺们跑过去一看,这家伙躺在地上,正咬着牙一个劲倒吸凉气呢,脑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酒瓶盖大小的黑痦子。原来敌人为了增大杀伤力,在洁白无暇的雪球里偷偷裹了一颗冻的梆梆硬的煤球,真是黑了心了!这种公然违背日内瓦公约并使用大杀器行为遭到俺方的一直声讨和强烈谴责。
这战场也并非只是工地,在城市里可以是工地,可以是烂尾楼,可以是废弃的民房,可以是煤堆;在农村可以是青莎帐,可以是烂鱼塘……总之,在一切能够躲开成年人的地方,俺们雪战于隆冬,水战于酷暑,挑衅过看门的黑狗、笑骂过守夜的老头,清明谷雨垒碉堡,重阳寒露打秋围,即尝过战败的滋味,也目睹胜利者还没来得及庆功就被闻讯赶来的家长“摘耳提归”的一幕……现在再想想,这工地当作游乐场的童趣,俺那洋外甥是体会不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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